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锦顿时恍然大悟:“我就说嘛,那何员外的家人闹不出什么事来,小鱼也没有大碍,这些事,你皆可自行解决,为何非得将我叫回来。没想到,魏紫居然也敢来骗我!”花似锦气闷地直跺脚。
“呀!糟了!”
林枢问被花似锦突然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不行,我得出去躲躲!”
花似锦说完,也不待林枢问回神,忙一溜秋溜了出去,可还未走出庭院,便听得身后一人呵道:“站住!”
花似锦心中直道:倒霉,就差一步。面上却扯出几许讨好的笑意,回身唤道:“妈!”
姚黄撅着嘴迎上,委屈道:“小姐,你走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夫人问起,我,我……”
花似锦翻了翻白眼:“若告诉了你,岂不等于告诉我妈了!”
姚黄一噎,虽有些不服气,但也知道,若她知晓,夫人问起,必不敢不说,只好闭了嘴。
魏紫站于一侧,眼神躲闪,花似锦正待问罪,石幽泉已抢先道:“你不必为难她!是我叫她将你骗回来的,她不敢不从!”
花似锦吐了吐舌头,挽过石幽泉的手,轻摇着撒娇道:“妈!”
石幽泉一眼瞪过去,道:“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计较,你跟我来!”
花似锦一愣:“去哪?”
“去醉仙楼!”
“去醉仙楼做什么?”
石幽泉不耐烦地斜了花似锦一眼:“你哪那么多问题,自然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了。婚姻自古以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就你说什么包办婚姻没幸福,又说什么两个人没想见过面,没相处过,不知彼此脾性,难有感情。好,这些我都依你。我给你见面的机会,让你们好生相处,培养感情。
我托了不少人打听,选了几个不错的,你这几日哪也不许去,都给我去见见,到时候,你喜欢哪个,你自己挑,这总可以了吧!”说着,见花似锦似要反驳,忙又道:“不许不去!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我收起来,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
花似锦站在远处,只觉一个惊雷打在头顶,有没有搞错,她有没有听错,相亲!相亲?居然让她去相亲!
怎奈何,仁术莫能断生死(五)
怎奈何,仁术莫能断生死(五)
醉仙楼
“这徐公子家可是江南大户,又是家中长子。听说,人也长的有模有样,一表人才。而且,还幼承庭训,学识渊博……”
花似锦耷拉着脑袋,左手托着腮,无奈地看着石幽泉将那徐家公子说的天花乱坠,夸上了天,心中连连叹气。
石幽泉几乎将所有熟知的赞美之词全都用上,仍觉不够来形容这徐家公子,正皱眉想着还能用何等语句,却瞥见花似锦一副漫不经心模样,面色不悦,呵斥道:“给我坐端正了。趴在桌子上成什么样子!徐公子来了,见你这副模样,你让人家怎么想你?”
花似锦抿了抿唇,不情愿地坐正了身子,心中突地想到什么,眼珠一转,嬉笑着倒了茶端给石幽泉,道:“妈!你说了那么久,想必也渴了。先喝杯茶润润喉。我有些内急,想要如厕。待我回来,再好好听妈说说这徐公子的丰功伟绩。”
花似锦说完,也不待石幽泉回应,立马站起,举步离去,却谁知,被一红一粉的两个女子挡住去路。
花似锦一愣,转而回头怒道:“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石幽泉怡然自得地品着茶茗,全然不顾花似锦的跳脚,悠然道:“让朱衣和赵粉随你去!”
“妈!我是要去茅房!”
石幽泉哼道:“你是我女儿,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便是你真要去茅房,朱衣和赵粉也只女子,有甚大碍,让她们俩在茅房门口等你便是。”
花似锦一噎,瞧了瞧石幽泉,又瞧了瞧朱衣赵粉,颓然地坐回原位,沮丧道:“我突然又不急了,我不去了。”
石幽泉笑道:“我既拉了你过来,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你那点花样早早收起来的好!”
花似锦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至得正午,这被吹得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见的神仙样的人物徐公子终于闪亮登场,一展其庐山真面目。
花似锦眼瞧着,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不说多出众,倒也还算勉强过得去,但若要说“貌比徐公”却是远远算不上的,虽然也同样姓徐。花似锦眼前忽而晃过殷梨亭浅笑的面容,心中嘀咕,什么“貌比徐公”,连殷梨亭都比不上。
石幽泉亲切地拉了徐公子入座,一番寒暄,又逼了花似锦与其行礼见过,这才问起徐公子的家世生平。
“听闻徐公子自幼研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三岁成诗,五岁便能写文?”
徐公子听得这番夸奖,心中得意,刚巧小儿端了菜食上来,便有意展示炫耀一番,指着桌上一道菜色,言:“花姑娘,此道菜虽然清淡,却是这里厨子的拿手活,名字也取的雅致,名为‘两个黄鹂鸣翠柳’!”
花似锦低头去看那菜色,一碟绿油油的青菜,一旁用萝卜雕刻了两只雀鸟,说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也还算可。
徐公子见花似锦面有赞同之意,又接着兴奋道:“此句出自唐时李白的七言绝句。话说,这李白可是……”
花似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刚夹的一块鸡丁掉落碗里:“你说,李白的绝句?”
徐公子听得花似锦回话,语音清脆,如泉水叮咚之声,美妙悦耳,心中不免荡漾,面上笑开了花,丝毫未曾察觉,花似锦在言“李白”二字时咬字极重,茫然地点了点头,又接着卖弄道:“这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是唐诗的代表人物。号称诗仙。他的诗雄奇飘逸,俊逸清新。如《将进酒》,《行路难》……”
花似锦撇撇嘴,这段话倒说得一字不错,只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在背书一般,仿似早做过功课。
花似锦眼珠一转,问道:“徐公子可知道,这‘两个黄鹂鸣翠柳’的下一句是什么?”
“自然知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一行……”徐公子嗫嚅半晌,眼神直往身后随从身上瞄,只见那随从趁着上前斟酒的功夫,在徐公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徐公子这才又言道,“一行白鹭上青天!”
花似锦将他们这一番举动全瞧在眼里,却不点破,依旧笑着说:“听说徐公子在文界享有盛名,那么一定认识杜甫了?”
“杜甫?”徐公子一愣,转而又笑道:“认识,认识,当然认识,昨天我还和他一起把酒言诗呢?”
花似锦好容易忍住没有将口中饭粒喷将出去,灿然笑道:“徐公子果然是才学渊博啊!小锦佩服佩服!”
徐公子看着花似锦明眸笑靥,一时竟失了神,愣愣地瞧着,再不知言语。
石幽泉冷哼了一声,徐公子却仍是没有半分反应,眼中似火,哈达子差点便掉了下来。
石幽泉更觉气愤,一甩袖,立马拉了花似锦出了厢房,也不理身后徐公子一行人如何,径自回了至微馆。
一路上,花似锦笑得极是欢快。
“妈!这就是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好男人?”
这徐公子一番会面将石幽泉之前所有的话语全盘颠覆,石幽泉自然十分不悦,见得花似锦这般,瞪道:“你莫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这姓徐的不行,总还有别人,我替你看好了这么多家,我就不姓,找不着一家如意的。若是都不如意,那你便只能嫁给飞儿!”
这一番话语,让花似锦方才的气焰全熄灭了,皱眉道:“妈!你怎么又说回这事了?”
石幽泉叹气道:“你和飞儿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再合适不过。你若答应了和飞儿的婚事,我便也少操了这份心。飞儿是我和你爹爹看着长大的,不论才能人品那都是你爹爹亲手教导出来的,他有那点不好,你偏就不愿意!”
花似锦撇撇嘴,心中不服:“那是因为你们都被他那张甜嘴给骗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花似锦见石幽泉又要长篇训斥,忙讨饶道:“妈!总之,我说了,何飞是我师哥,这一辈子,只能也只会是我师哥!”
花似锦此话说得郑重,也不只说过一次,石幽泉再次听得,也只能无奈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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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哥哥,你放心,我已经不疼了。林姐姐说,我受的伤不重,过几天就没事了。对了,花姐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看我?”
殷梨亭拿了杯子一边为其倒水,一边道:“她有事,在忙。呆会定会来看你!”
小鱼皱眉打量着殷梨亭,问道:“殷哥哥,你和花姐姐是不是吵架了?”
殷梨亭一愣:“没有啊!”
小鱼却并不相信,黑溜溜的眼珠子直转,笑着道:“殷哥哥,我支你一个招!你过来!”
殷梨亭不明所以,却还是附耳过去。
“花姐姐生气的时候,你别回嘴,只紧紧抱着她就好!”
殷梨亭唰地一下,面上绯红一片,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杯中的热水淌出,烫伤了手却不自知,你你我我嗫嚅了半晌,想要解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小鱼以为他不信,不满道:“我爹爹说了,女人生气的时候最是不讲理,你说什么都是错。我见我妈妈生气的时候,我爹爹便什么都不说,只抱着我妈妈,过得一会,我妈就不生气了!花姐姐也是女人,这招对她也一定管用。”
花似锦好容易从石幽泉处脱得身来,前来查看小鱼伤势,却正巧听到这最后半句,进门便笑道:“什么‘一定管用’?”
小鱼见了花似锦,忙吐了吐舌头,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
殷梨亭更是窘迫,缩在一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不自主的偷瞧花似锦的脸色。
花似锦未曾疑心,想着或许是二人的私话,不愿告之与她,便也不追问,柔声道:“现在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可觉得恶心,想吐,或者觉得头痛头晕?”
小鱼摇了摇头:“之前林姐姐问过我,方才玉阶姐姐也过来问过我了,我没事,你们说的这些症状都没有,只是有些没力气。”
花似锦这才放下心,摸了摸小鱼的头,道:“玉阶回来了?”
“玉阶姐姐方才来和说,以后他便是我的主治大夫!”
花似锦点点头,道:“既觉得累,没有力气,便好生休息。”
花似锦扶了小鱼躺好,又为其掖好被角,方要唤殷梨亭一道出去,却见殷梨亭不知在想些什么,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六哥,你没事吧?”
殷梨亭慌忙挥手,眼神闪烁,不敢与花似锦对视。
小鱼却呵呵笑了起来,眼见花似锦与殷梨亭跨门而出,又仿似想起什么,高声唤道:“殷哥哥!我说的法子一定有效的,你不妨试试!”
怎奈何,仁术莫能断生死(六)
怎奈何,仁术莫能断生死(六)
殷梨亭脚下一顿,一个趔趄,忘了跨过门槛,险些摔倒。
花似锦顺手扶住,指尖方一触碰道殷梨亭,殷梨亭便像似被电了一般,慌忙弹开,想着小鱼所说“抱着她”,顿觉脖颈以上一片烫热。
花似锦望了望小鱼,又望了望殷梨亭,一脸莫名其妙。正待询问,却忽而发觉殷梨亭的右手烫红一片,皱眉道:“六哥,你受伤了!”
殷梨亭这才发觉被茶水烫伤之处隐隐作痛,瞧着花似锦关切模样,心中一暖,笑道:“被烫了一下,小伤而已,无妨!”
花似锦怒眼一瞪,哼道:“又是‘小伤’!你三年前便这么说!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小伤,都无大碍,你就这般不知爱惜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知不知道,大夫最是讨厌似你们这般的病人。”
殷梨亭本是想宽慰她,叫她不必担心,却没想到反惹来一顿教训,愣愣地闭上嘴,再不敢言。
花似锦骂了一通,看着殷梨亭受伤的手,又有些不忍,不满地叹了口气,将殷梨亭拉至凉亭,掏出药膏为其抹上。
药膏清凉,还带着一股芳香,和花似锦身上的芬芳有几分相似。动作轻柔,小心,温和,就仿似三年前山洞中一样。
殷梨亭心神一阵恍惚,思绪远远飘开,三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和眼前的花似锦慢慢融合。
殷梨亭心中突然生出那么一丝甜意,就像是一颗蜜糖,慢慢地逐步融化,甜腻的浓汁氤氲扩散。
“这药膏你收着好了!我知道你们武林中人身上必然会带有伤药,可却不一定有我的这么好!”
殷梨亭呆呆地伸手接过花似锦递过来的药膏,握在手中,不自觉地细细磨搓,感受着上面残留的花似锦的指纹与体温。
“六哥!我先回房了。不然,我妈又该找人来催我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将明天的相亲给躲过去!”
殷梨亭一惊,怔在原地:“相……相……相亲!”
“是啊!急忙忙让魏紫把我从醍杏堂骗回来,就是安排了我和那什么徐公子去相亲,这般心急,好似我嫁不出去一样。”花似锦并未察觉殷梨亭的异常,气恼地埋怨了一阵,又想起石幽泉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浑身一个激灵,忙向殷梨亭告别,郁闷地转回后院。
殷梨亭痴痴地望着花似锦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相亲?她去相亲!她要嫁人了!满脑子只剩了这一个想法,握着药瓶的手不自知的紧了紧,心中泛着一圈又一圈的酸楚和失落。
呆呆地转身,却连自己都不知晓是怎么回的房间,怎么上的床,却是不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浮现出花似锦的笑靥,一睁开眼,眼前晃过的却还是花似锦的笑靥。只要一想到相亲,想到花似锦便要嫁人,便似是吃了黄莲一般,难言的苦涩。心好像被什么一锤一锤的重击着,阵阵生疼。
殷梨亭很是困惑,这样的感觉,十八年来从未有过,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之后的几日,每当看到花似锦,总想拉住她,同她说些什么,可是,每次张了口,又不知该如何诉说。
而花似锦却根本无暇顾及殷梨亭的心思,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百般发愁,不愿却又无奈地被石幽泉拖着出席各种各样的相亲活动,所见之人当真可谓是形形□。或是不学无术,或是痴痴呆呆,又或是前言不搭后语,总之,与之前的徐公子一般,和传闻中相差甚远。
越是如此花似锦越是欢喜,石幽泉却越发气恼,见对面男子盯着花似锦直瞧,怒而掀了桌子,厉声吩咐朱衣赵粉将其哄了出去,气愤的一边埋怨着这媒婆都找的什么人,一边骂着花从之不管不顾,也不知帮忙,叫自己在女儿面前丢了面子。越想越是生气,独自出了酒楼,去找花从之出气。
花似锦被石幽泉这一突然的雷霆之怒惊在当场,看着厢房中满地的狼藉,大呼“威武”。
何飞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啧啧啧地叹道:“师娘果然是彪悍!相亲能相成这样的,怕也只咱们这一家了。”说着,又上前揽过花似锦的肩,道:“花花,看吧!相来相去还是只有我最好!你不如就从了我吧?”
花似锦恼怒的打掉何飞的手:“去!哪凉快滚哪儿去!”
何飞听得这句,忽而伤心地掩面哭了起来:“花花,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居然让我滚!花花,你没良心啊!”
花似锦大翻白眼,跺脚道:“何飞!你能不能别闹了!”
何飞立马又收了哭声,嬉笑道:“花花说不闹就不闹!”
花似锦瞧他一脸贼笑,心念一动,摸着下巴,来回打量着他。
何飞被花似锦意味的眼神看得直发麻,忍不住道:“花花,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
“哦!那你可要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何飞瞧着花似锦的眼神,便知再瞒不过,只得坦白道:“师娘给你选的那些男子里有些确实是不堪入目之辈,但也有些也还算有几分本事。我去找过他们,和他们说,说……”
花似锦见何飞眼神飘忽躲闪,怒道:“说什么?”
何飞嬉笑着道:“我说,你有隐疾,他们便不敢好好表现了。”
“哦!隐疾!”花似锦巧笑着问道,“什么隐疾?”
何飞缩了缩脖子:“疯癫之症!”
花似锦一听,怒从中来,立马抓了地上的杯碟一阵乱仍。幸而何飞知晓花似锦脾气,早有准备,慌忙四处躲闪。
只是,何飞素来与商道上还算学会了花从之的几分功力,但与武学上却向来不喜,因而逃窜得一阵便气喘吁吁的摆手:“停停停!我不行了!花花,你怎么能这样啊!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花似锦冷哼一声,不答话。
何飞见她停了攻击,又不怕死的凑上前,道:“你瞧你这副模样,凶巴巴的,除了我,谁敢要你?”
花似锦一跺脚,气道:“谁说没人要我?六哥就不会嫌弃我!他一定会……”
花似锦突而闭了嘴,愣在当场,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何飞“呀”地一声,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般,踱步至花似锦身边,怪叫道:“我就说你和那姓殷的不简单吧!果然被我猜中了!快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
花似锦尴尬无比,窘迫地不知如何是好,慌忙辩驳:“我不是,我和六哥,我们,我们没有……”
何飞一改吊儿郎当的跳脱性子,郑重道:“花花,不假思索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