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看人事厅的意思,是工程要大包给北崇,但是具体施工,并不想让北崇人掺乎你们只是一包。二包要给我指定的单位。
这一包二包神马的,陈太忠听得太多了,类似的例子遍地都是,但是他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区长,居然能拿到传说中的一包。
按说一包是赚得最多的,是该荣幸的,二包要差很多,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说北崇是大包。简直是偷换概念,人家就是出资方我自己出钱,凭啥包给别人呢
陈区长心里异界之狂徒。这不是一般的火,于是他侧头看一眼陈伟权,冷冷地发问,“这买卖是你接了吧”
“我接这个活儿,也是有点勉强。”陈伟权呲牙一笑,弱弱地回答,“不过,这是厅里领导对我的信任,只能勉为其难。”
“你一个搞文化用品的,来搞建筑。肯定是勉为其难,”陈太忠懒得跟他多说,而是看向陈巴容。“这就是没谈妥的地方”
他的语气很不好也就不可能好得起来,先是亩数不够,然后又有人拿着环城水系的幌子来忽悠,现在好不容易谈得差不多了,又有人来抢工程。
而且要工程的这货。也不是搞建筑出身的,真是让人感觉不靠谱。
“唉。我们也有多方面考虑,”陈巴容抽一口烟,将脸上的表情藏在烟雾之后,“现在盖的是宿舍,厅里的人毛病多,就喜欢吹毛求疵,对工程质量要求高。”
“合着北崇就这么让人不放心,”陈太忠微微一笑,眼里却是没有半分笑意。
“北崇建委的工程队,盖过哪些十二层以上的建筑”陈八尺无奈地看他一眼。
“没有盖过,”陈太忠很坦然地摇摇头,这确实是北崇的短板,建委下属的公司有两个工程队,人都不多,也就是盖个砖混结构的六层楼,没有盖高层的经验。
然而,经验都是干出来的,北崇建委本来也就没多少工人,下一步也是重点培养技术员和技术工人,找地方练手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他认为,“没有盖过,我们才要学着盖,可以请老师来指导嘛……我经手的凤凰科委大厦,获得了全国鲁班奖,我可以把负责人叫过来。”
“陈总的人盖楼,你们也可以学嘛,”陈巴容笑一笑,“由他来建设的话,施工中间的很多配合,都可以让他来协调,你能省很多事。”
“跟你学怎么卖文化用品吗”陈太忠看一眼陈伟权,微笑着发问。
“我也组建了施工队,”陈伟权却是好脾气事实上他脾气不好也不行,通过这些天,他已经搞明白了,这个本家是非常难招惹的。
他倒是跟人事厅的人关系好,但是北崇人手里是握着钱的,这年头,有钱的说话就大声,就算他去银行贷款,行长的脾气也不会比陈区长小。
所以他的态度很不错,“我收购了两支工程队,还高薪聘请了专家,资金供得上的话,工程质量我绝对可以保证。”
“好像就你会雇人,”陈太忠一旦开始放下面皮,那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冷笑一声,“我北崇人自己不会花钱,一定要别人帮着花”
“陈区长,”陈八尺见状,终于出声发话,他冲年轻的区长微微挤一下眼睛,以缓和即将激化的矛盾,“协议协议,有协商有议论,才是协议。”
“我是觉得,你们这么搞,真的很没意思,”陈太忠正色回答,“有什么想法,你一开始可以说出来嘛,今天一个点子,明天一个想法,这是挤牙膏”
“我们也没提什么别的要求吧”陈巴容愕然地看着他。
“你们……”陈太忠想提一提七十亩变六十七亩,又想说一说环城水系其实是幌子,真实情况是突击花钱,可是想一想,这两件事,其实怪不到服务公司身上。
而且这种话,也不好在谈判的时候说,于是他哼一声,“那你提前说一声,不难吧既然是合作……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我们得先考虑一下,北崇的支付能力,”陈巴容笑着回答,“挺大个合作项目,虽然细节上要磨合,但是谁也希望尽量顺利我是安迪卡罗尔。”
“我也希望顺利,”陈太忠哼一声,索性拉下脸皮来,直接说重点,“那这个预算和决算……怎么搞”
他不想让朝田人施工,这是至关重要的因素,工程的钱让北崇人挣了,还是其他什么人挣了,这并不是决定性因素,他最在意的是,接工程的人,是人事厅的关系户。
这年头的工程,从来都是决算比预算多,预算可以做得不太多,但是在施工过程中,不停地增加费用,到决算的时候,金额就可能很吓人。
而北崇是出资方,这个陈伟权若是仗着关系,在施工过程中也来这么一手,北崇就存在费用控制不住的可能上家和下家是一块儿的,夹在中间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真遇上这种事,陈太忠倒也不怕撕破脸皮,跟对方好好计较一番,但还是那句话,他不怕麻烦,可也不喜欢麻烦。
尤其是,有些事情不大不小,介于可以叫真和没必要叫真之间,这才是最恶心人的,他可以叫真,但总不能回回叫真不是
所以,他索性就将症结点出来,“这个问题谈不好的话,合作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所谓搁置,不过是不撕破脸皮的说法。
这陈太忠也真是有气魄,那俩陈听到这话,禁不住交换一下眼神,这么大的便宜,居然敢说不要就不要了。
人事厅之所以在这次合作中高高在上,不光是他们有地北崇没地,更是因为他们知道,这笔买卖不管谁吃下,赚钱是铁铁的六十七亩地,随便卖也卖个七八千万。
更别说这块地还有环城水系概念,一旦市里决定开工,地价绝对飞涨,没错,现在大家不知道水系什么时候开工,但是既然已经上了规划,开工是迟早的事情,哪怕等上十来八年,也都无所谓。
也就是厅里现在没钱,李厅长又快到点了,才会让这个买卖便宜了外人。
这种买卖都说不要就不要,北崇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张扬。
陈巴容在错愕之后,笑着点点头,“陈区长想得也有道理,不过这个预决算的事情,你跟伟权谈就行了……只要有诚意,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很显然,陈八尺不想参与这个环节的讨论,也就是说在工程这一块,他的话语权要小于陈伟权。
然后就到了午餐时间,陈太忠其实都失望得想站起身走人了,但是陈巴容殷殷挽留,他想一想,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
酒桌上,那是不谈公事的,不过陈巴容捡个机会,还是跟陈区长轻声嘀咕一句,“陈伟权是李厅长的外甥……只要谈好了,他要敢胡来,你可以找李厅长告状,李老大那人,从来是要面子的。”
“我的工程,不打招呼就拿走,这也叫要面子”陈太忠不以为然地低声回答,“那我就不知道,不要面子的会怎么做。”
“嘿,”陈巴容摇摇头,然后又叹口气,“李老大正直了一辈子,真是……”
原来如此,陈太忠微微颔首,这临老入花丛的干部,他真见识过几个林桓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老林一辈子没为家人谋过私利,马上要退了的时候才幡然醒悟,没皮没脸地帮家人抢工程。
不过林主席不是全吃关系饭,北崇目前的活儿足够多,而他的亲戚们是“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倒也不算节操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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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四千一百一十二章有钱就大
陈伟权也不认为,自己的舅舅就是节操丧尽的,事实上他一直认为,舅舅醒悟得有点晚了。
一直以来,李平对家人的约束,是相当厉害的,因为他是一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不愿意被别人指指戳戳。
像他这个做外甥的,都一直没享受过什么照顾,毕业分配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进化工厅的,结果当舅舅的说了,去工厂其实也挺好。
李平这话,倒也不能说就错了,过了一两年,化工厅就被下面的企业架空了,比下面的企业还困难。
可这个时候,国企也走入困境了,陈伟权在厂里是干技术员的,想结婚都拿不出钱来,于是他就来找舅舅厂里搞停薪留职呢,我觉得这点死工资不行,正好海、南那边有点机会,我想去试一试,您看怎么样
那就下海嘛,李平登时就表态了,他还说年轻人要有闯劲,不要跟我们老头子一样,死气沉沉的,国家鼓励大家干的事情,你就大胆去做
不得不说,李厅长这个表态,有点不着调,他太相信年轻人的闯劲儿,或者太相信公平竞争了,结果陈伟权在外地折腾了三四年,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他本是搞技术的,下海的时候就没什么人脉就像陈太忠收购落自时,老销售员讲的一样,卖自行车的,始终是那帮人,只不过原来帮厂里卖,下海之后,就搞个公司租个门面,自己卖自行车。
陈伟权就是啥人脉没有,噗通一声跳进海里了,然后又遇到两个骗子。他打的条子,骗了别人十来万,最后是找到他头上,陈伟权的父母卖掉了给他准备结婚的新房,才凑齐了钱,把人赎回来。
然后李平的妹妹就不干了,找到了自己的哥哥你说你帮你外甥出的什么点子搞得现在连结婚的房子都卖了妙手丹仙。
李厅长这就实在有点挂不住了,于是大手一挥,行。我借给你点钱,让孩子搞文化用品专卖吧,卖得好不好不说,靠着人事厅,饿不死他。
陈伟权也是鼻青脸肿了三四年。才难得地换来了李平的支持,不过还好,李厅长难得徇私一次,大家都挺卖厅长的面子,有些业务直接就找过来了。
所以做了仅仅两年,陈总不但买了房子,连宝马车也买上了。李厅长的儿子结婚,他还替表弟送给新娘家一辆宝来车。
他大手大脚地花钱,做表弟的看着眼红,宝来和宝马。虽然只差一个字儿,事实上差着一个数量级,那是十来万和上百万的差距你靠着我老爹起家,混得比我还好。不行,我也得挣点钱。
不过这哥俩也没内斗。就是坐在一起,商量一下未来的赚钱大计,做哥哥的很明确地指出:你老爸再干不了几年了,咱们必须抓紧时间赚钱。
做弟弟的深以为然,于是就发动家人,给老爸做思想工作,其实这个时候,李厅长也有点后悔,年轻的时候,没有多给儿子铺一铺路。
想到自己退休之后,外甥的文化用品商店都不一定好做了,他索性心一横,打起了三道桥这片地的文章从电荒就可以看出,未来十几年,基础设施建设必然会蓬勃发展,工矿企业的建设,以及房地产市场,也会急剧地增长。
那么,他打算在离退之前,帮外甥搞起一个工程建筑公司,将来儿子一旦需要用钱,也不至于手头太拮据。
至于说工程质量,李厅长才不会担心,朝田市建委常务副主任,就是他同学的弟弟,当初要不是他帮忙,建委副主任那个坎儿,真不好迈事实上,这个工程队,就是这副主任提供的班底。
陈伟权心里就觉得,舅舅还是有点迂腐,他原本也就打算着,在预算和决算之间,搞出点名堂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但是陈太忠这么一说,他的想法就有些行不通了,于是他找个机会,也跟陈巴容嘀咕一句,“这陈太忠也有点太疑神疑鬼了,陈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少跟我扯那些犊子吧,陈八尺微微一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预算和决算之间那点猫腻,不信你会不知道,“怎么谈是你俩的事了,我是帮你们和稀泥来的。”
“看他这个态度,我就觉得不太能谈下去,”陈伟权气哼哼地表示,“他占这么大便宜,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像非跟他合作不可了。”
“小陈,我提示你一句啊,”陈巴容觉得,某些话他不得不指出来了,“你有些想法,也是有点问题……你觉得咱们给出的条件,真的很好”
“确实很好啊,”陈伟权点点头,脸上略带一点茫然,“六十七亩的地,盖三座楼就拿回来了,他总共花个五六千万,这赚得多了……将来还有环城水系,还有比这更好的买卖吗”
“这么好的买卖,为啥你不揽下来呢”陈巴容没好气地发问,“一定要让外人赚钱”
“我这不是没钱吗”陈伟权一摊双手,他确实没多少钱。
“对啊,你没钱,陈太忠有钱,所以你不懂他的心态,”陈总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你觉得人事厅条件不错了,但是对有钱人来说,有太多找上门的好买卖……”
“陈哥您这话说得在理,”陈伟权微微一错愕之后,笑着点点头,又伸出一个大拇指来,“我真是忽视了这一点。”
“没本事的人,拿着钱找项目,有本事的人,握着钱等项目找上门,”陈巴容笑一笑,一副看透红尘的样子,“陈太忠有这个本事小姐驾到全文阅读。”
事实上,他也不完全相信,陈太忠真能找到更好的项目这样的项目是有,但是轮得到轮不到陈区长,那很难说。
但是现在,他的任务是撮合了这个合作,那他也只能把情况往严峻里说。
“您提示得很有道理,”陈伟权点点头,却是没意识到,这个貌似真理的建议,其实也仅仅是一种说法,忽悠人的成分极多。
所以吃完饭之后,他喊住了陈太忠,“陈区长,我想跟您谈一谈预决算的事儿。”
“其实没啥可谈的,就是预算和决算要统一,”陈太忠一点都不想跟他多说,“别半路上弄出点不和谐来……伤感情。”
“我也是有这个想法,预算决算要统一,”陈伟权笑着点点头,“但是施工过程中,难免遇到一些意外,我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怎么完善这种意外情况……要不我跟您回区里谈”
“那你上车吧,”陈太忠打个哈欠,今天他是独自开车过来的,载了孟志新之后,还有两个空位,倒也不在乎多捎一两个人。
上车之后,他打着车一路前行,嘴里漫不经心地发话,“我的意思,就是预算和决算必须统一,你报个最终的数儿,能做就做,不能做,我们就不做了。”
陈伟权沉吟一阵,开口回答,“六千二百万,保证不多跟你要一分钱。”
“你说什么”陈太忠松一下油门,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对方,讶然发话了,“不到五万平米,你跟我要六千二百万……为什么不买两支四零火,去摩加迪沙发财呢”
摩加迪沙是索马里的首都,以无序和混乱著称,而“摩加迪沙巷战”,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全世界唯一的一场城市肉搏战,美军死伤惨重,最后索性从索马里撤军不完全是美军输了,关键是这地方没个什么值钱玩意儿,不值得他们打生打死。
“这个价钱,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再加了,一口价,”陈伟权一边回答,一边通过后视镜,扫一眼副驾驶上的孟志新。
“太贵了,”陈太忠摇摇头,他也发现对方的小动作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价钱是他不能接受的,“只是小高层,一平米一千二……太不合理了。”
“还有很多配套设施呢,省厅的宿舍,跟一般商品房不一样,”陈伟权笑着回答,“回头我跟您慢慢解释。”
“你直接跟老孟解释就行,”陈太忠不鸟他这一套,你不过就是李平的外甥,连个官身都没有,什么话都要跟我说,当我的副手是摆设“下午你们谈,我要回去睡一会儿。”
说着话,就抵达了区里,他将孟志新和陈伟权放下,看一看时间,才一点整,就给孙淑英打个电话,“小孙,我陈太忠……要睡了吗”
“没大没小的,叫孙姐,”孙姐含含糊糊地回答,听起来是有点睡意了,“你这一年都不打一次电话,肯定是有事……我猜得没错吧”
“我是想到一个发财的路子,找你挣钱呢,”陈太忠哼一声,“你要是不想挣钱,那就算了。”
“谁还嫌钱咬手”孙姐在那边哼一声,“说来听听。”
“我北崇最近想在朝田搞个办事处,但是没地皮,”陈太忠实话实说,“朝田武警医院那边,有省军区三百多亩地……我打算买七十亩搞办事处,剩下这两百大几十亩的,也可以搞一搞房地产的嘛。”
省军区司令赵光达,最近一直想兜搭陈某人,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孙姐家那br/g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