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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莲,恐怕早就磨成烂萝卜了。也不知眼前的族嫂和春草,是怎么忍受这的。

青霞把刘氏族的长辈全部拜完之后,一簇人坐车,回到刘家大院。青霞先见过婆婆杨氏,大略回禀了拜见族里长辈们的经过,便与淑女直奔属于她们的院落,守门的老女佣老远便迎上来说:“少太太,少东家到西花园里陪几位外地的朋友,让老奴告知您。”

“嗯。”青霞望见了属于自己的房阁,疲惫突然灌满了全身,她连话也懒得说,只是冲老女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青霞一头插进罗帐里,闭上眼睛,本想昏天黑地进入梦乡,刘氏族里所见到的那一幕幕,就像烟雾一样在她脑海中飘浮,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一座高门大院里,一位干枯疲弱的年迈老人,搂着一个无知憔悴的年少小妾,缩卧在灰暗的房间里,正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抽食着鸦片

一座宅邸大院里,一位神智不清的白老奶奶,正魂牵梦绕地祈盼着为官在外的儿子

一座深宅大院里,一个丫头正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和拷打

一座深宅大院里,一位貌似健朗的老太太,似乎有天大的郁闷和积怨,无处挥泄,无处诉说,只有用骂骂咧咧来宣、流泄,而她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却无一人吱声

这就是所谓的豪门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刘氏族吗这是就是所谓的中原富之族吗那些传说中的耀眼光环,那些传说中的富饶高贵,那些传说中的衣食无愁,那些传说中的享受悠闲,就是这些吗远远地看,关于刘氏族的一切一切,是那么的光彩夺目、五彩缤纷,让外人羡慕不已,怎么一旦走进来,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一幕,那些传说中的荣耀,那些虚幻的光环,都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难道说那一切,都是不知内情的外人瞎胡编造的吗

这是怎样一个大家族呀没走进刘氏族的时候,青霞所听到的是刘氏族的富贵、辉煌和荣耀,怎么一进来,是这样的让人失望和不舒服。没有欣欣向荣,没有忙忙碌碌的拼搏,没有书香儒雅的味道,没有合睦相处的祥和。有的只是,让人感觉不到吉祥如意,让人看不到饴糖戏孙的天伦之乐

可还不仅仅这些,更让青霞惊呀的是:她所见到刘氏族的家人,还把吸食鸦片当成了一种时尚,当成了一种攀比,当成了有钱的标志。

第35章:腊月多忙碌,不忘拜鬼神

一进入腊月,春节的气味和信息,便从豪门深宅里那些官宦们的眼神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因为,他们用敬畏恐惧的目光,在仰视碧空苍穹、蓝天白云、巍峨高山,撑天大树的时候,便开始缜密的、谨慎的、积极准备着什么,策划着什么,并付诸于行动,酝酿着怎样为这个春节而付出。同时,他们在用居高临下的眼视,俯视脚下地面的时候,也迫切地盼望着什么,盼望着他的下面,也能用他付出的数倍来向他付出。

春节,不仅仅是让天下官臣、豪绅、芸芸众生们合家欢乐、万家团聚的节日,也为聪明才智的人提供了千迁达的机会。

过了腊八,大街小巷、街头巷尾里的人们,嘴里开始咀嚼起春节,那春节的味道,起初只是遥遥的,隐隐的,随风一闪面过。但是,随着祭灶日的迫近,那春节的味道,就像一壶放有香茗的清水,被突然搁置到炉火上,随着人们语言的加热,付诸于行动的烘烤,一阵叽叽哝哝、噼噼啪啪之后,壶里的液体颜色,便由浅入深,由淡到浓,气味开始浓烈,温度甚至于沸腾。于是,浓烈的春节味道,便于不知不觉之中,袅袅弥漫于每个城镇、村庄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角角落落。

腊八、祭灶,春节来到,这是一进入腊月,中原人最爱说的一句口头禅了。

进入腊月的刘耀德,忙碌的程度也到了日不遑食,夜不遑息的地步了,因为遍布全国各地的店铺都要在年底盘总帐。各店铺盘过总帐的年报表,都在进入腊月的同时,如纷纷扬扬的雪片一样,一齐汇集到总掌柜那里。尽管总掌柜已将赢利亏损总帐做好,只需他刘耀德大笔一挥,签上他刘耀德的大名即可。可多年养成的习惯,仍让他一遍一遍过目于全国各地报过来的细帐,不放过任何一款细微的支出和收入。

这些天里,耀德几乎都在前厅帐房里度过,经过二十多天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忙碌,在祭灶这天晚上,耀德总算将属于生意范畴之内的帐务和索事给基本上处理铺摆停当。烛光之下,他如释重负地伸下懒腰,与几位管理帐务的先生和总管一起,吃过后宅送过来的祭灶饭菜,便让佣人掌灯引路,回到后院。

他一进房间,便急切奔到屏帐内,双眼如痴如醉、盛气凌人而又宝贝似的盯着青霞,眨也不眨地看,那贪婪疼爱的表情,生怕是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青霞似的。门口的小女佣紧跟其后,接过耀德随手扔给她的降红色披风、黑丝绒帽、殷红长袍和耳套,熟悉麻利的叠放在衣架上。

青霞微笑着起身,扶持丈夫坐下,小女佣早已蹲在卧榻前,脱下耀德的厚底长靴。耀德便散架似的仰靠着,双眼仍然盯着青霞,外边的一支手,在空中有目的的挥舞着,小女佣会意,小跑到门口,快速净了手,立即与耀德收拾烟具。

“我来吧”青霞从小女佣手里接过烟具,很笨拙的学着小女点烟的样子将烟具燃好,递与丈夫。

自进入腊月,丈夫很少回来过夜,即使偶尔的回来一次,也是子丑之时,贴床便睡。今晚丈夫能回来这么早,说明春节前的帐务忙碌,也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耀德却不接烟具,双眼仍然怔怔地盯着青霞看,挥手支退小女佣,脸上突然张扬着挑战似的傲慢和温柔,微张着嘴,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青霞,像个孩子似的等着青霞哺喂他。

青霞一怔,继尔恍然大悟,涨着一脸的潮红,羞羞地笑,向前挪了挪身子,挨近丈夫,喂婴儿似的将烟具送入丈夫的口中。

耀德贪婪地吸食着鸦片,挑着如剑的双眉,浑身上下,像是正强忍着巨大的快感和舒服,但凌厉明亮而又温存的双眼,却睁的大大的,目光始终都不曾离开青霞那丰盈标致、俊眼修眉的嫩脸。他见青霞并没有不悦,便越得寸进尺,一抖身子,整个缩进青霞怀里,枕着青霞的一支胳膊,贪婪地享受着鸦片给他带来巨大快感的同时,目光凝固在青霞的脸上,像分离了几个世纪突然相逢一样,清瘦尊傲的脸上,汹涌奔淌着无际的幸福和满足。

望着怀中的丈夫,青霞享受着他对自己的依赖和温存,也突然看到了丈夫那不为外人所知的疲惫和脆弱。是啊,人是血肉之躯的生灵,不是铜身铁臂,在外人看来,丈夫年纪轻轻便坐拥巨次,掌管着遍布全国的庞大生意。可有谁知丈夫为生意所付出的不眠之夜。

“早点歇息吧”青霞轻轻拍了拍丈夫。

耀德微闭双眼,像个孩子一样听话地点点头。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奔来,没到门前,早已喊上了:“小姐姑爷”

随着淑女清脆爽快的喊声,淑女已推门进屋,一挑帐幔走入里间说:“姑爷,周总管现在院外候着呢,说是上香的回来了,在西园子里等着姑爷呢,问姑爷今晚去见,还是明天见,或是让他们现在来见姑爷。”

“哦,”耀德吐出烟嘴,貌似很烦感地起身,仰靠在猩红色的引枕上,苍白、清瘦而又尊傲的五官上,双眼迷茫如水,平静地望着上方,像是在思索着。俄顷,抬起胳膊,修长的大手果断地一挥,说,“让周总管带上香的过来吧,什么事今晚一并解决了,明天爷我要睡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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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德说着,起身,恭敬爱怜的携起青霞的手,缓缓走出帐幔。

淑女所说的周掌柜,全名叫周经纶,是统管刘耀德家遍布全国各地生意的总掌柜,今年四十有半,做事说话是有的放矢,稳妥可靠,是刘耀德的父亲――刘迎恩在临死之前推荐给妻子杨氏的。怎奈杨氏嫌弃周经纶是外姓人,并不敢大胆地重用他,只是让他协助族侄刘宪德,帮衬着打理一些索碎生意。

周经纶仍是感激不尽,在尽职尽责的同时,用大智若愚、韬光养晦作掩蔽,暗暗化解了几次刘宪德所设的投机取利、中饱私囊的把戏。旁观清,当事迷。还是个孩子的刘耀德,洞察族哥刘宪德和周经纶的一举一动。三年前,他熟悉掌管家里的所有生意之后,不动声色地委任周经纶为统管所有帐务的总掌柜,并不慌不忙、沉着冷静地撒退了刘宪德。

昏黄的烛光里,耀德缓缓拿起青霞的玉手,轻轻的抚摸着。

约有一盏茶功夫,周掌柜带着一个步履矫健如走江湖一样的健壮年轻人,二人给刘耀德请过礼,周掌柜的从年轻人手里接过一踏贴子,递与刘耀德。

刘耀德接过贴子,并不细看,随手递与青霞,尊傲地看着年轻人问:“周掌柜给列的单子上,那些庙里的所谓正神们,全都敬到位了有没有捎话的”

“有,是开封的李知府。”年轻人陪着谨慎说。

“嗯,李知府怎么回话来着。”刘耀德脸上张扬着傲慢和尊贵,苍白的嘴角,划着盛气凌人的孤度,流淌着不经意地笑,“是不是很满意或是感激不尽之词。”

“这”年轻人似有难言之色。

“怎么”耀德突然止住笑意,一脸的冰冷和傲慢,“他李知府不满意”

“不是,李知府接过年礼清单,便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每年都这么些。”年轻人的额上,突然出现了一层密密匝匝的温润。那诚恐的神情,好像李知府的自言自语是因为他办事不周造成的。

“还有吗”刘耀德的脸上,也突然凝结了冰霜似的寒傲,双眉陡地斜插双鬓,额头瞬间锁紧。

“有。”回话小心翼翼地看着耀德。

耀德猛然双目如电地看向他,不说一句话的脸上,布满了让年轻人快点往下说的急切。

“许昌黑领帮的曹老大让小的给您带话说,他们今年收入颇丰,您送去的年礼如数退还,说以后遇到荒灾年月,再向爷张口,并回赠爷您一座斗大的雕塑寿山玉的皮日休,祝爷您日日进斗金,只进不流。”

“哦”耀德惊诧的脸上,弥漫着铺天盖的惊喜。他突然像位胜券在握的将军,用指点江山的手势和气势,冲周掌柜和年轻人挥了挥手说,“辛苦了,明天一早,到周掌柜那里领俸银,分给这次随你上香的弟兄们。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周掌柜的年轻人前脚离开,淑女后脚便带上了门。

所有人的脚步都远去之后,刘耀德拥着青霞走屏帐,冷笑着,一脸轻蔑地说:“一个黑帮老大尚有知足之时,而头带乌纱,身穿官袍的堂堂知府,却贪婪如蛇,胃口像个无底深渊。”

青霞莫明其妙地望着丈夫。

“哦,”耀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忙解释说:“人争一口气,神争一柱香,这不春节了,让下人给鬼神们上些香。”

“上香”青霞服侍丈夫宽衣。

“是呀”刘耀德躺进温暖的锦被里,微闭着双眼,漫不经心地说,“我刘耀德既敬庙里的正神,也拜树下的野鬼。”

“嗯”青霞不懂。

“不懂了吧”刘耀德猛地睁开一双俊眼,双手捉住青霞的秀脸说,“也就是说,我绝不步父亲的后尘,青霞,你知道吗在我十四岁那年,家父为我请了一位叫王丙才的私塾老师,他很有才能,在管理学生方面很有一套,可也非常的严厉,就是他,扭转了我不喜学习和贪玩的坏习惯,可就在我学习上刚刚有起色的时候,家父下乡收租帐,遭遇抢劫,以至于从此一病不起,送掉了性命”

耀德说着说着,又缓缓闭上双眼,痛苦不堪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他那苍白俊瘦的脸上,所曼延的悲伤和阴郁,在无声地告诉青霞,他正沉缅于辛酸悲伤的记忆中。

青霞望着丈夫,伸出玉手,轻轻地抚摸着丈夫清瘦的脸颊,温柔的像位母亲。原来丈夫也有痛苦,这个可爱的大孩子

“小姐姑爷小姐姑爷”耀德和青霞刚刚进入温柔的梦乡,窗外又传来淑女的呼喊。

“何事呀淑女”疲倦顿消的青霞,紧张不安地问。

“少东家,老太太让您快点到前堂去。”没容淑女回话,传出了一个小男佣急切的声音。

“何事”刘耀德很不耐烦。自从进入腊月,他几乎都没消停过,这好不容易有个消停夜,这刚刚入梦,又杀猪般的来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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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快点到前堂吧,二爷家出大事了”小男佣仍然着火似的催。

“什么大事,深更半夜来烦我”刘耀德几乎愤怒了。

“少东家您快点吧,不知哪里来了一伙强盗撞入二爷家打人,追着二爷家的人打,二奶无处可逃,翻院墙逃了出来,从后门进入我们家西园子里,西园的偏门上着锁,她又从园南门绕到我们家前堂,老太太让您快点去,再晚就出人命了”

第36章:春节多忙碌,青霞却愤怒

祭灶次日,就是腊月二十四了。家家户户便大张旗鼓的正式进入春节前的忙碌之中。因为在中原,向来就有: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杀鸭杀鸡。二十八,门上贴花。二十九,灌酒渚肉。大年三十,包饺子,全家团聚。

如果是小月,没有三十,便依次类推向前提一天――忙碌这些年年相似的事情:

二十四,男人们打扫厨房,女人们清洗厨具;男人们打扫院落,女人们打扫房间,清洗室内的一切物具和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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