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招标承诺,你们不许加进这一条。”章总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北崇当时就是这么要求的,说招标定的是一口价,不能再改动,否则容易滋生弊端。
那时大家也认可这一点,为了接这个大单就忍了,谁想到煤价会在短期内升得这么快
“那你还要跟我谈什么”陈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
“太忠哥,市场变了嘛。”李世路听到这里,禁不住插话,“市场经济了,当然要遵循市场规律,不能再搞计划经济那一套,随行就市也是常规…,总不能让人家赔钱吧”
“哈,你跟我谈经济”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他觉得小李挺有意思,“好吧,交易也算经济的一部分,不过你想过没有,交易的基础是什么”
李世路犹豫一下,方始点点头,“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交易的基础,是契约,双方守约交换货物,单方收取货物,那叫抢劫。”陈区长微笑着回答,“这个契约精神,主要强调的是诚依……言而无信,不知其可。”
“契约精神肯定是要强调的,但是同时,也要强调等价交换不是”李世路闻言,不服气地反驳,“市场行情变了,价格不对等了,一方就可以要求修改契约,这并没有什么矛盾,不平等的交换,也可以算变相抢劫。”
“如果我不答应修改,他就可以单方面中止”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交易本身就是存在风险的,而且我不是要求续约,只是执行完这一单合同。”
“执行下去要亏钱的。”李世路叹口气,事实上,陈区长的回答告诉他: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
“天底下哪里会有只赚不赔的买卖”陈太忠淡淡地扫一眼章遂,“你的眼界太小,做不了大买卖……,其实煤炭涨价,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诚信这年头鬼才会信这个东西,章遂心里暗哼,他听出对方的意思了,在煤炭涨价的情况下,若是能按合同执行,必然会因为诚信经营而获得北崇的友谊。
但是…,这现实吗章总心里非常清楚,时平就是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只说这一单,若没有王宁沪的招呼,他拿得到手
所谓诚信,真的是太可笑了,章遂呆了好一阵,才苦笑着摇摇头,“感谢陈区长的hou爱,但是如果不能提价的话,我们希望通过友好协商,双方中止这个合同。”
“合着我半天,是跟你白说了”陈太忠又抽一口烟,看着右手上燃齤烧了大半的卷烟,沉吟一阵,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将燃齤烧着的烟头捻熄,低声发话,“你要不给我面子,那就随便吧。”
看着那火红的烟头被指头捻熄,章遂登时就噤声了,倒是李世路迟疑一下,讪笑着发问了,“太忠哥,不是还有三家吗,不影响大局吧”
“是啊,还有三家。”陈区长垂着头叹口气,低声嘟囔一句,“还有三家……,怎么能不影响”
李世路登时语家……
第一卷第三千九百零八章利欲熏心
同样的理由,不同的陈述方式,导致了不同的效果,李世路在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帮章遂说话了华亨提价的话,其他三家是瞎子吗
哪怕华亨只是经过友好协商,终止合同,其他三家也会拿这个做文章,跟北崇提出新的条件,北崇不答应的话,人家也会拿终止合同来要挟。
这一刻,李记者有点理解他父亲的话了,政齤府工作无小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们考虑到这一点了。”章遂低声回答,“正是因为怕你们难做,所以在一开始,我们是请求暂时中止合同,不说强行终止。”
“你这理由,真是进可攻退可守。”陈区长笑眯眯地伸出个大拇指,又看一眼李世路,“本来不想跟你说了,不过你既然把小李拉过来,我还真是不得不跟你计较一下……为什么其他三家撑得下来,你撑不下来”
“海cháo和乌风山,本来就是搞煤矿的,煤都是自己的。”章遂无可奈何地回答,“我们没有自己的货源,想要让利也难。”
“那李简呢”陈太忠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发问,“人家也没有自己的货源,还全是汽运,不像你们还有火车。”
“也许他跟煤矿主关系好吧,这个很难讲的。”章遂苦笑着回答,“而且他的货快供完了,剩下一点,赔点钱完成合同,也算有始有终。”
“所以说,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来做。”陈太忠点点、头,又看一眼李世路,“世路啊,这就是活生生的教训,专业xing很强的买卖,不能单靠关系去做。,、
李记者讪讪地笑一笑,也不答话,倒是章遂在一旁赔着笑脸点头,“陈区长的点评真的很jing辟,海cháo和鸟风山是专业的,所以抗风险能力就强,我们这华亨做贸易的,听起来好像什么都能做,可最终是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顺风买卖还能做,遇到意外就不行了。”
“你们的买卖也能做。”陈太忠冷哼一声,继续对着李世路发话,“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就算很多人怀疑诚信的价值,但是做生意,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先把该做的单子做完,再去接利益更大的单子。
“嗯”李记者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这话的所指实在太明显了,他禁不住侧头看一眼章遂,“章总是弄不到煤吧”
“这个……货源确实是个问题。”章总听陈区长这么说,心里就是一揪,却还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公司里其他人,确实是在接触一些煤炭单子,价格比北崇也好,但是关键的问题,还是没货。”
“一而再地给你机会,你就是不知道珍惜啊。”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章遂,你的煤炭从哪里接货,坑口价现在是多少,能跟我说一下吗”
“坑口涨了二十来块,倒是不多,但是运费也涨了。”章遂一听对方问得有鼻子有眼,也不敢轻易地否认,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
“天西的煤,普遍也就涨十块吧华亨这种给钱利索的大户,很可能只涨五块。”陈太忠拿起矿泉水又灌两口,“听说你们最近往乌法发了不少车皮”
章遂听到这话,脸sè登时刷地就白了……华亨最近,真是在往乌法走煤炭。
陈太忠可不是通过仙力得到这个消息的,事实上,这是因为他有e个强大的盟友一林海cháo不但是天南首富,海cháo集团在业界的地位,也是相当靠前的,在周边几省的煤炭行业,更是几近于无敌的存在。
昨天他听说华亨要中止合同,特意打了电话给林莹了解情况,小林总表示说,煤炭有长期看涨的趋势,但是目前坑口的价格上涨并不明显。
煤矿主目前的心思,主要用来规范买方的付款方式,有人强调是全款到账才能发货,还有人更是表示,款到不保证马上发货一二十天之内吧。
煤矿主不是不想提价,而是不好提价,前文说过,煤矿主,也就是所谓的煤老板,只是在当地有定影响力的人,能霸住一个矿,但是在物资流通领域,他们说了不算。
煤老板针对的客户是相对固定的,不是煤贩子就是大主顾,熟客居多,煤炭才缓过来点行情,不好随意乱涨价,到有不少煤老板会借这个机会,讨要昔
i的欠款。
而现在市面上的煤炭价格上扬,主要是有煤贩子开始囤货,煤老板心知价格上涨的因素,虽然知道煤炭下一步还要涨,但是能涨到什么价位,那真不好说,所以坑口煤价体现出一种严重的观望心理一惜售想涨,但又不敢涨。
林莹将这个因果解释得通通透透,事实上,海cháo集团主营是煤焦,但手上只有两个矿,还是承包了出去,xing质更接近于煤贩子,而不是煤老板。
当然,海cháo在张州根深蒂固手眼遮天,关系网错综复杂,只要肯收煤,就有的是煤老板往进运煤,价钱什么都好说,不现结也无所谓
老林你别亏了大家就行。
有这样扎实的根基,北崇区区几十万吨煤算多大事林莹表示,不涨价我海cháo也照样赚齤钱,煤老板也没胆子跟我们疯涨现在还没到他们涨价的时候。
然后她表示奇怪,这点小钱也值得你来问我,这是蛋疼吧一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
其实主要就是蛋疼,陈太忠干笑一声,然后又不耻下问,林莹去打了电话之后,回来告诉他,华亨还在进货,目前乌法那边有个不错的单子,利润很高,人家就顾不得北崇的小买卖了。
海cháo集团业界霸主的地位,不是白给的,每个行业里,顶尖的就是那么一撮人,林家想知道什么动态,就能知道什么动态。
章遂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此时他也知道了,陈太忠并不是无的放矢,过了好一阵,他才咬牙切齿地回答,“没错,我们是在给乌法供货,但是我们货源不充足,也是真的,如果能同时给你两家供货,我怎么会只供一家”
“那为什么不先供北崇”这次,却是李世路发问了,他是来帮章总关说的,但是章总的做事,有点太不靠谱
合着你不是没货,而是拿有限的货,赚更多的钱
“其实我一直就没打算结束这个合同,这是陈区长的人催促的。”章遂也火了,索xing实话实说,“我就是没货,有点货,就有更高的买家,我卖给那些人,比卖给北崇合适,短期内我能赚得更多,将来一旦货源充足了,我就补足北崇的货了。”
“将来可能煤炭都涨到五百一吨了。”李世路似笑非笑地发问,他有点恼火章遂欺瞒自己,所以就问得很不客气,“你两百零五一吨卖给北崇”
“我还真能这个价钱卖。”所谓话赶话没好话,章遂也恼了,索xing直接推理下来。
“我差北崇五万吨,但是我一直能卖更好的价钱,只是差这么一批货罢了,卖到最后,五百块的货,我能卖到五百五,但是货物充足,我就拿五万吨……就当穿越回去,卖给陈区长,大不了一吨赔三百块,可事实上,我一直在借他的五万吨货赚齤钱,利滚利赚了很多。
“资本的社会,就是这样。”章总看到李世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也高兴不起来,只是意兴索然地发话,“问题的关键在于……,目前我真的缺货。”
这真是大实话,华亨也不想彻底得罪北崇,他们目前也有货,但是需求方更多,能赚的也就更多,北崇自然可以往后推一推,以求小钱生大钱
说来说去,还是货源相对紧缺,真的货源充足的话,他们可以在赚大钱的同时,赚小钱来刷声望。
当然,那个假设也是非常不靠谱的,只是一个假设,说明原理用的一煤炭真的到了五百一吨的时候,人家凭啥两百零五一吨卖给北崇呢
就算华亨想践约,少不得也要提出点附加条件,这世界谁也不比谁傻多少。
这个听起来……是有点为难啊,李世路也算心思机敏的,能理解章总的苦心,不过他心里真的是有点反感这种出尔反尔的行径。
可是想到自己是跟着这厮来的,他还不能不帮着说话,“低买高卖是应该的,但是契约jing神也是要讲的,原来章总你履行北崇的合同,真的不亏钱。”
“但是我真的缺货。”章遂hou颜无耻地回答。
“你不是缺货,是缺诚信,是缺德。”陈太忠笑眯眯地发话,“谁的合同在前,谁的合同在后,你心里都清楚,只不过嫌在北崇赚的钱少了,对吧”
“事实上,目前资源真的很紧张,而这个合同执行下去,我铁定赔钱。”章遂很无奈地一摊手,“所以希望咱区里考虑一下。”
“我跟你这货就没话说,招标价是唯一的、不可改动的……我要改动的话,你是什么感觉”陈太忠气得哼一声,“现在是煤价涨了,要是煤价跌了呢若要公道,打个颠倒”
第一卷第三千九百零九章友好协商
陈太忠这话一出,那两位登时无言以对,不过章遂心里禁不住要暗暗嘀咕一句:如果真的煤炭价格大降,以你的不讲理,没准会要求供货商降价。
这个猜测其实不算错,陈区长本人并不是食古不化的主儿,若是价格降到极低的程度,他自然会找供货商,“友好地”协商一下价格问题。13800100.
然而,话又说回来,陈太忠目前正在槁制度建设,等闲不会出尔反尔,像这次的煤炭采购便是如此,量虽然不算太小,但是供货期限短,前后一共四个月,执行时间短,就相对地保证了煤炭价格不会有太大的波动x不管对甲方还是对乙方,风险都要小很多。
至于下一单,那就是下一单的供货价格了,陈区长没打算在这一单违约,就算煤炭价格短期内诡异下跌,合同标明的“唯一价格。”也能保证区里在执行合同的时候,不会受到攻纤一咱政齤府也是要讲信用的。
章遂沉默好一阵之后,终于艰涩地发话,“这个合同,我们还是想终止,不是专业的人,折腾不起,请问陈区长,我们需要做什么”
“支付违约金就行了。”陈太忠懒洋洋地回答,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给你留点面子,你是偏偏地连里子都不想要,那也怪不得哥们儿了,“五万吨的违约金,百分之二十,你看……,我还是很讲诚信的。”
“陈区长…,我也是专程赶来,也是很有诚意的。”章遂这时候也不再考虑,人家是否有胆子去朝田追违约金了,姓陈的不但强势,手上还有他们给乌法供货的证据,就算打官司,华亨都要被动更别说人家很可能连官司都不打。
所以章总要试图通过友好协商来解决问题,“时间很及时,并没有耽误区里多少事,五万吨的百分之二十,两百多万真的有点多了您看……,是否可以通融一下”
“这个你去找相关负责人。”陈太忠一摆手,“我们讲诚信,也愿意替商家考虑,但是我必须强调一点、还有三家在盯着,区里对华亨的处理结果。”
“您做了主就行了嘛。”章遂讪笑着回答,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北崇当家人,他吃傻齤逼了,不跟这位对话,去找其他相关负责人
“就这么点钱,你让我拍板”陈太忠不屑地看他一眼,又摆一摆手,“我这个人是讲制度的你去找下面同志做工作吧。”
嗯,钱多了,你就不讲制度了,章遂听得很明白,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也算折腾出好大的局面了,不成想被一个小小的区长鄙视了,而且还是如此落后的县区。
真是财势逼人啊,章总心里暗叹,他面带笑容地点点头,又看一眼年轻的记者,发现小李没有跟随的意思,“陈区长,那我先走了……,世路我在车上等你。”
他是必然要拉着李世路的,华亨在北崇就没有多少熟人,而王宁沪是明确表示不想过问了,小李在北崇的人缘,就是他要重用的。
李记者待理不待理地点点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觉得挺没面子真要谈一谈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差别,他是不怕辩论的,但是章总背后还有些小动作,又被太忠哥抓住了,导致他连辩都辩不下去,心里的恼火不问可知一尼玛,不带这么掉链子的。
所以,等章遂离开之后,他婉转地解释,“我是真不知道还有三家,要不然就不跟他来了,不过我认为,在大宗货物采购的时候,还要注重市场因素。”
“你就算把我辩赢了,又要怎么样呢”陈太忠听得就笑,他觉得一根筋的李世路,也挺有意思的,“我是短期的采购,既然双方彼此有承诺,当然要讲诚信。”
“随行就市并不代表不诚信。”李世路坚持自己的观点,“要重视市场的调节能力。”
“有人囤积呢有人恶意打压呢市场经济不是万能的。”陈太忠无可奈何地翻一翻眼皮,“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诚信是太难得的品质……。”
“坚持做人的底线,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将来不会因此而后悔,不要因为别人不诚信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心里就不平衡,你坚持了自己想坚持的,而那些不诚信者在收获利益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他们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你坚持了自己的本心,又何尝不是幸福”
“你是个有理想的人。”李世路苦笑一声,“现在的社会太浮躁了,道齤德水平也在急速下降,诚信这些品质,国人实在比不上外国人。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陈太忠想反驳,可是张张嘴,他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没办法,在诸多的重生或者穿越者中,陈区长是个很失败的主儿,并不记得上一世几年后,澳洲和巴西的铁矿疯涨,否则此刻拿来做预言兼打脸,应该是极爽的。
沉吟片刻之后,他才低声嘀咕一句,“资本的社会,说白了,谁拳头大,谁就声音大…,中齤国人不讲诚信,还是跟外国人学的,忘了景泰蓝和宣纸了”
你拳头大,所以你就声音大李世路心里嘀咕一句,笑着从长廊的木凳上站起身,“章总也算我的衣食父好……该去找谁谈</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