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哎,有口热的没,这手脚都快洞冻成冰棍儿了。”
“骨头倒剩几根。”
“成,倾池给什么便吃什么。”花景昭正说着,回头瞧见了商承德。
“商大少爷也在呢,哟,还有二少爷,真是稀客,今儿是怎么了,这么热闹,瞧着,我倒回来晚了。”花景昭一笑,对两人抱了抱拳,“花某一天没吃,肚子饿得紧,这去找些吃的,二位自便。”
“当着你的面他便与人打情骂俏,这就是大哥所说的两情相悦?”
“二弟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说罢淡淡扫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竟是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
商承恩眉头微皱,“大哥。”
商承德未做理睬,踩雪走到苏倾池身边,解了斗篷给他披上,“天冷,仔细冻着。”
苏倾池一笑,任由商承德攥着他的手轻揉取暖,“是有些凉,夜里怕是得多生些炉子。”
“无妨,还有我呢。”
“你的温度还能隔着被子传过来不成?”
“谁说隔着被子,两床被子岂不比一床暖和。”商承德低语,握着苏倾池的手,低头亲了一口。
苏倾池但笑未语,转头看那边檐廊,早已人去廊空。
入夜,院子里传来些动响,似乎有人开了院门。
商承德欲披衣起身,苏倾池拉住了他,“别去了,怕是有人想夜晚出去做贼。”
商承德知晓他说的是花景昭,便道,“这么晚还出去?外头雪下得可不小。”
“谁知道这些天他出去做什么,估计惦记着外头的人,前些天就听戏园掌柜说他老往堂子里跑,大约是真对那小相公上心了,不过也好,省得他四处风流,糟蹋了身子。”
商承德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如此,便好。”
“如此什么便好?”苏倾池挑眉看向他。
商承德心里一动,握住他的手,“如此,便没人同我争你。”
同处一个被窝,身体难免触碰,若是夏日也便罢了,苏倾池怕热倒也不会如此挨近他,只是如今,咫尺美色,肌肤亲近,呼吸之间全是对方身上的暖香,这般叫他如何宁神。
“倾池……”炽热的气息喷在苏倾池耳后。
“嗯?”令人瞎想的促音。
“我觉着有些热。”他这般说,身体却愈发贴近苏倾池,大着胆子将苏倾池紧抱在怀。
苏倾池轻轻动了动,却没有挣脱。
“别动,再动,我可就忍不住了。”
商承德身上滚烫的温度灼得苏倾池耳根发红,同是男人,他如何不懂商承德的痛苦,只是弄得这般情境,真不知是喜是忧。
暖香柔体,触手之间却不是丝绸亵衣,而是亵衣底下丝丝沁凉,寸寸柔滑。
商承德着了迷一般,平素的冷静所剩无几,如今但凭一丝理智强撑,明知自己会深陷其中,却抵不住怀中纤体的诱惑,希望多触碰一寸。
苏倾池面色红润,七分羞三分怒,商承德只管自己摸得痛快,却不知那几下险些把他也撩得生了火。
这漫漫长夜,如何熬过?
一时恼怒,给了身后那不知分寸之人一肘子。
商承德一声轻哼,手脚虽老实了些,气息却愈发炽热粗沉,喷在颈后,让苏倾池心如滚汤。
商承德如今血气方刚,又初尝情|欲滋味,兴奋中难免透着无措,原本早可抱了他发泄,却念着不愿轻薄他,一直苦苦压抑。
苏倾池毕竟不是铁石心肠。
商承德只觉五脏六腑尽燃,烧得他找不着出路,忽而一阵甘甜清泉入口,顿时激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苏倾池细长美眸近在咫尺,似是恼怒地皱了一下,纤长睫毛轻颤着拂面而过,对方一个翻身,只留给他一段雪白颈项。
商承德愣神许久,这才呆呆地摸了一下湿润的嘴唇,有些疼。
“倾池……”商承德猛地握住苏倾池的肩膀,将人翻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压身而下。
“唔……”最初的惊喘化为细碎低吟,口舌交缠,温柔却又轰轰烈烈。
商承德在这方面从未有过经验,此时也只循着本能,吮吸口中的芳唇,撩拨对方灵动的小舌,侵犯占有之间,竟是无尽曼妙滋味,愈吻愈饥渴,愈吻愈难耐,只恨不得就此化为一体,永世纠缠。
近乎窒息间,唇间连起一道银丝,轻啄几下,顿时又是一阵天雷地火,致死方休。
耳畔轻吟此起彼伏,怀中柔躯纤体扭动诱人,这般马蚤动□,怕是圣人也无法消受,教他一个肉|体凡胎如何抗拒得了。
食色,性也。
只是一个吻,却吻得衣衫凌乱,床榻一片狼藉。
商承德一身丝绸亵衣,后背前襟皆被攥得不成模样,此时他却顾不得这些,只一个劲地回味着方才的吻。两人方才情|动未觉,此时却觉得尴尬异常,背对背佯自镇定地睡下,只是经历方才那一阵旖旎□,如何睡得着。
这一夜,怕是注定难熬。
商承俊次日是叫人抬了回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却没人知道。
依着商府下人猜测,多半纵|欲过度,伤了腰,不过这些也只能私底下议论两句,哪里敢对外处说。
商承俊的三房小妾哭哭啼啼地过来看他,被人赶了出去,没多久邱仲文前来看他,也被挡在了门外,邱仲文追问情况,对方只说,“大夫交代,三少爷需要静养,谁都不见。”
邱仲文又是担心又是气恼,在门外来回踱了几圈,终于没能见着商承俊的面,这才甩袖走了。
商府一处偏僻角落,站着两个人。
“你们少爷昨日去了何处?”
一个小厮瞧左右无人,贴着邱仲文耳朵低语几句。
邱仲文眉头一皱,“春袖堂?那那人最后去了何处,你可看见?”
小厮又附耳说了几句,邱仲文喃喃,“百顺胡同……我晓得了,你下去吧,日后机灵点。”
说罢塞了一块碎银给那小厮。
下扬州
“所谓经商之术,讲求独辟蹊径、择地治生,此所谓‘不惟任时,且惟择地’,故而外出经商者多选择那些交通孔道、南北货运频繁往来之地,因其本身地势之利,至可事半功倍。”商承德仔细讲解,苏倾池听得仔细,不做声地给他倒了杯茶水。
商承德一笑,呷了口茶继续,“亦有‘人弃我取,人取我亏’之理,实贱而买,虽贵已贱,时贵而买,虽贱已贵,故而,经商须善识低昂,掐时取予。”
“这般,若是把握不利,亏了呢?”
“这便是下一条道理,无敢居贵,薄利多销。”商承德顿了顿,似是刻意留给苏倾池思索的时间,继而又道,“世间万物皆是一个道理,月盈则亏,物极必反,生意上也是这般,‘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贪买三元,廉买五元,意思是说贪厚利只能得三成利润,薄利而多销,则可五成。生意场上变故多端,便是一时把握不当,也自有营销之法,不叫自己亏了去。”
苏倾池抿了口茶,笑道,“怎想起说这些经商之术与我听?”
商承德一笑,知道以苏倾池的性子,他若不说,他亦不会追问,于是不再卖关子,“我这月要出趟远门,一来探探行情,二来……全当透透气,散散心,解闷罢了。”
说罢看了苏倾池一眼,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处?”
“扬州。”
车轮滚滚,一行商队缓慢行驶在官道之上,车轮碾压积雪,发出吱呀声响,冷风卷来,扬起片片白霜。
马车之内只听得外头车夫甩马鞭的声音,旁的声音倒无多少。
也是了,此时还未破晓,月淡云稀,便是掀了帘子往外头看,也只有一片雾蒙蒙的黑,徒灌进一股冷风罢了。
此去并无时间限制,无需贪快,马车走的缓,车子也不至于颠簸,苏倾池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远门了,此时还不大适应,端坐着竟是要睡去了。
“是我欠考虑了,不若你躺在褥子上睡一觉。”
“无妨,只是车厢摇晃,略起了些乏意,靠会儿便好。”
商承德心中略有些遗憾,本以为对方会靠在他肩头或枕在他腿上,想想,这种事也不是那人能做得来的,于是只能搁心底叹气。
苏倾池斜靠着,轻撩起一片帘子,瞧见外边依旧一片乌黑,寥星孤月下的京城隐约能听得几声空远的更声,咚,咚,几声余音萦绕胡同尾巷,偶尔伴着几声犬吠,在严冬之日倒让人觉着一丝暖意。
此去扬州,若是赶得巧,兴许还能遇见故友。
苏宝儿既住在商家,自然晓得他哥同商承德一道随商队去了扬州,有商承德在,他自是不用担心他哥的安全,如今他的心思却牵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商家上下没人知道这三少爷到底得了什么病,除却第一日请了个大夫进去,没一盏茶功夫就被撵了出来,再无别的大夫能靠近房门半寸。
商老爷商夫人询问病情,大夫吱唔半日,也只说身子虚寒,血气亏损,要慎养。
商家上下人心惶惶,再不敢靠近西厢别院一步,生怕染了什么病来。
大夫虽将三少的病轻描淡写,这不代表就能打消下人们的疑虑,指不定这大夫也是受了商家收买,做些表面文章安抚人心的,怕就怕三少是在外头沾了风流病,已经治不得了。
现今商承俊屋里只有一人伺候,那便是商承俊的贴身小厮白茗。
邱仲文每日定要来探望商承俊几次,每次都被白茗小心挡在门外。
邱仲文心中来气,他与商承俊的关系,旁人不知,这白茗成日跟在商承俊身侧,自是最是清楚不过,如今倒敢在他面前作势,他邱仲文岂是那般好惹之人,自是要叫这白茗吃些苦头的。
可怜白茗素来软弱怕事,便是府里一般的下人他也不敢招惹,更别说这邱少爷了。
邱仲文虽凶悍,屋里那位主子却更加冷情。
如此,每日只得受邱仲文谩骂,挨他掐捏,疼极也只能受着。
“白茗,白茗,这儿呢。”苏宝儿躲在假山后头缩着脑袋招手。
白茗手里端着盆,小心地四处张望,待瞧见山石后头的小宝儿,他抿着的嘴小小一翘,瞧着左右无人,这才挪过去,“小宝儿,你怎的又跑出来了,仔细被二少爷逮着罚了去。”
苏宝儿挠头嘿嘿一笑,呵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来,“这是先前我哥调的,他向来舍得,别看才这一小盒,可用了不少好药材。”
苏宝儿将药膏塞给白茗,“你每天用热水洗洗,随后抹上,等手指发热了,再用布条裹上,连用几天,包你再不生冻疮,好用着呢,你瞧你这手,白白细细的,多好看,偏偏红肿成这样,我瞧着都心疼。”
白茗心里感动,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般待他,想着,鼻子不由发了酸,“给了我你怎么办,我年年生,虽痒些却也不疼,不碍事的,你自己留着吧。”
“你要不要,不要我以后再不同你说话了。”说罢苏宝儿扭头边走。
“哎。”白茗心里焦急,“你怎的说不到两句话就翻脸。”
苏宝儿回头,瞧着白茗红了眼睛,顿时心疼,赶紧有跑回去,“哎呀,我就说说,喏,给你,我皮糙肉厚的,冻也冻不着我,不信你摸摸,我浑身都热着呢,真的。”
苏宝儿两手握住白茗的手,顿时打了个寒颤,“我的娘诶,你的手怎么跟冰块似的。”
白茗脸上一红,赶紧抽了手,“我回屋多穿一件便是了,你赶紧走吧,别叫人瞧见了。”
“哎,这药膏给你,可别给人知道了,我哥是个小气人,他要是知道我偷了他的药膏,非打死我不可。”
苏宝儿瞧瞧四周,压低声音,“我回了啊,面瘫快回来了。”
白茗扑哧一笑,对他点点头,见人走远了,这才将小盒收入怀中,贴着自己的小夹袄。
苏宝儿回来便见商承恩冷着脸坐在院子里等他,吐吐舌头,老实地过去认罚。
在雪地里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商承恩便让他耍一套昨儿个教的拳法,苏宝儿迈开步子,摆好架势,虎虎生风地耍了一遍,倒还真有模有样。
收了功正欲抹一把汗,商承恩却没让他休息,反撩了袍角系在腰间,语气淡淡,“与我切磋一下。”
娘诶,苏宝儿险些一头栽倒,看样子今儿他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苏宝儿在心中嘀咕一番,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苏宝儿虽跟着商承恩学了几月之久,但他那点皮毛功夫哪能和商承恩比,商承恩生得骨格魁梧,臂力强壮,他这小胳膊小腿儿如何能扛得住的?
如今只能拼了气力一试,好歹不能叫人看扁了。
然,几十个回合下来,苏宝儿不晓得挨了多少拳,又被踢飞几次,只觉得自己就跟个沙包似的,在那人掌心腿脚间跌来撞去,被人耍如婴孩。
苏宝儿气急,瞬间迫近对方,大吼一声,“瞧我二龙戏珠。”两指快速出击。
商承恩一愣,下意识抬起左臂抵挡,不料苏宝儿一个跃身,飞踢右腿,单腿横踢裆部,“赖猴踢桃儿!”
饶是商承恩反应敏捷,察觉对方意图之后,迅速侧身避让,也不由被那腿扫了一下袍子。
苏宝儿本只是存着侥幸一博,压根没想能碰到商承恩一片衣角,见此情形,不由一呆,随后又跳又叫地欢呼,哈哈哈笑得放肆。
商承恩冷了脸,“是谁教的你这等恶毒招式?”
苏宝儿方才那招不过是虚招,并未真要插对方双目,只是诱敌之法。再者,裆部本就男人脉门,他既技不如人,自然只有攻其之弱。然而这等刺眼踢裆的招式在商承恩眼中却是下九流的恶招。
“这哪里恶毒了?我哥说这叫正当防卫。”苏宝儿兀自得瑟。
“想来也只有你哥那种心机深沉之人才能想出这等毒招。”商承恩冷哼。
苏宝儿也哼了一声,插着腰,“随你说去,我哥那叫玲珑心肝,凭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原以为又得挨罚,没想到商承恩扫了他一眼,却是解了袍角,不做纠缠。
“拳法包含手法和腿法,手法上有冲、格、拍、推、架、扣、劈、砍、挑等十六种,腿法上有踢、弹、扫、摆等八种,除此亦包含颈、肩、臂、腕、腿部各种拿法,以及一些零散摔打技法。”
知道商承恩是在教授更加深入的拳法要领,苏宝儿收了方才的不羁,端正身姿,凝神细听。
“我这有一套拳谱,你仔细记下。”商承恩瞥了苏宝儿一眼,见他目光炯炯,皱眉竖耳,这才满意地收了视线。
“武侯小憩双练拳,先走后拆是真传;跨虎接打鹏展翅,韦陀献杵抱胸前……飞天卧佛落尘埃,风卷霹雳上九天;英雄打虎收招式,走罢单圈再拆拳。”
商承恩一边讲解,一边亲身示范,苏宝儿听得仔细,一招一式识习。
这般屏息凝神,竟不敢有丝毫走神。
这方师徒二人教习武艺,气氛难得的融洽。
却不知西厢院之内,此时竟是满室撕心裂肺的哭叫求饶。
中邪
商府占地极广,其内有中、东、西三处院落,环形相抱,府邸之后乃是商府的后花园。
院内衔山环水,怪石林立,游廊千转,处处显山,处处露水。碧的藤蔓、琉璃瓦,红色寒梅、雕花门廊,还有飞天桥楼,跨岸白玉桥,这般竟似容了一江山的景致。
苏宝儿习完武已是满头大汗,这样严寒天气竟不觉得冷,反而浑身燥热。
虽如此,却不敢多耽搁,当即回屋洗了个热水澡。
换了干净衣裳出来,便瞧见丫鬟锦儿,这锦儿是伙房丫头,有一双巧手,做的点心精致可口,苏宝儿本就是个馋嘴,知道锦儿会做点心,就成日锦儿姐姐叫得不嫌臊。
“今日怎结束得这么早,我起先还以为又得在门口等了呢。”
锦儿比苏宝儿大两岁,如今正是二八年华,她本就生得水灵,平素又巧笑迎人,这府里不知道多少小厮争着对她好。
苏宝儿左右瞧瞧,贴着锦儿的耳朵道,“面瘫儿随老爷去鹤仙楼吃酒去了。”
锦儿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用指头戳了他一下,“仔细被别人听了去,回头搁二少爷跟前告你一状,看二少爷不揭了你的皮”
苏宝儿却不怕,低头拿了篮子里的点心,咧嘴笑道,“明儿个出府,你可有些什么想要的没?”
锦儿单指点着下巴思索,“听说城南头开了家胭脂铺子。”
苏宝儿哈哈大笑,回头对锦儿皱了皱鼻子,“你们女儿家就喜欢这些个。”
这府里规矩多,锦儿也不好多待,又与苏宝儿逗笑几句,便提着篮子回了。
锦儿送来的点心没有吃完,苏宝儿特意留了几块,用手绢包好,揣在怀里,准备给白茗送去。
白茗在府里并没什么亲近的人,听府里下人说,白茗原先是质贝勒府上的人,商老爷曾带着商承俊去他府上赴宴,商承俊赞了白茗几句,质贝勒便将白茗赏了他。
白茗这便成了商承俊的贴身小厮。
商府不是寻常人家,府里下人如云,人多了自然喜欢嚼舌根子,苏宝儿平日与他们走的近,也听到过不少闲言碎语,或说白茗孤僻清高,难以相与,或说白茗狐精转世,媚上取宠,各种各样的闲话都有,苏宝儿先前和白茗并不熟悉,故而听着也不做评论,他们如何说与他无干。
然西厢院虽大,毕竟大不过天,苏宝儿每日习完武自是要四处溜达溜达,这样便时常能见到低头在游廊小径之间穿梭做事的白茗,一来二去便熟了。
几月处下来,苏宝儿才发现,白茗并不如他人所说那般不堪,相反,这个比他大三岁却远比他想象中纤弱的少年很好相与,你待他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