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岸上更似是炸开了锅。
“天啊,六皇子掉进湖里了!”
不知是发出第一声,然后像爆竹点了的连锁反应,岸上比湖里更热闹。
“真的是六皇子,救命啊,来人啊……”
“六皇子不熟水性啊……”
“六皇子掉进湖里了,快……快来人啊……”
始作俑者只能傻愣愣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岸边奔去,才想起什么,放下怀中的十皇子,急声催促道,“快,快走,回你的地方去。”
十皇子定定看了她一会,撒腿就跑。
那边巡逻禁卫听到动静,竟在他们当值领地出现这等大事哪还得了,一队红衣禁卫立马飞奔过来,其中不乏会游水的,不待吩咐,几人当下跳进湖里去,合力将湖里不断挣扎的六皇子拖上岸来,太监宫女又是一窝蜂地围上去,乱得像一锅稀粥。
从落水到被救,前后不过几分钟,施玥儿站在原地,有了落跑的冲动。
“六皇子缓过来了!”
“快让开,让六皇子透透气!”
“六皇子醒了!”
“六皇子说什么?”
施玥儿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众狼包围的小羊羔,十多头狼渐渐向她围过来,目露凶光,她慌不择路想跑,众人识穿她的意图,有人高声道,“就是她,抓住她!”
她做什么了,她不过是从六皇子的马蹄下救人……等等,六皇子,猝然忆起那晚夜闯皇宫遇到过那条霸王龙,也只有无法无天的六皇子才敢在宫中横行无忌地骑马,老天,你是怕她惹的麻烦不够多?
此时想跑也来不及,她回头正好看见十皇子躲在不远的草丛里,她略一迟疑,两个禁卫已不顾她的挣扎,架起她到了六皇子面前。
这时她才机会见到六皇子的真面目,只见一张略带稚气的脸气得几乎扭曲,身上狼狈不堪,明黄海兽图纹袍子湿巴巴地贴着,玉冠歪歪斜斜挂在头上,仿佛怕不够滑稽还勾着一片残荷叶,恶狠狠一双眼瞪着她,几乎要用杀人的目光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喜怒形于色的人往往比皮笑肉不笑的人好对付多了,比如丽妃之流。
“六皇子,湖水冷得入骨,殿下先随老奴回去更衣吧?”一个看似伺候六皇子的老太监苦口婆心劝上前道,就怕六皇子一个气在头上,要当场将这小宫女就地正法,冻坏了身子。
六皇子一脚将他踹开,“都给我滚开。”六皇子跑到岸边,众人方才只顾着救尊贵的皇子,现在哪里还有枣红马的影子,六皇子气冲冲地回来,一时谁也不敢再劝气在头上的六皇子。
六皇子步步逼近跪在地上的施玥儿,“你就是阻吓本皇子的人?”
“回,回六皇子……奴婢没有阻吓六皇子,是六皇子的马突然冲出来的。”
一说完马上后悔了,不管怎么应先认错,又不知认错了他会不会当场把她给撕了。
六皇子果然凶眉立现,“你的意思是本皇子的错了!”
“不,奴婢不敢。”她哀戚地看一眼周围的太监宫女,幸灾乐祸有之,摇头叹气有之,要她自求多福有之,就是没有敢吭声的。
哪知六皇子听了更是火冒,指着她的鼻尖吼道,“本皇子每日都在此骑马,从来没有人敢拦我的马,谁给你的豹子胆!”
她忽略了六皇子虽然不过是宠坏的孩子,但是可怕的是他手中的权力,谁知道他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来,一时话也有些结巴了。
“奴婢……知错了……下次不敢。”
“你这蠢奴婢,你害死了追风。”六皇子背着手踱来踱去,仿佛气没出处发,“知不知道本皇子费了多少工夫才驯服它,你害死追风,你拿什么赔我的追风?”
“你们,给我拿绳子来!”
施玥儿大惊失色,难道他要把自己绑起来游街?
“我的皇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啊?”绳子很快来了,伺候六皇子起居的老太监长喜公公颤巍巍地问。
“把她给我绑起来!”皇子吩咐,两个禁卫的效率出奇的高,三两下就把她绑住了。
“扔下湖里去!”
施玥儿不敢置信,六皇子要她给一匹马陪葬?
喜公公吓得发抖,估计没见他胡闹成这样,“六皇子,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你饶了喜公公吧,公公再也经不起殿下折腾了。”
“闭嘴,本皇子要为追风报仇,谁敢再说一句,连你一并扔下去!”
六皇子另拿一根绳子,一头系着她,命令禁卫架起施玥儿,像拉牛一样,拉起她跌跌撞撞往凌波湖畔去。
“扔她下去!”
施玥儿感到死亡的恐惧漫天涌上来,手脚被缚住,即使她会游泳也施展不出来,在丽妃手下,最多是受受气,干点累活,受点皮外伤,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落到了这暴力的六皇子手里,简直是遇到野蛮的原始部落大王,毫无道理可讲。
湖水冰冷彻骨,一落水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偏偏手脚绑得严严实实,越是挣扎越是下沉得快,湖水灌进口鼻,比死亡更可怕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好不容易感觉有股上升的力量拉她,借着这股力量本能摆动双脚,终于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地吸气。
“这个比驯马更好玩。”六皇子在岸上拍手大笑,手里拉着的正是系着她的绳子。
她刚要开口,六皇子手中绳子一松,她又沉了下去,每到她快憋死时又被拉出水面来。
棉衣吸足了水,身子重得像铅块,如此往复,身上的气力都散了,只能由着六皇子操纵,浮浮沉沉。
“再这样下去真要出人命的,老奴求求殿下了。”喜公公哭丧着脸,扯着六皇子的衣角不放。
六皇子哪里听得进,一把甩开喜公公。大概重复一个动作也没意思,突发奇想道,“本皇子还有别的玩意,你们拉她起来,松了绳子,只绑一只脚,我要看看上钩的鱼儿能游多远。”
“六皇子……”喜公公还在叫天哭地,这厢两个禁卫已把施玥儿从水里拖了起来,松了绳子。
突然太监宫女中有人叫道,“豫王爷来了!”
“豫王爷来了,可有人劝劝这小祖宗了。”喜公公大喜过望。
施玥儿早已冷得脸色发青,全身无力,任由人松了身上的绳子,又在脚上绑上,耳中只听到嘈嘈杂杂的“王爷来了”“王爷来了”,脑子却像是灌满了水,无法思考。
六皇子自是知道豫王是宫里唯一能治他的人,遭人横插一竿子,恼怒之下,只想在他来前成其好事,大叫道,“管他干什么,给我抛下去!”
一个比湖水更冷彻的声音,“韩成敖,你给我住手!”
施玥儿的神智像是突然被解冻般清醒过来。
六皇子更怒,要跟他作对到底了,推搡着禁卫,“叫你抛下去,听到没有,你敢抗命?”
禁卫虽然怕极了六皇子,可豫王爷也不是好惹的主,一时左右为难。
六皇子撩起袖子,亲自动手,对着她大叫:“下去!”
施玥儿看清了那张冷峻的脸容,渐渐换成了铅色的天空,冰冷的湖水。
再次落入湖水,只觉冷得无法忍受,明明他在眼前,可是总是触不到。
往事一幕幕在湖水冰冷的刺激清晰起来,初遇的乌龙,他的世界里只认识她,她背后总能靠着他;她几次误闯狼窝,他总是能及时赶到,虽然要为他善后的摊子一大堆,可他愿意为她改变自己,放弃原则,试着适应她的世界;她以为他要回去时,他其实早做了永远留下来的决定……
最后的记忆的是她攀着他,信任地由他带她跳下数十层的大楼,反正有他在,去哪里都不怕……
她在心里大声喊道,“阿齐——”
有他在身边,自己怎么会受那么多欺负?
感觉身子又浮了起来,施玥儿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要把积蓄已久的憋屈、忍耐、思念全部挤出来。
“阿齐——”。
不仅韩煜齐,连岸上不明所以的人全成了木头人。
这个宫女是在直称豫王爷的名讳?而且是如此大不敬的称呼?
让他们吓得掉眼珠子的是,王爷竟纵身跳了下去?
“快,快救王爷……”太监宫女禁卫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施玥儿感到身子平稳着陆,身子已经冻得没有一点温度,可仍是感到触碰着她脸颊的手更是冷得如同冰块,似乎轻轻颤抖着,抱她的双手很紧,怕一不小心她会化成一滩水消失了。
有人在她胸口按压,她吐出一口水来,开始不住地咳嗽。
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快说,是谁,教你这样叫我?”
他认不出自己呵,施玥儿分不清自己脸上是水是泪,只能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脸埋进他怀里,低声喃喃,“阿齐,阿齐……”
韩煜齐偏要掰过她的脸,咬牙督促道,“快说!”
她无力地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他额角滴着水,眼里尽是无尽的恐惧和焦灼,几乎能灼伤人,可那温度奇异地暖了她。
“阿齐。”她虚弱地吐出两个字,放心任自己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岸边的人静得诡异,何时见过豫王疏冷以外的表情,这小宫女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豫王爷失态之极,莫非身份非同一般?
韩煜齐抱起她,冷冷扫过六皇子,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韩成敖头一次感到他身上森冷的气息,看到他,才发现自己的狼狈相,算是丢脸丢到湖底去了。
“你最好保佑她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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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重逢
更新时间20109250:00:18字数:3067
施玥儿悠悠转醒,已是第二天,她眨眨眼,不知今夕何夕。
床顶是古色古香的九龙四爪浮雕花纹,暗黄|色的流苏重穗从床榻垂至地面,身下柔软的床榻,舒服得不可思议的双层绣金线被褥,还有空气中悬浮着一股若有如无的龙涎香气味,一切无不提醒着她,这绝不是她自己和另外三人同住的下人房。
难道她不小心摸入丽妃的房间?她偷偷摸下来床,找不到鞋子,只得光着一双脚丫,一个眼生的红衣丫鬟正趴着桌子打盹,她回头一看,这屋内似是男性化的摆设多些。
“姑娘,你醒了。”打盹的红衣丫鬟醒来,揉揉惺忪睡眼,见床上人醒了,惊喜道。
顿时,她脑中忆起一切,十皇子,六皇子,湖水,豫王爷电光火石般重演……天啊,她做了什么!
“姑娘,你要去哪里?你身子还没好,王爷吩咐奴婢要看好小姐的。”那丫鬟见她要走,急得追出去,“王爷说姑娘有个万一,奴婢也别想活了。”
她顿时止住步,“你是说,是豫王爷让我睡这的?”
红衣丫鬟掩嘴笑道,“奴婢从没见过王爷这般痴狂的样子呢,当时王爷亲自抱着姑娘回来,早命太医候着了,一听说姑娘再高烧下去可能会转成肺热,那个样子可真是吓死人,太医院只得连夜召集人商讨方子,折腾了一天一夜姑娘的烧才退下去。”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难怪全身使不出力。
“姑娘退了烧,又睡了一天,姑娘再不醒来,王爷要拆了太医院呢。”
她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先前的湿衣服不知哪去了,丫鬟看出她心中所想,笑道,“除了太医,王爷谁也不让靠近姑娘,要不是奴婢拦着,王爷要亲自为姑娘更衣呢。”
她苍白的脸泛起一丝红晕,丫鬟突然住了嘴,并不看她,低下头道,“王爷。”
施玥儿身子一僵,接着被人从身后打横抱起,她动作僵硬地挽着那人的脖子,有点不敢看向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太近了,反而近情情怯。
丫鬟早就识相地退了下去。
韩煜齐轻柔地把她放回床上,目光紧紧地锁着她的脸。
“为什么不敢看我?”
“阿齐……”他沉沉的嗓音催眠般,她手不听使唤,抚上他的额,布着血丝的眼,带着憔悴的脸,泛着青渣的下巴,仿佛在摸着一个虚幻的梦境,最后她的手被牢牢抓住,紧得可以感觉他掌心里粗粝斑驳的痕。
“嫣儿。”韩煜齐猛地把她抱起,似要揉进怀里,“我真是傻,我们见了不止一次,我居然认不出你来。”
“对不起,嫣儿,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韩煜齐执起她的手,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和红肿,脸上还有隐约未消的红印,眼里闪动着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激动。
“阿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埋进他的颈窝,终于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出来。
“没事了,我找到了你,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韩煜齐搂紧她,不住拍抚她的背,轻声道,“你的身子还未好,先躺下再说。”
从前她可是健康宝宝一个,施玥儿这具躯壳未免太娇弱了,半年来都感冒发烧了多少回。
哭了一阵,刚要躺下,她想起什么,忽地弹起来,“阿齐,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韩煜齐似是料到她的小动作,早早按住她,放她躺好,掖好被子,自然而然地道,“这天下还有谁敢这般唤我?”
“就这样?”她不相信,执意要问个究竟。
“你病着,就不能少说一点吗,等你好了,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慢慢说。”
“说嘛,你听我叫阿齐就认出我来了?”她倔劲上来了,想当初,她也是费了好大劲才不被镜子中那个陌生的影像吓倒,一觉醒来换了个皮囊,看穿越小说里只觉是下雨打雷、睡觉打鼾一般平常的事,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不是好玩的。
韩煜齐无奈而笑,把一块冰凉的东西塞到她手中,举起一看,不是她的贴身带着的龙纹玉佩又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她在想什么,她以为韩煜齐看懂她眼里的期盼和渴求才认出他来。猛地摇摇头,把这些有的没的甩出脑子。他若是以貌取人,今天自己就不会在他怀里。
“你又在想什么,摇来摇去头不会晕吗?”韩煜齐皱起两道眉。
熟悉的挑眉动作让她找回了他以前的模样,“阿齐,我好开心。”
韩煜齐深深凝视她,“他们说我狩猎失足掉下山,昏睡了一夜,一觉醒来,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不见了你,我几乎要以为异界那半年不过是我幻想出来的。”
“我也是,真像做了一场梦般,我却是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你说当初的莫小嫣没有跟过来,为什么这块玉反而跟着过来了?”
难道是因这块玉佩她才跟着过来,蓦地忆起觊觎它的那古董商说及它的神秘之处,说他们启动了什么神秘力量,忆起最后一天天色显现的神奇现象,莫非就是所谓的时空之门。
如此可不可以反过来说,要回到过去的世界,它也是一个契机?
“因为是我娘的‘锁心’,一旦认定了主,除非心死,否则不舍不弃。”
她试探地问,“那你看到了,现在这个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你不介意?”
韩煜齐轻声道,“你就是你,无论换了个什么样的皮相,你都是嫣儿。”
“口甜舌滑,现在这个皮囊比以前好看多了,某人指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嫌弃?”
她红了脸,几乎不习惯韩煜齐的热切注视,借着戳他胸口的小动作来转移注意力。
他简直是变了一个人,换了以前的他,打死他也说不出这般肉麻兮兮的话,还在想着他的变化,她突然想起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你,你怎么拿到我的玉佩的?”她一直把它放在贴身小衣下面,要是丫鬟为她更的衣,断不敢擅自取下她的玉佩。
韩煜齐竟难得浮起一丝窘意,“你快点休息,待会我叫人端药过来。”
“你……是你换我的衣服?”可刚才那丫鬟说……
一想到自己被他看得一干二净,脸像煮熟了虾子,韩煜齐也有几分尴尬,难得看到他也有这么般出糗的时候,一时生起逗弄他的心思,假意急道,“韩煜齐,我,我,我都被你看光了,要是在以前还好,可现在……我还怎么嫁人?”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闷罐子韩煜齐也有变身花花公子的时候,他闷声笑了几声,勾起她的下巴,“既然如此,我只好勉为其难笑纳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告诉你,本小姐可是抢手得紧。”她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周易的脸,这厮才不管她的死活,又把他甩出去,“你别以为成了王爷就神气了,别忘了你当时还欠我一屁股房租。”
“我会用以后的时间补偿你,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天啊,让她晕过去吧,这真的是那个韩闷葫芦吗?
她抢回玉佩挂回脖子上,韩煜齐却把它拿过来,她一急抓着他的手道,“你干嘛?这是我的。”
韩煜齐淡淡笑道,把它收进怀里,“我没说不是你的,不过暂时替你保管着。”
“为什么?”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的就是你的,你还怕我丢了?”韩煜齐的眸色蓦地变得深沉,她越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些心虚别开眼,“那怎么可以,你一早给我的东西,怎么可以说拿回去就拿回去?”
“我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