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素芸就被禁了足。
再之后，小道消息就悄悄的在丫鬟们之间传开了。
紫绢明知道素芸的事情早传了开去，却不敢在二少奶奶面前提起此事。依着二少奶奶的脾气，若是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定然会勃然大怒，然后刨根问底的追究此事究竟是由谁传出去的。
丫鬟们都是碎嘴之辈，谁也不敢担保自己在说闲话的时候有没有被有心人听进耳朵再传了出去。若是一追究，估计一个院子里的丫鬟谁也逃不了。
就算是再忠心，紫绢也绝不会做出此等触怒众人的蠢事来。
也因此，二少奶奶压根不知道她气头上说的一番话早就传到了沈氏的耳朵里。
紫绢不啃声，紫绫却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少奶奶，素芸总是不肯吃饭，万一饿出个好歹来，只怕夫人那边……”
紫绫颇有技巧的在此刻停顿了一下，二少奶奶这么聪明，很多话不需要说出口也能懂的。
一提到婆婆，二少奶奶便拧起了眉头。
若不是顾忌着素芸是沈氏亲自赐给丈夫的通房丫鬟，二少奶奶早就想法子打发了素芸。哪里能容得下素芸暗地里做小动作？
一想起生耀哥儿之前发生的事情，二少奶奶就满心的不快。
当日就是因为素芸悄悄的去二少爷面前告状，才会闹的夫妻发生争执闹的不欢而散。好在紧接着就生了耀哥儿，很自然的就将此事一带而过，没有造成什么后遗症。
只是，她和二姨娘之间总不如往日和睦。这笔账，当然要记到素芸的头上。
紫绢见紫绫如此表态，连忙也附和了几句以示忠心：“紫绫说的有道理，素芸连着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再这样饿下去，只怕身子吃不消。二少爷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回事，最怕素芸闹到二少爷那儿呢”
二少爷极少关注院子里的这些琐事，一律交给了二少奶奶处理。再加上好多日没到素芸的屋子里去，因此还不知道素芸被禁足的事情。
二少奶奶柳眉一竖，薄薄的嘴唇吐出两个字：“她敢”
紫绢暗自懊恼自己说话不经过大脑，连忙笑着说道：“素芸自然是不敢的，奴婢多虑了。”
主仆几个正在这儿说着话，就见锦月跑了进来禀报：“少奶奶，夫人来了。”
二少奶奶心里一动，连忙起身去迎沈氏。心里却不停的敲起了小鼓，无事不登三宝殿，沈氏这个时候过来，会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锦月在院子里也是二等丫鬟，因为有素月在，各人对她都不免高看一眼，因此还算如意风光。
不过，当看到锦绣跟在沈氏的后面进屋子时，锦月立刻就感慨起了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之间的差距。
人比人，气死人。自己也算不错了，只可惜和锦绣一比，就差了一筹……
锦绣瞄到锦月，微笑着向锦月点头示意。
锦月忙挥开那些胡思乱想，向锦绣点头微笑，算是彼此打过了招呼。
二少奶奶笑着迎了沈氏坐下，机灵的紫绢紫绫连忙一个拿杯子一个倒茶。
“母亲尝尝看，这是紫绢刚才特地煮的菊花茶，清火明目，效果极好呢”二少奶奶的笑容很是和煦。
沈氏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端起了茶杯，若有所指的说道：“这几日内火旺盛，喝些菊花茶倒是不错。”
也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在说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笑容依旧，心里却有点忐忑了起来。
话虽说的凶狠，其实，二少奶奶也知道想把素芸撵出府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陆家家规颇严，做事极为讲究规矩。不比那些富户人家的老爷少爷，随意的将通房丫鬟就打发出去嫁人。
在陆家，只有通房丫鬟犯了大错，才会有这样严厉的处置。
可素芸一直极其小心谨慎，也没有多少机会争宠，基本上没落过把柄在她手里。因此，她看素芸再不顺眼，也最多是暗里排挤，明面上却是相安无事。
沈氏笑着和二少奶奶寒暄，话题基本上围绕着耀哥儿打转。从奶娘的奶水足不足的问题，一直关注到晚上睡觉是否安稳。
二少奶奶力持镇定平静，婆媳两个相谈甚欢，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当然是表面现象。
锦绣在一边看的极为清楚，比起和大少奶奶在一起说话的温和，沈氏的笑容少了几分真心。而二少奶奶，灿烂的笑容背后也有几分忐忑和不安。
沈氏没有对身边的丫鬟提及来意，不过，锦绣和素秋都很清楚，沈氏此次前来，绝对是为了素芸。
二少奶奶自有权力管教素芸，做为婆婆，不好过多的干涉庶子院子里的生活琐事。
不过，若是很明显的苛待，那沈氏可就忍不住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沈氏笑着问道：“怎的不见耀哥儿？快些抱出来给我看看。”
二少奶奶应道：“他才睡下不久，要不，我这就让婆子把他抱过来吧”
“孩子睡觉就让他睡，不用抱起来了。”沈氏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很随意的问道：“紫绢紫绫都在这里，素芸怎的没在？”
来了，果然是奔着素芸来了。
二少奶奶心里一紧，连忙笑着解释道：“素芸这几日身子不适，正在屋子里休息呢”明摆着睁眼说瞎话。
沈氏也不戳穿她的谎话，只是皱着眉头说道：“素芸也太娇气太不懂规矩了，你可不能惯着她这等脾气。不管如何，也该让她日日在你面前伺候。”
二少奶奶一听这苗头不对，心里更是慌了，神色难免有些尴尬：“素芸平日里很守规矩，只是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我不忍心让她在眼前伺候，所以才特地吩咐她在屋子里休息的。”
紫绢见状不妙，也笑着插嘴道：“素芸确实身子不舒服，在屋子里休息了几日，也没见好转。听锦茹说，今儿个连饭也未吃几口。压根没有力气来伺候少奶奶。”
沈氏似笑非笑的瞄了帮腔的紫绢一眼：“照这么说，素芸果真生病了？”
紫绢硬着头皮点点头。
“既然这么着，那就吩咐谢大夫过来看看。”沈氏此言一出，二少奶奶的脸色立时变了。
紫绢更是被这意外的一句吓的双腿发软，心想这可糟了。素芸压根没有病，若是谢大夫来了，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该怎么办才好？
沈氏也不去看二少奶奶的脸色，扭头吩咐道：“素秋，你快些去请谢大夫过来。”
二少奶奶眼睁睁的看着素秋跑出了屋子，心里憋闷的不得了。
现在她算明白过来了，沈氏今日过来，根本就是来为素芸撑腰的。
扫地丫鬟第四百三十章作态
第四百三十章作态
屋子里的空气有些窒闷，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锦绣微微低头，这个时候可不是打量主子脸色的好时机，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来麻主子不快。
不过，显然有人不懂什么叫做小心谨慎。
就见锦月不安分的眼睛在沈氏和二少奶奶脸上瞄来瞄去。
二少奶奶心情甚差，哪里容得下丫鬟如此放肆的目光，沉着脸瞪了锦月一眼：“真是没规矩，别在这里伺候了，出去”
锦月的脸立刻腾的红了，又羞又恼又委屈的从门边退了出去。若是换个脸皮薄的，只怕早就哭出来了。不过，就这也够锦月受的了。不出半日，这事情便能传的人尽皆知，还不知道被多少人取笑嘲弄……
锦绣对锦月表示了深切的同情，顺便将视线更往下面挪了一些。
沈氏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笑意，似是看穿了二少奶奶的心虚和忐忑。
二少奶奶骂了锦月之后，心里的气稍微散了些，又扬着笑脸说道：“母亲，谢大夫来了，到素芸的屋子里恐有不便，要么，就把素芸喊到这里来吧”
其实，谢大夫常年出入各院子的屋子，根本没什么顾忌。二少奶奶提出这一说，其实是另有私心。
沈氏点了点头。
果然，二少奶奶的脸色好看多了，笑着吩咐紫绢搀扶素芸过来，那眼神意味深长，紫绢立刻领会了二少奶奶的意思，眨眨眼睛暗示自己知道了，便利索的出了屋子。
二少奶奶悄悄松了口气。
锦绣无需去看主子们的脸色，也能猜出二少奶奶的用意是什么。
这不明白着的么？肯定是想趁着谢大夫来之前，让紫绢去给素芸做做思想工作，让她不要乱说呗
沈氏要是没听出来这层意思才是怪事，不过，这些事情无需戳破，心里有数就好。
打开天窗说亮话乃是后院大忌。撕破脸皮多没意思，要的就是这敲山震虎心知肚明的效果。明面上说的是这些，要表达的真正意思却一大半都要靠揣测。
不得不说，古代女人们活着也挺累的。
却说紫绢这一边，匆匆忙忙的赶到了素芸的屋子外面，锦茹正在外面守着，见紫绢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锦茹见紫绢形色匆匆，心里颇为奇怪，脸上却适时的浮出了殷勤的笑容：“紫绢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二少奶奶将“照看”素芸的任务交给了锦茹，其实就是变相的看守。锦茹这几日闷的发慌，又不敢四处走动，巴不得有人过来聊天。只可惜丫鬟们见眼色行事的功夫都是一流的，一见素芸被二少奶奶如此发落，没人愿意往这儿凑。
紫绢无心说笑，吩咐锦茹把门打开。
锦茹应了一声，将锁打开，然后好奇的跟进了屋子。
紫绢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素芸，连忙走上前去：“素芸，快些起来，少奶奶吩咐你过去呢”
素芸双眼呆呆的看着房顶，两眼早已哭的红肿，短短几天，俏脸瘦的只剩下巴掌大，憔悴之极。
紫绢连着喊了两遍，素芸才听进了耳中，反应比平时迟缓了很多：“叫我去做什么？”声音嘶哑之极。
紫绢心里暗道不妙，素芸这副样子，哪里能让沈氏看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素芸受了苛待才会憔悴至此，不过，也有个好处，生病这个理由也能搪塞的过去了。
紫绢假意温柔的笑着说道：“你这几日生病了，少奶奶心里很是不安，特地请了谢大夫来给你看病呢你快些起床吧，别让少奶奶等急了。”
素芸半晌才反应过来，嘴角浮起嘲讽的微笑。她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多谢少奶奶关心，奴婢死不了。不用谢大夫帮着诊治了。”素芸闭上眼睛，平静的说道。心里的怨怼和委屈，只能死死的压抑住，因为，她没有资格权力和二少奶奶较劲。
通房丫鬟，就是这么卑微可笑吧少奶奶一发火，便可以将她关在屋子里。还嚷着要撵她出陆府，让她另外嫁人。
一想到这儿，素芸的心里一片苍凉。
她是二少爷的女人，这辈子都是。谁也休想把她从二少爷身边赶走，若是免不了那样的结局，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连个伸冤诉苦的地方都没有。那么，就这样死了也罢……
紫绢心里急得要命，也顾不得再说场面话，快速的说道：“谢大夫已经请来了，你快些过去。若是迟了，不仅少奶奶不高兴，夫人也会生气的。”
夫人？夫人也来了？
素芸悲凉荒芜的心田忽然流进了一丝清流，她陡然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来，急促的问道：“夫人也来了么？”
紫绢点了点头，然后温和的说道：“少奶奶让我来搀扶你过去，对了，你快些换身衣裳吧”素芸身上这衣裳两天都没换了，揉皱的不成样子，头发乱糟糟的，再加上一脸憔悴，简直不堪入目。
素芸心里一动，脑子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夫人来了，这代表什么？少奶奶明知她没病，为什么还请了谢大夫来给她诊治？紫绢来，又是想做什么……
素芸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稍一思忖，便猜出了其中的奥妙，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淡淡的说道：“不用换衣裳了，我就这么过去。”
哼，就让夫人看一看，她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
素芸下了床，脚一落地，身子就晃了几下，吓的紫绢连忙扶住了素芸。
紫绢平日里和素芸向来不对盘，冷嘲热讽互别苗头是常有的事。不过，此刻紫绢却只能跟着陪笑脸陪小心：“素芸，你这副样子出去，也太失礼了。还是换身干净衣服再过去，我来替你把头发理一理。锦茹，快些过来帮忙。”
锦茹应了一声，和紫绢两个硬是将素芸“搀扶”过去坐在梳妆镜子前。紫绢忙着替素芸梳头发，锦茹则快速的从箱子里找出干净的衣裳来。
素芸没力气反抗，索性任凭两人摆弄一番。
忙了半晌之后，总算是整齐干净了不少。
紫绢上下打量了几眼，素芸的精神还有些萎靡不振，可比原来强的多了。不由得暗暗庆幸，好在少奶奶聪明，懂得随即应变先派她过来，不然若是直接领了谢大夫进屋子里来，可就全穿帮了。
紫绢想了想，又叮嘱道：“素芸，待会儿谢大夫给你诊脉，你可别胡说。说话说话要想着些。”
素芸心里自有盘算，嘴上很乖巧的应了：“知道了。”
紫绢很是满意，不由得多念叨了几句：“少奶奶说你病了，你肯定就是病了。记着，你已经病了几天了，一直在屋子里休息，没胃口吃饭。若是夫人问起，你就这么说。”
素芸也不吭声，不管紫绢说什么，她一律是点头。
紫绢见素芸如此听话乖巧，心里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警告了几句：“少奶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若是搞什么小动作，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影响了少奶奶和夫人的婆媳感情，到时候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她一直安分守己，乖巧听话，可现在落的是什么样的下场？
素芸很奇怪自己此刻居然还有心情微笑：“我晓得其中厉害的，你放心吧”
紫绢也没时间再多叮嘱什么了，和锦茹一左一右搀扶了素芸出了屋子。往前面的正厅走过去。
素芸踏进屋子时，第一眼便看到了沈氏，一股热热的液体涌到了眼眶，又生生的忍了下去。缓步上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沈氏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急切的说道：“素芸，你身子不舒服，还行这么大礼做什么，快些起来。”
锦绣早已知机上前扶了素芸起来，待触摸到素芸细瘦的胳膊，锦绣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老天，素芸瘦弱成什么样子了。再一看素芸的脸色，蜡黄憔悴，对比起往日的灵秀俏丽，简直判若两人。
不用说沈氏了，就连锦绣看了，都是一阵心痛。
素芸含泪看向沈氏：“夫人，奴婢身子不适，不过是小事罢了，怎能劳烦您特地过来看望。奴婢实在是该死……”说着，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
二少奶奶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素芸这番作态果然厉害，看似听从她的吩咐，没有拆穿所谓“生病”的真相。可这么一跪一哭一谢恩，无不都是在表明她受了苛待。偏偏说话无可挑剔，她心里再恼火，也得装着关切的神色看向素芸。
二少奶奶心里的窝囊就别提了，暗恨自己被这个素芸摆了一道，脑子里火速的想着之后怎么对付素芸的法子。美丽的脸上尽是僵硬的笑容。
沈氏见素芸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素芸若不是受了委屈，怎的也不可能变成此等模样。
沈氏不由得瞄了脸色难看的二少奶奶一眼，将心底升起的怒气尽数压了回去，硬是扯出了笑容，温和的安抚素芸：“好了，先不要说这些了，快些坐下，让谢大夫给你看看。”
素芸低低应了声，抹着眼泪，然后坐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庇护
谢大夫早就侯在一边，过来看了素芸几眼，心里有了点数。然后温和的问素芸几个问题，无非是哪儿不舒服，什么时候不舒服之类的。
素芸一边回答，一边不时的可怜兮兮的看二少奶奶一眼，一副唯恐说错话的表情。
二少奶奶的肺都要气炸了。
好个素芸，这番作态，简直比直接控诉还要厉害。这不摆明让她在沈氏面前难堪么？
沈氏看着素芸，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素芸曾是她身边的得力丫鬟，若不是给了二少爷做通房，只怕早做了她身边的一等丫鬟了。这样聪慧贴心的丫鬟，却因为二少奶奶的苛待，变成了这般苍白可怜的模样……
沈氏很心痛。
锦绣暗暗唏嘘，素芸和素月不同。素月备受宠爱美丽张扬，素芸安分守纪低调隐忍，可做上了通房丫鬟，就算是不争也免不了纷纷扰扰。二少奶奶容不下她，紫绢也不肯放过了她。素芸想有立足之地，必须得有自保自立的本钱才行。
二少爷那里没了多少指望，素芸也只能盼着沈氏为她撑腰做主了……
事实证明，素芸果然非常懂得如何挑起沈氏的同情心和庇护之心。如此可怜紧张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不过，只要沈氏心疼就好，素芸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了。
至于二少奶奶现在的心情如何嘛，看看二少奶奶的僵硬的表情就知道了。
谢大夫温和的说道：“素芸姑娘身子没有什么大碍，约莫是最近忧思成疾，又极少进食的缘故，因此身子很是虚弱。稍微调理几天就行了。还有，最好多出来走动走动，老是待在屋子里闷着，就算是没病，也会闷出三分病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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