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微微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你想得周到,这吴未俊是个聪明人,这样敞开了,倒也光明,爷必定也送了不少人进去,你交待这几个人,仔细着当好差使就是了,最要紧的是藏好身份。”
木通低声应了,告退出去了,李青一个人坐在花厅里,半晌才起身出来,带着绿蒿沿着抄手游廊,往琅嬛居去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九月底,郑嬷嬷连着几天都住在了平阳府,准备着秋月出嫁的事。杨元峰回到了平阳府,隔天,就和杨元嶂一起,往十里庄过来给李青请安来了,李青隔着帘子受了礼,交待了几句,收了几篓子福桔,就打发两人回去了。
隔天,郑嬷嬷疲惫却兴致高昂的回到十里庄,仔细的和李青说着婚礼的种种安排,聘礼多少盒,活雁有多难得,嫁妆多少抬,多少人添了妆,什么时候发嫁妆,什么时候接亲,什么时候发嫁,全福人请的谁,压轿的小公子如何的粉妆玉砌,张家大奶奶准备了多少张小银票子……李青满脸向往的听着,突然坐直了身子,转头看着琉璃说道:
“咱们两个,说什么也得看着秋月出嫁才是”
琉璃正听得出神,听了李青的话,眼睛亮亮的点着头,片刻就反应了过来,又摇起头来,笑了说道:
“夫人若是去了,人家两家别的不用做了,都得忙着侍候你了,这还不说,满平阳府可就没人看嫁妆,看新人出嫁了,都得追着夫人看医神去了,岂不是反倒委屈了秋月?这个热闹夫人是看不得的了,还是我替夫人去吧,我替夫人去送秋月出嫁,再从头看到尾,回来仔仔细细的说给夫人听就是了。”
琉璃说到最后,兴奋起来,转头看着郑嬷嬷,“嬷嬷说说看看,这样是不是最合适?”
郑嬷嬷笑着看着琉璃教训道:
“你个死丫头,都是夫人惯得你,哪的你这样打趣夫人的?有我过去就是了,你也不用过去凑热闹了。”
琉璃吐了吐舌尖,没敢再说话,李青笑盈盈的看着她,抬手叫了她过来,低声说道:
“咱们可以悄悄的去啊,我当公子,你做书僮,找个居高临下的茶楼,看秋月出嫁去。”
琉璃眼睛亮亮的点着头,拍着手,满脸笑容的奉承道:
“还是夫人办法多,这主意最好”
郑嬷嬷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反对,只转头看着李青,“这事,你得请了爷的示下,爷同意了才行。”
李青连连点着头,“你放心,我今天晚上就和他说。”
说着,转头看着琉璃吩咐道:
“你去把咱们出去的衣服找出来,若不合适,还得赶紧让人做新的出来。”
琉璃满脸笑容的曲膝答应着,郑嬷嬷笑着摇着头,三人又说了会儿话,郑嬷嬷告退了出去歇息去了。
晚上,平王看完了文书,李青放下手里的书,跳下床,亲自上前侍候着他洗漱,平王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殷勤的忙前忙后的李青,挑了挑眉梢。
李青侍候着平王躺到了床上,伏在他胸前,笑语盈盈的问道:
“爷今天累不累?”
平王微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李青嘟了嘟嘴,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的看着平王,接着说道:
“后天是秋月成亲的日子,听郑嬷嬷说,准备的还算过得去。”
“嗯。”
平王不经意的应付着,闭上了眼睛,李青盯着平王看了一会儿,从他身上挪开来,转过身,往旁边躺下了。
平王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轻轻转过头,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李青已经背过身去,裹着被子睡下了,平王怔了怔,侧过身子,揽住李青,低声问道:
“你有事要和我说?怎么不说了?”
“爷累了,明天再说吧。”
李青声音淡淡的答道,平王窒了窒,把李青往怀里揽了揽,陪着笑低声问道:
“生气啦?我不过和你玩笑罢了,你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没什么大事,明天再说吧。”
李青闭上了眼睛,平王支起胳膊,探过头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李青抱了起来,让她面对着自己,伸手捏了捏李青的下巴,“你那个丫头成亲的事,都准备好了?”
“嗯,”
平王轻轻笑了起来,低头在李青唇上轻轻吻了下,“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成亲的事?”
“嗯,我想去看看热闹。”
李青垂着眼帘,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平王眉头微微皱了皱,低头看着李青,半晌,才笑着说道:
“你要看热闹,这倒是小事,只是,杨元峰那个宅子太小了些,也不知道关防上能不能布得开,只怕有些不方便,明天我让人去看看?”
“不用关防,我不过想看看热闹,不去杨家,也不去张家,换了衣服,找个茶楼远远看看就行了。”
李青慢腾腾的说道,平王怔了怔,揽着李青,轻轻笑了起来,“你穿了男装,也没有半点男人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弱女子,还是……”
平王低头看着李青,顿了顿,硬生生转了话意,“还是我陪你去吧,咱们一起去看这个热闹。”
李青仰头看着平王,眼睛弯弯的笑着点着头,“我给你当小厮,我就装成你的小厮吧,你总不能带着个丫头出去吧。”
平王吃吃笑了起来,手顺着李青的后背一点点抚了下去,声音低低的笑道:
“你哪里象个小厮的样子?你这眼睛,这腰身……嗯,听说前些日子,你让稳婆局送了不少压厢底过来,要不,现在拿出来,爷陪你,仔细,研究,研究……”
隔天一大早,李青兴致勃勃的换了身玉色长衫,带着穿着书僮装的琉璃和绿蒿,跟着出了门,平王抱了李青上了马,抖动着缰绳,催着马慢慢往前跑着,微微低着头,俯在李青耳边,笑着说道:
“你穿这长衫,倒,柔媚得很,哪里有你这样的男子的。”
李青张了张嘴,刚想反驳,立即又闭上嘴,咽了回去,相公馆里,比她更柔媚的男子多得是,只是,这个,既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也不是她能知道的,李青撇了撇嘴,“爷以为男子都象爷这样粗……那书里说的六朝时候扮观音的玉人,不就是生得比女子还要好的?”
“爷粗什么?粗鲁、粗笨、粗鄙?”
平王没有理会那个六朝的玉人,只盯着李青前半句话追问道,李青眼珠微微转了转,搂着平王的腰,笑盈盈的仰头看着他,“爷觉得哪个更合适些?”
平王怔了怔,笑了起来,“爷可是这天下出了名的美男子号称玉面阎罗的是玉面又是阎罗哪里粗鲁了?这天下,也就你配得上爷,也就爷配得上你!”
李青愕然看着一本正经、满眼促狭的看着她的平王,笑得伏倒在平王怀里,平王空出一只手搂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等她止了笑,才低头仔细的看着她,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真觉得爷太过粗鲁了?”
李青笑着摇着头,仰头看着平王,认真的说道:
“爷是生杀予夺,掌天下兴亡、百姓生死的王,不是整天吟诗作对,怜春伤秋的书生。”
平王低头看着李青的眼睛,突然俯下身子,贴到李青耳边问:
“若有来世,青青是不是想嫁个才华横溢、风流倜倘、温柔体贴的才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喜事(下)李青心里警觉骤生,平王已经抬起头,紧紧盯着李青的眼睛,李青抬手挽了平王的脖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才华横溢?这天下还有人才华竟能比我还多的?风流倜倘,风流倜倘的人都是要妻妾成群的至于温柔体贴,”
李青笑了起来,挽着平王的脖子,直起上身,在平王唇上飞快的吻了下,低低的笑着含糊的说道:
“没有人比爷更温柔更体贴了。”
平王有些眩目般闭了闭眼睛,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拖长了声音,懒洋洋的说道:
“妻妾成群都是要妻妾成群的今天爷才算亲耳听你说了这句话”
李青怔了怔,微微皱了皱眉头,咬住了嘴唇,斜睇着平王,平王轻轻笑着,又念了几遍妻妾成群,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李青,“搂紧我,咱们得赶紧些了,要不然,你就看不到你准备的那些嫁妆招摇过市了。”
平王带着李青从后门进了灯草大街上的一家茶楼,丁一已经垂手等候在茶楼后门口了,直接引着平王和李青上了二楼,二楼临街的帘子已经卷了一半起来,屋子里极是干净清爽,一角放着红泥小炉,旁边的小几上整齐的放着杯、壶等茶具,屋子正中间只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七八碟各色点心,丁一笑着解释道:
“爷,夫人,这些点心都是从厚德居送过来的,汤掌柜还让转告夫人,中间那两碟子点心是大师傅们刚做出来的新鲜样子,夫人正好过来,就请夫人评点评点,若觉得好了,才敢上了菜单子呢。”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走到窗前,探头往外看去,平王跟在李青身后,指着旁边的一条巷子解释道:
“这条叫灯芯胡同,那边过去再转过弯,走上一射之地,就是张府,沿着这灯芯胡同走到底,最西边就是杨元峰的新宅子,下面这条街叫灯草大街,是平阳府里数得着的繁华热闹处,等会儿,嫁妆和花轿都要从灯草大街那边绕过来。”
平王笑着又指着灯芯胡同东头,声音略低了些继续说道:
“那边第二家,就是那个吴未俊的新宅子。”
李青微微掂起脚尖,探头往那边看过去,街道上高低林立的树木挡着视线,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李青看了一会儿,干脆转过头,远远眺望着灯草大街,有些着急的问道:
“嫁妆什么时候过来?”
平王转头看着丁一,丁一身子躬得低了些,陪着笑答道:
“回夫人,外房和内房的大家具,依着规矩,天亮前就得安好,早就送过去了,其它的细软摆设,这个时辰,肯定已经出了张府,大约再有一刻钟,头抬就能过来了。”
平王皱了皱眉头,李青笑盈盈的瞥了他一眼,“那些大家具倒没什么看头,我就是要看那些金银细软,绫罗绸缎,亮晃晃的富丽无比,才好看呢。”
丁一暗暗松了口气,平王笑着坐到桌子旁边,看着桌上的点心说道:
“还有一刻钟呢,吃些点心吧,早上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
琉璃和绿蒿忙上前,侍候着平王和李青净了手,李青仔细的打量着桌上的点心,从中间的碟子里掂了块点心出来递给平王,平王咬了一口,慢慢品着,点了点头,“这肉丁子有些甜丝丝的味道在里头,也很有咬头,鲜香满口,不错”
李青笑着也掂起一块,慢慢吃了,喝了几口茶,才笑着说道:
“这个点心馅心里是放了不少糖,我已经让竹雨试过几次了,帮得好了,再让她教给厚德居的那厨子们的,这馅调得也算过得去,就是这酥皮做得不够好,有些绵,略粘牙了些。”
说着,转头吩咐琉璃,“你把这两碟点心各包一块带回去,交给竹雨,让她仔细尝尝,看看到底是哪里没做好,赶紧让那些厨子改了才好,这两碟点心还没做好,暂时不能上菜单子。”
平王微笑着点了点头,“厚德居的菜品点心,如今可是咱们平阳府的招牌,到平阳府,不去厚德居尝尝瓦块鱼、铁锅蛋这些招牌菜,不买些点心回去,就算是白来了,招牌树起来了,就更得留心才是,宁可少赚银子,也不能砸了这牌子去。”
李青起身笑着曲膝应了,琉璃正要找匣子装点心,丁一笑着低声说道:
“汤掌柜另外有装好匣子的,在那边收着呢,我等会让人拿下去,交给那些婆子们,让她们带回去就是了。”
琉璃笑着点头谢了,垂手侍立在李青身后,眼神却不停的往灯草大街那头溜着。
不大会儿,灯草大街那头一片马蚤动,人流飞快的汇了过去,琉璃有些站不住了,李青急忙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探头往外看去,琉璃忙跟在后面,站在旁边的窗户边,探着半边身子往外看着,平王微笑着站起来,慢慢踱到李青背后,越过她的肩头往外看着。
灯草大街那一头,远远看去,人头耸动,喜庆的弦乐声夹在喧嚣的人声中,隐隐约约的随风传了过来,李青探头往外看着,送嫁妆的队伍走得极慢,几乎是一点点往前晃着,街两边的人越聚越多,越来越热闹,人声鼎沸起来,几乎压住了喜庆的弦乐声,嫁妆慢慢的,总算晃到了茶楼下。
李青探着头,仔细看着,头抬是一对金玉如意,再往后,是金玉子孙满堂石榴摆件、青玉笔筒、羊脂玉璧磬、翡翠玉璧、青玉瓶、赤金嵌宝玉树花开、银粉妆盒……紫檀木、黄花梨官皮箱打开着,里面满扑扑的放着各色金玉镯、簪、钗、指环等等首饰,再往后是各色衣料,片金、闪缎、卷纱、纺蚰……种种色色,夺人眼目。
李青心满意足的仔细看着从茶楼下一抬抬走过的嫁妆,绿蒿和琉璃挤在一处,眼睛瞪得大大的,轻轻的感叹了半晌,转过头偷偷的看了看李青,这些嫁妆可都是夫人给准备的。
李青一直看着上百抬的嫁妆都晃了过去,满足的叹了口气,转过身,仰头看着平王,笑盈盈的说道:
“我看好了,爷去忙吧,我去厚德居、然后再到庆余堂看看那些个药丸子,就回去庄子了。”
平王扬了扬眉梢,“你不看杨元峰迎亲了?”
“不看了,我就喜欢看嫁妆。”
平王笑着看着李青,“你嫁进来的时候,嫁妆可比这个好看得多了。”
李青微微笑着点着头,她的嫁妆几乎搬空了文家的库房,哪有不好看的。平王送李青进了厚德居,又嘱咐了几句,留下丁一侍候着,才带人回了平王府。
李青查看了厚德居的厨房和菜品,又绕到庆余堂后面,查看了成药作坊,仔细的验看了刚做出来的药丸子,就上车启程回了十里庄。
三天后,秋月回门礼后,第二天一早,就和杨元峰一起赶到了十里庄,李青留了丁一和木通一起,在外院招待杨元峰,只拖了秋月进了竹园居,琉璃笑着指挥着满院的丫头拥住秋月,闹着恭喜要赏钱,李青站在檐廊下,看完了热闹,才打发了众丫头,只留下琉璃侍候着,拉着秋月进了东厢,仔细的问着秋月婚后的生活,秋月羞得满脸通红,吭吭嗤嗤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李青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着她羞涩里渗着的甜蜜和浑身上下焕发出来的的容光,长长的松了口气,调笑道:
“算了,你也不用这么为难着了,我也不问你了,就看看你这脸,这蜜里调油的样子,藏也藏不住了,哪里还用说话?”
秋月脸上又红涨了起来,扭过身子,“夫人真是的!”
“杨元峰什么时候回去金川府?”
李青也不再难为她,笑着转了话题,“出了对月就回去,爷的恩典,多给了半个月的假。”
秋月暗暗松了口气,笑着答道,李青点了点头,“杨元峰都快三十岁的人,爷也替他着急,多给他些假,也好让你们早日开花结果。”
“夫人说着说着,又……”
秋月刚褪下去红晕又涌了上来,李青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她,“这你也真是的,我这说的不是正正经经的大实话?你们家老太太就没说过这话?只怕她急得恨不得明天就能抱孙子呢!”
秋月紫涨着脸,琉璃在旁边笑了起来,“夫人就放过她吧,再说下去,秋月姐这面皮里要渗出血来了,杨姐夫可要心疼死了。”
秋月回身拍打着琉璃,李青笑倒在榻上,半晌才接着问道:
“杨元峰回去金川府,你是跟着去,还是留下来侍候你们老太太?”
“我留下来,他,他说,这一趟回去,春节里就不回来了,金川府那边如今忙得很,爷交待了极难的差使,若不是爷压着不让走,他原准备过几天就回金川府去的。家里,元嶂忙着北寺的事,一连十天半月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