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沉想要开口，却无法拂逆，一时连嘴都张不了。
虞之勉强解释道:“掌教与长老他们被困日久，怕是吃了不少苦头，你们先带人离开，我随后就来。”
音飒雪凝重的点了点头，拉着凤沉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虞之更不犹豫，转身踏入了七十二重境内。
下完棋的两个人似有感应，白衣人负手而起，身形化作点点星光，临走之际，他道:“你要的人我已经给你送过来了，能不能好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话音落，人已消失。
而踏出此境的虞之看到的却是与其他重境格格不入的补素场景，青草绵延，落日余晖的景象之中，搭建着竹篱笆与茅草屋，院子里，还有一颗花枝招展的桃花树。
虞之走近，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青衣少女的调皮捣蛋，潇潇雨下的赠伞永别，是两厢依偎，彼此不舍的情真意切，也是锥心刺骨的利用骗局。
虞之在那一刻感到自己忽然头痛欲裂，像是意识与神魂彻底剥离身体，他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脑袋，灵台却是渐渐清明，身子越来越轻，他意识到了什么，回身一看，果然发现他的神魂脱离本体，而他的身体则像是一具雕塑一般，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虞之想要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身体，手，却穿过了一切实物，他微微一愣，就算是他神魂脱离本体，他也没有理由会回不了自己的身体。
“凰儿。”背后，一个人的声音忽然传来，虞之蓦然回头，就见神祖天尊持着一把类似于霜色，却比霜色多了种死气沉沉的白色素伞站在檐下，看着他，准确的来说，是透过他在看他的身体。
虞之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觉得，他或许看不见他。
天尊走到虞之身体面前，额前那道鲜红印记浮动着腥红之光，他的发丝披散，脸色透着丝魔怔了的苍白。整个人完完全全变了个模样，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甚至比紫烬那个魔神更像是魔。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虞之的侧脸，像是在轻轻触摸这世间最珍贵的稀世之宝，生怕碰坏了般。小心翼翼，而又贪婪压抑。
看得虞之觉得自己整条神魂都要消散了。
更别提天尊的眼中还包含着深沉着魔似的浓重爱意。
虞之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君凰，可却不敢肯定给自己下末日离魂的究竟是不是他，如果是他，那他为何非要将自己神魂剥离？
他如果想要的真是君凰，就不可能只是想得到这样一具行尸走肉。
那么与之前，又有何区别呢？
像是这样的安抚无法得到满足，天尊收回手，干脆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空洞的双眼与他深情的目光交视，温柔宠溺道:“凰儿，你很快就会忘记一切，现在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吗？”
原本看到这一幕已经无法直视的虞之闻言，霍然抬起头来，什么意思？什么是很快就会忘记一切？
天尊发现虞之空洞的双眼无法回应，便再次凑近，直至薄唇擦过虞之唇角，蜻蜓点水般落在他眉眼，亲吻他鬓角。
虞之也一直没有收回视线，只是冷冷看着这一幕，一直到天尊似是得到了满足，缓缓放开他，自说自话道:“听他说，你很在乎天下苍生，可是毁灭之子存在一日，三千界就有随时崩毁的可能性，你说该怎么办呢？”
虞之收紧的拳头。
天尊再次抚摸上他的脸，细细摩挲，温声软语，“万宗谛灭的出现，是个极大的异数，只要他们两个一直存在，苍生，就随时都有彻底湮灭的一天，凰儿，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神州大地已多处出现崩毁，如今只有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献祭于天地，才能暂时化解。只是……你会选谁呢？”
虞之怒吼，“我谁都不会选！”
天尊像是听到他的愤怒，又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轻笑道:“我知道，比起萍水相逢的万宗谛灭，你肯定是要选他的，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唯有如此，方才能抵消他手上沾染的无数之人的无辜鲜血。谛灭万宗者，终将为万宗谛灭。”
“你听到了吗？我说我谁都不会选！”虞之想要上前去推开他，可是自己如今就像是一阵风般，直接穿过了天尊的身体。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所有状况，回过头来，迫使自己冷静，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还有！
“真是可怜啊！”天尊叹息一声，抬手，面前半空便浮现了一副景象，“注定会被人舍弃的孩子。”
虞之抬头，不禁愣住。
他的身体也像是一具傀儡般，随着他的动作，转身抬头，朝着那副景象望去。
艳丽的少年背负着满身枷锁，踏上千难万险的万阶山，赤着足，一身虔诚，他说，“这条路，你带我走过。我就知道，真的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你肯定不会选我的……”
虞之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揪成一团，像是被利爪撕扯，生疼而发不出任何声音来，难道这一切是早就注定的结局吗？
虞之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境象中，万宗谛灭一步一阶，洁白的足已经出血，他似是毫无感觉，更不迟疑，“能够回归本源，从头开始，我不后悔被你利用。”
虞之深深闭上双目，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在心口上剐，他道:“你恨我吧！”
万宗谛灭，“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好人，你会选我吗？”
虞之感觉自己在剧烈颤动，万宗谛灭自嘲一笑，“我死不瞑目，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