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自己的臆想当中,枯槁的脸透出不正常的红晕。
“废话少说,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活?”天玄清冷的声音让乾隆回过神来,阴晴不定的看他,天玄挑眉道:“看来,你是选择活了?那么,你就要实现我开出的条件。”
条件!乾隆有些茫然,他痛苦的锤着自己的胸口,再一次陷入狂乱的挣扎之中!
看起来,这个人再也经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短短的三天时间,他疯狂的臆想着,忘记那两个为难的条件,一旦被提起,便痛苦万分。
天玄喝了一声:“你这样的人也能做皇帝?”
这句话果然让乾隆清醒。皇帝!衰败的身体,加上天玄刻意的引导,使得他如今的精神脆弱不堪,但是,皇帝两个字却将他内心深处的骄傲激发出来。
天玄笑着,声音虽小,然而直接击中乾隆的心脏。
乾隆闭眼神深呼吸,再睁开之时,眼里已有了清明,“你给我解毒,至于条件,等我毒清之时兑现。不然,我怎么肯定你有办法?”
不正常的人!天玄暗骂。
“你不信我也无所谓,就看看你能不能过得了今年吧。”
天玄无谓的态度,让乾隆气闷,他没有任何可以要挟他的地方,这种感觉使他肺部生疼,随着咳嗽声,眼前一阵发黑。
天玄叹道:“好吧,我先帮你解毒,你许诺第一个条件即可。不过,你得写一道圣旨,将第二个条件写明在上,注明你病愈之后生效,由我保管。这样如何?”
乾隆喘气,沉吟之后说道:“好,朕答应你!”
乾隆算计的好,只要是人,都控制不了长命的诱惑,何况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皇帝,让天玄在宫内行走,只要多布置人手,马蚤乱还是可以控制的。至于第二张圣旨……他的脸阴沉了一下,很快便回复。
却不知,天玄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天玄若无其事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每天用膳前服用,一天三粒。服用期间咳嗽会加重,一个月以后,身体才开始慢慢恢复。”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恶,“在服药的前一个月里,你的症状会加倍,痛苦万分。如果想活命,就坚持住,如果你不信,就将它扔了。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旦开始服药,就不能停止,不然后果自负。”
乾隆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他硬着头皮接过那个光泽润滑的白玉小瓶,只觉得能够一手掌握的小瓶有千斤重。
瓶子小巧可爱,触感温润,打开之后,里面是满满一瓶黄褐色的细小药丸,随着瓶盖的揭开,一股刺鼻的恶臭之味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而这时,天玄早已离开,丢下满脸土色的乾隆。
天玄的心情舒畅无比。那种药丸经过他刻意的处理,气味奇臭无比,闻之欲呕。试想一下,每次用膳之前服用这样一枚药丸,该是何种滋味?更别说,服药的前一个月所有症状加倍……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乾隆生活的悲惨可想而知。
因为乾隆已经给了他解除虚弱的解药,如今他可以正常的行走,只不过“武功”是不可能恢复了。天玄走了一小会,很明显的感觉到前后左右都有不少人的气息跟着他,便返回了后殿。
其实,他只是出气,存心让乾隆为难,折腾他而已。永宗在乎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搞破坏,惹得爱人为难呢?
而永宗给软禁着,他宫里的人不允许出去,外面的人也不能进来,被隔绝了外面的消息,还不知道天玄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已经待了好几天。
坤宁宫里,皇后用过午膳,便挥退宫人,躺在榻上小憩,因为永宗的缘故,如今她的地位更加稳固,但是,她似乎并不快乐,就算在睡梦中,眉宇间也有着淡淡的忧愁。
她不知道永宗已被乾隆软禁,自她从五台山回来之后,永宗和她不若往常那样亲密,相处总是淡淡的,让她既心酸又无奈。永宗这次从苏州回来没有来向她请安,所以她不知道其实永宗已经回来好一段时间了。
此时,她似乎被梦魇住了,双眼紧闭,额角有细细的冷汗。
榻边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望了她一会,轻声叹息:“不快乐吗……”说着,便伸出手去,抚平那眉间的轻微的褶皱,动作轻柔。
皇后似有所觉,眼皮颤了颤,就要醒来,来人也不慌,只是收回手,静静的站在一边。
皇后终于睁开眼,看见榻边的人,“永琪……”她张大了眼睛,猛的坐起来,“永琪!”
那人微微一笑,声音一如她印象中的清润,“是我,皇额娘,我来看你了。”
“永琪!真的是你!”皇后掀被下榻,就想穿鞋冲过来,但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着衣襟,手微微颤抖,“你……你不是……永琪,你来找我了?”
“皇额娘,别怕。”永琪无害的笑,走过去拉住皇后的一只手,不顾她的反抗放在自己的脸上,“你摸摸,是热的。是不是,皇额娘?”
皇后神情迷茫,“热的,真的是热的……”她一把抱住永琪,声音哽咽,“你没死,永琪没有死……是不是皇上把你藏起来了。一直没有看见你的尸身,原来你没死……”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永琪,我的永琪,额娘好想你。当初第一眼看见你,就有不一样的感觉,带给我活下去的勇气。你懂事,孝顺额娘,疼爱永宗,从小就像个小大人,每一个人都喜欢你,额娘也喜欢,很喜欢你。知道你突然就这么没了,我都不敢相信,看,你果然没死,没死……”她似乎积攒了好多话要说,越说越快,越说越急切。
“永琪,额娘对不起你!额娘对不起你!”皇后说着,一把放开永琪,不住的后退,脸色苍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情绪激动起来,“我有私心!我不该有私心!你是最好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不是我亲生的?当皇上暗示我打算立永宗为太子时,我就知道,他一直在拿你做挡箭牌,他要你成为永宗的垫脚石!可是……我没有说出来,我没有告诉你……”
永琪见皇后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便走过去,皇后复又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出奇,“永琪!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想说,可是又怕说出来会害了永宗,我不能允许永宗有一丝一毫的伤害!你知道的,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我上五台山为你祈福,整整一年,可是还是不得安宁,我受到报应了。永宗和我疏远,我们母子的感情淡的像水,我知道他怪我,怪我!永琪,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永宗就不会怪我了。原谅我,原谅我……”
永琪缓缓说道:“是人就有私心,你的这点私心,和你带给我的温暖和真心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皇后似乎受到了安抚,停止哭泣,愣愣的看他。
永琪拿出丝帕替她擦着脸上的泪痕,“皇额娘,我原谅你。”
“真的?”
“真的。”永琪扶着她坐下,“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令妃,你还记得么?”
皇后迟缓的眨眼,“我记得,你是要我放她出去吗?说起来,她也是为了你……”
永琪道:“不,她的命运早就注定。我要说的,是她的孩子。当时福家垮台时,她已经有了身孕,有机会的话,你把那个孩子带到身边养了吧。”
皇后点头,“好,我答应你。可是,这件事要说服皇上很困难,我不能肯定能不能做到。”
“不着急,到时候自然会有机会。”永琪说道:“皇额娘,刚才伤身了吧?再休息一会,我扶你。”
皇后果真觉得倦意深重,便任由他扶着躺好,眼皮很快开始打架,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然而,不由她多想,实在困顿异常,睡了过去。
永琪眷念的抚过她的脸,低低的说道:“皇额娘,谢谢你带给我的亲情,虽然不完美,但是很舒服。你会长命百岁,坐享尊荣,可是,永宗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
皇后这一觉睡得深沉,醒来时,竟然已是日暮时分。
“娘娘醒了。”贴身的嬷嬷上前服侍。
皇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之感,积压在心口的沉闷之气仿若消失了。吁口气,她突然想到什么,四处看了看,满眼失落之情。过了一会,她轻声问:“杨嬷嬷,刚才有人来了么?”
“娘娘您一直睡着,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来打扰?娘娘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奴婢替娘娘高兴,这么一瞧,睡了一觉气色好了许多。”
“没人么?果然是白日梦……”皇后轻叹。
永宗的心思
接下来的时间里,乾隆的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病自己也能想出病来。实际上,乾隆没有中毒,但是他身子劳损过度,命不久矣,这是事实。天玄给他的药,有修复身体机能的作用,只不过用了一点小手段,让他受苦而已。
天玄就这么开怀的看着乾隆受折磨,等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乾隆不愿意死,咬着牙苦苦忍受药丸恶心的气味,以及它所带来的强烈反噬,吃不下东西,一整天撕心裂肺的咳嗽,晚上睡觉就像恶鬼缠身……没过几天,他就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
这种时候,他心里自然恨极了天玄,然而忌惮毒素还没清除,不能动他,憋闷极了。乾隆的日子一直都随心所欲,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如果天玄真的是个普通人,以后有什么悲惨结局,可想而知。
反之天玄的心情自然格外的好。
现在的他,行动自由,但是由于永宗被软禁,他仍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他。天玄每天悄悄的去注视永宗,见他神情平静,生活规律,没有焦躁愤怒,也就放了心。这样不知不觉养成了一个习惯,哪天若是没去看看,便睡不着觉。
他向乾隆要求行走自由,纯粹是为了为难他。如果真的到处光明正大的乱走,引起什么马蚤乱,到时候只会给永宗增加困扰,多一些牵绊他的东西。这样亏本的事,他当然不会做。
乾隆对所有事的想法都都利益化了,怎么可能了解他的心思?
好笑的是,乾隆在一个月里闹了三次病危,每一次,天玄都会被侍卫们团团围住。天玄知道乾隆的打算,就算他死了也要拉个陪葬的,而且会被押进大牢受尽酷刑而死。
不过每次都有惊无险,说到底,也只是让乾隆更加苦不堪言。
这一个月,乾隆几乎不能处理朝政,他宁愿交给信得过的大臣,也没有将永宗放出来。
天玄想起这一点就来气。他的确不喜欢永宗事事心系朝廷,可见他被别人强行剥夺这种权利,他心里又不平衡。要阻止也只能他阻止!这种心态很矛盾,偏偏天玄自己不觉得。
如果不是乾隆再也经不起折腾,他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他!
在乾隆的苦苦煎熬,度日如年中,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过去。
正如天玄所说,一个月以后,乾隆的症状开始缓解,除了每天必须忍受药丸恶心的气味,身体的负担突然减轻了许多,人也慢慢可以下床。
随着时间的推移,乾隆感觉身体越来越好,心里暗暗喜悦的同时,也开始算计。
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再活五十年,可以坐在这张尊贵无比的龙椅上,俯瞰天下五十年!不知不觉中,他的内心起了强烈的变化,不久前还苦苦挣扎的东西,突然间就不再有意义。有什么挣扎的?天下尽握在朕的手心!
欲/望无穷无尽,让人迷失本性。
“朕的毒什么时候可以全清?”不久之后,乾隆耐不住的问天玄。
天玄狡猾的笑:“你现在吃的是针对这种毒而来的缓解药,专门固本培元,导出表层毒素。不过你毒素积累时日太长,需要连续激发再导出。前一个月激发,这一个月导出,看你的情况大搞需要三次激发过程。”
乾隆的声音有些不稳:“你的意思是,朕下个月的情况会和上个月一样?”
天玄点头的动作,让乾隆的心沉入谷底。上个月的生活如同地狱,还有两次,怎么可能熬下去?霎时,一种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天玄暗笑,表面上却正经无比,“没办法,谁让你中毒时日太久呢?毒气已然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寸经脉,即将入脑,眼看命不久矣。碰上我有解毒的法子,算你命大了。”
乾隆咬牙切齿,“到底是谁给朕下的毒?怎么查都查不到!给朕查出来,我诛他九族!”
“唉,坚持下去吧。”天玄同情的说道:“三次之后,表皮毒素全部导出,然后再服下最后一粒解毒丸,你就会一身轻松,活满五十年。”
乾隆心里一惊,“还有一枚药丸?”
“不错,服了那一枚,才能真正的解毒。”
乾隆一时沉不住气,上前抓住天玄逼问:“药丸在哪?先给朕交出来!”
天玄挑眉,心里冷哼,道:“还没配置。”
乾隆气得全身发抖,刚才被告知还要再受那么久的苦,现在又听说最后的解药还没配,一时间身心俱疲,差点坚持不下去。可是,想到那五十年的寿命,一咬牙,硬生生的把负面情绪压制下去。
拥有越多的人,越怕死。而皇帝,在身外事物上,是天下间最富有的人。
天玄笑了笑,看在乾隆眼里,刺眼无比:“你放心,解药我会按时配好的。在这期间,我想见见永宗。”
“不行!”乾隆脱口反对,见天玄变色,又忍气低声道:“你见他做什么?这样吧,等毒清了你的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满足。”
天玄貌似为难了半天,看乾隆在这一点上态度强硬,最终才让了步。
其实,他如果要见永宗,又何必征求乾隆的同意?
永宗被软禁已有几个月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思念过重,有时候,总有种错觉,天玄在身边陪伴他,静静的注视他。
也许是他亲眼见过紫玉神出鬼没的本事,让他多出了这么些猜想。
这个世上,应该没有天玄办不到的事吧?如果他想见自己,自然轻而易举。然而这么久没出现,是在筹谋什么事吗?
永宗不是傻子,很多事他都能想到,但是他相信天玄,所以一直在这里静心的等待。
乾隆软禁他,三个月来不闻不问,让他在某些事情上已经心灰意冷。曾经想要那个位子,为了更好的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然而那人如今已经无所不能……
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苏州呢?
永宗后悔了。现在想来,每一次的分离都是自己自以为是而造成的。那个人,宠爱他,包容他,甚至在情/事上也不例外……不行,他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对!就算对天玄抱有莫大的信心,也不代表他就只有等待一途。
“小春子!”他刚叫了一声,门外突然传来马蚤动,不一会,皇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诚惶诚恐的侍卫。
“皇额娘?”短暂的惊讶过后,永宗淡淡的施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急忙上前扶住他,对着后面喝道:“你们在外面候着,我和太子说些话。”两个侍卫互相张望,有点迟疑,皇后一皱眉,“怎么?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你们退下,皇上那里,等会我自会去说个清楚。”
侍卫们不敢再做逗留,唯唯诺诺的退下,并小心的关好了门。
皇后摸着永宗的脸,将他全身仔细看了个遍,“永宗,这是怎么回事?快让我瞧瞧,好像瘦了点。这些个奴才们怎么伺候的?父子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