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在旁,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郑嬷嬷笑着转过身子,曲膝福了一福说道:
“这位大爷,请稍候片刻,我去回了我们姑娘,再请大爷进去回话。”
赵勇忙躬腰回礼道谢,垂手等候在门口。郑嬷嬷转身进了屋子,片刻,请了赵勇进去。
李青端坐在东厢炕上,赵勇跪倒磕头请了安,从怀里取出了那个小匣子,奉了上去,“禀小姐,这是广慈大师让带给小姐的,广慈大师还让转告小姐,开了春寺里会派些人到韩地来侍奉小姐。”
李青脸上微微有些变色,接过郑嬷嬷递过来的匣子,打开来,看了一眼,猛的合上,推了出去,竟敢把这个给她带了回来!她如果肯做这个护法,又何必入官?何必到这韩地来?何必那样千辛万苦的逃跑?何必嫁给那个平王?李青越想越气,带着满脸的怒气训斥道:
“谁让你接过来的?谁让你带过来的?谁让你替我做主的?”
赵勇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青,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青举起匣子,狠狠的往地上扔去,赵勇敏捷的扑过去,接了下来,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匣子可远比他的性命贵重得多!李青恨恨的盯着他,抬手指着他说道:
“既是你接的,你就再把这破东西送回去,给那老和尚送回去!出去!”
赵勇狼狈的退了出去。李青坐在炕上生着闷气,郑嬷嬷、秋月和琉璃关切的看着她,秋月回身示意松萝倒杯茶来,松萝用紫檀木小托盘小心翼翼的托了杯茶过来,秋月接了奉给李青,转身悄悄示意她们退下。
李青喝了口茶,恨恨的说道:
“这个老和尚,要害死我嘛?!”
“姑娘?”
郑嬷嬷不解的看着她,琉璃沉思着,秋月笑着回道:
“月静师父让我们转告姑娘,她出了正月就出发往韩地来。说要来陪着姑娘。”
李青“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月静要来,一多半是她的本心,一小半只怕是老和尚的安排!让平王的人把这木莲令和木莲信物带过来,这老和尚要做什么?打算把寒谷寺搬到韩地来?交到平王手里?老和尚那么精明的人,不会蠢到认为她嫁了平王,就和平王是一体的了!老和尚既然要交给平王,就让他交去!她可不管!
那个庞大的寺院要是压在了她身上,她还不得累死?还有什么轻松和自由可言?她还想着哪天不想做这个王妃了,就来个假死遁去,过一过上一世一直梦想的那种到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不干活的日子呢!这会儿,老和尚送了这破匣子过来,她就是死了,再烧成了灰都只能埋在林家的坟地里!
李青越想越气,恨恨的咬着牙,郑嬷嬷关切的看着她,李青脸上的愤怒越来越重,琉璃上前半步,笑着劝道:
“姑娘也不要想得太多,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呢?!”
李青怔了怔,是的,琉璃说得对,谁知道明天会如何,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李青脸色缓和了下来,郑嬷嬷松了口气,赞赏的看了琉璃一眼,笑着说道:
“琉璃这丫头越发的伶俐了。”
李青放松了身子,笑着吩咐道:
“你们两个,走了这么长的路,也累了,先下去好好沐浴洗漱,就去歇息着吧,明天再进来当值,衣服、屋子什么的,郑嬷嬷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快去吧。”
秋月和琉璃笑着告退出去了。
赵勇回了王府,见了王爷,小心翼翼的把匣子奉了上去,仔细的禀报了,平王皱着眉头听了,没有言语,只挥手让赵勇退了下去。
平王坐在椅子上怔了半晌,才慢慢打开匣子,用指腹轻轻抚着匣子里的令牌和那个沉重的十字架,她竟不愿意接这匣子,和这匣子里的东西,寒谷寺对她这护法身份秘而不宣,也是遵了她的意思,她仿佛不想做这护法,为什么?
隔了大半个月,孙义送了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婢女过来,李青打量着两个婢女,都是中等个,一个瘦削些,看起来干净利落,很是干练,笑起来眼角带着几条深深的鱼尾纹,眼神却有些清冷,另一个面容秀丽白皙,眼神极为干净,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孙义陪着笑,恭敬的禀报道:
“禀小姐,这两个婢女是王府的护卫,身手都很好,遵爷的吩咐,特意挑选出来贴身保护小姐的,一个叫梁静,一个叫程燕。”
李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孙义和两个侍卫婢女,默然点了点头,这两个是明的,暗里或许还有,是保护她,也是看着她。
第五十一章成亲(上)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四月里,月静带着几个女尼到了韩地,李青托三爷给她们找个安身的尼庵,三爷很快就把她们一行人安排到了玉山脚下,离逸梅庄不远的一个几乎空无一人的小尼庵中,李青没有过问月静等人的安排,平王自会让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不需要她多费心。
郑嬷嬷和四个王府来的嬷嬷越来越忙,每天脚不连地的从衣料看到首饰、外房家具、内房家具、金玉摆设、妆盒、粉盒、杯碟碗筷、子孙桶、梳妆镜……盯着文府和王府派来的针线上人赶着做嫁衣,盖头,荷包,开箱礼,百子被,新房的各色帐子、帷幔……菊影阁院子里中总是堆满了各色衣料、首饰、金银摆设、古玩玉器,李青有兴致就挑拣一番,没兴致就打发秋月和琉璃去看,这些贵重的陪嫁,一半是从文府的库房里搬出来的,一半是三爷送了来的。
菊影阁和文府上下忙成一团,乱成一团,李青却渐渐把注意力转到了外面的庄子和铺子上,对嫁衣和那些家具、衣料、首饰等等几乎撒手不管,全扔给了郑嬷嬷和秋月、琉璃几个,开始天天盯着连庆买庄子,看铺子。中间还带着梁静和程燕,穿了男装,偷偷跑出去了好几趟相看铺子,从街上买了许多值钱不值钱的小玩意回来,跑得顺脚了,就准备出城去看看庄子,在城门口,却被三爷恭敬而客气的拦了回来,隔天,丁一送来了逸梅庄的图纸,说是王爷吩咐,让小姐看看,哪儿不合意,立即就让人改了去,李青趴在东厢炕上,仔细的研究了几天,却没提任何意见,只让连庆买下了那个和逸梅庄隔了十来里路的庄子。
进了五月,文府上下更是忙得昼夜不停,秋月和琉璃也天天跟着郑嬷嬷,忙得脚不连地,梁静和程燕不肯再带李青出去,李青只好无聊的躲在菊影阁,打发梁静和程燕轮流出去给她把平阳府城里能买到的所有的书都买回来,一本本的找自己没有看过的翻着解闷。文府也有书房,只是形同虚设,里面连本象样的书都没有。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李青也开始看着竹叶等几个小丫头子整理东西,准备让人先送到逸梅庄去,郑嬷嬷来回说,文府竟象是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给她做了陪嫁,指挥着秋月和琉璃把文府送来的珠玉宝石一一铺在了炕上,指给李青看,李青皱着眉头,看着满炕的流光溢彩,慢慢的一件件拿起又放下,文府这样倾其所有,投入得也太多了些,不管哪个世上,都没有白占的便宜,李青拿起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对着光仔细的看着,玉镯温润异常,仿佛一潭碧水,灵动而古朴,李青戴在了手上,晶莹碧绿的玉镯映在白皙得仿佛透明的手臂上,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这个便宜由不得她占或不占,且随它去。
到了大婚这一日,一大早李青就被郑嬷嬷叫起,王府派来的几个婆子不停的说着吉利话,小心的侍候着她沐浴洗漱完,松明端着碗燕窝粥来,秋月侍候着李青吃了,几个婆子就开始忙着给李青净脸通头梳理化妆穿衣服交待规矩,竟然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李青才被文二爷沿着一路铺到菊影阁正屋门口的红毡,背进了轿子。
李青顶着满头珠翠和重重的盖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裹得如同一只通红的棕子,端坐在轿子里,除了自己的脚尖,她什么也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忙碌繁杂的脚步声,并没有想象中的喧嚣,更没有想象中的锣鼓喧天,只是远远的传来些似有似无的丝竹声,这婚礼是她的,可她这个婚礼的主角,竟然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尖!这脚上穿的鞋子竟是碧绿的,为什么不是红鞋子?
轿子稳稳的抬起,稳稳的走着,然后停了下来,有人扶着她下了轿,司仪喊着什么,她听不清楚,旁边的嬷嬷拉着她走走停停,又塞了根红绸子给她,又拿走,跪倒磕头,再跪倒再磕头,又跪倒又磕头,不是只要磕三次头嘛,这都有三十次了!磕完头,李青晕头转向的被人扶起来,脚下踩着的是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平,好了,绊脚的东西没有了,路好走了,有台阶有门槛,只能看到自己的裙子,连那双绿鞋子也看不到了,婆子扶着她,转来转去,走了很多路,身边有无数的脚步声,又是台阶又是门槛,好象是进了屋,踏上了床踏,婆子扶着她,转过身,坐到了床上,婆子给她脱了鞋子,侍候她盘膝坐好,又帮她理好了衣裙。李青就端正的在床上坐着了。
李青在心底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可以坐下了,这已经是五月底,她顶着一头沉重的物什,穿着这么多的衣服,已经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从早上到现在几乎就吃了那一碗燕窝粥,这会儿早就又渴又饿又累,能坐下来歇歇真好。然后眼前一亮,那个又厚又重的盖头被拿开了,屋里红彤彤的一片,有些刺目,李青微微眯了眯眼睛,正好看到眼前的玉带,和一袭鲜红的织锦缎长衫。
那是她的新郎,从这会儿起,就是她的夫君了,夫,就算了吧,他是她的君,这是毫无疑问的。
平王也坐到了李青对面,穿着鲜艳的红色礼服的全福无忌人上前,边唱着吉祥歌,边把花生、桂圆和其它什么东西扔到了李青和平王头上、身上,然后又有人用小小的红漆雕花托盘托着两只用五彩丝线连在一起的一分两半的葫芦,盛着酒,分别递给李青和平王,这就是合卺酒了,李青和平王喝了酒,连在一起的两个半边葫芦被人扔到了床,然后是一片恭喜声“大吉大利!一仰一合!”,扔这个的人一定是经过刻苦训练的,得保证每次都要扔出这个“一仰一合”来!李青腹诽着,温顺的垂着眼帘,平王很快起身下了床,出去了。
几个全福人上前笑着施礼道:
“恭喜夫人,夫人现在可以换下喜服了,夫人可要沐浴?”
李青微微抬头,看了看几个二、三十岁,满脸笑容的全福人,点点头,几个全福人都笑了起来,李青心里微微一动,随即明白过来她们笑什么,只绷着脸,脸上却透出些红晕来。
李青洗了澡,换了件大红素面短夹衣,和一条大红底满绣缠枝并蒂花的曳地裙,松松挽了头发,只插了根羊脂玉莲花头簪子,回到新房中,桌子上已经放了四样清淡的小菜,一碗清鸡汤,一碗清粥和一小碗米饭,秋月见李青出来,忙上前扶着她在桌子前坐下,琉璃捧了个小小的白瓷盖盅过来,递给了李青:
“夫人,这是红果汤,王爷吩咐人送过来的。”
李青接过盖盅喝了,就着小菜吃了碗粥,就让人撤下去了。秋月和琉璃侍候着李青重新又洗漱了,几个全福人铺好了被褥,曲膝行了礼,说了些吉祥的话,就退了下去,李青有些迷惑,这大婚的事跟她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不过,她这会儿沐浴干净,也吃了东西,人舒服多了,这一天从早到晚积累的疲倦就涌了上来,只觉得眼皮发涩想睡觉,也不想研究这规矩到底是什么样的,只吩咐秋月和琉璃侍候她先上床睡觉,秋月吃惊的说道:
“姑娘,噢,夫人,这怎么行?”
李青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谁知道他们喝酒喝到什么时候,我累了!”
秋月皱皱眉头,琉璃拉了拉她,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
“姑娘这一天太累了,从早到晚,没片刻休息。”
秋月也笑着摇了摇头,和琉璃一起侍候着李青脱了衣裙,换了套淡黄|色的亵衣睡到了床上,两人放下两层帷幄,挡着些烛光,关上门退到了外间。
李青躺在松软干爽的被窝里,只觉得疲倦一下子冲了上来,挪动了几下,把自己放舒服了,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李青隐约觉得身后仿佛有动静,浑身打了个机灵,惊醒过来,一个手臂从她背后伸过来,用力搂住了她,几乎是同时,一个滚热的身子压了过来,一股热气夹着些酒气从她耳垂边冲到了脸上,“别怕,是我。”
李青一下子清醒过来,平王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轻轻捏着她的胸前的丰盈,李青身子有些僵硬,那只手轻轻揉了一会儿,李青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平王的手移了出来,拉开了她衣服的带子,把她的上衣褪了下来,低下头,从她后颈一路吻了下去,李青只觉得一片滚烫而麻酥的感觉从背后传到了全身……恍惚中,李青被平王重重的压在了身下,只觉得下身一阵痛楚,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平王伏在她耳边,气息有些粗重的轻轻安慰道:
“放松些,没事,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
可是痛楚并没有过一会儿就好,而是随着平王的动作加剧了,李青用力的想推开身上的重压,平王把她的手抓在手中,双手交叠着压在了她的头顶上方,气息却越来越粗重,动作也越来越用力,李青只觉得痛楚难当,恨恨的重重一口咬在平王的肩上,平王重重的“啊”了一声,伏在她身上不动了,李青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仿佛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李青简直有些怀疑平王是不是趴在她身上睡着了,平王才抬起头,轻轻在她嘴唇上琢了一下,翻下了她的身子,却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把头埋在她耳边,笑了起来,李青心底泛起无数委屈,猛的转过身,伸手拍了拍平王的脸,“给我叫秋月,我要沐浴!”
这声音柔软而妩媚,带着些撒娇般的委屈,比他记忆中的还要甜美,平王浑然没觉出李青在打他的脸,微微用力把李青搂进怀里,贴着她耳边调笑道:
“要她做什么,我伏侍你,嗯……”
李青心底一凛,忙用力推开他,裹着被子就要坐起来,平王伸手把她摁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会儿,才回过头,叫了秋月进来。
第五十二章成亲(中)秋月和琉璃侍候着李青简单的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回到屋里,已经有婆子换了床上的被褥,取出了那片不知道什么放到床上的白绫,摆放在一个红色的匣子里,打开着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李青微微有些羞恼的上前,“啪”的一声盖上了匣子,背后传来平王轻轻的笑声,李青后背有些发僵,也不回头,径直上床睡了,平王跟在后面也睡到了床上,伸手从后面圈住了她,李青往里面挪了挪,平王手臂略微用力把她拖了回来,贴着她耳朵低声说道:
“在府里多住些日子再去庄子,那里远,我不能经常去看你。”
“我累了。”
李青疲惫的说着,闭上了眼睛,背后的怀抱让她温暖而安全,片刻功夫,她就睡着了。
平王皱皱眉头,却听到李青的呼吸平缓下来,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李青,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竟真是立即就睡着了,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手上轻轻用力,把她搂得更紧了些,闭上眼睛,也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李青被郑嬷嬷轻轻推醒,郑嬷嬷满脸的笑容,见李青睁开了眼睛,笑着催促道:
“夫人得起床了,不能误了朝庙的时辰。”
李青转过头,往床另一边看去,郑嬷嬷抿嘴笑着禀道:
“爷卯初就起来去练功了,吩咐卯正再叫夫人,说您累了,让您多睡会儿。”
李青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由着琉璃带着小丫头子侍候着洗漱完毕,端坐在梳妆台前让梳头婆子绾发,郑嬷嬷端了碗燕窝粥过来,“夫人,我侍候您吃吧,朝庙要穿大礼服,这会儿不早了,怕等会赶不及。”
李青点点头,郑嬷嬷站在李青边上,用勺子把燕窝粥一口口送进了李青嘴里,刚吃了一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起落稳定一致,李青转过头,正看到平王绷着脸,转过帘帷,走了进来,屋里立即声息不闻,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郑嬷嬷的手微微有些抖,李青抬起头,笑着看着她,温和的吩咐道:
“我吃好了,嬷嬷拿下去吧。”
郑嬷嬷立即曲膝福了福,轻手轻脚的把碗放了回去,李青转过头看着平王,柔顺的问道:
“爷要更衣吗?妾叫人来侍候爷沐浴更衣?”
平王怔了怔,皱了皱眉头,脸绷得更紧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婆子立即出去叫了人来侍候着平王沐浴更衣。
见平王出去了,郑嬷嬷才走到李青面前,低声提醒道:
“夫人应该亲自侍候爷更衣。”
旁边的婆子也忙点着头,李青抬抬眉梢,“我自己都来不及了,怎么侍候他?!”
郑嬷嬷和婆子互相看了看,没再说话。不大会儿,平王穿着大礼服,进了屋子,李青也穿戴停当,站在屋子中间等着他了。
李青紧跟在平王身后,出了门,远处天边已经透出了曙光,李青跟着上了车子,车子轻轻晃动着,往前行去,车里温暖而晕暗,平王伸出手,轻轻揽在了李青的腰间,李青僵了僵,垂下了眼帘。
不大会儿,车子停在了宗庙门口,平王下了车,伸手扶了李青下来,外面侍卫仆从林立,王府长史已经躬身等在外面了,引着平王和李青进了宗庙。
祭罢宗庙出来,已是辰正之后了,李青回到春熙院,匆匆换下大礼服,吃了几口点心,喝了盅红果汤,秋月和琉璃侍候着她换上了大红底五彩缂丝收腰短衫,大红柔绢曳地长裙,重新绾了个同心髻,选了支朝阳单凤衔珠钗插上,又把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戴在她耳垂上,李青看着镜子里红彤彤的身影,皱起了眉头,秋月笑着说道:
“这是规矩,这几天,姑……夫人都要穿大红。就耐一耐性子吧。”
李青嘟嘟嘴,平王已经换了身深青色云纹常服,大步进了屋子,盯着李青看了一会儿,这张扬的红色竟让她穿出股静谧温和的味道来,短衫的腰身收得正正好,腰肢纤细而……柔软,平王走近了两步,这半年,好象长高了些,已经到他下巴了,平王低下头,打量着她,莹白的耳垂上挂着颗南珠,淡淡的珠光映在白皙水润的脸颊上,让人…炫目,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她紧张了?!平王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往上翘了翘,声音柔和的问道:
“都准备好了?”
李青垂着眼帘,忙点点头,不再挑剔自己这一身艳丽的大红,“嗯,那就走吧。”
平王说完,转身往外走去,李青落后半步,跟在平王后面,出了春熙院,往春晖院走去。
李青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一样急急的跟在平王后面,渐渐有些气喘起来,索性站住了,平王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李青喘息着说道:
“爷走得太快了!”
平王怔了怔,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走路太快!不管他走得多快,或是多慢,他们或是她们都是一直紧跟在后面,她竟抱怨他走得太快了!平王惊讶中,看到李青脸上泛起的红晕,一股笑意从心底涌上来,转过身,慢慢的踱着方步往前走去。
走了将近两刻钟,两人才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进了春晖院,春晖院正堂门口雁翅般站着十几个丫头婆子,高高掀着帘子,李青低眉顺眼的跟在平王后面,进了正堂。
正堂上首右边端坐着文老太妃,有丫头在地上放了两个崭新的垫子,李青稍稍落后平王些,跪倒在地,行了二叩六拜礼,有婆子用红漆描金托盘托了盅茶送到李青旁边,李青接过托盘,双手捧起奉到文老太妃面前,恭敬的说道:
“媳妇李青请母亲喝茶。”
文老太妃哈哈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黄嬷嬷立即放了对玉佩在茶盘里。秋月扶了李青起来,李青就跟在平王后面,一一认亲:
“这是六叔祖”“这是五叔、五婶”“这是七叔、七婶”……不大会儿,就认到了大爷林蕴涛夫妇这儿,林蕴涛的夫人王氏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看起来可亲而爽朗,拉着李青的手笑着打量了片刻,“夫人真是气度不凡!这样水灵的人儿,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呢!”
李青有些羞涩的垂下眼帘,林蕴涛哈哈笑着,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李青,平王依旧绷着脸,嘴角却往上翘了翘。
林蕴波夫人苏氏清丽脱俗,眼神中透着些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