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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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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扯出杨三嘴里的毛巾,周亚泽还没出声,杨三已颤声愤恨道:“周亚泽我操你妈……”

周亚泽眉一皱,年轻人察言观色,重新将男人的嘴堵上。周亚泽也不废话,站起来道:“办吧。”

车库门在他身后徐徐关上。

他靠在车上吸烟,车载音响传来男高音雄浑悠长的咏叹调,歌声悠悠传得很远,就像要将这片废弃的钢铁工厂唤醒。他眯着眼,听得挺高兴。他想,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唱得什么玩意儿,但每次办事放这个音乐,还蛮有激情的。

身后的车库就像装爆米花的罐子,“嘭”一声发出一声剧响,银白色库门像触电般一阵抖动。

过了一会儿,车库门才重新打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大哥,他肯说了。”

周亚泽微微一笑:“没炸坏吧?他是吕兆言的心腹,要是死了,吕兆言可就起疑了。”

年轻人也笑:“大哥放心,我们兄弟对火药分量把握很好。刚点了后面那颗,他就不行了。”

周亚泽捂着鼻子走进去。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周亚泽走出车库,拿出电话,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杨三嘴是硬,我没撬他的嘴,撬他菊花就行了。这条消息应该可靠。湖南佬三天后到霖市,地点问出来了,我打算动手。用炸弹,干净利落,也像湖南佬的手法。把湖南佬也解决了?会不会惹上湖南帮?好,我明白了。也是……哈,明白了。”

挂了电话,他走回车库,拍拍趴在担架上的杨三的肩膀:“杨三哥,小弟多有得罪。不过你放心,我手下人很专业,肠子和菊花都可以缝回来。你看现在多好――只要我们得手,你一家老老小小也不用陪我们玩手雷,你还能拿五千万。你跟吕兆言干了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杨三脸色惨白,又似下了某种决心,重重点头。

周亚泽在这边玩得如火如荼,吕兆言还以为杨三在俄罗斯交易没回来。

丁珩更加没有注意到吕兆言手下一个人的失踪。这天,他正好整以暇站在舅舅温敝珍的家门外,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大门打开,丁珩微微一怔。

温敝珍脸上,没有丁珩想象中的阴霾怒意。保养极好的白净脸皮,甚至还有几分红晕。见到是丁珩,他只是冷着脸道:“进来。”

两人在书房坐定,丁珩注意到温敝珍衬衣的颗扣子开了。从来熨烫整齐的衬衫,也略有些皱纹。他不动声色道:“舅舅,真是不好意思,周末还来打扰你。”

“打扰?”温敝珍看他一眼,“你老实说,陈北尧的事,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丁珩笑笑:“这事儿我真不知道。现在我哪有本事找来一个连的杀手?吕兆言又不是什么都跟我说。”

“废话!”温敝珍微怒道,“丁珩,我知道这事吕兆言一个人干不成!好在杀手死光了,不然你们怎么脱身!你们太年轻气盛,杀人一定要用枪吗?!”

丁珩老老实实听训,一声不吭。

温敝珍骂够了,喘了喘气,才道:“好在‘凶手’已经落网,告诉吕兆言别惹事了。今后霖市会风平浪静,别心急。”

丁珩顿了顿道:“陈北尧真的不行了?”

温敝珍点头:“负责他的省里专家是我同学。的确不行了。不死也醒不过来,放心。”

丁珩缓缓笑了。

却在这时,有人敲书房的门。

“进来。”温敝珍看一眼丁珩。

丁珩抬头,微微一愣。

年轻女孩光净的脸如同夏日初荷,含苞欲放。只略略抬眸看了丁珩一眼,波光流转,那张清秀的脸便如极艳的花,令人心神一震。

唯有披散肩头的绸缎般的长发,有几丝仓促的凌乱。

她给两人端来茶,看一眼温敝珍,声音娇脆:“温市长,我越俎代庖了,尝尝我的功夫吧”

温敝珍看着她,眼中有笑意,语气却严厉:“你这小姑娘,我在谈事,你就这么进来了。”

女孩一跺脚,扭头走了。这对于二十出头的女孩,本来是很娇柔做作的动作,可由她做出来,只觉得浑然天成,娇嗔动人。

不等丁珩发问,温敝珍道:“小志的家教老师,叫田甜,霖大核物理系研究生。市委王秘书的师妹。这么个小姑娘,学核物理,真是难得。”

小志是温敝珍的侄儿,家在县城,一直借住在温家读初中。丁珩知道舅舅很少玩女人,但这个田甜明显令他刮目相看。不过舅舅做事有分寸,他也不必多话。

丁珩点头:“看着是不错。”

温敝珍却想起什么,脸色一正:“你现在跟吕兆言称兄道弟,有一点必须牢记――我最近听说吕家有毒品生意,你搞其他的我不管,毒品绝对不许沾上一点。现在全国抓贩毒抓得很严,你要敢碰,我亲自让禁毒大队抓你。”

丁珩笑道:“舅舅你放心,我沾那个干什么。”

从温家出来后,丁珩脑海里掠过田甜令人惊艳的容貌身材,想起的却是另一个女人――慕善。

她最近的行踪不难获悉,每天三点一线:公司――家――医院。这令丁珩略微有些恼怒,她明明拒绝了陈北尧,还说要暂时离开霖市。怎么陈北尧一出事,她像换了个人?

曾经有人提议对慕善下手。可丁珩几乎是立刻否定――他的理由是:陈北尧就算追过慕善,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实质牺牲;而且对一个无辜的女人下手太下作。

吕兆言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同意了。但现在,慕善令丁珩在吕兆言面前,有些颜面扫地。

想到这里,丁珩忍不住拿出手机,拨通慕善的电话。可响了一阵,也没人接。丁珩皱眉将手机仍在副驾上。

两天后。

午后的阳光柔软明媚,照得农家新砌的院落,洁白素净。

院子里是一个新搭建的竹棚。虽是相间,那竹棚却搭得极精致,每一根细竹、每一束藤条,都错落有致。

丁珩就站在竹棚下,英俊容颜,在十数个黑衣男人中,最为沉静醒目。

院门口走过来一群男人,吕兆言亲自作陪,为首的中年男人容貌硬朗、目露精光:“丁少,久仰!”

丁珩微微一笑,伸手:“球哥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

一行人都哈哈大笑,尽皆落座。吕兆言今天穿了套白西装,整个人显得有几分不符年纪的仙风道骨。他对那男人道:“球哥,今后丁少专门跟你这条线。”

球哥微笑点头。

这是吕氏今年最大的毒品买家,也是丁珩在吕氏负责的笔毒品交易。

吕氏一直向俄罗斯运送合成毒品。俄罗斯人很谨慎低调,在国内的合作方极稀少。吕家这几年走私俄罗斯,赚得很多。

面前的球哥,据说九十年代打服了整个长沙市的混混。后来改行卖粉,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外界传闻他为人彪悍狠毒,但也极守信义。他手上也有毒品生意,但比起吕家,不管是货源还是实力弱很多。他索性与吕氏合作,直接出贵一点的价格,从吕兆言这里大量拿货。

对方分量不轻,吕兆言非常重视与他的合作,甚至亲自带丁珩来面谈。

几人聊了有半个小时,差不多条件都谈妥。球哥赠给吕兆言一方通透的玉观音;吕兆言回赠一只大大的金蟾蜍。

球哥虽然言辞豪爽,行事却谨慎,婉拒了丁珩一起吃晚饭的要求,要连夜赶回湖南。

吕丁二人也不多挽留。眼见对方一行五辆车消失在国道尽头,他们也坐上车。

吕兆言这边今天带了二十个来个人,六辆车。这个农家乐是吕家亲戚开的,临走还送了几条肥大的鲑鱼放在后备箱。丁珩心细,让人剖开一条看了,干干净净。吕兆言赞许的看着他,却笑他太过小心。

丁珩笑笑没说话。他想,大概人栽过一次之后,都比较容易紧张。

吕兆言坐在防弹车后排,丁珩打开车门刚要坐上副驾,手机却响了。

丁珩看一眼手机,对吕兆言道:“我接个电话。”他转身下车,低声道:“慕善,什么事?”

吕兆言听到,失笑。对身边人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丁珩走了几步,重新站到竹棚下。

电话那头却安安静静。丁珩又唤了几句,那头还是不说话。

丁珩心中起疑,挂了电话,重新打过去。通了,却无人接听。

丁珩心中一沉。

他抬头看一眼吕兆言车的方向,先是给自己在市里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去查看慕善是否出事;同时继续打慕善家里的电话和手机。

依然无人接听。

吕兆言大概是等烦了,丁珩看到有人把手伸出车窗挥了挥,大概是示意他先走了。

五俩黑色轿车顺序驶离,只留下一辆等着丁珩。

丁珩又拨了一次。在长久的等待后,终于被人接起。

是慕善略有些倦怠的声音传来:“丁珩?”

丁珩警惕道:“你找我有事?”

慕善迟疑片刻:“我找你?”

“你刚才打我手机。”

慕善顿了顿,才道:“对不起,我刚才趴着睡着了。可能是不小心拨了出去吧。”

丁珩沉默。

这种乌龙以前也发生过。他姓丁,在很多人手机通讯录里排个,确实容易误拨。可时隔多日,听到慕善为了另一个男人疲惫失神的声音。他发现自己比想象的不舒服很多。

“你在哪里?”他沉声问。

慕善默了片刻道:“医院。”

丁珩声音微怒:“好,下午我来接你吃饭。”

“不用,丁珩。”慕善的声音比以往每次都要冷。她直呼他的名字,带着刻意的疏离,这令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是为了陈北尧?

丁珩淡淡的、不容拒绝道:“六点,等我。”

他挂了电话,自己先笑了。

因为尽管不悦,她的声音还是令他想起那个吻的滋味。

既然她自己先违背原则,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出手?

他抬头看向车的方向,正欲迈步。

就在这时。

“轰!轰!轰!”数声剧烈的声响,像是惊雷骤然在天空中炸开!

一阵冲击波似乎从远处翻滚而来,头顶的竹棚簌簌作响。

丁珩浑身一僵,那声音――是炸药!那方向,正是吕兆言等人驱车离开的国道!

他拔腿就往国道方向跑,却一眼瞥见路旁等候自己的轿车,几个男人全部探头出来,一个人朝他大喊:“丁少,前面出事了!”

丁珩脑子一个激灵,怒喝一声:“下车!”

几个保镖全是一愣,有动作快的,打开车门往下跳!

“嘭――”又是一声震天的爆响,眼前的轿车瞬间暴成一个灿烂的火球。男人们惊痛的嘶吼被掩埋在火焰里。

丁珩只感觉到巨大的冲击波像是炽烈的海浪扑面而来。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往后扑倒,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头。而后,他感觉到后背一阵雨点般的锐痛。他恍恍惚惚想,慕善的电话怎么就那么巧救了他一命?

紧接着,像是被人用巨大的铁锤狠狠一砸,他脑子一木,失去了知觉。

18、北尧哥哥手机阅读book。

丁珩其实只昏迷了五分钟不到。

他觉得满嘴都是灰土气味,浑身脏腑像是都换了位置,空落落的痛。

他忍受着头晕眼花,挣扎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看到车子只烧剩半个灰黑的架子,上面还搭着几截人体残肢。

“啊!救命!”最快跳下车的男人全身是火,在地上呼救打滚。丁珩见状想都没想,立刻脱下西装,狠狠往他身上拍打!

农家院里的几个伙计小妹,听到声响都冲出来。丁珩从一人手中夺过灭火器,朝那人身上一阵狂喷,火才渐熄。更多最新小说尽在book。!

院子里停了辆面包车。丁珩拉开车门跳上去,大喝一声:“跟我过去!”

他带着几名农村小伙,急匆匆颠簸飞驰到不到三公里外的国道上,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五辆轿车都被炸得支离破碎,硝烟弥漫的公路上,四处散落车体残骸、血肉尸块。几个小伙子脸色煞白,有的甚至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丁珩忍着恶心,一个箭步冲到中间那辆车跟前。

这是吕兆言的座驾,防弹防暴性能最好。也是五辆车里,唯一还保持大半个躯壳的。但这并不能令车里的人逃脱噩运。丁珩一低头,便看到被炸飞的车头附近,司机只剩下两只脚踩在油门离合上。

丁珩忍了忍往后看,却只见一只手搭在破损的车窗上。无名指上的戒指,正是吕兆言的婚戒。

“……救我……救我……”极微弱的声音传来。丁珩心中一震,立刻蹲下凑近。

只见还冒着火苗的后座上,吕兆言满脸是血、双眼紧闭,有气无力的瘫在那里。只消望上一眼,丁珩就差点吐出来――他的白色西装早已被鲜血染透,整片肚子被炸穿,腑脏外露,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丁珩的手紧紧握住车窗门,正要拽开车门。

他忽然愣住。

他看着吕兆言身上伤口大股大股涌出的鲜血,只要再过一会儿,他全身的血都会流的干干净净。

他脑子里骤然掠过很多信息――想起吕氏近年来敛集的巨额财富;想起吕兆言虽然信任,却也在自己身边安排盯梢。

他也想起吕兆言只有一个在读书的妹妹;想起吕兆言安置在公司的几个表亲,面和心不合;想起吕兆言的心腹中,并无能掌控全局的人才。

最后,他想起自己被人灌白粉,神智昏迷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觉……

那感觉他一辈子不会忘记。

他抓着车门的手慢慢松开。

“兆言!兆言!”他极嘶哑的哭喊着,仿佛悲痛欲绝,身子却一动不动。

过了一阵,刚才被他所救的男人,亦是吕兆言的心腹,被人扶着,含泪冲上来:“丁少!老板呢!”

丁珩低头看一眼车中已然气绝的吕兆言,仿佛极艰难的闭上眼:“我赶到的时候,老板已经……”

夜幕降临的时候,慕善抬头看了眼日历。

陈北尧昏迷已经整整二十天。如果再不醒来,就会如医生所说,苏醒的几率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天猝死。

这个认知令慕善最近越来越焦虑,甚至偶尔濒临暴躁。可她不愿意把这份焦虑表现在外,也不想憋在心里。于是就经常约叶微侬喝酒。

这晚,两个女人坐在酒吧幽深的卡座里。叶微侬看着慕善看似乎淡定,双眼下却有了深深的黑眼圈,忍不住叹息。

“后悔了?没有趁他好好的时候爱他?”叶微侬道。

慕善神色平静:“我的决定不会变,但那已经无关紧要。”

叶微侬苦笑:“最近霖市实在太乱了。先是丁默言,再是陈北尧,现在是吕兆言,前天也死了。就像没人能再霖市老大的位置坐久一点。虽然市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当成普通刑事案件处理,每次也都抓住了‘凶手’。可连老荀都说,霖市的黑势力实在太猖狂了。这下好了,不用警方扫黑,他们自己黑吃黑,先斗了个两败俱伤,大快人心。”

慕善沉默。

三天前,吕兆言被湖南帮抢毒品生意炸死的消息,震惊全市。她并不会站在陈北尧的立场上感到高兴。若论这一连串的风波,陈北尧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但叶微侬说得不无道理,这次之后,霖市黑势力大大受挫,的确是好事。

“丁珩怎么样?”慕善问。

叶微侬语气意味深长:“现在吕兆言死了,吕氏乱成一锅粥。但我有预感……”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慕善接下她的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沉默。

叶微侬忽而笑了,将两只雪白如玉的手摊到她面前:“左手陈北尧,右手丁珩,慕善小姐,你选谁?”

慕善也笑了。

她轻轻抓住叶微侬的左手。

“我有时想,如果他不死,如果他能一直睡下去……三年【wap。book。】、五年、十年也好,我都会一直陪着他。那样也等同于跟他在一起了,对不对?”

叶微侬一怔,看着慕善温和而平静的容颜,双眼竟然一酸。

跟叶微侬分开后,慕善驱车前往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在床边坐下,慕善有些失神。

陈北尧的气色好了不少,白净温润的脸色不再死气,嘴唇也有了几分血色。这令微醉的慕善有些高兴,眉梢眼角便带了笑意。

她拿出书,翻到昨天的段落,继续读给他听。读着读着便觉得倦意袭上心头,连带看着他的轮廓,都模糊起来。

陈北尧的床很宽,慕善有时候晚上也在这边陪他过夜。她把书一丢,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小心翼翼蜷到他的身旁。不敢碰到他的身体,只能隔着半尺的距离,望着他恍若沉睡的容颜,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慕善隐约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冰凉凉的。半梦半醒间,她有些难过,仿佛回到八年前,她低低嘟囔一句:“北尧哥哥……”

脸上的触觉忽然消失了。她今天本就疲惫,又饮醉,脑子沉得像浆糊,哪有精力再思考,继续呼呼大睡。

忽的,她觉得唇上一阵柔软冰凉。紧接着,一个温热湿滑的东西分开她的唇,来势汹汹的开始缠绕攻击她的舌。那气息实在太熟悉,她的唇舌几乎本能的与他纠缠。她简直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只觉得那唇舌比今晚的烈酒还要刺激还要醉人,令她从口里,酥软到心里。

她近乎贪恋的睁开眼,看到一张英俊、清透、憔悴的侧脸,与自己寸寸紧贴。他也闭着眼,黑色长睫在灯光中微微颤动着。

慕善完全没办法思考,死死的抓住他浅蓝色病号服的衣襟,更热烈的回吻过去。舔舐他的唇角,如同得饮烈酒;纠缠他的舌头,像欲/求不满的小兽。他长眉微颤,唇舌与她厮斗得更急切。

直到慕善自己都气喘吁吁,才极克制的轻推他的胸膛。他睁开眼,夜色般幽深的看着她,那里面仿佛有黑色的火焰,正欲将他和她点燃。

慕善盯着他,一直盯着他,摸向床铃的手,却抑不住的颤抖,泄露了她的欣喜若狂。他不能移动,刚刚侧头吻她,大概已经耗费他太多气力。他望着她,眸中是洞悉一切的温柔笑意。

铃声响起,一堆人闯了进来,门口亦有人语气惊喜的拨电话。慕善退到外围,看着他被医生护士团团围住。慕善在沙发坐下,抬头看着走廊上彻夜不灭的灯火,重重叹了口气。

医生做完各项检查,已经有一个多小时。

仓促赶过来的周亚泽,连忙冲进病房;隔壁房大难不死的李诚,也被人推着轮椅过来。此外还有一些慕善眼熟或没见过的男人,包括刘铭扬。个个面露喜意。

陈北尧简单跟他们说了几句话,语气还很虚弱:“今天我什么都不想谈,你们明早八点过来。”

一帮人连忙叮嘱医生护士照顾好老大,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周亚泽推着李诚出去时,笑着对慕善道:“嫂子,好好照顾老大。”

其他人一听,齐声喊“嫂子再见,嫂子辛苦了。”慕善脸皮微热,抬眸便看到陈北尧脸色苍白的含笑望着自己。

慕善站在床边。

他的突然苏醒,令她不知所措。一往情深全部被他发现,她要怎么收场?

陈北尧嘴角扯了扯,英俊容颜有几分恍惚:“睡很久了。一直听到你在读书,很想睁眼看你。”

慕善心头一颤,只觉得周亚泽的话,还有他亲密的态度,令两人的关系就要失控。

可不等她澄清,他缓缓阖上双眼,露在被子外的左手,五指却等待般张开,一如这些天她和他的十指交握。

“再读给我听,善善。”他低声道,“就读……我最喜欢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我最喜欢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慕善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幽深的夜色:“你刚醒,好好休息。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他没吭声。

他沉默了有半分钟,眼依然闭着,声音沙哑而固执:“善善,留在这里。读给我听。”

慕善心头又甜又痛。

她原以为,如果上天眷顾,他的病情不恶化,他能够不死。三年、五年、十年,不管多久,她会陪着他,用这种方式跟他天长地久。

现在他竟然大难不死,所有现实的问题也同时归来。

他醒了,她高兴得想哭,难过得想死。

终于,她一只手拿起书,另一只手却始终自己紧握,无视他的渴求。

顶层病房一片寂静,只有她清朗而决绝的声音,平缓响起: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

19、心甘情愿手机阅读book。

三天前。

丁珩戴着顶鸭舌帽,静静站在围墙后低头吸烟。身后站着几个同样沉默寡言的黑衣男人。

一个小个子少年低着头匆匆走过来,在丁珩面前站定,声音微抖:“老大,他们在3号包厢。”

丁珩点点头,把烟丢在地上踩熄。

身后几名男子目露凶光。

这是距离霖市五百公里的高速公路旁的一个小饭店,离吕兆言遇袭不到四个小时。在众人惊痛慌乱的时候,丁珩动作迅速的带着五个自己的旧部,一路追上了球哥的车驾。

路上,他接到了吕小姐的电话。那个一向木讷的女孩,在短暂的犹豫后,叹了口气说:“丁大哥,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请替大哥报仇。我们全家会记得你的恩情。”

这倒令丁珩刮目相看。

丁珩一声令下,几个人戴上口罩墨镜,凶狠而沉默的冲进了饭店。加油站的经理看势头就感觉不对,颤巍巍的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伙计噤声。

一行人冲到3号包间门口,丁珩深吸一气,递个眼色,旁边一人拔出枪,狠狠一脚把门踢开!

数把枪对着狭窄的包间,然而没有预料中的喝斥惊慌,甚至……没有一个活人。

丁珩狠狠倒吸一口凉气。

剧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简陋的包间变成了停尸间。昔日威名赫赫的球哥,就仰面靠在一张高脚椅上,身上几个血洞,浑圆的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他那几个彪悍威武的手下,同样饮弹倒在椅子上或者地上。

手下一人推开旁边的包间门,也是一怔,低声道:“大哥,看来球哥带来的人死光了。”

丁珩过去一看,果然另外的包间也是尸横遍野的惨状。

丁珩又走回3号包间,静默了片刻。

“怎么办?”刚才那名手下问。

丁珩心头冒出阵阵冷意。

他带人追上来,并不是为了大动干戈,而是于情于理,也要问清楚。以前湖南帮和吕氏争夺毒品市场就有过纠葛,现在出了事,不能让湖南帮就这么离开。

可对方这招太狠了。

先杀吕兆言,再杀球哥。不管内里有多少隐情,死无对阵,两派都不会再善罢甘休。吕家一定会和湖南帮斗个你死我活。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陈北尧明明已经病危,据说周亚泽整天忙着全国为他找专家会诊,全无异样。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是吕氏毒品生意上的其他竞争对手?

还是陈北尧的“兵败如山倒”根本是假象?

想到这里,丁珩掏出枪,朝球哥的尸体又开了三枪。还温热着的身体痉挛般原地颤了三下,血流得更多。

手下们略有些不解,之前那名手下忽然道:“大哥杀了球哥,大哥为吕老板报仇了!”

其他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掏出枪,朝几个房间内的尸体开枪。

之后一行人迅速离开加油站,跳上车,驶回了霖市。

丁珩在第二天晚上,见到吕兆言唯一的妹妹。

丁珩枪杀湖南帮,为吕老板报仇的消息,很快在霖市黑道中流传,令所有人赞叹佩服。这多少令吕氏几位原本不太看得起他的大佬,遇到他都客客气气。

丁珩知道,自己走的这步棋,利大于弊。

但他没料到,会得到吕夏的全力支持。

丁珩刚在吕家书房坐下,门就被轻轻推开,吕夏走了进来。

丁珩微微一笑。

这是个很普通的姑娘。相貌寻常、气质也不出众。往人堆里一放,根本找不出来。只听说学习不错,正在念大四,已经拿到普林斯顿的全额奖学金。

丁珩察觉到,吕夏抬头看见他,脸色略略一红。许多女人次看到他时,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令他对于控制两人的对话,更有信心。

“吕小姐,节哀顺变。”丁珩柔声道。

吕夏点头,低声道:“其实我早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丁珩微微一怔。

然而吕夏接下来却语出惊人。

“丁大哥,我可以把大哥的家业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说这话时,她还是平时老老实实的样子,像块木头。唯有红肿的眼眶,透露出她的悲痛泪水。

丁珩有点刮目相看。

“吕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觊觎吕家产业。”

吕夏苦涩的笑笑:“丁大哥,现在大哥死了。叔叔、舅舅、表哥,还有几个结拜兄弟,大概都想争老大的位置。这几天,已经有八个人跑来,说支持我当老大了。只有你,没有来邀功,也没有来哄我当那个老大。以前我大哥就说,你是个重情义的人。”

丁珩微微一震,笑了:“你能说这一番话,就挺适合当老大,我也愿意支持。不过你一个女孩,我更支持你继续出国深造。”

吕夏点头:“嗯,你们那些生意我不感兴趣,要是真的做了老大,要么是傀儡,要么跟我哥一个下场。那是条死路,我为什么要走?我只相信知足常乐。丁大哥,请你帮帮我。你只需要留给我、我妈、嫂子一笔钱,其他的我愿意支持你。”

丁珩沉默片刻:“但即使你支持,要让其他人服气,也很困难。”

吕夏白净的脸终于透出一丝微红:“丁大哥,你可能需要……咳……跟我订婚。”

丁珩长眉一挑,笑了,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眼前貌不惊人的小姑娘大胆的提议,令他不得不把她当成一个女人,而不是孩子。

“好,我愿意娶你。”丁珩目光灼灼望着她。

她却连忙摆手:“不,只订婚,等你坐稳位置后,就解除婚约。”她抬头,迎上丁珩略显诧异的目光,“丁大哥,我不愿意为了利益葬送婚姻和幸福,相信你也是一样。”

丁珩一怔,失笑:“吕夏,你怎么知道跟我结婚不会幸福?”

吕夏笑笑,神色豁达:“我听大哥说过慕小姐……我知道你之前就拒绝了联姻。这令我更加相信你。因为我也觉得,人在感情上不该委屈自己。”

如果说,之前还存了哄哄吕夏获得她支持的心思,此刻丁珩完完全全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

他甚至觉得,这个聪颖通透的姑娘如果做了新老大,也许真有点意思。但转念一想,她还是太纯洁了,不适合黑色。

对着吕夏期待的目光,丁珩郑重的点头:“好,我丁珩发誓,有生之年,待你吕夏如同亲生妹妹。”

吕夏神色动容,坚毅点头。

丁珩与吕夏迅速订婚的消息传遍霖市时,慕善正将车停在陈北尧的别墅里。

她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联姻,丁珩不过是吕兆言左右手;现在,他能得到整个吕氏。

她走到主卧门口,一怔。

门是开着的。阳光将足足五十平米的房间照得通透明亮。陈北尧安静的躺着。他的脸在阳光下有一种清透的苍白,细长深邃的眸全不似昨夜的疲惫和温柔。

那眸色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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