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家,丹年心惊胆战的等着沈立言发火,一边脑子急转想怎么才能免除沈钰的责罚。不料沈立言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沈钰的脑袋,把两个孩子抱到自己腿上,“阿钰,是丹年要去小溪边玩的吧?”
丹年闻言看向沈立言,只见他宽厚的面容上一片了然,丹年眉毛抽抽了两下,果然瞒不过去。一旁的沈钰也有些赧然。
沈立言叹了口气,“你们还小,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阿钰是哥哥,更要分清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丹年撇撇嘴,大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沈钰和小石头有她看着,哪里会出事。沈立言他们太夸张,才导致今天闹了这场闹剧出来。
“你们喜欢小石头吗?”沈立言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丹年觉得沈立言话里有话,却摸不清楚什么意思。见沈钰点了点头,也跟着“嗯”了一声。
“今天因为你们俩,小石头挨了打。小石头家里的情况他没跟你们说过吧。”
“小石头是你们吴婶婶活下去的支柱,要是因为你们俩贪玩,让小石头出了什么意外,吴婶婶还活的下去吗?你们忍心看到别人因为你而丧命吗?”
丹年不服气,急了,“我会看着他们……”
沈立言喝道:“你一个三岁的孩子,能看的住他们什么?”
丹年愣住了,在潜意识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是小孩子过,总认为是自己在照看沈钰和小石头。要是真出了危险,她能做什么?
沈立言大概觉得自己刚才语气重了,放缓了声音,“小石头的爹跟小石头的娘成亲没多久就去外地干活去了,在我们到这里之前就走了。这么多年了,连封回来的信都没有,小石头连他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小石头家里人都不喜欢小石头还有他娘,他们娘俩日子过的很艰难。”
丹年没想到,平日里总是温柔冲她笑不爱说话的小石头还有这层往事,心里面暗自唏嘘不已,打定主意再也不会去在大人看来有危险的地方了。
第十九章古代女暴龙
沈立言最初找到丹年他们的时候,脸阴的能拧下水,把丹年的小心肝吓的噗通跳了半天。沈钰也一早摆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料想着这场好打是躲不过去了。
不料沈立言只是训斥了几句,言明沈钰和小石头以后学业要抓紧了,不论上午下午都要呆在家里念书。丹年也长大了,也到了能读书认字的年纪了,要和他们一起念书了。
沈钰对着丹年哭丧个脸,七八岁的男孩子被剥夺了在外疯跑的权利,跟要判他死刑没啥两样了。
丹年可没心思去理会哥哥,她一早就想读书了。穿越到这里三四年了,她无论如何旁敲侧击也没机会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
沈钰和小石头看的书都是些启蒙读物,她也偷偷翻看过,但都是讲些之乎者也的,对她认识这个世界根本没什么帮助。
搬家的时候看过的那本山河图册,只是一个地区的某一部分地图,上面的古地名她也不认识,压根看不出来个子丑寅卯。
第二天一早,丹年迷迷糊糊中就被一个高亢的尖利女声给惊醒了。
等她醒过来,就看到沈钰一脸兴奋的趴在她的小床前,“妹妹,不好了。肥肠真的跑去大花婶家地里找兔子了,现在大花婶正在肥肠家门口骂人呢!”
丹年听的满脸黑线,肥肠家跟她家在一个村的两头,大花婶骂人的声音传到她家依然中气十足,清晰可辨,实在不愧为古代版“女暴龙”。
沈钰这小子还有闲心在这里偷着乐,等小胖子把他给供出来,两个女暴龙肯定转头向他们家喷火。
“那怎么办?沈文……”丹年看哥哥眉毛挑了起来,连忙改口,“那个肥肠肯定把你骗他的事给供出来的。”小胖子有个与他形象严重不符的斯文名字“沈文”。
沈钰也干瞪眼,女暴龙的威力可不是光听听就算了的。想了半天,拉丹年起床要溜出去看看。
两人趁着沈立言在后院练武,慧娘在灶房做早饭的时候,溜出了大门,直奔“肥肠”家去了。
清晨太阳闪着金光,村路两旁的白杨林被晨风吹的哗啦啦响,各处房舍都冒起了青色的炊烟。
丹年迈着小短腿,被沈钰扯着一路狂奔,没空欣赏这些。要是肥肠咬定是沈钰骗他的,大花婶和张氏两只女暴龙加起来到他们家来闹,沈立言肯定要好好教训下沈钰。
来到肥肠家门口,早已经围了一堆看热闹的村人,沈钰拉着丹年,从人群里窜了进去,大花婶挺着肥硕的胸脯,指着门唾沫横飞的叫骂:“你家的小兔崽子,都成精了,再不管教,还上天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占着人家的地不还,养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大花婶抹了把脸,继续加油。
张氏拿了把大扫帚虎虎生威的立在门口,一张黑瘦的脸上眼睛瞪的滚圆。“你个不要脸的泼妇!大清早的来俺家门口放屁!”张氏虽然人长的瘦小但气势上毫不输于大花婶。
丹年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张氏有心护着儿子,根本没让儿子出来。不过看张氏那架势,肯定完事后要找小胖子问清楚怎么回事的。
丹年猜测大全子的舅舅赵福敲打过他们,这几年来两家一直相安无事,况且因为土地的事情,小胖子家一直理亏在先,估计也不会因为小孩子之间玩闹再来找麻烦。
只要两个女暴龙不把火集体往自己家里喷,张氏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丹年就谢天谢地了。
再看大花婶受了骂,捋了捋袖子,插着腰,“你家儿子踩了俺家麦地,你还有理了!赔俺家的麦子!”
张氏这边毫不退让,“你说我儿子踩了你家麦子,谁看见了?庄上小孩这么多,你咋不说是别人家的,你就瞅着俺家好欺负!”
“你家那个儿子成日里祸害人,除了他别家教不出这样的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张氏怒了,手指着大花婶,“你再说一遍,谁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敢说你家没干过亏心事?上次俺家菜地里的茄子平白少了十几个,好几个人都说看见一上午都在我家菜地头上转悠,你敢说不是你偷的?”大花婶经不住刺激,抖出了陈年往事。
张氏梗着脖子,“你家菜地少了菜,怎么就无赖是我干的?去年你弟成亲,借俺家十斤白面二十个鸡蛋,俺给你的可是上好的白面,你还回来的面只有八斤,还是杂面!”
大花婶面红耳赤,“你放屁!你给的鸡蛋,十个有五个是放到臭了的!”
张氏被说中了亏心处,有些理亏,文的不行就开始来武的,拿手中的大扫帚开始赶人,骂道:“老娘给你的鸡蛋都是好的,嘴巴里不干不净满嘴喷粪的,敢上我张桂欢家来闹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有本事叫你男人来!”
大花婶悟出了张氏对自己男人肖想已久,肥硕的身板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张桂欢,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肖想俺家男人?都是外村嫁过来的,当老娘怕你!老娘跟你拼了!”
张氏再怎么泼,也不能容忍别人污了自己清誉,新仇旧恨一起爆发了。霎时,一肥一瘦两道身影就纠结到了一块。
丹年看的津津有味,张氏嘴皮子上厉害,打起架来绝对不是大花婶的对手,大花婶那身膘有两个张氏那么重。不过张氏胜在身体灵活,一双利爪指哪抓哪。
两个女人披头散发,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抓着你的脸,脚还不停的在对方身上打着招呼,脸上身上全是泥土,双眼喷火的看着对方。
就在不可开交之际,人群中急匆匆的走出来一个壮实的汉子,拉起了在地上的大花婶,大花婶被那个壮实汉子从背后抱住了,一边奋力踢着仇敌一边骂:“你个贱妇,敢打俺男人的主意!”
张氏看到大花婶的帮手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了哭唱:“大花子你个没了良心的,你们两口子看俺家男人去看姥娘了就欺负上门来了!等俺男人回来了......”
大花婶还想上前骂两句,被她丈夫冷着脸喝了几句,拉着大花婶匆匆走掉了。
丹年见热闹看的差不多了,琢磨着沈立言和慧娘也该收拾好了,找不到他们又该着急了。轻轻拉了拉沈钰,两个小孩穿过人群,悄悄的沿原路跑回家了。
原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等吃完早饭,小石头来念书的时候,丹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小石头的头发上明显有泥印子,左腮帮和额头红肿了一大片,身上的衣服上也有些磨烂的样子。
等沈立言吩咐他们照着字帖练字的时候,丹年走过来问道:“石头哥哥,你身上是怎么了?”
旁边练字的沈钰也停了下来,吴氏最爱干净,每次都是把小石头收拾的整整齐齐才让他出门。就算是吴氏昨晚上生气打了小石头几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在了脸上。
小石头摸了摸脸,“没事。”
丹年想了想,肯定的问道:“是肥肠打的?”
小石头也只是腼腆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看到沈钰和丹年都在看着他,“赶快练字吧,一会沈伯伯来了要检查的。”
沈钰和丹年有些气闷,他们家在村子里算是富户了,有地有佃户,小胖子不敢对付沈钰,就拿小石头撒气。
这次又是自己人干了坏事,要小石头来承担后果。丹年想来想去,还真不能把那小胖子怎么样,小胖子一身肉,打沈钰和小石头两只瘦猴子绰绰有余。
小胖子的小黑妹看起来比她大一两岁,对付丹年肯定没问题。扳着指头算算,二对三,人家都能轻松取胜。
收完麦子播了秋种,慧娘和沈立言才有空歇了口气。慧娘见不得小女儿成天闲着围绕着沈钰和小石头打转。拉了丹年出来,坐在院子的树荫底下,给丹年准备了小簸箕和针线,撕了几件旧衣物,让丹年开始练手学针线了。
丹年学的很认真,这个时代没有现代的缝纫机那些东西,做衣服只能先到集市上扯布,买回来后再由家里头的女人做衣服。不管是衣服也好荷包也好,都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电视里那些动不动就去绸缎店挑料子,叫裁缝上门量体裁衣的,都是有钱人家。很多农户,连布都是自家纺的,拿到染坊去染色回来做衣服。
要是自己学会了这个,至少以后缝个衣服荷包都行,没什么坏处。
像丹年这样的家庭算好的了,每年有两身新衣服穿。有的人家,像给丹年家打长工的老王一家,一家几口人一年到头都是同样的打满补丁的破布衫子,实在不能穿了,还要剪成一条条的布片拿来纳鞋底子。
慧娘的手艺也是真的好,经常来串门的朱氏领着没出门的大姑子英子看着慧娘绣的花鸟,赞不绝口。经不住英子的软磨硬泡,慧娘还答应在英子出门子的时候送她一套鸳鸯枕套。
慧娘给丹年讲解了针的分类,从绣花针和套被子的大针一应俱全,每种针的用途也不一样,想绣出漂亮的花草,就得用小的绣花针。
慧娘示范了下针法,挑了根粗细中间的针,让她先学着缝补衣服,给她布置的任务也很简单,不能在衣服外面看到缝补的针脚和线头。
任务看起来简单,丹年真正做起来才觉得困难。她还不到四岁,手没力气,经常捏不住针,等学会了如何藏针,手指又经常被针扎到。缝补出来的衣服皱皱巴巴,想要练到慧娘那个水平,任重而道远。
第二十章小黑梅
几年前沈立言应小丹年的请求,找佃户老王种了几棵桃树和杏树。眼下时节,种下的果树已经开始结果子了。这天上午习完字,沈立言就带着沈钰和小石头摘一筐桃子和杏子回来。
这时代的桃子都是毛桃,外皮一层毛茸茸的细毛,要洗半天才能把细毛洗掉,要是不小心把细毛弄到皮肤上,还会痒个半天。丹年无比怀念前世的油桃,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这种改良品种。
丹年先挑出来大的熟透了的给自己家留一些,剩下的拿帕子包几个让小石头塞进布书包里面偷偷带给吴氏尝个鲜。
小石头家里孩子多,丹年见过那些小孩子,一个个跟饿狼似的,要是拿出来,多少也不够分的。
慧娘又另外挑上一些卖相好看的,装在框里让沈钰和丹年给族长一家送去。他们一家在这里,连个正经亲戚都没有,巴结好族长总是没错的。那些被虫蛀了的,就扔到后院喂鸡了。
两个粉嫩的孩子抱着一筐果子站到族长面前,颇有些金童玉女送宝进门的感觉,老年人也不新鲜水果,就是有点迷信想图个好彩头,族长乐的胡子一颤一颤。
沈钰和丹年搞不清楚送个水果怎么就让老族长高兴成这样,顶着空框莫名其妙的回家了。
剩下的有些虫眼的果子,慧娘就随意摆在家里,谁来串门子了就给谁抓上几个。
丹年原想着果树结果了,还能卖上几个钱,家里的生活虽然不发愁,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沈立言每天都要到地里和佃户们一起干活,慧娘也要操持家务。
丹年总想减轻点他们的负担,她想要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米虫生活,实际情况离她的要求距离还远着呢,还得想办法赚钱。
沈家庄和附近几个庄逢单日便有集市,以前因为丹年太小,出去采买的事情都是沈立言一手包办的。
等到丹年大了点,后来附近几个庄子上又出了几起两三岁的孩子被拐的事。慧娘觉得丹年太小,怕带出去被人贩子拐跑了,一直看在眼皮子底下,没让她出过沈家庄。
丹年试探着和慧娘提起过,“娘,我们把果子拿到集上去卖吧。”慧娘一边纳鞋底一边逗着她,“谁去卖啊?我们的小丹年去卖吗?”压根没把丹年的提议当回事。
丹年有些泄气,不过慧娘说的也有道理,农村的房前屋后,很多人家都种的有果树,种的时鲜果子也都是自己吃,没见过有拿来卖的。看来还要想点其他办法赚钱。
下午的时候丹年就乖乖的坐在慧娘身边,继续练习缝补衣服。现在丹年已经进步很多了,针脚细密,手也稳多了。
慧娘把自己一件以前的旧缎子褂子剪成了几片,留给丹年练手。
丹年凭借着前世的记忆,用慧娘的眉笔在细缎布上画了些卡通的花朵,拿彩色的丝线试着绣起了花。慧娘看着好玩,也由着丹年瞎玩。
还没等丹年坐下来绣一会,就来了不速之客。原来是张氏带着她女儿来串门子了。
丹年讨厌这对母女讨厌的要命,张氏一来就眼珠子滴溜溜转,说话语气酸不拉几,东家西家的舌根都被她嚼了个遍。
有几次听朱氏说,张氏跟前庄的几个媳妇嚼舌根,说沈立言和慧娘不知道收了吴氏多少好处,才教小石头的。
张氏的女儿沈梅更不招丹年喜欢,每次来眼珠子像是粘在沈钰身上似的,扯都扯不下来。沈钰继承了沈立言的长相,人长的好看,小男孩性格又活泼,比起那些浑身泥巴的野小子,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在丹年眼里,自家哥哥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可总是最好的。看到沈梅看沈钰那热切的眼神,就觉得不高兴,暗地里给小胖子的妹妹也起了个外号:“小黑梅”。
这会看到张氏带着小黑梅进了院子,丹年干脆转身到一边,装作没看到她们。
慧娘无法,站起来跟张氏打了个招呼,给张氏和小黑梅拿了两个小板凳。
张氏一看丹年在一边拿着针线鼓捣,亲热的打招呼道:“丹年也学女工啦?”凑过去一看到丹年手里的那块布,虽然是旧布料,光泽不在,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块细缎布,张氏张大嘴巴叹道:“丹年,你刚学绣花就用缎子绣啊?”
丹年连头都没抬一下,张氏落了个冷场,讪讪笑道:“到底是京城来的,从小就是个巧手的。”
小黑梅则一脸馋相的看着庭院小桌上的桃子,慧娘抓了几个塞到小黑梅怀里。小黑梅吸了吸流出来的口水,拿袖子擦了擦桃子,上嘴就啃。
丹年心中暗自骂道:“跟你哥一个德行,没出息!”
张氏恭维完了不说话,慧娘也没话和她说的,继续纳着鞋底。张氏站在一旁踌躇了半晌,“立言嫂子,我听人说你手艺可好了,绣出来的花啊鸟啊的,跟活的一样。”
慧娘淡淡笑道:“听谁瞎传的?我那手活,上不了台面。”
“哪能啊?我看嫂子这手艺,就是镇上的裁缝都比不上。”张氏干笑着陪着好话。
丹年有些糊涂了,张氏每次来都是唾沫横飞的八卦乡亲邻居的那点八卦,今天来东拉西扯的到底想干什么。
张氏见慧娘只是淡笑低头纳着鞋底,不做回答,又不甘心的端着板凳朝慧娘那里挪了挪,道:“嫂子,我问句不该问的。”
丹年看不惯这厚脸皮的老女人马蚤扰她娘亲,哼了声接口,“既然知道不该问还问什么?”
张氏闻言,刚想要站起来叉腰骂人,又猛然想到了什么,讪笑道:“你看丹年这小闺女,从小就是个伶牙俐齿的。”
又转身跟慧娘道:“妹子,我听说小石头他娘给你们家送了不少好东西啊,有这回事吗?”
慧娘听的心头火起,放下鞋子,厉声道:“大全嫂子是从哪个嚼舌头的那里听来的?”
张氏一看慧娘发火了,连忙赔笑:“立言嫂子别急,我也是听说的。前两天小石头他奶奶打了小石头他娘,说是小石头他爹离家前挣的几百个大钱,都被小石头他娘给花干净了。我寻思着,小石头他娘平日里也不买布不买零嘴的,那肯定,哦不,那人这么说,也有道理。”
慧娘关心的不是这事,“你说小石头他娘挨打了?”
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