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云裳点点头,看了屋内一眼,转身走向书房。
已经子时了,书房的灯还亮着。楚云裳看了一眼有些瞌睡的小九,轻声说到,“你先去睡吧,我把这些弄完就去休息。”
“是,少爷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呢!”小九跟了少爷两年了,这两年他没少学到本事,对少爷的脾气也很了解,他们家少爷可不是娇生惯养的主,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解决好,而且他要是管得太多,反而会被骂,干脆落得个轻松,按照少爷的吩咐办就是了。
挥退了小九,楚云裳合上账本,轻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休息休息,脑海中却还一直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完全不在他的掌控当中,尤其是柳如烟的受伤,更让他觉得奇怪。要不是亲手检查过她的伤势,确定右脚脚腕已经脱臼,他还以为这又是一场刻意的安排。
他小歇片刻,脑海中却思绪如飞。半晌,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在桌上的一堆书下扯出一张香巾,这张香巾是半年前那个乔家小姐将他堵在大街上硬塞给他的,至于当时为何没扔,那是因为这香巾上绣的花实在太难看了,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那时他还没有成亲,作为京城的知名人物,经常收到一些女人明理暗里送的小礼物,无非都是些荷包或者香巾什么的,个别有些见识的,还送了些知名的字画古琴之类的物件。他也不在意,既然别人送,那他就收下,反正他风流的名声在外,又是别人口中的俊美才子,没有必要故作扭捏。
相比他那位大哥,他的风流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风雅,青楼酒馆他也去,不过只是因为生意上的需要,对那些莺莺燕燕,他也只是随意应付一下,这些表现在家里的奶奶看来,正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风范,在整个楚家,他也是最受疼爱和关注的,连尚且年幼的弟弟都比之不如。
当日他见那乔凝心蛮横得紧,连送个东西都那么无礼,回来后就将这张难看的香巾压在一堆书下,看都懒得看一眼,一晃半年,他此时才将它拿了出来,看着这上面极不工整的字画,足以想象她的绣工有多差,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呵呵!
今日一见,这乔凝心还是有些特长的,虽然不擅长女红书画,但骑马射箭的功夫可是一流,或许是乔家娇惯得紧,让这个小姐由着性子来,这才学了些女子不该学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她有些特别。
暮函苑这边,楚云绝惧于乔凝心的滛威,压根不敢上床,凳子睡着又太难受,两人玩了半天猫捉老鼠,最后他一点便宜也没捞到,屁股都差点给乔凝心打肿了,“不玩了,你不让我上床,我就出去风流去,哼!”
“等等。”乔凝心笑呵呵的叫住了他,“带上我可好?”这家伙这个时辰出去,除了妓院还能去哪?
“胡闹。”楚云绝听她这样一说,气得直甩袖子,这丫头可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站住。”乔凝心以掩耳不及的速度奔到门口,抬高了脚将大门一拦,“要想出去也可以,带上我,否则别想出这道门。”
楚云绝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不雅的姿势,差点吓出冷汗来,不由分说将她拖到床边,“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乔家的小姐了,哪有大小姐这副模样的!你不让我出去,又不准我睡觉,到底要我怎样嘛?哦~~~!”他突然不怀好意的看着乔凝心,故意将语速放慢,“如果你不好意思说,那为夫就主动一点,我马上去把灯吹灭。”
灯刚灭,乔凝心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这小子,真是死性不改,看来等下得让他尝尝她的分筋错骨手了,呵呵!
楚云绝早就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乔凝心,故作不知,“娘子,你跑哪里去了?娘子?”
乔凝心正要扑上去,突然发现窗外闪过一个影子。屋内没有灯,月光将那人斜长的身影映在了窗上,虽然那人的速度很快,但还是被她发现了。同时,楚云绝也发现屋外有人,立刻闭了嘴,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外边。
“抓贼啊,有贼啊!”远远的传来喊叫声,乔凝心与楚云绝同时一怔,全都冲向了门外。
黑影是从左边绕到屋后的,两人同时奔向屋后,不同的是,乔凝心是用跑的,但仔细看,楚云绝的脚已经离了地,速度比乔凝心快多了。
楚云绝对这暮函苑,可比乔凝心熟悉多了。他知道后院有个小门,那是一条近道,从那里出去左拐,不多时就能到大街上,那时候想要追也难了。他丢下跟不上的乔凝心,尽量避开她的视线,施展轻功追出了很远。
乔凝心赶在后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跑越远,而追赶盗贼的小厮们也点着灯赶到了暮函苑,见大少奶奶楞在那里,全都急匆匆的围了上来,“大少奶奶,你没事吧?”
“我没事。”乔凝心摇头,“刚才有条黑影从这里跑过去了。”她刚说完便看到赶了过来的楚云裳和楚云离,楚云裳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顺着她指的地方飞了出去。
靠!这就是轻功?乔凝心睁大了眼睛,暗自吞了吞口水。一直以来,她以为楚云裳只是出身好,相貌好,运气好,在京城混个名号而已,却没想到他那么厉害,还是个十足的练家子。
见楚云离也要走,乔凝心赶紧拉住了他,“你也会轻功?”
这是她第一次跟这个小叔子说话,楚云离礼貌的点点头,“小时候就跟爹学过,大嫂有什么事吗?”
“那可不可以带上我?”她想感觉一下,凭借人本身的力量,是怎样飞在半空中的,那些所谓的飞檐走壁,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这个我,大嫂还是在这里等着好了,相信二哥很快就会追上那个盗贼的。”楚云离明显很为难,虽然乔凝心是他的嫂子,可这男女还是有别的啊!
“别我了,赶紧带我去。”乔凝心等不及了,不等楚云离答应,突然拉起他的手用力一扯,“再啰嗦,那人早就跑了。”
楚云离赶紧扯回自己的手,脸红红的,“我还是带大嫂去好了,不过我学艺不精,不能用轻功带你,我们徒步去追吧,要是二哥缠住了那盗匪,我们去也是能赶得上的。”说完,他不等乔凝心反应,自己先追了出去。
正院书房里,楚飞发疯一般的翻找着东西,眉头拧在了一起,脸色难看得吓人。屋外站着几名小厮,全都不敢进去打扰老爷。谁也没想到,这楚府安静了那么多年,竟然又开始热闹起来了,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小贼,偷东西竟然偷到了右相府里,要是被抓到,一定会死得很惨。
第十八章娘亲
黑暗中,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拐着脚小心翼翼的朝四处看了看,确定那些人都追过去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脚下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不禁暗骂楚飞那老头子,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身手依旧那么敏捷,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小命。
也不知他是怎样接骨的,只听见喀嚓两声,刚才还拐着的脚,已经被纠正过来,疼痛也减小了不少。看着旁边放着的那幅画,他终于扬起嘴角笑了笑,虽然受了伤,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但这个无疑是意外的收获,哼哼!
“右相府的东西你也敢动,看来阁下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他的语气森冷得让人不寒而栗,行踪更是神出鬼没。
“谁?”黑衣人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心中暗惊,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高人,听他的声音明明很近,可是他却未能发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不必知道我是谁,若是交出那幅画,我暂且可留你狗命。”
“做梦!”即使不知道是哪个高手,他依旧不会把这个交出去,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秘密。
“哼!”来人冷哼一声后,黑衣人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他便已经悄无声息的飘到了他身旁,将那幅画拿到了手上,“你没有资格碰这幅画。”抱着画,就像抱着他的珍宝一般,而眼前的黑衣人,他自始至终都没看一眼。
“你。”黑衣人吞了吞口水,看着这鬼魅一般的敌人,腿都开始发软了,若是他刚才出手的话,那自己恐怕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去见了阎王了。
“今日我不想杀人,还不快滚。”他依旧看着手中的画卷,垂下眼帘,森冷的语气和那副温柔的神情,天差地别。
竟然放他走!黑衣人楞了楞,不敢再多耽搁,转身飞出了暮函苑,消失在夜色中,与此同时,刚才那神秘的人也早已消失不见。
府外,追到花街的楚云绝又折了回来。这里喧闹如白昼,人来人往,要想追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他刚才只是借着月光看到了那人的身影而已,一个倒影根本看不出什么,追出来那么久,居然连那人的影子都没看到,想来一定不是一般的小贼,轻功还在他之上。
“大哥。”随后赶到的楚云裳看着楚云绝一脸的惊讶,“你也是出来追贼的?”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如果楚云绝也是顺着那小贼逃走的方向追出来,而他却落在了后面,那说明他这个大哥身怀绝技,武功高过了他。
楚云绝明显一楞,“什么贼?”
“你不知道?”楚云裳不信,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两分怀疑。
“呵呵,我刚才艳春楼回来,那里哪有贼。”楚云绝呵呵一笑,伸手就要来搭他的肩,被楚云裳避开了,“那大哥为何那么早就回来了?”
以他对楚云绝的了解,这个时候他应该躲在温柔乡里享受,而不是赶着回家。
“嗨!”楚云绝做出一副不爽的样子,挥挥手说到,“别提了,我本来是去看小燕儿的,可是她今晚要见什么贵客,死活都不出来搭理我,别的那些庸脂俗粉我又看不上,坐在那里也不爽,只好早点回去了。”还好,还好他刚才还在花街上追了一圈,身上多少沾了点脂粉味,不然就算是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了。
“大哥,不说我这个做弟弟的说你,这才新婚几天,你就舍得让大嫂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楚云裳挑眉,语气中带有两分不耐。
“不是吧,你竟然关心那个女人?当时你可是来求着我,让我把她娶了,免得你看着烦,现在你竟然关心起她来?”楚云绝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声音陡然提高,还好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然肯定会引来不少诧异的目光。
“大哥。”楚云裳拉着脸,压低了声音,“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乔家也是豪门大户,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哼!”楚云绝满不在乎的看着他,“你也知道人家那是豪门大户,那你为何当初死活要将她塞给我?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哪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失了本性,天下美人儿何其多,不差那一个刁蛮的主。”
楚云裳死死的盯着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不爽极了,“当初你也是自愿答应的,我可没逼你。”
“省省吧!”楚云绝挠挠头,“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一下你费尽心思弄回去的女人,柳如烟才是你的女人。她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瞎紧张有什么意思!难道你”
“胡说八道。”楚云裳大喝一声,打断了楚云绝的话。该死的,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呵呵!”楚云绝轻笑两声,“还是别说这个了,你刚才说什么抓贼啊什么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家里来了个贼而已,被你这样一搅合,肯定是追不上了。”楚云裳白了他一眼,也不打算再跟他继续纠缠,转身就要走。
“什么叫被我一搅合啊!明明是你先叫住我的。”楚云绝不依不饶。
楚云裳懒得理他,径自走向刚才来的路打算回去。楚云绝却看到了急急赶来的乔凝心和楚云离,心中直呼不妙。
刚才乔凝心可是亲眼见他冲了出去,要是她给说了出来,那自己如何对云裳解释?
“二哥,咦?大哥也在这里?”楚云离看着两个哥哥,不解的问到。
楚云绝嘿嘿一笑,“是啊,大哥闲来无聊就出来逛逛,见没什么意思,就打算回去了,正好遇上了云裳,说什么家里遭了贼,所以我们正赶着回去,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也是来抓贼的啊,那小贼呢?”楚云离不疑有他,老实的回答着,乔凝心站在一旁深呼吸了几下,妈的,这身体跟她以前的根本没法比,这样跑了一段路就累得不像话了。她虽然忙着休息,但楚云绝的话她一句也没漏。什么叫闲来无聊出来玩玩?
抬起头,正好看到楚云绝在对她眨眼睛,她会心的笑笑,轻声问到,“你们抓到了没?”
楚云裳看了看她,压低嗓门说到,“没有,让他跑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少了什么吧。”
“好啊,不过楚云绝你把我背回去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哼,要她帮着隐瞒,那就是要付出代价的,谁叫他刚才丢下她自己跑去追贼呢!
楚云绝面露难色,见云离和云裳都打算视而不见,只好弯下了腰来。其实对他来说,再放十个乔凝心在背上,都是小事一桩。
四人赶回楚府,府中已经灯火通明,楚飞皱着眉头坐在大厅,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楚云裳轻声问到,“爹,都不见了些什么。”
“一幅画。”楚飞直直的答到。
“一幅画!”楚云绝和楚云裳同时惊呼出口,“是娘的画吗?”
千万不要,那是娘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楚飞点头,“嗯。”
第十九章云绝
乔凝心坐在楚云绝的旁边,回来时见老头子的脸都快拧出水来,还以为不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结果他却说是一幅画。她不禁冷笑,搞不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等她听到楚家两兄弟的惊呼后,她才弄明白了些许,原来是楚夫人的遗像,比较珍贵的一幅遗像。
“我去找,就算翻遍整个京城,我也要把那个人揪出来。”楚云裳按捺不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乔凝心不禁抬起头看了他两眼,心中暗想到,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婆婆在她两个儿子心中的地位一定很高。
在她的印象中,楚云裳似乎从来没为什么事着急过,就算柳如烟受了伤他也是那么平静,可听到他娘画像被偷后,往日的稳重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俨然一副孝子模样,他对他的娘,应该是很孝顺的吧!
再看楚飞和楚云绝,两父子都皱着眉头,不吭气,可脸色相当沉重。楚云裳见楚飞不发话,向前走了两步就要离开,走到门前却突然停了下来。
“小心。”他惊呼一声,一把抓住从外面飞向楚飞的东西,屋内的人也都急时跳开,楚飞一拍座椅腾空而起,乔凝心还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他人就已经飞出了门外。立于院中,楚飞负手挺腰,“不用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乔凝心刚想奔出去,右手就被楚云绝给拉住了,他紧紧握着乔凝心的柔荑,眼睛一直盯着门外,步伐不自觉的加快,衣袍都被摩得哗哗响。见他紧张的神情,乔凝心也不多说,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向门外。
院中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更别说什么人!出于警惕,楚飞并没有盲目的去追,楚云裳却惊呼起来,“是娘的画像。”他看清手中的东西后,激动得大吼。
这幅画像失而复得,楚家三父子都喜上眉梢,楚云裳拉开长长的画卷,眼中流露出一股敬意,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笑得好不开心。
这幅画一直放在爹的书房,爹从来都不许他们挂上,也不许他们随意翻看,记得最后一次见娘的画那也是在四年前了,那时大哥刚刚回府,夜晚时,不知爹想起了什么,竟然一个人在书房看着画卷发起呆来,他正好有事要找爹,爹也不急着收起来,那时候他才很仔细的看了娘亲的画,不得不说,娘亲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可惜,当年娘亲生下他不到半年就离开了他们,那时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婴儿,哪里能记得娘亲的容颜和品行,也不及享受多少母爱,对于这个娘亲,他是既挂念又尊重。
见楚云裳拿着画卷发愣,乔凝心也忍不住凑了上来。看清了那画像,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美,好美啊!
为何这个女人能有这样美得惊人的神韵?那眉眼,那嘴角,那体态和神情,真是无人能比。乔凝心从不轻易赞美女人,可眼前这幅画中的女人,确实值得她一赞。
这也是乔凝心见过的最为传神的一幅画,可见这作画的人对这女子爱得至深。她抬头看了看仍然沉浸在惊喜中的楚飞,暗叹一声,没想到他平时看起来那么古板,却也是个痴情的男人。
“失而复得,失而复得啊!”楚飞眼角有些湿润,频频说着这两句,伸手从楚云裳手中将画接了过来,一双虎目从未离开过那幅画卷。老天对他不薄,竟然又帮他找回了这幅画!
“既然已经找回了,那也就不必追究什么了,天都快亮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有些哽咽,但终于没有落下泪来。
“爹,这件事你难道就不追究了?”画虽然回来了,可那夜闯右相府的j贼还没捉到。
楚飞将画卷放好,背对着儿子挥了挥手,“你不必担心,为父自有分寸,你们下去吧。”
“好吧,孩儿告退。”楚云裳无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楚云绝和乔凝心,径自走向门外。
“爹,孩儿和凝心也去睡了。”楚云绝上前两步,对他这个爹,恭敬得很。
“去吧。”楚飞头也不回。直到其余的人全都离开了,他才抱着画卷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