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伸手扶她起来,握住她手心道,“不必怕,我已经命少棠去查了,看看这王府里的下人,哪一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用起迷香这样下三滥的东西来!等找出了真凶,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夕鸢仍是低垂眼眸,声音轻微,似在叹息一般,“多谢王爷看重此事,只是……那些下人也不过是听命于人,找出下人充其量押到官府里头去,可幕后的元凶主使,只怕还是藏在府中。”
宇文昊眸光一凛,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握着夕鸢的手掌愈加重了几分,“你放心罢,这事儿我会让人仔细去查。说起来,你身旁从来都跟着两个婢女,如今一个在病中,怎么另一个也没有瞧见?”
“有王爷这样说,妾身便放心了。”夕鸢微微一笑,柔声道,“云谨昨儿个也给吓着了,奴婢便放了她半日的假,让她去和府中其他婢女玩上半日。她们赌钱吃酒的,大约心里头,也就不会有那么怕了。”
宇文昊对此不过随口一问,听罢之后便点了点头,又与夕鸢说起别的事来。
第六十六章好戏登场!
宇文昊一声令下,应少棠办事更是雷厉风行,两日后一早便见小顺子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到夕鸢跟前急急道:“禀告王妃,害香姐姐的那混账东西,已经给揪出来了。应总管方才派人来说,王爷说了,这贼东西害的是王妃身边的人,如何处置都但凭王妃一句话发落。现在人就在柴房里头锁着,王妃可要去看看?”
夕鸢不紧不慢的抬眸瞧了他一眼,继续回头修剪着一株蕙兰,悠悠问道,“是哪房的人啊?”
“回王妃的话,是马房的一个小子,听说从前在徐氏身旁伺候过一阵子。”小顺子说罢,又自顾自愤愤道,“这黑心东西,还惦着他的旧主呢!”
“是么,那他可曾说出,为何要下首毒害染香?”夕鸢面不改色,稳稳的剪下一片片长势不好的花叶。
小顺子皱了皱眉,似乎对那人很是不齿,“没说,咬着牙就是不肯说,鞭子都赏了几回,却怎么也不肯说,死撑着呢。”
夕鸢端详着眼前的蕙兰,缓缓露出一个笑意来,侧过脸同云谨道,“瞧瞧,这盆花剪成这样,是不是比先前好看多了?”
云谨笑着赞道:“王妃的手艺一贯好的没话说,这样修完,确实比先前顺眼不少。”
“这花儿可以用剪刀修成你想要的模样,人难道就不行么?”夕鸢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抚了抚鬓发,淡淡吩咐道,“走,咱们去柴房,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死撑法。”
等到了柴房外时,小顺子刚想开口命人将那马夫带出来,夕鸢却抬手制止,“不必了,我们进去。”
“王妃不知,这柴房又闷又热,潮的不得了,王妃还是仔细身子……”
夕鸢摆手打断小顺子的话,蹙眉道,“啰嗦什么,去把门打开,你和云谨跟我进去就好。”
小顺子无可奈何,只得上前拆下门锁,又叮嘱门外两名看守道,“若是里头有什么动静,可定要机灵些,别让那混账伤了王妃。”
夕鸢进去之后便觉一股酸臭腐朽之气扑鼻而来,墙角的地方坐着个人,看上去十分眼生,想来从前也没怎么见过。她上前几步,站定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斜睨着那人道,“你叫什么?”
那人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仿若未闻。
小顺子上前重重踹了一脚,厉声喝道,“黑心东西,王妃问你话呢!”
那人被小顺子这样踢踹,也仍不做声,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肯吭声了。
哟,还遇上个壮烈赴死的主儿,夕鸢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淡淡道,“不说话呵?你以为不说话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么?其实看你这样子,也是正当壮年,干什么不好,干这种勾当。不过我知道,你身后必定另有主使,只要你说出那人的名字,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那人听了这话之后,终于肯张开嘴巴,声音沙哑道:“不必废话了,我没什么主谋,看那妮子不舒坦,想杀便杀了!你也不用费心问我话了,就这么多,你信就信了,不信我也没法子!”
小顺子气恼的又是一脚踢踹上去,“对王妃竟敢如此无礼,活腻味了啊?”
“诶,小顺子,别对人家动辄打骂的,何况你看他,宁肯自己背了黑锅也不愿说出主谋,不正是活腻味了么?”夕鸢轻笑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俯下身去看着那马夫,“你自己活腻味了不要紧,可是你家人的性命,你也不顾及了么?就算你没成家立业,总有父母吧,没有父母,亲戚总会有几个。我猜……你应该不会是孑然一身,那主谋允了你多少银两?肯让你这样白白替她送死,数目必定不会太小。其实你不说倒也无妨,王府用人规矩严谨,查查你的底细还是不难的。”
那马夫一直漠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瞬的动荡之意,他瞪着夕鸢,粗声粗气开口道:“你想如何?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干的,与我爹娘没有丝毫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既然你现在也还知道回护爹娘,那就说明心里头还有一丝孝道可言。”夕鸢紧紧逼视着他的眼眸,字字如刀,“你可曾想过,你爹娘若是知道那银子是用你性命换回来的,他们心里要作何感想?你就这样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日日夜夜啼哭不止,为自己养出这样一个好儿子?”
马夫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意,匆匆忙忙将头偏了过去,“你……你不必说这样假惺惺的话,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套出我的话后再将我杀了。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我若是想杀你,有一百种法子杀了你,甚至你的父母,我想杀一样能杀,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夕鸢声音一沉,厉声喝道,“害你的人是她,我现在是在救你!我不愿意看人无辜枉死,也不想见你父母不明不白的没了儿子,更不愿真正的始作俑者逍遥法外。今日我不把你带到外头去问话,就是想和你私下了结了此事,难不成你真的想就这么死了?你这样不为你父母着想,若我是他们,宁肯只当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马夫的嘴唇不由自主的上下颤抖起来,脸上的情绪变化愈发浓烈,到了后面终于土崩瓦解,颓然吼道,“我就是个废物,根本也没法为他们做些什么!反正是烂命一条,不如一死百了,还能换些银子,让爹娘安度晚年!”
“你真是糊涂,你难道不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的性命还在,什么事都会有转机。”夕鸢渐渐放缓语气,同马夫低声说道,“只要你肯帮我做一件事,并且指认出幕后元凶,我不禁保你性命,日后还替你寻一份好差事,让你能够为父母养老。自然,若是事到如今你仍旧不愿,要助纣为虐,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只不过我得告诉你,并非你死了,这事情就能有个了结。”
马夫在夕鸢的沉沉目光下,怔怔的坐在原地呆滞半晌,而后忽然像是身上力气全失一般,颓然的抱住脑袋,无力的轻轻点了点头。
夕鸢同云谨对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几分,这好戏,马上就要上场了。
第六十七章诡计败露
次日清晨,夕鸢前去给太妃请安,到了门外时候恰好遇上李氏与张氏二人,彼此见礼之后只听张氏道,“听说王妃身旁那位染香姑娘,让人给迷晕了丢去井下,真是吓死人了。好在这会儿凶手抓住了,不然这夜里睡觉,心下都不安稳呢。”
夕鸢微微一哂,眸中却无笑意,“妹妹言重了,这真凶啊,还不一定就抓着了呢。”
说完这话之后,她便转身进了屋中,此后几人也陆续进了屋来。太妃坐在上方,精神仍是有些不济,开口颇有些缓慢,“今日你们来的倒都很早,听说府里出了些事情,都料理的如何了?”
夕鸢连忙笑着答道,“犯人是已经捉拿到了,只是……”
舒慧太妃见她笑意之中似有几分隐晦之意,不免蹙眉道:“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是,妾身倒也不是吞吐,只是有些事儿实在觉得难以启齿。”夕鸢慢慢将笑意敛去,柔声缓缓道,“初时说捉到的犯人是府中的马夫,从前在徐氏房里伺候过,只是妾身去当面瞧过后,觉得疑点实在太多。”
她顿了一顿,也不去看张氏和李氏此刻的神情,悠悠说道,“其一,便是这马夫前言后语都说不出是为何要杀染香,找的理由借口都荒唐不已。其二便是,这马夫一看便是粗枝大叶之人,若要杀人,只怕握着刀子便捅过去了,哪里能想出这样精细的办法呢?其三,他家中尚有父母,断无可能是为了杀个无冤无仇的人,便不顾父母生计了。所以妾身便将他仔细盘问了一番,好在不负苦心,总算又问出些别的东西来。”
“哦?是么?”舒慧太妃一直倦乏的眸子,在听到这话之后忽然一凛,眯起眼睛注视着夕鸢,“那你说说看,又问出来了些什么?”
“妾身一面之词,只怕太妃听了也难以信服,不妨把那马夫带上来,太妃亲自听他说一说实情可好?”
太妃沉吟片刻,而后微微颔首,夕鸢回身命侯在外头的小顺子将马夫带了进来,跪在中央。她眸光扫了一眼在座众人,将张氏略有些不安的神情收入眼中,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又开口同马夫问道,“如今太妃在此,你知道些什么就说些什么,若是说的不尽不实,咱们可自有法子来料理你。”
马夫低声道了几句是,又俯下身去对太妃深深叩首,开口之时声音还有些微微发颤,“奴才王富,见过太妃。”
太妃蹙眉沉声道:“有什么话要说的,就说罢。”
“是……奴才……奴才不敢欺瞒太妃,染香姑娘,确实是奴才推下井里的,只是……只是奴才是被人逼迫的啊!”王富猛的抬头,伸手指向张氏道,“是张夫人找到奴才,要奴才为她做事,还对奴才说,若不听从,不仅要杀了奴才,更要杀了奴才父母!事发之后,张夫人又对奴才说,只要奴才肯承认是自己犯下这些罪行,她便给奴才爹娘一百两银子。奴才……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奴才爹娘年迈,岂能因为奴才而断送了性命啊!”
“你胡说!”张氏霍的站起身来,鬓边钗环都不住摇晃,她纤细的手指指向王富,厉声道,“你这奴才,我根本就不认得你,为何要栽赃与我?是王妃指使你这样做的?是不是!”
夕鸢对她的举动不加理会,只问王富道,“你这样说,可有什么凭据么?若是栽赃陷害,本王妃断不能容你!”
“奴才岂敢胡言,那百两纹银已经送去了奴才家中,只要王妃派人前去一查便知,上头印着的都是王府的银样。当日张夫人还曾对奴才说,‘你是徐氏从前的奴才,就算是东窗事发,大家也只会想到是徐氏含恨报复,找你来做这事儿,合情合理。’奴才字字为真,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氏听后忍不住在旁道,“王妃一贯待人和气,她身边的姑娘也是如此,不知染香姑娘是如何得罪了张夫人,要引来杀身之祸啊。”
夕鸢面露愁色,轻叹道:“哪里是染香得罪了张夫人,分明就是我开罪了她,染香可怜,就这样做了替死之人。”语到后面,已带哽咽之声,沈氏见状顿觉不忍,连忙上前将夕鸢扶住,低声宽慰。
“你胡说,你胡说!我根本就没不认识这人,让凶手胡乱栽赃,就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么?”张氏气急,眸中几欲喷出火来,走到太妃面前跪下道,“太妃明察,妾身服侍王爷多年,不管说素来体贴周全,却也从未做过任何不敬之事!今日一个奴才这样污蔑妾身,还求太妃给妾身做主啊,妾身当真是无辜的!”
“你无辜?那染香呢?她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如此对待,她就不无辜么?”夕鸢语气极为轻缓,只是在这会儿听来,却带了几分森森的悲苦之意。“染香自小跟在我身旁,一向贴心懂事,如今却因为我要受如此折磨……妹妹,我自问入府以来,并未有什么开罪过你的地方,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张氏猛的回头,瞪向夕鸢,森然喝道,“我都说了,这事与我毫无干系,王妃才是,我究竟做了什么不敬之事,要王妃这样陷害?那银子,就算找出来了,也大可以是他从王府偷出去的,如何就能说是我指使他去杀人呢?!”
夕鸢靠在沈氏身侧,眼中含泪,张氏则脸色涨红,手背青筋都鼓了出来,两人对峙而立,互不相让。
就在这时,跪在一旁的王富开口道,“还有另外一事奴才方才一直不敢说,如今张夫人既然说奴才是陷害诬蔑,那……”他手指微微发抖,从怀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一样东西来,给锦帕裹着,双手举起道,“太妃请瞧瞧这样东西。”
太妃心下存疑,递了个颜色给芙蓉,芙蓉连忙上前去接了过来,捧到太妃跟前打开帕子之后,里头放得竟是张氏的一枚金钗!
王富在下缓缓道:“这金钗,是张夫人前些日子赠与奴才的,她……她还频繁示意,要奴才夜晚去花园私会。她还说……”
沈氏喝问道,“还说了什么?”
“还说愿如这金钗,能朝夕相伴,形影相随……”
“那你去了没有!”太妃神情一沉,将那金钗狠狠掷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之响。
“奴才岂敢做出这等事情,自然未去,而后张夫人便来要挟奴才,让奴才替她杀了染香姑娘……奴才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还求太妃和王妃开恩,奴才当真是不得已的,奴才要是不干,张夫人就要杀了奴才父母的性命啊!”王富肩膀不住发颤,他身形魁梧,如今这样跪在地上,显得十分怯懦,却又无形中显得仿佛真情流露,增了几分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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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青岛玩了几天,结果吃坏东西又吐又拉,太苦了tat夏天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呀!
第六十八章尘埃暂且落定
在座众人都认得这是张氏的簪子,任凭什么也抵赖不得她与王富有过往来,张氏先是愣愣,而后眸中闪出恨毒之色来,一步上前就要掐住夕鸢,口中不住呼喝道,“贱人!贱人!你为何要害我?我对王爷一片痴心,怎会与那下流东西有什么私情?你是何时偷了我的金钗?快说!”
夕鸢早在她上前一步的时候便反应了过来,拉着身旁的沈氏向后猛的退去,张氏扑了个空反而摔在地上,鬓发凌乱,双眼与脸颊皆是通红。夕鸢从上方看着她,不禁摇了摇头,冷冷道,“在发落你之前,你还是王爷的侍妾,这幅模样,未免太没有体统。”
张氏口中骂着愤恨的话语,仍要挣扎上前,舒慧太妃却在此刻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不轻不重的开口,话音之中却蕴含着无尽的失望之情,“张氏,你入府多年,一贯勤勉本分,如今……竟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情来!”
张氏面如死灰,“太妃,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啊……”
“是么?那张夫人敢不敢指天誓地的说上一句,从未害过王妃和她身边之人呢?”沈氏幽幽开口,话音不大却极有分量,“若是王爷知道,自己身边的女人是这样一个毒妇,不知王爷要何等失望!”
张氏怔坐在原地,竟说不出半句话来,双目通红却无泪水滑落,鬓发散乱宛如发了失心疯一般。
“来人,先将张氏带下去,关入房中,不得出来走动半步,也不得任何人前去探视。”舒慧太妃眉心紧蹙,脸上拂过几丝愠怒之意,冷硬的话语从口中一字一字缓缓而出,“等王爷回府之后,再把这事告诉给他,怎么处置都任由他的吩咐。我如今年岁大了,身子也不济事,管不动你们这些事情了。华音,扶我进去,你们也都散了罢。”
夕鸢冷冷看着张氏被侍卫拖出门去,口中不住嘶吼出咒骂怨毒之言,面上神情丝毫不乱,她抬手抚了抚鬓发,起身见礼,“母妃好生歇息,妾身等人这就告退。”
从舒慧太妃那儿出来后,沈氏同夕鸢走到僻静处时,沈氏才环顾四周低声说道,“王妃瞧见了没有,方才张氏撒泼的时候,李氏可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仿佛这事儿压根与她没有关系。”
夕鸢闻言一笑,低下头去理着方才因为躲避张氏而弄乱的腰间流苏,温然说道,“这件事儿,她确实也没有什么把柄留下,况且你真的以为太妃全然没有察觉么?留她下来,想必也是要仔细叮咛,要她日后别做这样容易让人察觉的事情。”
沈氏连忙点了点头,而后又忍不住轻笑道,“不过她也自损一员,想必今夜,她又要睡不安稳了。”
“自我入府,她三番两次想除掉我,却迟迟不能,只怕睡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夕鸢嗤笑一声,绕过面前开的如火如荼的石榴花架子,随手摘下一朵放在掌中把玩,“张氏和从前的徐氏一样,都是她手中的棋子而已,棋子没了可以再找,她就算惋惜,却也不会心疼太久。”
回屋之后,云谨端来一盘极新鲜的水果,又陪着夕鸢最爱饮的梅子汤放在一旁,“今儿个早上,王妃必定乏得很了,吃些水果,让心里松快些也好。”
“可不是累坏了么,一个早上,唇枪舌战的,幸好不是每日都要这样。她岂会想到,那枚金钗乃是你与她房中婢女吃酒赌钱赢过来的,连怎么走上死路的,她都是糊里糊涂。”夕鸢拈了一枚去了核的龙眼放入口中,又不禁轻叹道,“其实,我从前也没想过要置她于死地,只是现在看来,人家是恨我入骨了呢。既然她都步步露着杀机,我只好先下手为强,免得来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奴婢倒是觉得,王妃这样做才是明智之举,若非她们步步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