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巫这一向还好吧?”
平王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今年的生意,怎么劳动了王爷?要亲自跑这一趟?”
大巫接着问道,平王放下手里的杯子,微笑着看着大巫,温和的说道:
“我正好过来金川府,就顺便过来陇平府一趟,也就是想见见大巫,说一说话罢了,生意上的事,咱们两家还有什么谈不好的?哪里要你操这些个心的?让阿六头人和潘府尹他们去操心就是了,看大巫精神健旺的很,身子这一向还好?”
“还好还好,王爷客气了。”
大巫眼睛里闪过笑意,丁四进来,换了茶水,平王神态轻松的端着杯子,喝了几口茶,才微笑着说道:
“前些天,青青看了个病人,竟诊治不了,很是难过了一阵子,我只好劝慰她,就算是当年的木莲大师,也有治不了的病。”
大巫赞同的点着头,平王放下杯子,继续说道:
“说起来,木莲大师和韩地,和我们林家,也算是渊源深厚,木莲大师离开拉井山,就是先到的韩地,也是在韩地才声名雀起,后来离开的韩地,也是因了我们林家一位姑奶奶的病,木莲大师治不得才离了韩地,去了寒谷寺。”
“王爷说得是,这些我也听说过。”
“木莲大师因为没能治好我们这位姑奶奶的病,给林家留下了一枚木莲令,还有两粒百子莲,后来,这两样东西成了我们林家的传家之宝,前年,我中了毒,那枚木莲令救了我的命,也成就了我和青青的姻缘,真是天意注定。”
大巫坐直了身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说起来,木莲神也算是和林家有缘。”
平王微笑着点着头,感叹道:
“是啊,木莲大师一直庇佑着我们林家,说起来,木莲大师留下来的两样东西。”
平王仿佛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才笑着说道:
“大巫,木莲大师留给林家的百子莲,倒让我想不明白,世人都知道,这百子莲不过是绝人子嗣的东西,当初,木莲大师怎么会留了这种东西给林家?”
“这百子莲,世人都以为不过是绝人子嗣的东西,其实,倒不全是。”
大巫笑盈盈的说道,平王眼睛里闪过丝亮光,“这百子莲,据我们越人传下来的说法,倒是无上的圣药,可是用来救人的,虽说怎么个用法,治什么样的病,木莲神没留下什么说法给我们,但这百子莲,绝不单单只是世人以为的那样,是绝人子嗣用的。”
大巫身子微微往前倾了过去,看着平王,接着说道:
“王爷娶了青巫,这木莲令也就不算什么了,这百子莲只怕是这世上最贵重的物事了,王爷若想知道这百子莲的用法,回去问问青巫,不就知道了,青巫是木莲传人,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平王眼睛里亮光闪烁,纵声大笑起来,“大巫说得对,没人比青青更清楚这事了,多谢大巫!”
第一百六十一章谋划(上)平王眼睛里闪着亮光,他也是糊涂了,以青青的聪慧,既然敢喝了那碗药,自然是有所依仗才对,他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呢,若这百子莲只是绝人子嗣的东西,木莲大师当年也不会留下这种东西给林家?
仿佛有股微薰的风轻盈的吹散了平王心头所有的阴郁,这屋子仿佛也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窗外的青藤在风中招摇着,看起来是那样的柔美可喜,今天的茶水格外的清香,坐在他对面的大巫,笑声也动听了许多,平王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送走了大巫,平王在黑衣卫的簇拥下,往平阳府疾驰而去。
逸梅庄桃花源花厅,李青坐在上首椅子上,看着竹叶和竹枝手里的图纸,木通站在旁边,指着图纸上的亭台楼阁,仔细的解说着,李青渐渐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下意识的抬起手,隔着衣服摸着挂在脖子里的戒指,木莲肯定是回去了的,他的来也和她的来不一样,这庄子,她还不一定用得上呢。
“夫人?”
木通声音略提高了些,又叫了一声,李青才惊醒过来,“我又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夫人,十里庄现在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帘帷花草也挂上摆好了,夫人最好能亲自过去一趟看看,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奴才也好赶紧让人改了去。”
李青笑着点着头,“嗯,后天吧,我和郑嬷嬷一起过去,让嬷嬷也去看看好不好,若嬷嬷不喜欢,就赶紧改了去。”
“是,玉山脚下的温泉庄子,地基也打得差不多了,连爷说,让奴才结束了十里庄的事,就去那边看着,杨元嶂虽说管得不错,可毕竟不熟悉夫人的喜好习惯,还是让奴才去看着的好,夫人的意思?”
“嗯,你就照庆叔的安排去做吧。”
木通答应着,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退出去了。
李青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带着竹叶和竹枝沿着抄手游廊,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盛开的花草,一边慢慢晃进了内院,吩咐竹叶取了紫竹摇椅出来,放到檐廊下,坐下来轻轻晃着,悠悠然想着心事。
琉璃泡了茶端过来,李青睁开眼睛,接过茶,转眼看到是琉璃,微微直起上身,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她,琉璃面容微微有些憔悴,眼神黯然中带着丝寂然,李青微微有些心惊,“琉璃,你……”
琉璃转身取了只小杌子过来,坐到李青身旁,拿着把绢扇,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李青打着扇子,一边低声说道:
“我没事,夫人不用担心。”
顿了顿,琉璃抬头看了李青一眼,态度安然的继续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他若肯成家,这会儿,只怕早就儿女成群了,我也不过就是想讨个确定的话罢了,夫人,不用挂心我,只是……”
琉璃抬头看着李青,声音低沉却坚定的说道:
“夫人不要再替我选人了,我想自梳,不嫁人了。”
李青直起了身子,眼神关切的盯着琉璃开解道:
“琉璃,感情这东西,最是靠不住,你先不要做决定,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说这事也不晚,这世上,哪有什么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事儿的?”
琉璃缓缓的摇着绢扇,抬头微微笑着看着李青,“夫人,这事,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不想离开夫人,原想着,能……和他一起侍候着夫人,是最好的事,如今,既然这样,我不想再离开夫人身边。”
李青笑了起来,“你也是个傻丫头,你不想离开我,这还不容易,也不是人人都象秋月那样,要嫁出去的,你嫁了人,就给我做个管事嬷嬷好了,象郑嬷嬷那样,不也一样大家在一起的?!”
“除了夫人,我可不耐烦再去侍候别的人,累死累活的,都是你的本份!夫人,你不用再劝我了,我还能委屈了自己不成。”
琉璃轻轻笑着说道,李青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把手里的杯子塞给琉璃,往后倒了过去,“随你随你,不过,那个自梳,你先不要急,等你过了三十岁了,还不想嫁人,再梳上去就是了。”
琉璃眼睛里闪过丝黯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郑嬷嬷脚步端庄的进了院子,站到摇椅边,皱着眉头看着懒洋洋的摊开四肢,躺在摇椅上的李青,李青笑着摆着手,“嬷嬷不要说我,让我懒一会儿,就一会儿。”
郑嬷嬷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夫人,去接其其格小姐的人回来了,其其格小姐不肯回来,说还没逛够呢,一个姑娘家,这是什么规矩?还有,浣花院里的刘嬷嬷刚来回说,苏泰小姐从早上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只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李青怔了怔,抬手抚着额头,“嬷嬷,其其格,唉,你派两个妥当的婆子过去,把她从秋月那里接出来,送到三爷府上,交给苏夫人去,至于苏泰,派人去请个太医来,给她诊诊脉!”
李青突然直起了身子,怔了半晌,才转过身吩咐郑嬷嬷:
“先不要请太医,等会儿,我见了庆叔,就过去看看她,还有,叫丁一过来见我。那个托娅呢,她没什么事吧?”
“也就那个托娅,还算是个省心的,这会儿,在后面园子里的水阁里,跟着王远家的,学着做针线呢。”
李青微微有些怔神,托娅这个庶出姐姐,一直仿佛苏泰的影子般随侍着苏泰,这会儿,苏泰从早晨到现在躺在床上,不吃不起,若是在草原上,托娅敢不敢跑到园子里的水阁里学针线去?
李青轻轻叹了口气,“嬷嬷要仔细的叮嘱了那些丫头婆子们,都用些心侍候着,三个小姐,可都是人家父母的掌中明珠,在咱们这里这一年里,万不能委屈了一星半点,若是有哪个敢怀了轻慢之心的,嬷嬷只管重重处罚了就是,我既带了她们回来,就要对得起人家父母才行。”
郑嬷嬷郑重的点着头,“夫人放心。”
未正时分,连庆到了逸梅庄,李青站在桃花源花厅门口迎着他,连庆人黑瘦了些,精神却极好,磕头请了安,李青虚扶了他起来,进了花厅。
李青在上首坐了,满眼笑意的仔细的打量着连庆,“庆叔坐吧。”
竹枝搬了个圆凳过来,连庆微微犹豫了下,李青笑着说道:
“庆叔坐吧,这也是您应得的体面。”
连庆微笑着谢了坐,斜签着身子坐了,声音温和的说道:
“这是夫人宽厚,奴才就斗胆坐了,也是让家里大小奴才们都能看到夫人的宽厚仁德,一心一意侍候主子的,主子也必能厚待他。”
李青眼睛里涌起股酸涩来,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做这个王妃前,庆叔见她时,从来不肯坐着,从来都是规矩极严、毕恭毕敬的敬着她,他用自己的恭敬和规矩压着其它人,不让他们因为她的无根无靠而生出轻慢她的想法来,如今,他肯坐下,也是为了彰显她的厚德,她是庆叔生活中的全部,若她真回去了,庆叔怎么办?
“夫人。”
竹枝送了热茶过来,低低的叫着她,李青笑着接过杯子,低头喝了几口,才稳住了心神,看着连庆笑着说道:
“庆叔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最近是不是太累着了?”
“夫人去上岭草原的时候,我去了趟金川府,路上赶得紧了些,加上这一阵子,在玉山工地上呆的时候长了些,一直在太阳下,人也晒得黑了,这都不打紧,奴才身子好得很呢!”
连庆笑着说道,李青仔细的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嗯,庆叔精神气色倒真是都很好。”
“夫人,这次来,有几件事,得请了夫人示下。”
李青放下杯子,转过头,示意竹枝等人退了下去,才回过头,看着连庆,连庆声音压低了下去,“夫人,那几样丸药,广慈大师来信了,说是极好的药,如今在庆国各个铺子里都卖得很好,我已经让苏叶开始往晋地、金川府的铺子里铺货了,前一阵子,王家老爷子找了我,想多要些份额,我没答应他,一来,这药的量不能放得太大,免得做坏了招牌,二来,他那三成,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我想着,也不宜让王家赚得太多,钱,在咱们自己手里总是要安心些。”
李青点了点头,“庆叔想得周到,这生意上的事,你做主就是。”
连庆笑了笑,从袖子里取了张拜折出来,递给了李青,眼神微微有些阴冷的说道:
“夫人先看看这个。”
李青接过拜折,打开来,低头翻了几页,猛的合上了折子,惊讶的看着连庆问道:
“这是谁送过来的?这些铺子,田庄,草场,得值多少银子?”
连庆眼睛里闪过丝冷笑,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家,顾姨娘家。”
李青怔住了,用两根手指拎起折子,捏在手里轻轻摇着,歪着头盯着折子看了一会儿,才轻轻笑了起来,“他们是不是想着,今天先送过来,早晚我得连本带利吐出来还给他们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谋划(下)连庆松了口气,面容轻松了下来,语气里带出淡淡的几分讥诮来,“顾家家主的意思,愿意献了顾家全部的家财,只想求着依附于夫人。”
李青眯起了眼睛,用两根指头拎着折子扔到了几上,“文姨娘躲在文府那些天里,谁见过她?说过什么话没有?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有人怂恿着她往外逃的?”
“文姨娘逃回文府当天,罗显明就过来跟我说了,陈姨奶奶屋里有个叫莺哥的二等丫头,是罗显明的远房外甥女,特意送进去当差的,听说是大小姐去祭祀亡母时,顺路裹带着文姨娘出来的,莺哥说,文姨娘话里话外,很是感激顾姨娘。”
“这文家一个两个,都是从头蠢到了脚,文姨娘这些年,大约都是这个顾氏手里一杆好用无比的枪,到头来,只怕把小命都赔进去了,她还感激着人家呢。”
李青满脸的讥笑,连庆垂下眼帘,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文姨娘已经没了,是丁一和孙义,说是奉了爷的命,鸩杀的,我也在,看着把她火化了。”
李青怔住了,突然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半晌,才稳了稳心神,带着丝怅然和伤感,低低的说道:
“毕竟跟了他十来年,又生了两个孩子,他竟真下得去手!”
连庆抬起头,仔细的看着李青,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凝重的说道:
“夫人,这事,爷做得不差,对夫人也只有好处,象文姨娘这样愚蠢又不自知,凡事都想着插只手、当个家的,这么个结果,不过是早晚的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今天的事,爷日后若真想让大少爷袭了这王位,也会先解决了她,夫人只看文太妃,什么时候发过话?作过主的?万事只听爷安排,文姨娘能做得到?”
李青垂着眼帘,点了点头,连庆看着她,继续说道:
“这事,我仔细思量过,还是应该让夫人知道真相的好,夫人这脾气,看起来温顺,可实地里,主意大,脾气更大,若真以为爷把文姨娘弄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难免不带出些气性来,为了这个,伤了夫人和爷之间的和气,可犯不着,倒是这个顾姨娘,心机深沉了些,顾家,又是个狠得下手的,是祸端,这事,夫人不必理会,我来处置就是了。”
“庆叔,我哪里象你说得那样!王爷怎么处置他的后院,那是他的事!我何曾有过什么气性来?!我哪有功夫管他那些个烂事!我自己的事还忙不完呢!”
李青有些羞恼的嘟囔着,连庆眼睛里溢出笑意来,温和的看着她慢慢的叮嘱道:
“有些事,夫人犯不着去管,自然有奴才们去打理,有些事,夫人还是要费心管一管的。”
“庆叔,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想听听庆叔的意思。”
李青忙岔开了话题,“从上岭草原回来的路上,爷和我说,当初木莲离开韩地,竟是因为他没办法医好林家一位姑奶奶的病,所以才在那位姑奶奶死后第二天,就离开了韩地,后来才进了寒谷寺的。”
连庆仔细听着,轻轻点了点头,“我也听到过这个说法。”
“庆叔听到过?在哪里听到的?谁说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李青惊奇起来,直起上身,急忙追问道,连庆笑着看着李青,半晌才慢腾腾的说道:
“还能在哪里?在寒谷寺里听到的,夫人还记不记得寒谷寺后山枯院住着的那个老和尚?”
李青点了点头,“我知道,听说他还是老和尚的师叔祖,辈份很高。”
“嗯,不光辈份高,年纪也大得很了,当年就是他给夫人摇的签筒,据他说,他的师祖的师祖侍候过木莲大师,夫人说的事,我也听他提到过一次,不过据他说,不是木莲大师不能治,而是不愿治,后来,木莲大师愧疚之下,才离了韩地,遁入寒谷寺的。”
李青拧起了眉头,不愿治?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别的,就没听他提过了。”
“庆叔,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王爷说,木莲因为医不好那位姑奶奶的病,就留下了一枚木莲令和那两粒百子莲,给林家当作补偿,庆叔,木莲医不好的病可不只一例,多着呢,连误诊致死都有过一起,何曾见他给过人家什么补偿?这是一,王爷说,那位姑奶奶死后,墓道一直没有封过,说是木莲留下的话,不让封了墓道的,林家还严禁后人靠近那位姑奶奶的墓地,王爷说他十几年前,送先王入玉檀山时,从那位姑奶奶的墓前经过,看到墓道入口已经坍塌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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