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转过头,斜睇着平王,微微带出些恼怒的神情来,“爷这话什么意思?”
“青青,那时候一天诊几个?”
“三个,事不过三!”
平王搂紧李青,大笑起来,半晌才止住了笑,重重的叹了口气,“青青,你,是懒了些!能不管的事就不管,能让下人做的事自己决不操心,但凡需要刻苦的事儿,青青都学不出来,这琴、这字、这针线、嗯,还有骑马。”
李青脸上泛起丝羞恼来,连老和尚也没说过她懒!他凭什么挑剔她这些?李青转过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带着满眼的骄傲盯着平王,慢腾腾的说道:
“第一,我身子弱!第二,就是懒,那又如何?!若我再勤快点,这天下的男人,都得羞愧死了!”
平王怔了怔,搂住李青,带着满眼的笑意,温和的说道:
“青青恼了?有爷在,青青大可以放心,想怎么懒都行,嗯?”
李青轻轻嗤笑着,冷冷的“哼”了一声,“从头一次见爷到现在,我就没过过一天省心的日子!放心?放哪里去?爷这里?哼,这倒真正是个好听的笑话了,爷若靠得住,母猪都爬到树上去了!”
平王满眼惊愕的看着李青,李青也怔住了,坐直了身子,咬着嘴唇,转头看向窗外,她怎么又失控了?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是那个王虎,那个王虎又让她伤痛起来,若不是他捉了她回来,她是不是也能找一个这样的良人?这样荒唐的世间,竟然真的有王虎这样的良人在啊,可是,为什么现在要展示给她看?她宁愿不知道!
宁愿以为没有这种人!李青只觉得眼泪涌了出来,垂下了眼帘,垂下了头。
平王脸色渐渐阴冷下来,嘴角轻轻抽动了几下,慢慢伸手托起李青的下巴,李青垂着眼帘,眼角挂着泪,平王脸色缓了缓,张了张嘴,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却只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李青的衣袖,才想起帕子已经用了出去,只好拉着自己的衣袖给李青拭着泪,“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青青,你……”
李青眼泪又滚了下来,平王忙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下次不要这样说话就是了,不要哭了,再哭把眼睛哭肿了,等会儿就不能逛街了。”
李青慢慢止了眼泪,垂着头,不再说话。不大会儿,丁一在车外恭敬的禀报:
“爷,夫人,到东弯街了。”
李青轻轻摇着头,低低的说道:
“我要回去。”
平王眉头挑了起来,低低的吼道:
“青青,是你忤逆了爷!爷也没和你计较,你还要怎么?!看样子,倒象是爷委屈了你!”
李青扭过了头,看向窗外,平王额角上青筋跳了跳,冷冷的吩咐道:
“回去!”
车子慢慢转了方向,缓缓往东城驶去,平王紧绷着脸,盯着李青,冷冷的吩咐道:
“你回去,给爷抄女戒!抄到爷满意为止!”
李青扭头看着窗外,并不理会他,不过就是抄女戒,她也不是没抄过。
车子回到院落大门口时,门口已经停满了车辆,李青微微松了口气,琉璃她们到了。
平王跳下车,径直进了院子,李青慢腾腾的扶着个婆子的手,下了车子,慢悠悠进了内院。
琉璃接在了内院门口,汪家的丫头仆妇已经退出了院子,内院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都是李青带来的丫头婆子。
李青扶着琉璃,微微借了点力,进了屋,琉璃往后看了看,笑着低声问道:
“夫人和爷一起走的,爷今天怎么没送夫人进来?”
李青轻轻笑了起来,“生气了,让我回来禁足抄女戒呢。”
琉璃怔了怔,脸上露出笑意来,李青歪着头看着她,轻轻啐了一口,“呸,我都被禁足抄那个劳什子女戒了,你竟然还笑!”
琉璃抿嘴笑了起来,扶着李青进了屋,竹枝曲膝接在门口,琉璃转过头问道:
“热水可好了?”
“好了。”
竹枝忙答道,琉璃扶着李青直接往净房走去,“一进院子,我就让竹雨先烧热水了,夫人一回来,必定要叫着难受,要沐浴的。”
李青忙笑着点着头,“真是难受死了,我要好好泡一泡,还有,我中午没吃饱,这会儿有些饿了,让竹雨先随便做点什么给我垫一垫。”
琉璃忙回头吩咐了竹枝,才和竹叶、水苏一起侍候着李青沐浴洗漱,换了件白底绣淡绿缠枝花卉紧身宽袖夹袄,一条白色素绫曳地裙,绾了头发,插了支翠玉簪,竹枝已经端了碗糖蒸酥酪过来,李青坐在炕上慢慢吃了,舒服的伸展着腰身,靠在了家常半旧靠枕上。
绿蒿托着个匣子进来,曲膝福了一福,笑着禀道:
“回夫人,木管家让人封了个匣子送过来,说是夫人要的。”
李青皱了皱眉头,她哪里要过什么东西?琉璃接过匣子,递了过来,李青接过,撕了封条,打开来,匣子里放着只制作粗劣的桃子,李青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桃子好象是两半的,李青伸出拿起桃子,里面还放着个更加粗糙的什么东西,李青拿起来,看了半天,才恍然明白,这就是那个压箱底的东西了。
李青忍不住笑了起来,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这么看起来,倒象是小人儿了,上面的应该是男的,下身一个猛然的突起,合起来正好在下面一个人的两腿间,突起过高,穿过下面一个人的两腿又露了出来,李青笑得气都有些透不过来了,忙把小人儿放回了匣子。
几个丫头一脸迷惑的看着李青和匣子,李青喘过气来,叫过竹叶吩咐道:
“你去,问问那些个婆子,哪个家离这一带最近,让她来见我。”
不大会儿,一个婆子跟着竹叶进了屋,跪倒磕头请了安,竹叶笑着介绍道:
“禀夫人,这王婆子,老家就是这双山城的。”
李青笑着点点头,转过头吩咐琉璃等丫头:
“你们先下去。”
琉璃带着丫头们退出了屋子,李青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王婆子,取过匣子,推到王婆子面前,笑着说道:
“今天叫王嬷嬷过来,是想请嬷嬷帮我看看这个物事,嬷嬷可认得。”
王婆子满脸疑惑的上前打开匣子,顿时唬得脸上变了颜色,“回,回夫人,这个……”
李青怔了怔,立即明白过来,急忙解释道:
“嬷嬷不用害怕,这不是府里的东西,是我让人从外面找了刚送过来的,关于这个物事,有些个不明白的地方,才叫了嬷嬷来问问的。”
王婆子脸色放松下来,心有余悸的轻轻拍了拍胸口,才笑着说道:
“回夫人,那个,这个是乡下人嫁姑娘时,压箱底的东西。”
李青笑着看着王婆子问道:
“嬷嬷可知道怎么个用法?”
王婆子笑着点了点头,打开桃子,取出里面的小人,打开又合在一起,带着些不自然的神情说道:
“就是这样。”
李青苦笑着看着王婆子手里的小人,皱着眉头问道:
“这压箱底的东西都是这样的吗?你有没有见过做得精致些的?”
王婆子把小人小心的放回了匣子里,笑着说道:
“回夫人话,大户人家用的,自然比这个精致不少,还有用金子银子做出来的,乡下人用的都是这个,没别的了。”
李青扬了扬眉梢,停了一会儿,看着王婆子问道:
“嬷嬷当年出嫁时,用的是哪种压箱底?”
王婆子脸上红涨起来,半晌才吭吭吃吃的回道:
“回,回夫人,奴婢的老子原先侍候过三老太爷,三老太爷在奴婢老子成亲时赏赐过一套东西,奴婢出嫁时,奴婢娘就给奴婢压了箱底。”
李青眼睛弯着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嬷嬷这个东西现在放在哪里了?”
“回夫人话,奴婢大女儿出嫁时,奴婢就用这个给她压了箱底!”
李青怔了怔,轻轻咳了几声,笑着说道:
“多谢嬷嬷,这事,出去不可提起半个字,嬷嬷是老人了,自然知道这中间的轻重。你先下去吧。”
王婆子急忙答应着,告了退,小心的退出了屋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女色外书房里,平王紧绷着脸,上身笑直的端坐在桌子后的扶手椅上,汪府尹躬着身子,手里拿着张节略,鼻尖上渗着密密的汗珠,正仔细的禀报着政务,平王冷着脸听完,又追问了几句,微微抬了抬手,冷冷的说道:
“嗯,你做得很好,退下吧。”
汪府尹跪下磕了个头,躬着身子退出了门,退到了院子里,才直起腰身,舒了口气,抬手抹了把汗,虽说是四月里,他这一场觐见下来,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抹完了汗,汪府尹眉头又皱到了一处,爷夸他很好,可这声音里无论如何也听不出一丝欢喜来,王爷从头到尾透着不痛快,爷是真觉得他做得好,还是,有别的意思?
汪府尹磨磨蹭蹭的出了院子,也没见到一个认识的人,只好先回了府。
进了内院,夫人张氏迎了上来,侍候着他坐到榻上,捧了茶上来,屏退了丫头,张氏坐到汪府尹身边,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
汪府尹端起杯子一饮而进,张氏接过杯子,放到旁边的几上,汪府尹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爷倒是夸了句好,可声音冷冷的,整个人从头到脚透着不痛快,我这一路出来,也没找到个能问的人,也没能问一问。”
张氏眉头也拧了起来,往汪府尹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
“那,老太爷送来的,要不要?”
汪府尹抬起手,轻轻的揉着额头,犹豫不决的说道:
“爷这次,毕竟是带着夫人出来的,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个由头,咱们一丁点都不知道,万一,爷和夫人正是琴瑟和合的时候,这事,只怕要得罪夫人。”
“爷还怕得罪夫人?只怕早就得罪了!”
张氏撇撇嘴说道,汪府尹叹了口气,拉了张氏的手说道:
“我也知道,就冲你出身张家这一条,夫人也不会待见我,可是,这事,你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张氏伸手点了点汪府尹的额头,嗔怪道:
“你呀,想什么想?大哥都跟你说得有多清楚了?你也用这脑子想想,爷若不是护着姨娘,护着孩子,会让姨娘回娘家生孩子?哪有这样的规矩?老太爷也跟你说过,爷娶夫人,就是冲她这无根无依!也是姨娘任性,不然早几个月接了四妹妹进府,何至于如今怀了身子,身边连个侍候爷的可靠人都没有?你还要想什么想?
大哥还能害你?”
汪府尹拧着眉头,转头看着张氏,迟疑着说道:
“万一……”
张氏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的老爷,你也想想,爷喜欢美人,爱新鲜,这韩地谁不知道?这些年,王府里,隔个一年两年就得抬进去一个,可从来没断过!现如今,爷娶了夫人,也有小一年了,今天咱们不送进去,明天就有人送一个到爷床上去!谁不打着这主意呢!”
汪府尹垂下眼帘,半晌,点了点头,抬眼看着张氏嘱咐道:
“稳妥点,我先过去,找丁大爷先探探话,安排安排,你现在就去,看着四妹妹赶紧打扮了,坐着车先离得远些等着我的信儿。”
张氏点了点头,汪府尹起身出去了,张氏也转身出了院子,往后面花园里去了。
汪府尹托人找了丁一出来,拉着他进了门房间,贴在丁一耳边,低低的说着话:
“……是内子嫡亲妹妹,识书达礼,长这么大,可是连二门也没出过,生得花容月貌,不能再好了,也就给了爷,才不枉了她这才貌人品……想让爷看看,您看?”
汪府尹边说着,边塞了个荷包到丁一手里,丁一忙推了回去,笑着说道:
“汪大人,您这是要害了我,爷的规矩严,就这个,就能送了小的的命,小的万不敢违了爷的令,汪大人请收回。”
汪府尹笑着收回了荷包,放进怀里,微微躬着身子,“丁大爷,您看,这事?咱们不就图个爷高兴嘛。”
丁一微微低着头,思量了片刻,笑着说道:
“汪大人,这事,可没有做奴才的插手的理儿,这关着内宅,爷有明令,小厮们不得结交内宅,这事,汪大人得自己找爷才行。小的,实在不敢违了爷的令。这会儿,小的还领着爷的差使,急着出去,爷的脾气汪大人晓得,若晚了,可不是玩的,小的先告退了。”
丁一说着,客气的告了退,出门往大门外出去了。
汪府尹站在门房间,拧着眉头仔细的思量了半晌,跺了跺脚,出了院门,不大会儿,带着个戴着帷帽的窈窕女子重又进了院门,请见王爷。
平王脸上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眯着眼睛看着指挥着婆子丫头摆饭的竹雨,她竟让竹雨把饭给他送到了这书房里!她这是什么意思?!
汪府尹带着女子到了书房门口,女子取下了帷帽,紧张的拉了拉衣服,露出丝浅笑来,跟在汪府尹身后进了书房,跪倒在地,竹雨回过头,看着后面的女子,眼眶微微缩了缩,急忙盛了饭放好,带着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出了屋,竹雨低声吩咐道:
“小秋、小冬,你们两个留在门口侍候着,可千万惊醒些,仔细听着动静!”
说完,急急的拎着裙子,往内院狂奔进去了。
平王看着竹雨等人出了门,眯着眼睛看着汪府尹和后面的女子,冷冷的问道:
“你又请见爷,有什么事?”
汪府尹忙重重的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回道:
“回爷的话,这是下官内人嫡亲妹妹,今年十七岁,识书达礼,极为仰慕王爷,下官就,就,带她来拜见王爷,求王爷鉴赏。”
平王紧紧抿着嘴,突然站了起来,大步出了书房,书房门口,小秋和小冬正侧着身子,耳朵贴在帘子上,全神贯注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平王猛的掀帘出来,看了眼大瞪着眼睛,张着大嘴巴的小秋,转过身,又看了眼飞快的眨着眼睛的小冬,“哼”了一声,大步往内院进去了。
小秋和小冬呆怔怔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醒悟过来,急忙往内院奔了过去。
平王掀起帘子,闯进内院东厢时,竹雨正指手划脚,焦急万分的和李青禀报着:
“……不去就晚了,爷都看直眼了……”
平王恶狠狠的盯着竹雨的后背,李青看到平王进来,急忙喊道:
“竹雨!爷您来啦!”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的下了炕,伸手把竹雨拉到了自己身后,推着竹雨往后退去,边退边笑着说道:
“爷这会儿怎么过来了?吃了饭没有?爷您请坐。”
平王往前走了两步,李青推着竹雨转着身子,背着手把竹雨往门口推去,笑着吩咐着:
“爷这会儿过来,肯定还没来得及吃饭,竹雨快去给爷准备饭菜去,快去。”
李青一边说着,一边把竹雨推了出去。竹雨飞快的出了正屋,放下帘子,站在院子里,抚了抚胸前,闭着眼睛舒了口气,赶紧往后面厨房去了。
李青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挥了挥手,竹叶会意,忙带着屋里侍候的小丫头们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李青泡了杯茶端了过来,笑盈盈的递给端坐在炕上的平王,平王眯着眼睛盯着李青,也不接茶,李青举了一会儿,把杯子放到了平王面前的几上,侧着身子坐到了炕上,满眼笑意的看着平王说道:
“看来这个美人儿,虽说爷看直了眼,可还是不太满意。”
平王窒了窒,端起杯子,一饮而进,重重的把杯子放到了几上,“青青,你!爷让你抄的女戒呢?”
李青眼神飘忽起来,陪着笑说道:
“是这样,我抄了一篇,一看,那字真是难看,怕气着爷,就烧了,又抄了一张,唉,还是太难看,怕气着爷,又烧了,就这么抄了烧,烧了抄,一张好看的也没抄出来,唉,我打算今天抄上一夜呢。”
平王怔怔的看着李青,半晌才长长的透出口气来,指了指李青,又指了指杯子,“你!再去给爷倒杯茶!”
李青笑着站起来,重新泡了杯茶端过来,平王接过,喝了一口,放到了几上,李青转过身,又侧着身子坐到炕上,笑吟吟的看着平王,半晌,平王才咬牙切齿的说道:
“爷这会儿若不进来,爷若是今晚歇在了外头,你和你那些丫头,还不知道把爷说成什么样子!哼!爷就在你眼前,让你好好看着!爷是那没见过世面的?谁能让爷看直了眼?啊?”
李青忙站起来,曲膝行着福礼,低着头说道:
“爷请息怒,是妾和丫头们没有见识,是那丫头看美人看直了眼,妾看陈姨娘就看直眼过,爷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再绝色的美人,也不过多看两眼,绝不会直了眼睛,是妾和丫头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