“不对不对,人家是娶姐送妹啊。”
“没办法,谁叫这姐姐太没用,不争气,连炒蛋都不会,谁要娶她啊?”
张洁同他们玩笑惯了,也嘻嘻笑着,毫不生气。
灌了不少酒下去。众人都有些薄醉,连一向不喝酒的陈竹都喝了几杯,脸上有些酡红,携着醉意,大家伙儿都有了兴致,有人提议去酒吧。
凤凰是个很小资的地方,街上数不清的各色酒吧,几人随意拣了一间进去,也许还不是旺季,也许这间酒吧地段不好,空空寥寥的没有几个人。
室内乐队卖力地在酒吧一隅静静唱着,灯光昏暗而不暧昧,打在人的身上像泛黄的老照片,让人有种时间交错的感觉。
与其说是酒吧,更像是咖啡店,窝在角落的沙发上,她手握着一支果酒,浅浅饮着,听着有些心酸。
这种地方不适合高谈阔论,不适合宣泄感情,只适合一个人默默呆着沉淀心情。
虽然是几个人一起来的。但却像一个个与世隔绝的独立个体,各自坐着,也不交谈,与刚才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乐队的主唱很敬业,拿了歌单下来请他们点歌,连庆和他低声沟通了几句,径自上了台。
“再回首
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
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共有的梦
今后要向谁诉说
再回首
背影已远走
再回首
泪眼朦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温暖我
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
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是最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
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陈竹知道这一首《再回首》是连庆很喜欢的歌,几乎两人每次去k歌都会唱这首歌,连庆的声音很好听,温柔而有质感,唱出了这首歌那种平静微黄的感觉。
前世今生,遇到的人经历的事,一个个一桩桩浮现在她眼前,缠成一团乱麻,让她几乎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人生就像一场幻梦,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她漫无目的地放空发呆,直到周围的几人纷纷鼓掌叫好,方才惊醒过来。
连庆这一曲歌毕,几人也来了兴致,纷纷要求上台高歌一曲,俨然把这里当成了ktv,好在酒吧里的客人很少,现下更是只剩下他们几个,乐队的主唱竟然就是这里的老板,是个极好说话的年轻人,三言两语之下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
陈竹听了一会儿心下觉得有些累了,拉了拉张洁的衣袖。“姐,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还不到九点呢,你这夜猫子也会累?”张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待看到她可怜兮兮地趴在自己肩上,不由得心软了,“好吧,我们先回去吧。”
凤凰的夜是安静的,若不是他们这些外来客怕只有江声犬吠伴入梦乡。无论沿沱江缓缓而行还是穿梭于老街巷里,心都是悠然而平和的。
时钟仿佛被调慢了,陈竹多羡慕凤凰人的生活是如此安静,一如凤凰的景致,让人忘了许多在大都市中我们以为很重要的东西。
一路上陈竹和张洁都默默无言,自告奋勇要送她们俩回去的连庆也默不吭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我们到了,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张洁笑着道谢,陈竹静静地在一边微笑。
咫尺天涯。
“好,我明天一早过来找你们,顺便带你们去吃吃这里最棒的早餐。”连庆的眼里有着不可能错认的灼热。
张洁刚要点头答应,陈竹就抢道,“这样不好吧,我们两个明早可能会起得比较晚,耽误你游玩就不好了。”
“没关系的。我在这里呆了几天,对这里熟得很,可以媲美专业导游了,要不这样吧,我们换个手机号,这样也好联系。”
张洁耸耸肩,“我没手机啊。”
陈竹恨不得踩张洁两脚,这个女人总觉得手机是累赘,坚决不肯买手机,而她也不能睁眼说瞎话,毕竟刚才还在他们面前发短信来着。
有些不情愿地交换了号码。连庆方才告辞离开。
“小竹,我觉得那个连庆喜欢你诶。”张洁嬉皮笑脸地爬上陈竹的床。
“嘘!”陈竹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正和陆彦打电话呢,要是让那个醋坛子知道了如何得了。
好在电话那头的陆彦正在外头吃饭,一片嘈杂根本听不分明,两人说了几句就挂了,这时候还是短信更方便些。
“好妹妹,你就陪姐姐说说话吧,不要整天忙着和你的情哥哥短信来短信去的了。”张洁使劲儿摇晃着陈竹。
“好好好,你要说什么?”陈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手上仍在不停发着短信。
“其实也没什么啦,哈哈,就是想八卦一下,我觉得那个连庆喜欢你呢,那眼珠子胶在你身上都动不了。”
“唔,”陈竹淡淡应了一声,要说没感觉到那是不可能的,当年连庆对她也是一见钟情,她的姿色在那个工科生为主的学校里可以算是校花级别的了,连庆见了她一脸惊艳,之后就卯足了劲儿猛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其实他也不错啦,好歹也是工科大的学生,人也挺诚恳热情的。”
陈竹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张洁立刻讪笑道,“自然不能和你家陆彦相比啦,不过你身边的男生还真都挺优秀的。”
“那是,也不看看我有多优秀。”陈竹仰着头臭屁地说,若不是她自身优秀,又哪来的机会认识这些优秀的男孩子?前世她也是这张皮相,但气质就没有这么淡然镇定,自然没这么多优质桃花,唯一一个连庆还抛弃了她跑了。
“我老妹最强最优秀了。”张洁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一直都是宠爱有加。
“老姐,还是说说你吧,你看人家小诗啊,豆腐啊,都是成双成对的。你就没啥触动?”
“他们成双成对,很好啊,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张洁一脸茫然。
“你就不想谈个恋爱啥的?”张洁没啥触动,外婆和大姨倒是很受触动,眼见着和张洁玩在一起的朋友们一个个都谈了恋爱,有的快一些的都结婚了,张洁还连个初恋都没有,别人介绍的对象也不肯去看,可把两人给急死了。
“我倒是想啊。”张洁幽幽地说,眼里划过一丝惆怅,“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双方互动了,那个人一直不给我回应,我有什么办法?”
陈竹知道张洁对那个男生用情很深,但是典型的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再死心眼也没办法啊,平白耽误了自己,可无论劝了多少次,她就是死心眼不开窍。
正文第一百七十七章湘西行(四)
第一百七十七章湘西行(四)
“我听小诗姐姐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陈竹犹豫地瞟了张洁一眼。
“我知道。那个女生伤了他很多次,今年又出国了,他说他们快分手了。”张洁平躺着仰望天花板幽幽地说。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不是说他一直都没有回应你吗?”
“虽然他没有回应我的感情,但是还是朋友啊,可以说心里话的那种,很多事情他不会和别人说,但会和我说,所以我相信他对我是特别的。”
“红颜知己?”
“嗯,对,”张洁一脸兴奋,“我们能够走进对方的内心深处,那真的是一种灵魂的默契。”
“红颜知己可不是什么好词,你不用这么兴奋。”陈竹无味地打了呵欠,“不要怪我老调重弹,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给你感情的回应,不就说明他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吗?你又何必非他不可。”
“我觉得不是的,他只是现在还没有放下,没有放下过去,若有一天他想开了,一切就会不一样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放下?你就这样耗下去。男人经得起耗,女人可经不起啊。”
“那有什么办法?遇上了这个冤家,我只能无条件投降了。”张洁沉浸在自己的感情幻梦中,一脸幸福,“别说是等他一年两年,就是十年我也毫无怨言,遇上了对的人,其他的人都是将就了,你知道我很执着的,不遇到也就罢了,一旦遇到了就不会放手。”
“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不介意?哪怕他在和别人谈恋爱?”
“等他结婚了我也就死心了,他一天不结婚我就等他一天。”张洁坚定地说。
“这样苦的可是你自己啊。”陈竹拍拍额头,遇到张洁这一个死脑筋谁都会没辙。
“你妈是什么态度?”大姨自从知道有这么一个男生存在之后,就和张洁闹起了家庭,要是知道她对那个男的这么死心塌地,肯定得活活气死。
“闹呗,她也就这一百零一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气急了就给我掌,反正我也习惯了。”张洁无所谓的说,这几年她们母女关系恶劣到了极点。
“你千万别和大姨怄气,她也都是为你好,你就这么一个妈,你妈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多体谅体谅对方吧,你们俩母女搞得和婆媳一样,至于吗?”
“咳。不说她了,一说她我心情就不好。”张洁一脸郁闷地把脸埋在被子里。
在凤凰住下后,因为大家想去游玩的景点不同,六个人分成了三组,各自行动,陈竹自然是跟着张洁闲逛,当然少不了自告奋勇当向导的连庆。
也许连庆真的是个不错的向导,也许陈竹真的和这里的山水有着前世的缘分。
这一座江边小城,山路曲折回肠,绿色迷眼,忽的带出一江碧水,临沱江依南华山,在这儿才呆了短短几天,她就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它,喜欢上了它,这种喜爱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壁辉门是大名鼎鼎的,在各种关于凤凰的文字或图片上,你都能见到它伫立江边,坚实而深沉,颇有塞北苍劲之风。
“听说雪季的壁辉门,大地染白。四野静寂,唯此门依旧长守江畔,呵护着一方乡民,极尽娴静安详。”连庆对正忙着四处拍照的陈竹说道。
“那一定是铁汉柔情,”张洁感慨道,“沱江就像一位小家碧玉,在这样安全的臂湾里静静的流淌。”
凤凰古城比较有价值的人文古迹有三处,除沈从文墓地外,另两处沈从文故居、熊希龄故居,都在城内。
张洁和陈竹都是从沈从文的书里认识这座边陲小镇的,对这位先生的为人为文都是十分推崇的,自然难免要去沈从文的墓地瞻仰一番。
当年含着热泪,沈从文先生离开了这片天空去千里万里之遥讨生活;籍着思念,先生死后回到了梦中眷念牵挂的故土。先生的墓地很简单,背山面水,一产自本地的完整的石块作碑,“照我思索,可以理解我;照我思索,可以理解人”,这是先生很得意的句子,以作碑文。
“据说,先生的骨灰一半就埋在碑后中心略右侧,另一半洒入沱江。”连庆已经来过此处,解说起来竟不比专业导游逊色分毫。
“千水万水易去,故乡故土难离。集山的阳刚之美和水的阴柔之气于一体,想来先生是很欣慰的。”
“‘一个战士,若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回到故乡。’先生是个守信的人。”张洁也肃然。
江水清澈、平缓,少识激流。沈从文笔下的“洗衣裳的妇女”、吊脚楼、背背篓的居民便走出小说活现在你面前。时光似乎流去的只是江水,凤凰的底蕴风情如小城旁风云际变中的南华山一般。
一条保持原貌的石板路把城外的淳朴山野气息径直带到了城里。路边常常可以碰到许多卖金银花的小女孩,稚气未脱一如手中的金银花,却已经开始谋生了,她们也籍这种方式凸显为这小城的一部分。
凤凰的景点并不多,在此地不需要每天往来奔波在一个又一个的景点之间,只需要放缓脚步,每天出门无所事事地闲晃看风景,或者慵懒地坐在吊脚楼上发呆,亦或是到街上大快朵颐一番,在这里时间变得宁静而悠长。
这样的闲散对于那两对情侣来说显得有些枯燥无味,住了几天后便告辞去了周边的风景名胜,张洁和陈竹一样都喜欢凤凰的氛围和情调,宁可在这儿做上十天的小镇居民,最古怪的则是连庆了,据豆腐说,他是个性子跳脱的人,若换做往常早就一起去其他景点了,居然在这里陪着她们两个女孩子逛了这么多天,还如此不知疲倦。
江水为伴,是难得的福气。偶尔水也有小性子,于是江边必有塔,也就成了中国建筑文化中的一部分。说起万名塔。小城的人们无论老的少的都会有很多很多精彩的传说和故事告诉你。缘了这塔,沱江温文尔雅的气质毕露无遗。这塔和塔对面的吊脚楼、这江和江上的虹桥,是艺术系学生的最爱了,江边不绝的年轻画者多是他们。
“你很喜欢虹桥?”连庆笑着问正在路边坐着写生的陈竹,受四处写生的学生们的影响,她心血来潮买了一套画具,放弃了相机,每天背着画板出门。
“一个字形容,美,如果一定要用两个字就是——很美。”陈竹认真地在纸上描摹,恨不得把景色都深深刻入自己的脑海。“你不觉得这整座桥就像一个美丽的片段,轻巧的把两岸的故事连接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凤凰城因为虹桥才完整。”
草图勾勒好之后,张洁在一旁背着手啧啧称赞,陈竹则皱着眉凝视了半晌,又把它给撕了。
“诶,挺好的一幅画干嘛撕了啊?”张洁阻止不及,惋惜地叹道。
这里给她的感觉是孤独却不是落寞,落寞却不悲伤,悲伤却不伤情,伤情却不会落泪。那种感觉不是文字与绘画所能描述的,至少非大师不能描述得出来。
这里需要一个会欣赏它的人,它的静,它的幽,只需要会品,会品在那里就能找到位子,就不会想离开,想一直在那里住下去。
这里是诗人的天堂,是灵感的源泉,更是画者的温床,这里的文化与风味并不是她能够画出来的,既然画不出那种味道,那失了韵味的桥与塔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见陈竹失了兴味,连庆提议去大吃一顿,这里的美食很多,以酸辣为主,张洁由刚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馋得直流口水。
不得不说连庆是个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人,在她们身边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每餐都带着她们享受不同的美食,温柔体贴,让她们几乎什么都不用操心。
两人静静闲逛想心事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默默跟着,两人有了兴致说说笑笑的时候,他则妙语如珠,哄得二人眉开眼笑。
连张洁都和陈竹私下评论,这样一个细心周到。善解人意的男人,若做他的女朋友想必是幸福得像天天泡在蜜罐里似的吧。
陈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当年的她的确是有那种感觉,所以才那么无条件地全身心信任他,而他最后的一去不回和最初的甜蜜贴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一直无法释怀。
现在的她既然有了陆彦自然就不会心有旁骛,对他也能安然面对相处了。
美食是旅游中一个无法割舍的享受,吃在凤凰是件很惬意的事,社饭、沱江中的鲇鱼、玉米辣子炒咸蛋、肉炒小笋都是让人回味而经济的好菜肴。
凤凰古朴的民风保存依旧,这里的绿色食品是不用做广告的,主人淳朴而厚道的经营倒是让他们这些在大城市呆长了的人惊讶。
他们坐在停在沱江上的木船上,边吃着酸鱼汤、糯米血杷鸭边和新鲜的腊肉、爽口的蕨菜边听着江声。
正文第一百七十八章湘西行(五)
第一百七十八章湘西行(五)
连庆又给两人介绍起来了湘西人喜好酸辣的由来。“有个苗族民间故事是这样说的,历代湘西因不产盐,而饱受缺盐之苦,所以湘西人素有铤而走险贩私盐的商帮,‘苗不出疆,汉不入峒’的禁律封锁住苗汉间的商贸往来。缺盐除吃饭不香外,更造成全身乏力。湘西的饮食的‘酸味’,最初是由一位叫吴月秀的苗家女‘泡制’而成。吴月秀见寨子里乡亲不愿吃无盐的菜,便用米汤泡菜叶在钵中。几天后,土钵中飘出阵阵酸酸的清香。从此,乡亲们因吴月秀制出来的‘酸汤’而食欲大增,浑身有劲了……”
“真的吗?还是第一次听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