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营帐里只有凤仁卿一人等在那里,见锦绣来了,笑着颔首示意:“卿家请坐,今日古力尔送了本宫一只刚刚捕获的獭子,恰好箫肃前日送了点极品雪山龙吟茶。品茶吃肉,人间美事啊……”
锦绣狐疑地看着一脸淡然的凤仁卿,心中啧啧称奇,这凤仁卿身为凤启国未来储君,如今国家一分为二,她皇姐坐北称王,她母皇拥南为帝,她这个名义太女远在番邦异国有家不能回,居然还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凤仁卿挑了挑眉,笑看着锦绣:“如今我皇姐叛乱,本宫居然还若无其事地品茶吃肉,卿家觉得难以理解吧。”
锦绣收回诧异的目光,尴尬施礼道:“微臣不敢……”
侍从端上一盘刚烤好的獭肉,凤仁卿端起紫砂壶,轻轻摇了摇,倒出一杯碧绿清澈的香茶,朝锦绣努努嘴:“爱卿坐啊,别站着,陪本宫尝尝这野味。”
锦绣施礼后坐到她对面,端起茶:“吃野味不是应该配酒么?殿下为何要品茶呢?”
凤仁卿抿了口茶,笑道:“酒醉人易误事啊,本宫没甚酒量,酒筵上经常出丑,所以能不饮酒便不饮酒。何况,醉了这么多年,本宫也是时候清醒了。”
她分明笑得和善,可在锦绣眼里,却不似从前那样懦弱无主的感觉。
凤仁卿举手投足间,锦绣没有错过她凤眸中那一闪即逝的锐利。
凤仁卿切下一小块獭肉塞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嚼着:“卿家看到本宫送你的那幅图画了么?是本宫偷闲无聊时画的,画工拙劣请勿见笑。”
锦绣捧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放下杯子,谦恭道:“殿下的画含义颇深,微臣愚昧,没有看懂其中之意,望殿下不吝赐教。”
凤仁卿转了转手中割羊肉的小刀,答非所问地嘀咕:“刀子很锋利,但最终是掌握在人手上……这世间,有些人就像这块羊肉,有些人就像这把刀子,有些人就像我一样是持刀的人……”
锦绣盯着她看似随意的举动,只感觉阵阵寒意涌上心头,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凤仁卿放下刀,叹道:“人都不会甘心一辈子只做别人手中的利刃,任谁都想当持刀之人,可是很多时候这些人却不知道,在那持刀人眼中,她们其实已变成了待宰割的羊肉了。”
锦绣放在膝头的手揪紧了衣摆,只注视着凤仁卿,等她继续说下去。
凤仁卿打量了一下锦绣,微笑道:“爱卿啊,太尉朝服是什么颜色,可还记得么?”
锦绣心中一颤,答道:“太尉朝服是大红底色绣有孔雀。”
凤仁卿点点头:“爱卿的朝服是否也是红色呢?”
“是,但不是大红,是浅红色。”锦绣奇怪地眨眨眼,她努力琢磨着凤仁卿问话的含义。
凤仁卿低头摸了摸她自己的衣裳:“本宫的衣裳是明黄|色,跟母皇的金黄|色凤袍也很像吧。”
锦绣眸中闪过一道光,锁紧秀眉,半响垂眸,沉声道:“殿下……您早已洞悉一切了吧。”
凤仁卿也不答话,出神的拿着小刀在烤肉上划着,好一会儿才抬头:“你觉得在伽陀国生活会幸福么?”
“会。”锦绣毫不犹豫地回答:“跟毕利哥在一起很幸福。”
凤仁卿笑了笑:“那本宫劝你,若觉得幸福的话便留在这里,不要回凤启国了。”
锦绣摇摇头:“我要回凤启国把家人全接到这里来。”
凤仁卿叹道:“你不能奢求太多的幸福,懂吗?如果你想保住眼下的幸福生活,留在凤启国的那些人你最好舍弃,不然……”
“绝对不行!”锦绣坚定地回答:“我这一生,绝不舍弃他们中任何一人。”
凤仁卿目光微闪,端详着锦绣:“贪心的话,你可能会失去所有一切,要知道,没有了性命,你如何守护他们?”
锦绣平静地回答:“我还有一口气,就会竭尽所能守护她们。”
凤仁卿注视了锦绣良久,方摇头叹道:“痴人啊痴人……本宫给你的那幅画,你还没参透么?”
锦绣心中一动,她从怀中掏出那副画,展开摊到凤仁卿面前,指着第二幅画中已长大的红色雏鹰:“殿下,这只红色小鹰可是指微臣?”
凤仁卿笑着瞥了她一眼:“爱卿看懂本宫这幅画的意思了啊。不错,你看,这只小鹰羽毛的颜色跟你的朝服很像吧……唔,这个逃跑的金色老鹰是不是像本宫啊?一样那么胆小懦弱……”
锦绣深吸一口气:“微臣懂了……这只金色巨鹰是陛下,这只被它攻击的金色老鹰是秦王……您要告诉微臣的话是,若我回凤启国,便会成为陛下手中的利刃,就跟秦王当年被陛下当做利刃除去我母亲一样……”
锦绣边说边指向第一幅画中落败的红色大鹰:“这只红色老鹰,意寓我母亲司马绫吧,而当时,陛下故意纵容秦王陷害她,已达到铲除太尉党的目的……殿下,我说的对否?”
凤仁卿颔首道:“不错,卿家果然聪明,你说得对,但你还有选择……若卿家可以舍弃凤启国的家人,便不会被我母皇所利用。须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即使你甘做母皇手中的利刃,为她拔掉郑氏家族和我皇姐的势力,但日后,我母皇绝对不会让你轻易脱身,定会想法子置你于死地。”
锦绣想到梦境中候晓谕等人在她面前消散,心就阵阵抽痛,低声道:“我若不去,只怕陛下不会放过我的夫郎们。我若失去他们,生不如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为了他们努力活下去……所以,我如论如何要回凤启国。”
凤仁卿叹道:“本宫见你是司马太尉的后人,司马太尉又是本宫心中钦佩之人,因此,本宫不忍卿家重蹈你母亲的覆辙,才出言相劝,谁知……哎,算了,许是你命该如此吧。今日,本宫接到了母皇暗卫传来的圣旨,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本宫只好宣读圣旨了。”
锦绣惊异地睁大眼睛看着凤仁卿,凤仁卿有些不忍看她,转过头站起身,从怀中慢慢掏出圣旨展开来……
锦绣刚开始并不同意章逸云随她回苍月城,但章逸云哪肯放心她只身赴险,执意要与她同生共死。
谭影更不必说,对锦绣想甩了他独自行动的
116、刀与持刀人
行为很是气愤,黑着脸闷声跟住她,几乎一刻不离,偶尔还射来几梭子眼刀,搞得锦绣都不敢正眼瞧他了。
谭影见她回避,更是生气,脸黑成锅底,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锦绣喝茶时会喝到苦水,吃饭会吃出蚂蚱,甚至洗澡时会在水桶里会突然爬出一条四脚蛇,吓得她怪叫加惨叫差点就裸|奔……
为了防止出现裸|奔事件,锦绣不得不找谭影进行了一次隐蔽的、面对面的、十分严肃的“谈话”,谈话结束后,毕利森格看到锦绣垂头丧气地回来,她不仅嘴巴肿了,脖子上还多了几处很可疑的红点,而谭影自然也被允许同去凤启国。
孤狼看到连谭影都能同去,偏偏不带他去,很是郁闷,于是每日里只要碰到锦绣,就用他那亮晶晶的墨瞳盯着锦绣瞧,也不出声,把锦绣看得心虚冒冷汗。她想到若是再找孤狼进行一次对话,后果可能比跟谭影那次更惨,迫于压力,只好答应带他同去。
锦绣将凤离婷的圣旨内容告知毕利森格后,毕利森格劝服了卓勒森格延迟了两人的大婚典礼,卓勒森格虽然生气,无奈毕利森格一心袒护锦绣,只得撒手不管了,但足足给了锦绣好几天的冷眼。
锦绣理亏,于是出发前都陪在毕利森格身边,倾尽满腔柔情爱恋,两人恩爱无比,妇唱夫随,直到毕利森格顺利登基称帝。
时间紧迫,锦绣无法参加随后的祭天大典,只得跟毕利森格依依惜别,踏上了回凤启国的凶险之旅。
毕利森格心中也做好了打算,努力在最短时间内安邦定国,待锦绣成功潜入苍月城后,即刻召集兵马前去相助。
出发时,锦绣给四人都精心易了容,她化装成了一个中年伽陀国商贩,而那三个俊美的男子变成了相貌普通的伽陀国男仆从,孤狼好不容易恢复的银发再一次染成了黑色。
箫肃特意将她们混入一支不起眼的伽陀国商队中,顺利地进入了苍月城。
作者有话要说:汗,只怕这周又完结不了了,还差一点囧……但不能为完结而完结,我还是好好写吧,不会长了。
有些事情会放到番外交代的。
番外卷我初步构思了一下,大约有谭影篇、男王篇、箫肃篇,雪飞离篇……
ps:本章更新完毕……感谢大家支持
117
117、只有真情在(正文完结章)
凤池莲称帝不久,民心尚不稳,街上四处是巡逻的军队,暗卫杀手只怕也潜伏在四周,连外国来的商队都被官兵盘查得很严格。
但不知为何,苍月城的官兵却对锦绣混进来的这只商队额外客气,商队给了她们一些银子,盘查很快敷衍了事。
后来,商队的人告诉锦绣,苍月城现在极度缺乏食盐,由于凤启国属于内陆国家,沿海产盐地和盐矿都集中在南方,凤池莲占据的北面城镇极少有盐矿,导致食盐极度紧张,价格昂贵,不得不向伽陀国进口或是倚仗盐枭们从南边偷运私盐,因此,官兵对运盐入境的商队相当宽松。
恰好箫肃给她们安排的商队就是贩卖食盐的,于是她们得以顺利入境。
锦绣听说后,再一次被箫肃的智谋所折服,对箫肃的感激之情更深几分,一想到箫肃只怕暗中为她所做的事远远不止她所听到的这些,心中顿生百般滋味,十分复杂。
锦绣等人混入苍月城后,跟着商队住进了她们在苍月城的驻点客栈。
那道圣旨是凤离婷以候晓谕等人的性命相要挟,要求锦绣在墨鑫率兵全面进攻郑爽前,偷出凤池莲的兵符,想办法调走部分驻守筠江的兵力,并要她劝伽陀国国君毕利森格出兵协助,南北夹击凤池莲,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锦绣在启程回凤启国之前,箫肃告诉她,花小七护送候晓谕等人到蕲州后就失踪了,说是她一个人没有把握将候晓谕等人全部安然救出,得去找她的徒弟们帮忙。
锦绣也听花小七提过,她门下有八名徒弟,皆是能人,六年前有三名弟子为帮助大弟子候乐刺杀铁炎森格而牺牲,秋弦武功一般,如今被困蕲州,候乐与元真桃已死,还有两名弟子。
此二人虽极少现身人前,但实际掌控了大半个江湖,其中一人便是大盐枭钟宣。
那钟宣很佩服凤池莲,锦绣有些担心此人是否愿意对付凤池莲。
伽陀国有毕利森格做主,只需时机成熟,他一声令下,伽陀国就会停止出口食盐并发兵南下进攻凤池莲,务须担心;若是到时候钟宣也切断了往北的私盐渠道,凤池莲的政权只怕挨不了几日就会瓦解,凤离婷很快就能如愿夺回皇都,重掌凤启国。
但现在还拿不准钟宣的态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锦绣再次换装易容,在城里走了一遭,发现皇宫守卫十分森严,每隔半个时辰便有巡逻队伍走过,宫门紧闭,出入的人只能走侧门,且都会被搜身检查。而箫府跟箫家经营的商铺全被查封,还派了官兵守在门前,至于箫家别院这处曾经带给她无数温馨回忆的家园更是被火烧成了一堆颓垣败瓦,她不敢停留太久,很快便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锦绣要不就去城里的茶馆酒楼喝茶饮酒,要不就潜去兵部刑部偷偷查探,茶馆酒楼的人喜欢唠嗑,结合从兵部刑部打探来的消息,她得知郑爽大军被凤池莲一分为二,郑爽领一半兵马集合其余跟着造反的将士共同驻守筠江,与南面凤离婷的军队对峙;另外一半兵马分别驻守在苍月城与北面边境,皇城内外均是凤池莲直系军队,表面看起来固若金汤。
掌握消息后,不觉已到了第七日,傍晚锦绣回到客栈,被迫困在客房里的三个男子极度无趣,居然下起了围棋。
孤狼不懂这个,就在一旁捧着块木头边凿凿刻刻,边看章逸云和谭影对弈。
见她回来了,孤狼冲到她面前,兴高采烈地向她展示自己的作品。
锦绣一看,那木雕雕刻的就是章逸云跟谭影下棋对弈的样子。
章逸云抬起头对她莞尔一笑:“回来了,洗把脸吧。”
谭影眼皮抬了抬,瞄了锦绣一眼,剑眉一蹙,继续盯着棋子冥思苦想。
锦绣洗了把脸,挤到章逸云身边坐下,头靠在他肩膀上,捶着腿:“累死我了,凤池莲把苍月城变成了铁桶,打探点消息真难啊,今晚还要去趟皇宫,也不知能不能偷到东西,时间偏又如此紧迫……”
章逸云抬手放到她太阳|岤上,轻轻揉按:“莫急,你武功好,潜入皇宫查探也不是难事。”
“少主,我跟你去。”谭影头也没抬,目光仍注视着棋盘,虽然口中尊称锦绣少主,不过那语气可没半点谦恭。
锦绣听着反而高兴,她伸脚踢了踢谭影的膝头,嬉皮笑脸地故意气他:“你武功这么差,可别拖累我啊。”
谭影猛地抬起头,涨红了脸怒视着锦绣:“你……”
锦绣对谭影吐吐舌,得意地晃着二郎腿,笑得春风满面,她就喜欢看到谭影被她气得脸红耳赤说不出话的模样。
这些天,锦绣一想到那次跟谭影秘密“谈话”吃了亏,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寻找一切机会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谭影剑眉一挑,回复了冷静,目光重新回到棋盘:“如果他们俩能打得过我,我不介意让他们去。”
章逸云跟孤狼同时脸一黑,眼刀齐刷刷射向谭影。
锦绣心叫不妙,赶紧坐直身子,指着谭影道:“喂,你太狡猾了!我说的是你,你别拉其他人下水啊。”
她边说眼睛边瞄向孤狼,果然看到孤狼已经竖起剑眉,手捏成拳头,大有立刻单挑的意思,再瞧瞧谭影,那厮唇边挂着一丝冷笑,眼角余光睨着孤狼,一副挑衅的模样。
锦绣嘴角抽了抽,忙起身挡在谭影面前,阻断了他跟孤狼的眼神交战,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按理说,孤狼武功不比你差,又很听我的话,本来应该带他去……”
收到谭影杀人的视线,锦绣话锋一转:“可是……你比他熟悉苍月城和皇宫,所以这次就选你跟我去吧。”
孤狼挠挠头,笑道:“这话不错,中原城里弯弯曲曲的巷子太多了,我白天都会走丢,晚上更分不清路了,去了只会拖累绣的。”
锦绣开心地一下跳到孤狼面前,用力拍拍他宽阔的肩膀:“还是你明事理,善解人意啊,这样吧,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明天你跟商队出城回伽陀国,把我打探到的消息带给毕利哥。”
孤狼犹豫了一下:“我想留下帮你……”
锦绣笑道:“你带消息给毕利哥就是帮我啊。”
孤狼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快把消息传达给大哥,让他快些做好准备帮你。”
锦绣揉着他的头发,笑道:“这就对嘛,不愧是俺青梅竹马的好兄弟。”
孤狼眉一皱,纠正道:“我不是绣的兄弟,我是绣未来的夫郎……”
“咳咳咳……”锦绣一顿猛咳阻止了孤狼的话头,眼珠偷瞄着章逸云和谭影。
章逸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跟锦绣已定情,也早知孤狼对锦绣情根深种,因此对孤狼的话并不以为意。
倒是谭影,冷冽的目光扫了眼孤狼,迅速别开脸,放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他冷哼道:“武功不济也就只能送送信跑跑腿了。”
要不是锦绣及时拦住孤狼,他差点立时冲上来跟谭影动手了。
锦绣心中其实也隐隐有点期待,孤狼与谭影武功都很高,一个力大无穷速度惊人,一个剑术精妙轻功卓越,两人都属非常英武帅气的男子,她很早以前就想弄明白,这两人打起来谁更胜一筹。
当然,不是现在,或许,以后有机会?
……
锦绣眯着眼遐想着,冷不丁一张极其俊美的脸凑到她鼻尖,只听面前这人冷声道:“你总喜欢这么发傻么?”
锦绣回过神,往后一跳,轻声道:“就要潜入皇宫了,你干嘛突然吓我?”
谭影鄙视地扫了她一眼,冷哼道:“你也知道到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