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喜得无可无不可,贾母摇头笑道:“家里又不是没有。”
宝玉笑道:“咱们家虽有几本,却不都不及这里的好。”
贾母道:“什么脾气,偏就是别人家的好?你也该知道什么是君子不夺人所好?”
琳琅一旁笑道:“这花儿自然送给惜花之人,老太太何必如此,若老太太觉得宝二爷要了不好意思,明儿赏我一杯酒吃便是了。”
贾母听了,指着凤姐道:“明儿叫她做东还席,吃她的酒。”
凤姐忙道:“是,是,是,明儿我预备五十两银子做东,再预备几坛好惠泉酒。”
琳琅送他们到二门上了车轿,径自有婆子抬着去了门口,方有人套马抬轿,一径去了。
第88章088章:闻定亲宝玉迷心窍
送贾母一干人离去,琳琅方回来看着众人收拾,封了二十两银子给八珍楼的彭厨子,又赏了蒋玉菡送来供她使唤的下人,半日才妥当。
翠儿看着缺了一角的牡丹花丛,道,“可惜了,一下子少了四株。”
琳琅道:“也没什么可惜,若真当它正经千金难得的东西,岂不是心痛死?”
翠儿想了想,也笑了,道:“正是。秦相公送奶奶这么多牡丹花儿,也没见心痛,奶奶转手送人,更加不心痛了。秦相公怎么就有这么多花儿呢?”
彼时彭厨子等人皆以告辞,琳琅松了一口气,打发蒋家下人回去,正想着如今应酬越发多了,须得再买两房使唤的下人,听了翠儿的话,笑道:“秦大哥除了侍弄花草也无事可干,他最喜牡丹,且非名种不要,如今他建于城郊的牡丹园子在京城内外首屈一指,怕连王府都比不得,说咱们家里花草太少,去年方匀了三五十株给我。”
一面说,一面往屋里去,忙了一天,着实累着了。
时至如今,秦隽已渐渐开始出入京城了,不似当今初登基时那般小心翼翼,但一年中仍有三百天住在城郊的牡丹园子里。
他性子原本孤傲,每回进程,也无可去处,并不与人结交,也不入王府,只在蒋玉菡那里住,连琳琅曾借来摆酒还席的别业都不曾去。
也亏得他一开始便避开,后来又不大出现,不然此时指不定早已一杯毒酒了事。
琳琅每每想到他,便暗暗叹息,幸而他从前积攒了不少财务,如今生活还算宽裕,又有蒋玉菡十分孝敬,倒不似其他戏子年老色衰时落魄无依。
次日贾母还席,果然是凤姐出了银子治酒席,琳琅去吃了酒。
宴后更衣,在王夫人房里说话,王夫人道:“昨儿回来,偏叫老爷瞧见了那两盆牡丹,恼恨得很,险些要打宝玉。幸亏老太太拦住了,说是老太太要的,老爷才没话说。”
琳琅一怔,忙道:“竟是我的不是了,不该给宝二爷那花儿。”
王夫人笑道:“你送千金难得的花儿,是你的好处,怎么反因此怪你?没这个理儿。老爷处处瞧宝玉不顺眼,恼他罢了,又问是谁给的,我说是你送的,不想老爷又说我们占了你的便宜,说那花儿极难得,门下的清客相公都想问宝玉借去赏玩呢!唉,也不能怪宝玉怕老爷,从小到大,何曾给过宝玉一个好脸色?娘娘省亲,宝玉做的那样好诗,老爷还不满意呢!”
琳琅道:“宝玉也该老爷狠狠管一管了,常日在内维厮混,到底想怎么样呢?幼时还罢了如今毕竟都大了,这样人家公子,纵然不愿意读书科举,好歹知道些世事辛苦。”
王夫人不觉眼中含泪,叹道:“我哪里不知道管教孩子?你也知道珠儿从小如何日夜苦读的,我何曾叫他松快过?只是他读书熬坏了身子,如今越发不敢逼宝玉了,况老太太还溺爱着,我哪里说得上话?如今只想给宝玉寻个知晓世事能劝他读书上进的媳妇。”
琳琅知道她说的是宝钗,满心想娶宝钗做媳妇,一则取中宝钗品格,二则亲上加亲,奈何贾母始终不允。说实话,论及抱负才气,世间罕有,宝玉未必配得上宝钗。若嫁给寻常官宦人家的读书人,有宝钗这般贤内助辅佐,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出将入相。
如此一来,宝钗倒也能全了她的青云之志,做得一品夫人。在她沉默不语之时,王夫人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好叫我全了心意?”琳琅忙笑道:“太太想必是有主意的,哪里需要我想方设法?”
王夫人听了一笑,拭掉脸上泪痕,不由得想起元春来,道:“是了,我倒是糊涂了。横竖我有了主意,且林姑娘合史大姑娘都已经有了人家,这样就很好,还愁什么?”又对琳琅笑道:“怕你还不知道罢?林姑娘已经定亲了,史大姑娘也有人家了。”琳琅道“这可是大喜。”王夫人喜气盈腮,道:“可不是大喜。我想着,须得多多给林姑娘些东西做嫁妆,难为她定的这样早,又是极好的人家,人品才貌也相配,比我的宝玉强百倍。”一语未了,忽听窗外袭人惊道:“二爷,二爷你这是怎么了?”王夫人合琳琅闻声皆惊,金钏儿和玉钏儿在旁边也花容失色,忙打起帘子,王夫人和琳琅急急出去,只见院中小丫头早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唯有宝玉立于窗外花下,紫涨了脸,一头汗,银红纱衫竟湿透了,呆呆傻傻,袭人在身边急得不行,拿着手帕给他拭汗。王夫人惊怒交集,骂道:“满院子里人都死绝了?二爷进来也不说一声?”又骂袭人道:“你陪着二爷来,怎么不吱声?”
袭人一肚子委屈不敢分辨,只不住给宝玉拭汗。
几个小丫头悄悄从墙角跟儿蹭进来,手里拿着许多果子东西,闻言撒了一地,都跪倒哭道:“前头老太太赏菜赏果子这才去了一会子,并没有看到二爷来。”王夫人眼内几欲冒出火来,琳琅忙道:“太太先让宝玉进屋里来,外头热,别晒着。”
王夫人方道:“回头再找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小蹄子们算账!”一面说,一面走到宝玉跟前,拉着他进屋坐下,又命人打扇,又心疼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宝玉一言不发,恍若不闻。
无奈宝玉出汗事小,眼神竟呆了,口角边津液流出,皆无所觉,竟像是傻了一般,让他坐,他便坐着,让他躺着,他便躺着。
见他这般摸样,王夫人登时慌将起来,忙叫人拿着贾母的帖子去请太医,却并不敢回贾母,唯恐惊扰了她老人家。
王夫人又急又燥,忙叫身边积年老嬷嬷上来,掐了掐宝玉的人中,指甲痕甚深,竟也不顶用,一时都急哭了。
别人犹可,唯有宝玉乃是王夫人的心头肉,登时心胆俱裂,搂着宝玉放声大哭起来,一口一声我的心肝儿肉,满屋丫头都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如何计较。
琳琅知道宝玉是得知黛玉定亲,一时迷了心窍,不肯接受事实,但王夫人自然担忧过甚,邃打起精神来,分派道:“金钏儿,你打发个婆子去瞧瞧太医来了不曾。玉钏儿,你带小丫头去打热水。袭人,你去拿宝玉的衣裳好给他换。彩云彩霞,你们带人收拾屋子,立了屏风,一时太医来了好诊脉。院子里的人一概不许去打搅老太太,等太医诊过再说。”
几句话下去,屋里便有条不絮起来,各人领了一件事情去做,唯有王夫人哭声依旧。
琳琅又劝解道:“太太且别忙着哭,必是宝玉听到林姑娘定亲的话。宝玉本就是个实心实意的,素日和姐妹们一处长大,这会子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恐日后不能在一处玩,这才迷住了,并不是什么症。太太竟是想法儿安慰他要紧,回转过来便好了。”
王夫人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正欲开口,太医还未到,便听到贾母颤巍巍的声音道:“我的宝玉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呆了傻了,冷了手脚?
一面说,一面进来。王夫人一见贾母,慌忙起身,道:“老太太怎么来了?”一面说,一面又骂小丫头道:“叫你们不必打搅老太太,谁去说的?”底下丫头们皆战战兢兢,不敢言语。周赵两位姨娘躲在屋角根儿,同样蹑手蹑脚,不敢吱声。
王夫人知道琳琅先前的吩咐,但贾母消息竟如此灵通,显然也有耳神心意在自己院里,只是此时此刻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啐道:“我的宝玉都成了什么样儿了?亏你还想着瞒着我?”见到宝玉痴痴傻傻的模样,竟死了大半个,不觉搂着他心肝儿肉地叫唤着大哭起来。王夫人不敢回嘴,含泪道:“何曾瞒着老太太?只是天又热,怕搅了老太太清净。”谁知宝玉一见到贾母,忽然哎呀一声,哭出声儿来。众人一见,略略放下些心来。
刚刚闻声进来的薛家母女也都放心下来,笑道:“这不回过神来了?并不妨事。”贾母搂着宝玉便朝王夫人兜头问道:“你和宝玉说了些什么?他成这样了?”王夫人实在不愿宝玉再被一个黛玉缠绵住了,一时想到以毒攻毒的法儿,狠了狠心,便道:“何曾说什么?正和琳琅说些家务事,提到林姑娘合史大姑娘定亲的时候,想着如何添妆,谁承想,偏叫这个实心实意的傻孩子听到了!”
一听到‘定亲’二字,宝玉登时满屋闹了起来,道:“来不得了!谁给林妹妹定亲的?快打出去,接林妹妹来,除了咱家,不许她到别家去!”
听得黛玉已经定亲,满屋里众人惊讶者有之,欣喜者有之,怅然者有之。贾母忙道:“已经打出去了,没人给你妹妹定亲,你只管放心!”宝玉听了,哭道:“那我怎么听说林妹妹定亲了?快叫人接她去,也不知她被逼着嫁给那些须眉浊物是何等不愿!好好的一株世外仙草,清净洁白的女儿,何必叫臭男人沾污了!”
贾母道:“没有的事儿,谁也没逼你妹妹,你太太说去接你妹妹呢,说定亲添妆的是你云妹妹,你听差了。”
一面说,一面落下泪来,对王夫人说道:“这孩子太傻了些,素日姐妹情分好,你哄她做什么?日后不许人提起此事!”
众人忙答应了,心里又笑又叹。一时宝玉眼珠子不错地看着众人,见到宝钗湘云并三春袭人等皆围在身边,个个珠围翠绕,唯独不见黛玉,便又大哭道:“老太太哄我,林妹妹在哪里呢?怎么不见?”
贾母为难起来,忙道:“你林妹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明儿就到了。”正说着,回说太医来了,贾母忙命快请,王夫人,薛姨妈,琳琅并宝钗等皆避到屏风后,贾母上了年纪倒无妨,带着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和婆子们守着宝玉。
太医进来先请了贾母安,给宝玉诊了脉,少时便起身道:“世兄此系痰迷之症,乃急痛迷心所致,不过一时蒙蔽,不妨事,吃两剂药便可。”
贾母闻言放下心来,道:“既如此,且请外面坐,开了药方,吃好了他,回头叫他亲自捧着我预备的谢礼给你磕头。若吃不好,打发人去拆了太医院的大堂!”王太医暗惊贾母口气,也素知荣国府有此能耐,只得躬身小心道:“一剂药便可。”一时,开了药方,叫人煎了药来给宝玉服下,果然较之先前安静了好些。琳琅见诸事尘埃落定,已将宝玉移到怡红院睡下,也不好进怡红院打搅,只担忧地看了王夫人一眼,见王夫人回她一个不妨事的眼神,方告辞。
贾母王夫人都担忧宝玉,叫凤姐去做打点下人封口,只命鸳鸯金钏儿二人送她。途中鸳鸯不觉叹息道:“再这么下去,我瞧着明儿林姑娘即便嫁到京城来,也不敢来咱们家了。宝玉这个脾性,终究怎么好?竟是人人围着他不离开才行。亏得林姑娘回南方一二年了,若还在咱们家,叫那庄家晓得了,岂不是说林姑娘的不是?”琳琅也甚为忧心,同叹道:“却得看你的本事了,上下你周旋些,别叫那起子人说闲话,坏了林姑娘的名声,可不得了了。”
金钏儿道:“若有人说,瞧我不回了太太打他们一顿撵出去!”琳琅素知贾家下人的能为,心知须得徐徐图之,缓缓告知黛玉,以免她万事不知,反落了一身不是。再者,平林如海之性,黛玉林朗之灵,必有妥当的法子了结此案。一面这么想着,一面有了主意,谁知才进家门,便见虎哥儿抓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牡丹花儿在花丛里扑腾,经历过宝玉痰迷心窍闹腾一家子不得安静的事儿,琳琅越发爱自己儿子聪明伶俐不惹事喜得忙抱他入怀,问道:“你和太婆婆怎么来了?”虎哥儿吧牡丹花儿往琳琅头上戴,奶声奶气地道:“想妈妈。”琳琅听了心甜如蜜,一面接了花儿簪在鬓边,映得俏脸生春,一面抱着他进了后院堂屋,果见杨奶奶正在吃果子。杨奶奶见到她,邃笑道:“听说你进宫了一回,看了东西,忙不迭就赶紧来了。”
琳琅道:“也值得奶奶跑一趟?没的累了自己。”又问莫夫人好不好。
杨奶奶笑道:“你干妈差不多快生了,你该回山上帮着料理两日。”
琳琅笑道:“我算着日子呢,原说明儿就回去,谁承想奶奶今儿就来了。”
杨奶奶听了,不觉笑道:“哎呦,这可巧。我原想着你忙着应酬,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去,这才来,谁知明儿就回去。既这么着,明儿一块回去,横竖我更喜欢山上清净。”
琳琅笑叹道:“果然是山上清净。在这里,闹得我脑门疼,也静不下心做活,晚上还得用点子西洋膏药贴太阳|岤。”杨奶奶道:“山上人朴实,不比京城里闹腾。”琳琅深以为然。
晚间用过饭,在屋内逗虎哥儿玩,琳琅忽又笑道:“天日渐热起来,可巧老圣人赏了纱罗,轻软厚密,明儿家去,我给奶奶做两身衣裳,夏天穿。”
杨奶奶道:“你也做两身,虎哥儿也做。”琳琅道:“茜香罗色红,我和虎哥儿做,香云纱给奶奶和干妈、干爹做,流云百蝠花样的,颜色也古朴,也该给大哥做两身才是,穿着凉快,只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说着,不免流露出思念之色,心里算着他出征的路线。提到杨海,杨奶奶不觉十分思念,道:“这回往西北去,也不知道到了没有。”看到虎哥儿已在琳琅怀里睡得香甜,不禁感慨道:“幸亏虎头是个小子。”
琳琅抱着虎哥儿的手紧了紧,默默无语。
杨奶奶抬头时,眼里已经出现点点泪花,对琳琅道:“这些年,我一直想着,我们杨家积了什么福,能得你这样的媳妇。别瞧着咱们左邻右舍几千口子女人孩子,事实上和西山大营五万兵士一比,娶不到媳妇好多着呢!为什么娶不赏媳妇?就是怕他们出征,一去不回。”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别说武官兵士个个有风险,便是主掌大军的将帅,也未必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尤其是偶尔冲锋陷阵的时候,前锋选的皆是家中已有后的兵士,以免断了血脉,似杨海这般,家有娇妻幼儿,尚能奉养祖母,更是在前锋名单第一列。琳琅当然明白,淡淡一笑道:“奶奶快别这么说,能嫁进来,也是我的福分呢!我们在家里,让大哥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帮了他最大的忙。好歹有了虎哥儿。”杨奶奶含泪点了点头,满心感激不提。
第89章089章:莫夫人喜得麒麟儿
是夜,琳琅穿着松花纱衫子,盖着一幅桃红满枝的纱衾,蓬着乌发,两鬓太阳|岤以指顶大的红缎子贴了点膏药,搂着虎哥儿在怀内,不觉想起杨海,一时竟睡不着。
回思起白日宝玉闹腾的场景,竟像是一颗心只绕着黛玉,一生非黛玉不可似的,可是琳琅却知道宝玉心中并不止一个黛玉,而是愿意和黛玉袭人一干人同生同死。宝玉在当世乃属叛逆,因看透现实而逃避种种,但本身却又携着极浓重的纨绔子弟风气。
与之相比,虽说她和杨海并无什么惊天动地的情分,也不曾拌嘴红脸,亦不曾吐露分毫心意,但年深日久,这份感情却如同细水长流一般,不知不觉早就萦绕于胸臆之间。
杨海虽不及宝玉这般惜花护花,也比不得他有才气,但却远比他有担当有能为,耐得住清贫,守得住富贵,能为高堂妻儿挡风遮雨。而宝玉,没了贾家,他什么都不是。
偏偏贾家却在当今皇上必除的名单之列,虽不致诛灭九族,四大家族并甄家却亦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能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虎哥儿好动,在被窝里打滚,蹭了蹭琳琅,嗅得一鼻温香,糯糯地道:“妈妈。”
琳琅恍然回神,含笑问道:“怎么还不睡?”
虎哥儿趴在她肩窝,揉了揉眼睛,道:“吃果果。”
琳琅轻拍着他的肩背,道:“明儿起来吃。”
虎哥儿听了,方心满意足地依偎着她睡了。
第二日一早,琳琅混沌未醒,便觉得虎哥儿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才睁眼,便对上他乌溜溜的一双眼睛,精神百倍地嚷道:“妈,起来吃果果。”
琳琅笑道:“你这孩子,一夜还没忘记?”
一面说,一面起来梳洗了,又给虎哥儿用热水擦了手脸,围上松花绫子绣花猫戏蝶图样的肚兜,穿上大红棉纱对襟小夹袄儿,系上绿纱夹裤,散着裤腿,蹬着虎头鞋,颈中带着如意云头璎珞圈,缀着玉锁儿,越发显得粉雕玉琢,乖觉可喜。
及至到了杨奶奶屋里,杨奶奶一见,便抱在怀里,百般摩挲,道:“一日一个样儿,出去,谁不说是观音座下走下来的善财童子?”
琳琅笑道:“奶奶越夸他,越是上头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杨奶奶问道:“你不去各处告辞一番?”
琳琅一面摆饭盛粥,一面道:“很不必。我不在这,必然是上山了,他们都知道,也不用特意告辞。横竖上山也耽搁不长,过些日子还要进城。上回进宫里,老圣人说公主郡主们喜欢我打的各色花儿盆儿,须得好好打出来,送进去呢!”
杨奶奶又惊又喜,忙道:“可繁琐不繁琐?”
琳琅想了想,笑道:“也不是很繁琐,打花儿比绣花要简便好些。从前每常闲了,便拿着丝线编成绳子一捆一捆扎好放着,根根匀净鲜亮,总共存了好几匣子,如今正好用上,一日就能打出好些花儿叶儿盆儿,顶多一个月也就得了。”
杨奶奶听了,便放下心来,道:“如此便好,我怕你累着。”
说着,又笑道:“老圣人赏东西看着体面,值什么呢?还不如从前忠顺王府的三千银子。”
琳琅不禁为之莞尔,道:“咱们是务实,偏别人都爱那虚体面。横竖已经得了,说了也无用,玉如意供奉在家里,有钱都买不得,别人见了,等闲不敢轻慢,也是用到实处了。”
杨奶奶端起碗喝了一口粥,道:“你也做下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回去。”想了想,又对琳琅道:“我记得你嫁妆的头一件便是个如意,在山上供着呢。”
琳琅喂了虎哥儿几口,答道:“那还是圣人未登基之前所把玩之物,也算是御用的了。”
杨奶奶笑道:“怪道我常见别人出来进去,都格外小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一时用过早饭,也没甚东西可收拾,不过几件家常衣裳,横竖两边都有铺盖妆奁,琳琅先写了信,叫人送至驿站,快马送到林家,回来方命人套了车,祖孙三人乘一辆青绸翠幄车,几个小丫头坐一辆青布大骡车,午错便上了山。
草草打理一番,用过午饭,琳琅便去拜见莫夫人。
莫夫人如今身重,轻易不出门,丫头婆子无时无刻不在一旁照看,见到她带着虎哥儿来,再看虎哥儿活蹦乱跳,俏若仙童,莫夫人十分欣喜,笑道:“你这回也去了许久。前儿听说你进宫,得了好些东西,我也瞧了,这是你的本事所致,我也为你欢喜。”
琳琅见过礼,扶着她道:“妈家常也走动走动,这样生时才顺当。”
莫夫人听了笑道:“你写的那本子养生书,我都问过大夫后照做呢,早中晚各走两刻功夫,别人都说我这么大年纪,很该头疼脑热的,谁知竟没有一点儿,都说我身子好。”
听她这么一说,琳琅放下心来。
莫夫人瞅着虎哥儿笑道:“虎哥儿,你说,姥姥这是小舅舅呢?还是小姨妈?”
虎哥儿含着大拇指看着她不说话,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说不尽的狡黠。
莫夫人又笑道:“你说,姥姥拿果子给你吃。”说罢,叫丫头端来一盘洗净的新鲜瓜果。
在路上,杨奶奶和琳琅早教过虎哥儿怎么说吉利话了,只见他踮着脚尖从矮着身子的丫鬟手里盘中抓了一个果子慢慢磨牙,干脆利落地大声道:“是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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