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胤禛倚靠在软榻上,高无庸端着药跪在地上,满脸焦急地劝道:“皇上,你就把药喝了吧,总不能一直不喝药,那病怎么能好啊!”自从十二阿哥离世,皇上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头,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医们更是束手无策,都说心病需心药医,可这心药却已经……
“朕不喝药,朕没事,去把五阿哥叫来,朕有话要同他说。”胤禛已无心朝政,当年太子和大阿哥也是皇位的争夺者,如今他就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这两个人,让他们也尝尝帝王的滋味是多苦。
“喳。”高无庸将药放在旁边的矮桌上,随即弓着身子倒退着走了出去。
头昏昏沉沉的,胤禛靠在软枕上竟睡着了,“老四?!”胤褆坐到榻旁轻声叫着。
费力的睁开双眼,胤禛强挤出一丝的笑,“大哥你来了,朕有事要同你商量。”
“老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既然舍不得那为何还要放老八走?你看看你把自己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整个瘦了一大圈……你们啊,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大哥,太子的临产期也快到了,朕想在那之前将皇位传给你。”胤禛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朕想离开皇宫,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养病。”所谓的养病,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要等胤禩回来,如果等不到他就永远的守着在那里……
“不要,这皇位还是你自己坐吧,我还打算带着胤礽到处走走,你可别把这重担扔给我,我可担不起这个担子,我现在有胤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胤褆的头晃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也得要,朕已经让人拟好了诏书,明日早朝就会向文武百官宣旨!”胤禛简直快被气晕了,这皇位还成了烫手的山芋没人愿意要了。
“老四,你不带玩阴的,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明明知道我没那雄才大略,你还非给我套上这龙袍!”
“你不行,不是还有太子帮着你吗?你难道要朕把皇位传给女儿身的太子?这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反正我不当这个皇帝,爱谁当谁当,我明个就带胤礽离宫。”
“你要走也行,太子必须留在宫里,是朕把太子指给的你!”
“老四,你……你也忒狠点了……”
景阳宫
胤礽只穿了件丝制的里衣躺在床上,宫女正替他扇着扇子,高耸的肚腹让他难以入眠,手轻轻揉着有些发紧的额角。
“五阿哥回来了吗?”烦躁的摆摆手,示意旁的奴才不要再扇了。
“回福晋的话,爷还没有回来,听说是被皇上叫去商量事情。”小宫女小声说道。
“大半夜的有什么好商量的,真是给他们闲的……”嘴上虽然抱怨着,可是他心里清楚,最近胤禛的病情越来越重。多半是叫叫胤褆过去商量继承皇位的事情,唉……这个老八也真是的,真就狠得下这个心肠,非得弄个你死我活才算完!
老四也够倔的,也就真的把人放走了,这回好!一个在宫里死挺着半死不活,一个不知在哪牵肠挂肚的,这人啊……有时看开些是好的,何必自讨苦吃呢!
第六十二章驾崩
胤禩站在城门前抬眼望向高高的城墙,一瞬间他的心猛烈地撞击着胸口,他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身边经过的人都会投以疑惑的眼神,然而却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一路上听沿途的百姓们说皇上已经下旨让位于五阿哥,并且还说皇上是因为身染恶疾才早早退位,众说纷纭的流言让胤禩心乱如麻。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地赶路,可真的到了京城他却又犹豫不定,就在这时城里急急的跑来一匹马,马背上的兵卒慌慌张张的跳下马背,气喘吁吁地说道:“太上皇驾崩,皇上下旨关闭所有城门……”
兵卒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击中了胤禩,“不……不……这不会是真的……”口中低喃着,眼见城门就要被关闭,他发疯般的冲上前却被守城的士兵给拦截住,“你不能进城了,全城现在戒严!”
“官爷,你行行好,我有要事进城……”胤禩慌乱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守城士兵的手里,可却被退了回来,“你没听见皇上下的旨吗?我可不敢违抗圣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说罢,守城的士兵毫不犹豫的将城门关合上,将满脸哀伤的胤禩阻于城外。
胤禩倚靠在城门上慢慢的坐到了地上,心里说不出的悲伤,双手捂住脸紧紧咬着唇边,让牙齿深深的刺入肉中,一丝丝的鲜血沿着唇角缓缓而下,滴落在他青色的衣衫上,低喃着:“四哥……”
他知道胤禛是在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若非他的绝情离去、若非他的冷眼相对,他根本不会英年早逝的,为什么要如此的对待自己、为什么不能放下这段孽缘、为什么非要让他们今世再相遇……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胤禩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被撑破,苦涩一笑慢慢的松开手望向灰败的天空,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让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就那样像雕像般坐在城门口,蜷缩起消瘦的身体呆呆地盯着脚尖,直到东方泛白。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胤禩的脸上,却没有为他带来暖意而是更显苍白之色,突然间城门被打开,守城的士兵上前来到胤禩的面前,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他,随即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卷,大声喊道:“二愣子,快来看这少年不就是画卷上的人吗?”
“啥?喜来你别在那一惊一乍的,上头昨晚上才发下来的画卷,你今个就给撞上了,那不比……哎呀我的娘啊,这可不真是画上的人吗?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呸……呸……这可是我们的财神爷,你竟然还要抓人家?得说请!”喜来满脸堆笑地说道:“年轻人……年轻人醒醒……”
“城门开了吗?”胤禩突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焦急的目光直投向微敞的城门,“我要进城,我现在就要进城。”说着就朝城门疾奔而去,却突的被两人给拉住,“我说年轻人,你进城可以,但你得先和我们走一趟,我们上头想见见你。”喜来用手指了指手上的画像接着说道:“瞧,这可是昨夜上头连夜发下来的画像,画的不就是你吗?”
胤禩疑惑地看向面前的画卷,不由的打了个冷战这画的的确是他,询问道:“你们上头是谁?”
“上头就是上头呗,年轻人你也别多问,去了见着你就知道了。”二愣子笑着将城门推开在前面领路。胤禩皱了皱眉便紧跟上,他知道找他的人必然认识他,而这也是唯一的机会能得知四哥情况的机会。
胤禩被带上一辆马车,马车在城里走了许久最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前,随即他被带到了进去,“小爷,你先在这等着,我们上头说马上就来见你。”说完,两个守城的兵卒便退出了门。
眉心紧锁,胤禩从没有如此的心烦意乱过,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屁股的坐在了桌前提凳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八,原来你也知道愁啊!”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即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大哥?!”胤禩猛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几步冲上前抓住胤褆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四哥真的……”声音哽咽住,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心早已被悲伤所掩埋。
胤褆摇头叹息道,“差不多吧!”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差不多?”胤禩眉皱的更深,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他真的害怕从胤褆的口得到证实,虽然他知道没有人敢开这种玩笑。
胤褆拉着胤禩坐下,看了看满脸忧郁的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老八,你说你明明在意却仍是不肯原谅老四,现在好弄的生死相隔你开心了?你们啊……没有一个是省油灯,一个比一个犟。”
“大哥,有些事情是很难说清的。”胤禩悲凉地低喃着,他何尝不想放下,可是曾经种种的经历让他难以忘怀,爱情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可是四哥却用权利威逼他,让他尝尽了苦头,这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唉,老八,大哥知道你心里苦……其实,老四心里何尝不苦,他为自己的所做的事后悔,为了惩罚自己,他……他在你离宫后就开始服用毒药,并在朕继位后就把自己囚禁了起来。”
“什么?!”胤禩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大哥你说四哥在服毒药,那这么说他真的已经死了?!”心一瞬间像掉进了寒潭,这个男人真是顽固不化,他这哪里是在惩罚自己,这根本是在惩罚他的离去。
胤褆看了看几乎快要崩溃的人,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朕不是说了吗?差不多,就是还有最后一口气,如果不是朕背着他提前发布国丧的消息,你恐怕真的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胤禩本来悬着心提的更高,服毒、囚禁,这一切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而如今他在一样样的用在自己的身上,他万万没有想到曾经威风凛凛的帝王为了他竟做到如此地步。
“你说他会在哪?”胤褆皱着眉注视着满脸哀伤的人。
唇动了动胤禩握住不住发抖的右手,思夺了片刻,“是不是在囚禁我的那间屋子里?”
胤褆点了点头,“他不见任何人,朕想看看他都只能从窗缝里看……唉,老八你不知道,你四哥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人瘦的不像个人样了,朕看他的时日真的不多了,怕他就那样凄凄惨惨的死去,所以便背着他向外宣称太上皇驾崩,朕想你在知道消息后一定能回京见老四最后一面的!”一想起胤禛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口堵的慌,情字是真能要了人的命啊!
“我想见他,大哥你带我进宫好吗?”胤禩紧咬着唇边强忍着内心的悲伤,他必须见四哥一面。
“好,朕现在就带你进宫,谁知过了今夜还有没有明天了。”胤褆站身又是一阵的叹息。
风吹动着帘子,胤禩坐在车窗旁若有所思地想着事情,回忆着他们曾经的种种,似乎再想起那些事情已经不那么疼痛了。只是这代价太沉重了些,当车子驶进紫禁城,停在那个他熟悉的小院前时,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地颤抖着。
慢慢的走下车,紧握着双手来到门前,门从里面被插上了他推了推没有推动,便抬手敲了两下,然而过了许久屋内都没有回音。顷刻间,胤禩的头上冒出了一层的冷汗,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害怕进去见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胤褆来到他的身旁,小声说道:“老八,你敲门是没有用的,朕让人全都撤离了这里,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大哥只有一句话想告诉你,错过了就错过了,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说罢,胤褆便命令所有的人都撤离。
胤禩将头抵在门上,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再次抬起手轻轻的扣打着门说道:“四哥,你把门打开,我是胤禩!”
又过了许久,屋子里隐隐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别骗朕了,他是不会回来的……不会回来的……”
“四哥,真的是我……真的是我……”
“这个声音好熟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接着屋子里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四哥?四哥你怎么了?”胤禩焦急地拍着门,可屋内却变得十分的安静,惊慌下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撞向紧闭的房门,接着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结果映入他眼帘的情景让他惊愕不已。
第六十三章抉择
“四哥?!”胤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枯瘦如柴的人真的是曾经熟悉、威风凛凛让人一见便心生畏惧的帝王吗?脚步变得异常的沉重,胤禩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到胤禛身旁的。
俯□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搂入怀中,颤抖的双手轻轻的将遮住脸的银发扯开,瞬间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泉涌般倾泻而下滴落在胤禛灰白的脸上,“四哥,何苦折磨自己。”心痛的无法呼吸,这个让他又恨又爱的男人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胤禛慢慢的睁开眼睛,当他看清面前的人时唇边不由的露出了一丝孩子般的笑,那笑甜中带苦、苦中带涩……他终于等到他心爱的人回来了,慢长的等待让他身临其境的体会到了胤禩的绝望,也让他痛彻心扉地认识到了他错误的根源。
爱,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是需要彼此信任而不是一味的索取和掠夺,艰难地抬起手抚摸上温热的肌肤,“胤禩,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以前是四哥做错了,四哥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如若我们再相遇,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让我好好的爱你……咳咳……咳咳……”
沙哑的声音像被粗糙的沙粒打磨过一般,听着让人心碎让人抓狂,“四哥,你别说了,我不会再离开你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胤禩紧紧搂抱着怀中虚弱不已的男人,心紧缩成团每跳一下都疼痛难忍。
胤禛没有出声,只是依偎在胤禩的怀里握着他的手,此时此刻他已别无所求,从胤禩离开的那天起他为自己做好了打算。他的生死皆掌握在胤禩的手中,他让他生他就生、他让他死他就死,他的一切全都是他的,哪怕他让他生不如死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傻瓜,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你非把自己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胤禩哽咽着声音强忍住眼中的泪水,轻轻抚摸着胤禛消瘦的脸,“你欠我的今生就要还,不仅今生,就算是来世你也要还,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死掉。”
嘴角动了动胤禛费力的挤出一丝的笑容,他太过虚弱了已经不能长时间保持清醒,可是抓着胤禩的手却从握住的那一刻便再没有松开,“胤禩……”
“四哥?”胤禩惊恐不已地盯着昏死过去的人,用力将人搀扶起来慢慢的放到床上,轻轻的掰开紧握着他手腕的手,随即转身急急的跑出门找到了守在不远处的胤褆,“大哥,快点宣太医,四哥……四哥他昏过去了。”
“老八,你先别着急,太医朕早就给叫来了。”胤褆侧脸朝身后低喝一声,“李太医,记住朕同你说的话了吗?”只见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奴才都记住了,请皇上放心,奴才不日就将告老还乡。”
“好,那就随十二阿哥一起进去吧,记住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太上皇。”
“喳。”李老太医拎着药箱子跟在胤禩的身后走进房内,将药箱放到桌子上,几步来到床边跪到地上将手指置于胤禛的腕上,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凝神细诊。片刻后,站起身来到胤禩的身前轻声说道:“十二阿哥,太上皇体内中了一种奇毒,一时间奴才还查不出来。奴才先用银针将毒封住,这样一来就不致于毒发攻心,先将太上皇上的身体调理好后奴才再想办法解毒,否则强行解毒以太上皇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很难撑的过去。”
“老太医全凭你说的来,你看怎么妥当就怎么着。”胤禩已顾不得那么多,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何况毒是四哥自己下的那必定会知道解药,等四哥清醒后再想办法也为时不晚,想到这他这心里总算是见了一点的光亮。
漫漫长夜终无眠,胤禩坐在床边一勺勺的往胤禛的嘴里送着粥汤,喂进去又沿着嘴角流下,一遍遍胤禛竟一口也没有咽下。眉峰深锁,胤禩凝视着床上昏睡的人,舀起一口粥放入口中,俯□唇贴上胤禛的唇,将温热的粥一点点的送入……
他记得曾经胤禛就是用这种办法喂他吃饭的,心中不由苦涩一笑,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后他也会用同样的方法来喂他。轻轻地落下一个吻,虽轻却饱含着许多的情感,多少年的风风雨雨,他们斗了一辈子到最后却落得个心灰意冷。
曾经的父慈子孝是多么的幸福,只可惜那一切皆被那把金灿灿的龙椅所击碎,他们不再是父子、不再是兄弟……彼此间互相猜忌、互相利用,让原本的温情荡然无存,是可悲还是可叹?皇家的生活是多少人心驰向往的?可又有谁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跳动的烛光将两个紧紧相依的人映射在墙壁上,在烛光里两个落寞孤独的身影终是融合在了一起,他们不愿再分离、不愿再伤害,只想守住这分来之不易的宽容和爱!
梦终究是会醒的,不论它是美梦还是恶梦,胤禩从没有如此平静地回想以前的事情,贴在胤禛的身旁慢慢的睡去,这一夜他再没有做过可怕的恶梦,睡的异常的安稳。
天空中第一缕阳光射入,在地上形成斑斑的光晕,暖暖的温度熟悉的味道,胤禛挣扎着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多少个夜晚他彻夜难眠然而昨夜他竟做了个美梦,梦到胤禩回来了……
眼前的视线渐渐的清晰起来时,胤禛突然发现身边蜷缩着一个人,而这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难道不是梦是真的?胤禩真的回来了?!
胤禛犹豫着要不要去触碰那人,他生怕一出声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于是就那样瞪大双眼静悄悄屏住呼吸直直地盯着身旁的人,直到那人缓缓睁开双眼与他的目光相撞,“四哥?你觉得怎么样了?”胤禩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胤禩皱着眉看着直勾勾盯着他的男人,那双仍是布满血丝的双眼所放射出的光芒要比昨晚有神,只是那中间夹杂的复杂情绪让他有些茫然,“怎么?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
“小八,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胤禛费力的抬起手伸向胤禩,可手悬在半空中又?b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