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也笑了,嘴里夸赞道:“那真是一匹好马。”
“确实是好马。”孟昶转过身,真气从脚下涌出透过木船传到水里,船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眨眼之前就消失在黑湖迷茫的远处。
黑湖的水很清澈,但是湖面却是浓郁的黑色,散发着神秘的光泽,只是看一眼就吸引了人的心神,让人忍不住投入它的怀抱,平静的湖面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枯骨,带走了多少哀怨的相思。
孟昶出发时,是在雨刚停的中午,直到暮色渐沉,湖面的这方天地里陷入一种鬼魅的阴暗时,他才看到了湖心岛的轮廓,同时他也看到了几条船。
几条船安静地搁浅在湖心岛的浅滩上,但是它们的主人却已经化成了一缕冤魂,飘荡在不知名的空间,有两艘船已经腐朽破损,船底已经化成浅滩上的泥土,船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罩住了船上人生的希望。
飞快速度带来的巨大惯性,让小船直接冲向了浅滩,直到撞在了一颗庞大的树干上。在撞到树的那一刻,孟昶轻松的从船上跳下,以一个极为优雅的地姿势落在地上,小船却因为撞击产生的巨大力量而变得四分五裂。
孟昶看着脚上已经湿透的鞋,再看着已经化成碎片的小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视线后转之后,孟昶就看到了一个人,至少在很长的时间之前他还是个人,但现在他却是一具白骨。
白骨正往船的方向爬行,一条右腿已经断裂,张大的嘴巴无声地诉说着死之前的痛苦与恐惧,一只手向上扬起,伸向船的方向,却只能在距离船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不甘的死去。
从几条船上幸运的找到了一把铁铲,在一块较为松软的土地上,孟昶开始挖一个坑,他要挖一个很大的坑,他相信死在这个岛上的人一定不少,要装得下很多人的坑必然要足够大,也必须要足够的深。这是他答应老人的事,他就必须要做好。
而且他还准备在浅滩上过一个晚上,有人陪,哪怕是死人,也总是好的。
松软的泥土只是表面的一层,泥土下面是坚硬的岩石,在用坏了五把铁铲,三把长剑和一把用百炼法锻造出的精钢长刀之后,这个坑才勉强算是完全,这个时候孟昶额头已经渗出了汗。
坑里的第一个客人,正是那具白骨,孟昶甚至还在附近找到了他断了的那条腿,用一根还算结实的细实的细绳紧紧的绑在身体上之后,才将他轻轻地放入坑里。
一堆篝火就在坑边燃了起来,火石也是从那几条船里找到的,虽然过了很长时间但还是有些用处,燃火的材料倒不需要去寻找,附近就有足够他使用的木材。
吃完了一块已经凉透从老人那里带过来的鸡蛋摊饼,孟昶抱着后脑安静地躺在跳动的篝火旁看着星空,暴雨后的天空似乎比往常要明亮很多,残缺的月亮挂在天上,黯淡的星光调皮的眨着眼睛,像极了小叫化的眼睛。
思绪飘回到青城的后山,那一人一猪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小叫化是选择在柳大胖那里暂住几天还是会坚持留在山上,如果留在山上只怕她又要做出难吃的东西了吧。
想到小叫化做饭时手忙脚乱的样子,孟昶的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在这样一种温馨的笑容里,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时,孟昶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但周围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无比的安静。
孟昶惊醒的原因正是因为这种安静,安静的可怕,安静地已经快要让人发疯,安静的仿佛天地间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声音。篝火依旧在身边跳动,却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甚至散发出来的光,在孟昶的眼里都带着一丝死寂的色彩。
孟昶轻轻地从地上站起,警惕地向茂密的树林里看去,但是树林里却没有丝毫的动静,轻轻向前一步,踏出的右脚踩断了一截枯木,他的身体却骤然凝住,身体的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力量散于全身各处,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出现在心里。
并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相反他在注视着黑暗的眼睛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东西。
恐惧来自于脚下,缘自于被他踩断的枯木,依旧脆硬的枯木被从中踩断,却没有发任何的声音,孟昶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听觉,哪怕是树叶从树枝上脱落的声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却没有从脚下听到任何的声响。
这座湖心小岛透露着诡异的气息,似乎已经化成了一只可怕的巨兽,吞噬着岛上的生命,包括所有的声音。孟昶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站立的身体化成了一座无言的雕塑,没有思想的雕塑,静静地站立在岛上,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一体,似乎所有的生命气息都已经被小岛吞噬。
身边的篝火跳动了几下,终于在不甘中熄灭。岛上陷入了完全的沉寂。
当第一声鸟叫从树林中响起的时候,湖水拍打着岩石发出的声音也在孟昶的耳边响起,孟昶猛然惊醒,却如同从梦魇中刚刚醒过来一样,浑浑噩噩不知所已,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风吹过传出一种难言的凉意。
这种凉意却让他完全的清醒,回想起夜里的感觉,他的眉头紧紧的蹙起。
白天的小岛与晚上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世界,充满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生机,鸟语花香杂草的草木的清香在岛上弥漫,但是孟昶却没有因此而感觉到轻松,相反他的心里却更加的警惕。
短刀忽然出现在手中,孟昶仔细地感觉着手中传过来的力量,沿着那条被杂草枯叶遮盖着的小路,开始慢慢地朝着树林内走去。
第六十四章死亡的陷阱
清幽的树林里散发着草木腐烂后的味道,清晨微暗的光芒从树梢的缝隙中照射进树林里,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光线,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树林间飞来飞去,偶尔响起的叽叽喳喳声给幽静的树林增添了几分现实的色彩。
孟昶静悄悄在走在树林间的小路上,他走的每一步都极为小心,步伐的跨度比往前小了一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感应周围的环境,一丈以内发生的任何动静都会被他很灵敏的感觉到。
在这样一个树林里行走,几乎没有能够准备地辨识出时间,孟昶也只是从林间光线的变化程度大概的估算出他行走的时间。又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突然下塌,枯叶覆盖的路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洞,借着表面的那层厚厚的枯叶反弹的微小力量,孟昶轻轻地跃起,这个时候他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死人,一根短矛从这个人的胸口插入将他钉死在身后的树上。
孟昶落地之后静静地看着那个人,惊险的刺激还没有从心里散去,这个人无疑遇到了和孟昶相同的情况,他的应变也和孟昶一模样,只可惜他没有孟昶的幸运。
一种劫后余生的紧张感从孟昶稍急的呼吸声中慢慢地散进林间清新的空气里,如果不是这个人,也许挂在这棵树上的就是孟昶了,谁也不敢保证能在这种情况下逃生,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陷阱。
孟昶又高高跃起,拔下了那根短矛,又将那个人的尸体平放在路中央。
对着他鞠了一躬后,孟昶绕过尸体向前走去,那根短矛没有丢弃依旧握在手中,也许在后面的路上会派上用场。树林里的危机四伏,孟昶已经有所了解,任何一点可能有帮助的东西都是珍贵的。
他的步伐更加的小心了。
树林之后是一个低矮的小山,孟昶走出树林之后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在林间通过的这段时间里,他又看到了五具尸体和三个没有被破解的陷阱,这三个陷阱无疑也是致命的。短矛依旧拿在手中,只是已经断成两截,他的左臂上多了一道伤口,被剧毒感染的伤口不断地传出剧烈的刺痛,一股腐烂的恶臭从伤口传来。
孟昶蹲在矮山前的一条小河边,这条河的四周他已经查探过,没有任何的危险。用小河里的水清洗了短刀,又用短刀将伤口处的腐肉一点一点的割下,真气在身体内涌动将进入体内的毒素从伤口逼出,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异常的认真仔细,直到伤口里的血肉出现正常的色彩,直到流出的血液变成正常的鲜红。
一条游鱼在河里欢快的游动,丝毫没有见到人时应有的慌乱,当它游到孟昶面前时摆动的尾巴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孟昶没有忽略这个细微的变化,他的头忽然向后仰去,一道银光从水里钻出从他的面前射向了天空。
孟昶已经做出的最正确的判断,他的速度也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但是这道银光太快,依旧划破了他鼻尖的皮肤,但他却没有去注意鼻尖的伤势,也没有去注意银光上是否带着毒。他屈着的双腿骤然向后发力,脚下的那块岩石被他蹬进了河里,身体斜着向后滑去堪堪避过了一张从天而降的网,网结处的利刃发出一道幽绿的寒光。
直到此时孟昶才发现,小河的岸边只有一处可以站立的地方,偏偏这个唯一的地方还被茂盛的杂草半掩着,任何一个人走到这里绝对会相信这个地方是自己偶然发现而不会去思考刻意的成份。
再一次走到他刚刚蹲下的地方,才发现他能活下来最应该感谢的是那条鱼,河面林飘着一根不知道是由制成的细丝,纤细碰之即断,这个无疑就是触发陷阱的关键。
鱼游过的地方,伸手就可以碰到,如果有一个人刚好走到河边,也恰好找到了这么个地方,正好兴起想要洗洗手,那么河边上将会多出一具尸体。
河中再没有任何危险,孟昶从河面上走过,一直走到小山的山顶,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陷阱,他站在山顶上向下看去,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小山是一个环形,中间是一个山谷,山谷里有一间石屋,也许这间石屋正是孟昶的目标。
当他的视线向左右散开之后,心里出现的兴奋却突然间消失无踪,石屋的周围倒着十几具尸体,哪怕是相隔很远,孟昶也从尸体的腐烂程度上判断出这十几个人并不是同一时间死去,而且死亡的时间相隔不算短。
石屋的周围必然隐藏着可怕的陷阱,也许直到现在依然有效,孟昶深吸一口气,握着的短刀又紧了紧,慢慢地向石屋走去。
这一面的山坡布满了细小的石块,随着孟昶走出的每一步,都会有几个石块向山下滚去,这种现象让孟昶走得越发的小心,他不清楚这简单而细小的石块里是否会隐藏着致使的陷阱。
他的小心无疑起到了效果。
当眼前出一个大块的石头时,孟昶对它产生了浓浓地警惕,原本直行的脚步从它的旁边绕了个弯,大石块已经留在了他的身后,似乎并不是一个陷阱,孟昶暗暗的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他的左脚踩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石块,他的小心在这个时候救了他一命,脚下的石块传出一种空心的感觉,孟昶的右脚骤然用力,在身体想要向上跃起的一刹那想到了树林里的陷阱,向上的跃起便变成了向后跃去,踩碎的空心石块内,向上散出一阵蓬勃的针雨。
孟昶落下时刚好落到之前看到的石块边上,他的后脚跟轻轻地触碰到了石块的边缘,大石块以不可思议地速度突然向上飞起,一根长矛从石块下露出了它的锋芒。
长矛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飞向孟昶的后心,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孟昶突然拧身,短刀丝毫不差的抵在了矛尖上,但是长矛带着的巨大力量却将孟昶不断的向后推去。
孟昶控制着力量不停的向后退,他的速度已经变得极快,两条腿不停的交错摆动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虚影,路过之前踩到空心石块的地方,“咔嚓”的声音不断的从脚下响起,一阵阵针雨不停的从眼前向天空飞去,若非有超出机关反应的速度,任何人在这块地方都没办法脱身,细针上的巨大力量只怕可以将一个人击穿。
孟昶极其幸运的躲过了一劫,当他站到山脚下时,长矛携带的力量已经消耗的了大半,被孟昶轻松的从眼前挑飞。再看着路过的那块地方,冷汗不可控制流出来,浸透了衣服。
孟昶却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细想,石屋已经近在咫尺。
慢慢而又极小心的走到十几具尸体旁边,认真查看之后,孟昶发现这十几个人居然死于自杀。每个人都被自己的兵器割断了喉咙或是插进了胸膛。
正当孟昶百思不得其解时,发现这十几个人无一例外地都张大了嘴巴,似乎死前遇到了极为恐惧的痛苦,看着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孟昶突然想起了昨夜里他在那个恐怖的背后的反应,不由得黯然地垂下了头。
这十几个人无疑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在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丁点声音的黑夜里,这样的恐惧可以让一个完全正常的人陷入陷入错乱,直到崩溃,这个时候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选择。
仔细检查了石屋的周围,包括那些不起眼的角落,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孟昶慢慢地将十几具尸体并排摆放在一起,对着他们挨个鞠了个躬之后走进了石屋。
从外表看,石屋并不大,但是当孟昶走进石屋里却发现里面极为宽敞,空荡荡的石屋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极大的拓宽的空间,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也躺着两具尸体,死因跟外面的一样。
从一具尸体的身边,孟昶突然发现了让他极为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一把软剑,一把断裂的软剑。轻盈的软剑本不容易折断,孟昶仔细检查了软剑的断裂处,发现这把软剑是受到了剧烈的撞击而从中断裂,断口处不平整的痕迹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孟昶提着软剑,陷入了沉思。
这是不是孙成的剑?他现在是死是活?这把剑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而断开?
这几个问题,孟昶没有办法想清楚答案,他又将石屋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孙成的线索,黯然长叹后提着软剑准备离开石屋。
岛上还有很大的一片地方,也许孙成躲在了别的地方,这个石屋只不过是他用来迷惑人用的,依照他的性格,这种可能的机率非常的大,岛上一系列的机关陷阱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直直的照在山谷里,横握在手中的软剑在他踏出石门的那一刻将屋外的阳光反射进他的眼睛内,在他眼睛忍不住闭上的刹那看到了剑身上映照出的一样东西。
孟昶的眼睛突然亮了。
第六十五章两百年前的人
一盏琉璃宫灯镶嵌在石屋顶部坚硬的石板里。
灯早已经失去的原本应有的功能,成了一个简单的装饰,突出来的颜色因为时间的关系而显得有些昏暗,如果不仔细去看绝对不会发现屋顶上的不同。
一间屋子里有一盏灯并不奇怪,通常情况下人都是希望活在光明之中,而灯有的时候并不仅仅是一个带来光明的工具,它已经成了一种寄托给人无限的遐思和温暖。
这盏灯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当孟昶高高跃起的之后,它就显示出不一样的功效。孟昶的手用力按住灯突出地方,随着他手上的力量,灯没入了屋顶内。石屋的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一个黝黑的洞口从石屋下出现。
露出的洞口不大,但下去之后地方却很宽敞,就好像是个用青石砌成的小客厅一样,只不过这个客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三扇门,三扇铜门。
每一面墙上各有一扇铜门,有一扇铜门已经被打开,走到这扇门前,孟昶就看到门后密密麻麻的箭矢和已经被箭矢扎透的人。
三扇门通往不同的方向,孟昶站在客厅的中央紧紧的皱着眉头。
沉思片刻后,他走上前去,认真且仔细的检查着三扇门,三扇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完全一样,哪怕是门上刻着的莫名图案细微之处的纹路都完全一致。
三扇门里只有一扇会通往正确的方向,想要在这一模一样的三扇门里找出正确的一扇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正当孟昶束手无策时,一个细小的发现让他眼前一亮,紧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缓开来。
密道左侧的门上有着被冰冻的痕迹,从门上传出的温度似乎也比其它两扇门要低一些,孟昶的嘴角微微勾起,按在门的右手轻轻用力,门慢慢地被推开了。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密道,密道之后又是一间石屋。
小心翼翼地在密道里走了很久,但是密道冰冷的墙壁冷漠地面对着这个陌生人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发生。石屋内有一张简单的床,床上的被褥凌乱的摆放,几个生活用具散落在石层的墙角,一些简单的食物随意的丢弃在石屋的各个角落里。
这里发生过战斗,这是孟昶第一眼的判断,心头却随之涌现出羞腼,脸色突然红了,幸好在这石屋内没有其它人能看到。
在这样一间石屋内,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明白这里曾经发过什么。
一把折弯的软剑钉在石屋的墙上,这才是真正的云水剑。
云水剑本就非常柔软,甚至可以在人的手腕上紧紧地缠绕,但此时这把剑却不正常的弯曲着,要将这样的软剑弯曲成一轮新月甚至比折断它更难。
没有去思考石屋内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战斗,将视线从软剑上移开之后,孟昶推开了石屋内的另一扇门,奋力的沿着笔直的通道向前快速地跑去。
他跑的速度很快,停下的速度却更快。
通道的尽头散发着浓郁的恶臭,那是一种尸体腐烂的味道。臭味在狭窄的通道内挥散不去,凝聚在一起,甚至已经让孟昶无法呼吸,他停下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了两具尸体。
通道似乎是还没有完全的修好,尽头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岩石边上靠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的胸膛已经被砸烂,一条左臂被蛮力撕开,两条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折起,显然腿骨已经被折断。
因为腐烂的原因,尸体的面貌已经模糊不清,却丝毫不影响孟昶在第一时间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孟昶长长叹息,心里涌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哪怕是小岛上那么多致命陷阱的情况下,孙成依旧免不了死亡的下场。
另外一具尸体斜斜的依靠在岩石上,身上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口,唯一致命的就是插在它眉头的尖锐石刺。将石刺刺入他眉头的显然就是孙成,但是这个人的腐烂程度却要比孙成轻上很多,孟昶依旧可以模糊的辨认出他的容貌。
这是一张普通的脸,普通到每天都可以见到很多次却不会留下丝毫的印象,脸上的肌肉不知道是因为死亡又或者是其它的原因显现出不同寻常的僵硬。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样的白色,哪怕他的面色也是雪白的颜色,白色的衣服上用一种更白的颜色印出一个雪花的花纹。
看到他的第一眼,孟昶就觉得这个人是从冰雪里走出来的。
这个人的脚下有一对重锤,通体透明,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翡翠做成,可是当孟昶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一对重锤并不是什么翡翠,而是两块冰。
硬如钢铁,经久不化的冰。
这一切似乎可以很好的解释了,通道里极低的温度,两具完全不同却比其它地方更慢的腐烂速度。
但是这个人的身份?
孟昶忽然想起了小册子某一页记载着的一个人。
关一,男,帝国四百二十年生,武器为一对金瓜锤,力大无穷。
生性暴戾却懦弱胆小,五岁时因为偷吃一个鸡蛋被父母发现,用一块石头将父母砸成肉沫,后只身逃往帝都,因年幼可怜被一个铁匠铺老板收留,成为铁匠铺里帮工,时常被铁匠铺里其它人欺负,却不敢声张,十岁时亲手锻炼出一对金瓜锤,一夜之前将铁匠铺其它人连同老板全家共二十一口人砸成肉沫,烹而食之。
事发之后被通缉,砸杀追捕兵四百余人从逃入黑湖湖心岛,不久之后将原来的强盗头领当着所有人的面砸成肉饼,从此自立为王。
皇帝大怒后,派重兵围剿湖心岛,关一却在攻打前夜消失无踪。
眼前的这一对冰锤并不不是坚铁所铸,但杀起人来却丝毫不逊于铁器。
这个人就是关一,也只能是关一。
孟昶的脸色出现从未有过的凝重。
一个两百年前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的人,在两百年后却又突然间出现,且无论是身躯容貌都没有丝毫的衰老,这种事情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容不得孟昶不相信。
第六十六章你好像已经醒了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将所有的尸体放进了他早已经挖好的坑里,包括通道尽头的两个人,做完这一切之后,孟昶站在坑边静静地看着堆得满满的尸坑。
直到此时他依旧没有从先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动作过后的手脚却仿佛仍然包裹在通道尽头冰冷的空气里,显得僵硬且麻木。坚定的心出现了一丝破绽,心里突然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怕,这是一种对未知事物毫无反抗能力的恐惧,如同在漆黑深夜里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人。
孟昶还没有发抖,但他的心却在不自觉的剧烈颤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胸腔里跳出来,古水无波的平静上卷起了冰雪里的寒风。怀中安静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