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为良作者:肉书屋
鸟往来频繁,小满又跟我们朝夕相对,自然逃不过他眼睛。事实上,他第一天住下便看见鸟儿来给我送信,当时他一脸鄙夷:“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就承认呗,还骗我说是诈人家!”
我当即昂首挺胸,骄傲地宣布,这是我姘头鸿雁传书呢,只谈情,不说公事。
他当然不信。
那纸条是叶苏对我捉鬼宣言的回复,他说:“小姑?什么时候给我认个便宜妹妹回来了?料你这样的祸害,也不会被区区孤魂野鬼弄死。若是开店,可以寻求青塘刘家二公子襄助。我的名字还算有点用处。”纸条末尾处,还有块小小的花押,估计是让我剪下来交给那二公子的。
我看了不禁感慨,真是捏住把柄就等于捏住数据传输线了,这心思同步传输的效率还挺惊人。我这边刚说桃林探鬼,他那边就知道我要买地皮开店。就是带宽还有些低,也不给我建议一下,究竟开什么店好。
等以后换个包月,数据无线传输,估计情况会好很多。
我被我自己的联想逗得直乐,那边厢小满同倾羽大声耳语:“你刚刚说我还不信,现在看到老板娘满脸春意,真是想不相信那是情书都不行了。”
死孩子,学人家八卦也得先把毛长齐了?
还是不要问我长哪里的毛,谢谢。
小满看我不答,以为是心虚了,唬着脸教训我:“你虽说是个寡妇,然而叫你半生孤独也是不义,若是遇着好人家,再嫁也是好的。但你这样远处吊着一个、近处再勾搭一个算是什么事?平白把自己名声也败坏了!”
我听了不禁乐:“小屁孩,知道情字怎么写么,就学人家苦口婆心了?”
小满恨声:“我怎么不知道,我姐姐……”说到这自觉失言,后半句便又吞了回去,顿了顿肃着脸问我,“你嘴里还有一句实话么?你当真是来这儿瞧男人的?”
看他那样子,仿佛我说一句是,他便要当场甩袖而去了。
我只得叹一口气,整整面皮低声道:“我哪有那些闲心?你说,咱开的是什么店?”
小满一愣:“虽然你没明说,但你让我修葺酒肆、又让倾羽同李叔挑选茶叶,我猜是要开一间茶舍。”
我笑:“错了,是要开一家人肉包子铺,但凡走过路过的客官,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洒家就是那母夜叉孙二娘,依依呀呼嘿。
小满怒:“不正经!”
我故作委屈:“祖宗,咱的桃林都闹鬼了,要是做正经生意,谁敢往那去?不做人肉包子,难道改开棺材铺么?”
小满沉默一会,低声下气地跟我服软:“在桃林里装鬼是我不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量去做。比如……嗯,你叫几个道士来施法,把我当鬼捉了去?或者你请来和尚做个法事念念经,我在地上疼得打滚?”
我大乐:“嚯,我怎么没想到这么玩呢!虽然跟我计划的南辕北辙,但是念在你一片孝心,本座就准你彩衣娱亲了!”小屁孩的想象力真是不可限量啊!
小满的脸又黑了,那个委委屈屈的小表情看得我心旌神荡,忍不住捏捏他下颌,调戏:“我见犹怜,何况老奴?当心牛鼻子道爷真给你收了去,让你做个小牛鼻子。”
小帅哥虚啐一口,正要说话却被我挡住:“待会再说,出来人了。”
一名衙役从里屋出来,客客气气地冲我拱手:“劳烦夫人久等了,大人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怕夫人等得急,先出来通禀一声。不然……我去催催大人?”
我忙笑道:“不敢,我这本就是不情之请,又哪好耽误大人公事?自然是大人做到多久,我们等到多久便是了。劳烦徐爷记挂,我这心里倒是过意不去呢。”边说边塞给他一块碎银子,又低声问,“不知我们那茶,大人喝着……”
徐爷笑道:“大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大人的神色,确是喝出了不同来呢。昨儿个大人便问我,是否是换了茶叶?我谨记着夫人的嘱咐,并没透露太多,只说是一位故人送我的新茶,大人便也没再追问。”
我含笑轻福:“真是有劳徐爷了。等我那茶舍开张了,还望您别嫌弃路远,多去坐坐呀?”
徐爷连连点头,眉开眼笑:“一定一定。”
当然一定了,县学是清水衙门,我这几天使的银子足够抵他一个月的俸禄,因此见着我跟见了亲妈似的,那热络神情,似是恨不得把他们家大人脱光光再在那一根上扎上粉红色蝴蝶结打包送我。
呀,暴露恶趣味了。
徐爷向小满略略点头致意,得到他抱拳回礼后便又施施然回了里屋。小满扭头,挑着眉问我:“老板娘,您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能直说么?我想来想去,除了你看上这位大人了,还真没其他的解释。”
我笑着掐掐他脸蛋,手感真好,老娘要上瘾了:“先不说这个,咱们为什么属意开茶舍,你知道么?”
小满拨拉开我的咸猪手,摇头:“一直没机会问你,青塘是汉夷杂居,夷人没有饮茶的习惯,汉人在自家喝喝茶也就罢了。我看青塘满城也没有一间茶舍,只有些供人歇脚牛饮的茶寮,都是简陋得紧。咱们开茶舍,能行么?”
“当然能行。倾羽家里是茶农,她自小耳濡目染,对品茶一道自是小有所成,有她把关,咱这茶舍的质量便可以保证。再者,你虽看到青塘一半的夷人,却没看到那另一半的汉人,也没有注意到,街上往来的夷人大半着汉服、说汉话,且地位越高越如此。可见他们并不排斥汉文化,反而心向往之。可惜青塘仅仅是个港口,来往的都是商旅,与夷人混居的汉人也大多摒弃了饮茶的习俗,因此夷人虽然有心效仿,却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咱们茶舍不愁没客人。”
“现在摆在咱们面前最大的两个问题就是,怎么开辟客源、怎么保持客源。咱那桃林虽说有闹鬼的传闻,但自古以来,桃树都是最祥瑞的东西,只要咱们能请得动一位大人物做客,过得几日,谣言便不攻自破了。然而等咱这茶舍开起来了,旁的人闻风而动,都跟咱们争这块大饼,却是不好。所以咱们要想留住茶舍的客,就要先留住主心骨。”
我缓缓道:“茶舍最大的资源并不是茶,而是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咱们的茶舍如果做到这一点,就不愁别人抢咱们生意。”
我身后有个声音笑道:“好一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我连忙转身,郑重一福,笑道:“小妇人一身铜臭,叫大人见笑了。”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没出息地瞪着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这位大人似乎没一处不润,声音是润的,眼神是润的,嘴唇也是水水润润的。我忍不住口水滴答地想,可惜了,要是洒家做水粉生意,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请他代言补水面膜了。
惋惜之后又忍不住气愤,这些男人都长得这么漂亮做什么?一个个憋着劲的拿面首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还给不给我们女人活路了?!叶苏那厮就不说了,他一混血儿,漂亮得得霸道一点也是无可厚非。小满是活力蓬勃美少年,看他一眼仿佛自己也跟着年轻十岁。而这位云天大人则是古典之美的完美代言人,只要你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四字成语往他身上套,准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合适。
苍天啊大地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美得不自知的大人欠欠身,礼貌微笑:“多谢夫人抬爱。夫人送来的茶清醇甘鲜,淡而有味,一杯入口,齿颊间犹有竹叶的清香,可见用心。”
徐爷适时为我说话:“大人不知道,茶用心,这位凌夫人更加用心呢!夫人一个多时辰前就等在这儿了,我说要替她催催您,夫人却说,她原是以不情之请烦扰大人,又怎敢耽误大人公事?——我听说夫人要开一间茶舍,这可是件清雅的好事,大人又何妨去坐坐呢,就算是还了夫人的一杯清茶也好。”
瞧瞧,这是我使银子使得最物超所值的一次了!徐爷,我耐你!
我忙笑着接道:“茶舍地方虽偏,却有桃林修竹,凭栏远眺,亦能心旷神怡。大人若肯屈尊就驾,妾自当倒履相迎,感激不尽。”
云天看看徐爷,又看看我,意义不明地一笑:“如此盛情,在下怎能推脱?”
我闻言心里一突,不会是太上赶着,让这位清高的大人生气了?我想了想,退后一步,推一把小满,低头笑道:“妾以寡居之身求见大人,确是有损了大人清名。明日我这幼弟自当恭恭敬敬地登门,送上请帖。还望大人莫怪小妇人莽撞,实是妾初来乍到、势单力薄,若不是徐爷见着妾可怜通融一二,妾就是在府门前守上月余,也见不着大人一面的。”
哀兵政策。我都寡妇了,你还跟我计较啥?
云天的神色果然缓和下来,他点点头,笑道:“夫人盛意拳拳,在下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呼,我长出一口气。
出了县学,小满看着我哼一声:“主心骨找着了,你放心了?”
我雀跃不已:“那是!”
小诸葛马后炮:“其实你也不必贴他冷脸。据我所知,青塘有位刘老先生学问极高,人也谦和有礼,听讲也是桃李遍地。你何不先去找他试试?”
我微笑:“因为云天很帅。”我爱帅锅。
正文15看美色的里边儿请!
因为屋宇和桃林都是现成的,我们简单收拾整理之后,挑了个黄道吉日便正式开张了。
云天果然君子一诺,开张当日,一顶青尼小轿令苦候多时的怀春少女们终于有了盼头。她们虽然羞涩地躲在屏风之后,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堂中端坐的美玉,仿佛要直接看杀了他。
云天喝一口茶,她们也喝一口茶,云天与人谈笑,她们便用团扇遮着脸窃窃私语,云天看着专心做茶道的倾羽……她们的眼刀就直接把倾羽戳成了筛子,例无虚发,堪比小李飞刀。
我抚着小心肝直哆嗦,还好老身残花败柳,又做妇人打扮,战斗力约等于零。不然她们看到我殷勤地奉茶端水,还不得直接雇了忍者来灭口?
小满趁着跑堂间隙冲我偷笑:“难怪你要找大人来,这许多的妙龄小姐,可不是一个老弱的刘先生能够招得来的。”
我藏起胆怯,嚣张地抖着腿嘿笑。可不是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天又向来深居简出,能见他一面不容易啊!
说起来,茶舍里新添的大件也只有二的数扇屏风而已。对外美其名曰是男女分座,谨守大防,实际上是给小姐们一个光明正大偷窥的地方。小姐们从后院角门直接上二,不必尴尬地从正主身边经过,方便得很。
……这样一想,我似乎像是个开牛郎店的?
矮油,人家也是妈妈桑了呢,好害羞。
大帅哥完全没有觉察到不妥,正一心一意和同僚打棋谱。
倾羽一壶香茗正好沏得,我端茶上前,笑着招呼:“早闻大人棋艺高绝,景大人能与大人手谈,想必也是个中高手。”不敢直接招呼云天,怕上的小姐们生吞活剥了我。
景大人汉家名字叫景文浩,也是县学的学监。生得一副标准利族人长相,宽鼻阔口,皮肤黝黑,两道浓眉如扫帚一般醒目提神。我顿感欣慰:瞧瞧,世上还是有这等好人,甘于无私地为大家提供活下去的信心的。
景大人掷了棋子笑道:“某不过是大人的徒弟,有心追随,却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每执子总是一味效法前人名家,心心念念于棋谱,未免流于匠气了。”
说得真好啊,好像我能听懂似的。
我含笑为两人斟茶:“弈棋一道,小妇人是不懂的。不过我听说围棋乃是阴阳二象幻化而来,包罗万物之法,因此便有一句话,叫做棋如人生。名家的棋谱虽好,却不一定与大人的性格相宜。大人硬要遵循,便如同唱惯金戈铁马的慷慨之士,委委屈屈地执象牙红板,幽歌小桥流水一般。两者都是好的,却不能生生凑在一处。”
忽悠呗,我虽然不能把人忽悠瘸了,但是忽悠几个客人不是小case?
咱不能指望在云天一棵树上吊死,得广撒网,忽悠好了赚个常客也不赖。
景大人大笑:“都说汉家文化博大精深,没想到某在茶舍之中也能悟道,夫人你是我的一句之师呀!”说罢当真拱手冲我一礼。
我忙欠身还礼,笑道:“大人言重了。我家乡有位大儒,十分推崇格物致知,他认为道法自然,世间万物遵循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因此一理通而通百理。小妇人不过是将我在别处悟得的道理套在弈棋之上,只为博两位大人一笑罢了,却是当不了真的。”
云天淡淡道:“夫人又何必自谦,能够说出方才那席话来,夫人的悟性可见一斑。”
嚯,这就能看出悟性来了?
也是,不是我自卖自夸,老娘比上不足,比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闺中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不是?
默默捂紧我肚子里的18禁。
景大人还要说些什么,突闻桃林中传来隐隐丝竹之声,于是奇道:“夫人还请了乐师助兴?”
我笑道:“小本经营,也不敢贸贸然扰了诸位雅客的清净。原是林中有一处凉亭,李家和花家的小姐不耐人气,偏爱亭中幽静,便带着女伴向那里坐去了。听讲几位小姐都是青塘出了名的才女,聚在一起便喜欢吟诗斗对,想必是她们自寻乐子呢?”
什么自找乐子,没听说过出去喝个茶也要带着瑶琴竹管的,当自己是卖艺的呢?分明是想吸引云天注意,祸水啊祸水。
我才不管这些花花肠子,她们肯出大价钱包了亭子,我总不能挡着财神爷。爱卖艺就卖去,我还赚了免费的乐师呢。
正主不为所动,景大人听了却倚着窗子向外探看,隔着重重桃林,依稀能看到亭中几抹倩影。
景大人笑道:“果掷潘安,看杀卫玠,如今兄只得丝竹相随,已是幸甚至哉。”
这家伙倒是通透,不过这么挤兑云天,真的带胶布么?
我看帅哥的脸色似乎有晴转多云的迹象,忙笑看亭中指点山河:“小姐们就是比我这粗妇心思灵巧多了!亭中桃枝掩映,倒真比茶舒坦闲适。我寻思着,若是客人们都觉得好,我便多造几座亭子,周围再移些梅花过来。到得冬天,于亭中围炉赏雪,也是桩雅事。再者,用梅花上的积雪煮茶,自得一份清香入口。届时还望两位大人赏光,来我这儿喝一杯冬茶呀。”
景大人面露向往:“文浩记下了,到时一定厚着脸皮来向夫人讨茶喝!”
我笑:“大人肯来,自是蓬荜生辉。”
话刚出口,却看到角落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起身,直直地冲倾羽走过去,我连忙向、景二人告罪,起身疾步上前,斜斜截住那大汉,低声笑道:“这位客官,可是咱们招呼不周?您需要什么叫我一声就好,又何必亲自动手呢?”
大汉看都不看我,一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倾羽:“她是谁?”
我轻咳一声,移步挡住他视线,笑道:“是我那未出阁的小姑。”特地加重了未出阁三个字,老哥,您要是识相的就别看了,她一大姑娘,你难道想直接用眼神强jian她不成?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麻烦事,我特地在倾羽的座位周围钉上重重丝络纱帘,只露出一双素手和琳琅的茶具供人欣赏,以便弘扬我泱泱中华传统茶道的魅力。没想到还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难不成这些家伙都是恋手癖不成?
说到恋手……我刻意捏了捏拳头,确定自己没有抓住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这才笑道:“客人若是对咱们安排的座位不满意,再自己挑一个位子就是了。然而再往前却是咱们示范茶道的地方,总不好挡着旁人的视线,是不是?客官倾心茶艺,愿意多了解一些,咱们是求之不得的。若是您在原来的位子上看不清楚,不如这边请,我再给您换一壶新茶。”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穿戴,这人虽然穿得朴素,脚上竟然穿了一双官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真是难搞。
大汉果然油盐不进,反握住我手腕,直通通道:“我看好这姑娘了,正好她没出阁,不如就许给我做妾,我许你二百两银子。”
……你妹,没钱还来充大爷,你干脆买个充气娃娃自己爽得了!
我笑道:“客官的厚爱,我代小姑心领了,不过她早已定亲,不日便要过门,客官却是晚了一步。”
大汉横着眉低声:“许给了谁?我去找他买回来!”
靠,个夜郎自大的暴发户!
我故意微笑:“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当时大学语文,这段可折磨死我了,不找机会显摆一下,怎么对得起我那地中海的老教授?
料这粗人也反映不过来,能搪塞一会是一会。茶舍是静室,我二人再怎么压低声音也逃不过众人的耳朵,只盼小满能尽快察觉堂中的动静过来解救我。大不了等到晚上打烊了,我再去求叶苏的那位老友,叫什么刘二公子的。
那位二公子……应该能压得住这熊受?
大汉眨巴眨巴眼睛,问我:“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