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鬟都没有出嫁,恨不能早早离开,听了童妈妈的话,都小跑着走了。
留下童妈妈站在屋子门口欣慰的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商量
等用过饭,茗儿来找人,说是李建浩等在静思斋里头,有要紧事商量。
李建安去了静思斋,纯歌一面准备着三房进京来的事情,一面还惦记着家里请女红师博的事情。
就问童妈妈,“给姑娘们请女红师博的事情如何了?”
童妈妈皱着眉,“从针线房选了好几个手艺好的,四夫人五夫人都看不上。后头王管事就打听了京城里几家有名气的绣坊,四夫人还是觉得不好,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都好些天了。”
纯歌听着眼光一闪,没接话。
童妈妈就试探道:“夫人,我瞧四夫人五夫人那意思,是瞧上了金绣阁的人,想让您出面帮忙请一个回来。”
纯歌就揉了揉眉心。
给家里姑娘们请女红师博的事情,自己一直放在心上。
原本是自己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以前忙起来,就会叫琥珀教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毕竟琥珀和翡翠也是跟着自己学过的。
后来琥珀出了事,就换了翡翠去。
然后自己越来越忙,也没有心情都管了。四夫人和五夫人就提出来要自己帮忙挑一个女红师博。
这个时候女孩子在外的名声,能不能说的一个好婆家,除了家世背景,就是要看女红手艺和管家的本事。
管家本领自然不该自己操心,但女红手艺,自己出身金绣阁,要是都不教导好李家姑娘,可就说不过去了。
就连太夫人也有意无意说过几次。
要是空闲,本来自己也愿意亲自指点,偏偏有了身子,李建安根本不愿意再让几个孩子过来。
再者也实在是没空。
自己没空,四夫人和五夫人就想要金绣阁的人。
可惜金绣阁是师博老人家的。
纯歌就叹气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她们的打算。要是能请得动金绣阁的师博,我哪会不愿意伸手。但你也知道师博的脾性,要是我写了信过去给她,她就算是不推拒我,派了人过来,多半也是找些分线挑染的师博过来,指不定还没有家里针线房的姑姑们手艺好。”
童妈妈当然知道纯歌说的是实情,就附和道:“嬷嬷那脾性,我当然知道。最不愿意和权贵世家勾缠在一起。就算是把您当亲生女儿,肯定也不会挑了顶尖好手过来传手艺。不过……”童妈妈话锋一转,低声道:“夫人,我说句不中听的,四夫人和五夫人那性子,只怕您就算是跟她们说了这些,她们也不会信。不如就随了她们的意思,您写封信给嬷嬷回去,要两个人,不拘到时候派来的人是谁,只要是打着金绣阁的名号,四夫人和五夫人也分辨不出来,外头人也只以为是脸面,您也松快许多,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倒的确是个好法子。
四夫人和五夫人之所以这样纠缠着非要金绣阁出来的人,不过是为了一个脸面罢了。
只是……
纯歌很苦恼,“可要是都说是金绣阁出来的.到时候她们学的却不好,拿出去瞧见了,不是落了师博老人家的脸面?”
童妈妈一听就笑起来,“您也想的太多了!姑娘家的女红手艺,顶多也就是夫人们聚会时候拿出来看一看。说句大实话,这女红手艺,那些管家夫人们,多少年没做,也就是一知半解。看见个新花样就觉得好,嬷嬷手下出来的人,再怎么不好,也算是顶顶厉害的人才了,更不用说是给您挑的。放心,出不了事。何况嬷嬷的名声,也不是一两个外道的徒弟就能败坏的了。”说这话时候,童妈妈脸上全是自信。
纯歌细细思量,很快就明白了童妈妈话里意思。
师博老人家已经是那样身份,手艺也是人所共知。派出来的人要是好不出好弟子,别人只会说是弟子愚笨,不会坏到金绣阁头上去。
可这样对蕤娘几个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背负着金绣阁徒孙的身份,实际受的教导却并不是一流。
纯歌于心不安,就犹豫道:“还是再看看,要是王管事那边还找不到四夫人她们看得上的,我就写信去给师博,求她给我挑两个顶尖的女红姑姑过来。”
话说到这个街上,童妈妈也不好再劝了,只是在心里叹气,嘟囔道:“夫人,您对别房里姑娘好也罢,对国公爷庶出的姑娘们也费劲心思,只怕没人领您的情呢?”
纯歌笑容宛如梨花一般清雅,“我要她们领情做什么,不过通史天涯沦落人罢了。”
这些话,童妈妈听不懂,就腹诽了两句,出去小厨房那边看给纯歌炖的老鸡汤如何了。
静思斋这边李建安坐在椅上,沉吟着半天没说话。
李建浩看着心里没底,就泱泱道:“三哥要是觉得这门婚事不好,我就去给推拒了。”
李建安口气淡淡的,“也不是不好。”
李建浩脸上一喜。
李建安就瞪了他一眼,不悦的责备,“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三哥,二娘这孩子我从小就没怎么管教过,托三嫂和您的福气,眼看着最近香露铺子挣了些银钱,我就想好好给她挑个人家,慢慢把嫁妆给她置办起来。一时就有些急了,您别见怪。”
李建安一看到李建浩这幅小心谨慎又有几分惶惶的样子,口吻也缓和许多,“我知道你是为女儿操心,我也是二娘的伯父,怎会不管她。只不过这门婚事,不能说不好,却也实在说不上好。”
事关二娘的终身大事,李建安说话又从来不打诳语,李建浩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迫切的望着。
“三哥,王家这孩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看李建浩满是紧张,李建安就摆摆手道:“谈不上知道。只是定州王家,我也听人说过几句。王家祖上是富商,太祖爷打天下的时候王家捐了家产,得了个忠义伯的爵位,本来是五代世袭,后面在明宗皇上那儿,又因为打北狄捐了军饷,皇上恩准多传了三代,到了如今王老伯爷那儿,是最后一代了。”
这些事情,李建浩也知道,毕竟是要定亲的人家,李建浩不可能半点不打听。
想了想,就斟酌道:“我也知道他们家爵位马上就没了。不过休哥儿这孩子,听说读书很用功,先生们都夸赞好。年纪轻轻就是举人,王家几代回去,经商厉害的倒有不少,能念书却少得很。等来年参加春闱,指不定就是探花榜眼。封妻荫子大有可为。他虽不是家里长子,不过既然王家爵位都没了,长子不长子也就没什么要紧。再说我也不贪图家产,要实在担心他们日子过得不好,到时候多给二娘陪嫁也就是了。”
李建安听着后面一句,嗤笑了一声,“要是他要靠着二娘陪嫁养活一大家子人,咱们还把二娘嫁过去给他做什么?”
身为男人,不用妻子陪嫁家产。
这一点,李建浩自然知道,只不过是爱女心切,想要选个门户低些,将来要仰仗岳家帮衬的女婿才好想法子给二娘撑腰罢了。
不过李建安这样说出来,李建浩反而心情松快了许多,就打趣道:“用妻子陪嫁怎的了,三哥还用三嫂陪嫁周济兄弟呢。”
李建安哭笑不得,伴着脸道:“那可不一样。那是你嫂子本就没心力再操劳,才把铺子方子给了你们,不给你们也要给别人的。至于那本钱银子,咱们家里又没分家,公中钱自然有你一份,算不得什么。”
说着就很得意翘着唇,“说起来,还是你三嫂先提起来,说你是我兄弟,自然就是她兄弟。”
见李建安这样洋洋得意炫耀起来,李建浩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不过也很欣慰。
自己这个三哥,当初和陈纯芳过得那样,又不能休妻,每晚都一个人在静思斋睡着,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琴瑟和鸣的,也是一件大好事,总比先前像个木头人一样过日子好得多。
李建安炫耀够了,又给李建浩说二娘婚事。
“我觉得这婚事不好,还因顾阁老早前跟我说过,王家这两年做盐生意做的太大,眼看着都要把官盐挤的没银子挣了,皇上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王家是做买卖起家的人,偏偏还挂着爵位名号。朝廷上本就有御史看着不对,要是被弹勤,王家丢了盐这门生意,将来只怕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休哥儿这孩子身上。到时候王家定然会再有打算给休哥儿。休哥儿上头又有长兄,又是继室生的,只怕弄出不虞来。”
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
李建浩只是稍稍一想,就觉得这件事太过草率,登时摇头道:“是我大意了,一想到王家日子并兴旺,休哥儿又争气,就没想到其他上面。”
李建安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了想,就安慰他,“二娘婚事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岳父他们要从绥南上来京城,娘说要把外祖那边亲戚一起请来热闹热闹。到时候再看看,说不定就有好的。”
太夫人出身津卫的大世家尚家,尚家下面这一辈的男孩都是允文允武,颇有名气,外人都交口称赞。
何况尚家也有规矩,一般不会逼着纳妾,实在是再好不过。
李建浩先前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只不过一想到不是太夫人亲生,又想着李建安下头也有几个女儿要出嫁,就觉得没把握,索性不提。现下听见李建安露出这个口风,登时感触的站起来躬身喊了声三哥。
李建安淡淡笑着,端坐在上方受了这一礼。
只是嘱咐李建浩先不要和太夫人那边露口风,毕竟人也没定下来,到时候亲眼见了人再说。
李建浩连忙答应,心满意足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喜忧
刚送走夏太监,李嬷嬷就伺候着太夫人喝了一盅参茶。
太夫人一个劲喘气,摇头道:“真是,真是,那位老祖宗的脾性,看样子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李嬷嬷就笑着劝她,“您也不用担心,这不都没事了。皇后娘娘还特意叫人来给您送消息呢。”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周家太过,要不是太后……”想到事情牵涉到太后,太夫人就欲言又止,淡淡道:“还好没把皇后娘娘牵连进去。”
怎会把皇后牵连进去!
和容长公主这么多年在朝廷上的威望可不是白立起来的。
李嬷嬷这话还没出口,外头李建安已经进来了。
太夫人看李建安一身宝蓝色三爪鲤纹绣金边直缀上还透着湿气,就急忙嗔怪道:“衣服都不知道换,要是着凉了可怎的好。”
絮絮叨叨着忙叫人捧新衣服上来。
李建安也没推辞,跟着小丫鬟去了暖阁那边换衣服。
出来时候太夫人早就把人都遣退了,歪在炕头上。
一见到李建安出来,就迫不及待追问,“如何了?”
李建安也知道这回的事情太夫人肯定心急,就一点没耽搁,把朝堂上皇上决定的事情都说给太夫人听。
“娘放心,和容长公主请了先皇赐下的宝剑。皇上今早下了旨意,要大理寺彻查周炎的事情,还点了梁御史去监听。”
这位梁御史,早在皇上同胞弟弟晋王强抢民女人宫为妃的叶候,就曾经在朝堂上死谏,逼得皇上不得不答应按照律法判了晋王流放,一直过了三年,皇上借着给太后准备寿宴的由头,才大赦天下,把晋王接回了京城。
可那时候的晋王已经是形容憔悴,见着人就风声鹤唳了。再也没有先前放肆形状。
这样的人物,太夫人自然也听说过。
一说到梁御史,太夫人先是很惊讶,后面就问道:“点了梁御史,皇上是不打算轻饶了周炎?”
“岂止是周炎。”李建安低头嗡了一口茶,“今早上朝的时候,梁御史联合了七位御史,弹劾靖侯八大罪状。言之凿凿,我看皇上脸色难看得很,既然下旨查办,说不定就是准备连根拔起。这些年周家也做了许多事,皇上还跟我提过好几回。”
太夫人并不是普通的女子。
周家依仗太后的威势,在京中横行霸道,一直无人敢招惹。
皇上好几次都要出手整治周家,都是太后拦着,皇上不敢背负不孝之名,只好一退再退。
太夫人对这些也是心知肚明。
现下听到李建安一番话,太夫人也有些感慨,“看起来这回和容长公主进宫去。倒是给了皇上一个由头,以往太后拦着,皇上也怕那些不明真相的说闲话。现下是和容长公主请出了先皇宝剑,即便是太后也没有说头了。就是不知道太后如今怎样了。”
太夫人惦记着当年和太后在闺阁中的情分,虽说这些年各自为了家族利益渐行渐远,如今看到太后苦心维护的娘家一夕之间可能就会崩倒坍塌。又想到宫里战战兢兢生活的皇后,就生出了些兔死狐悲之感。
李建安见太夫人神色郁郁,忙安慰道:“娘别担心,我下朝的时候,皇后娘娘己叫人传过消息,说她还在太后身边侍疾照顾。”
“太后毕竟是太后,是皇上生母,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皇后娘娘这样做正好。省的荣贵妃到时候又……”太夫人忙赞同了几句,又吩咐李建安,“咱们家里是不能进药材进去的,要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就是大忌讳。不过也不能不去给太后请安。我琢磨着你媳妇肚子也不大,明日就跟我一起进宫去看看吧。”
李建安就觉得有些为难。
这回和容长公主拿着剑去太后面前的事情,虽说起因为何,碍于和容长公主的颜面和皇上的压制无人敢追问。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太后现下是知道皇上拿定主意要整治周家,心急之中无暇顾忌,但等稍微回过神来只怕就会想起找出往和容长公主面前告状的人来。
纯歌去公主府的事情并不隐秘,有心人稍微一揣度,就会猜出来。
就算无凭无据,谁知道盛怒之下的太后会不会不管不顾就往纯歌身上栽赃罪名。
人在宫里头,就随便太后拿捏了,一句话都可以把纯歌赐死,还可能连累皇后。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宫里的好。李建安心念电转,就决定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太夫人说一遍,不仅要打消太夫人让纯歌去宫里的念头,还要让太夫人这几日一定要小心注意防范。
太夫人听说事情居然是由纯歌去求和容长公主而起之后,瞠目结舌,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怎的这样大胆!”
头一句话说出来,太夫人就开始生气,“也太不懂事了些。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该先跟咱们商量商量。就这样冒冒失失找到长公主头上去,万一惹怒了她,消息走漏了,还要得罪太后。我一贯看着是个省心的孩子,没想到也不知轻重的很。”
太夫人对纯歌本来的好印象全都烟消云散,说起来话来都是责备。
李建安不动声色听太夫人埋怨。
等太夫人都说完了,李建安才淡淡道:“娘,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她。”
“老三,你是李家的当家人,不能这样偏宠!”太夫人一脸不悦。
太夫人的态度早在李建安意料之中,听太夫人这话都说出来,李建安也只是皱了皱眉。
李嬷嬷见着情形不对,忙在旁边道:“您也消消气,好歹听听国公爷怎么说。”
太夫人这才勉强稳了稳呼吸。
本来有些事情,自己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毕竟干系到陈家的隐私。
不过这个情形,不解释清楚,倒容易生出误会。
李建安衡量轻重,就斟酌着把早前的事情都说给了太夫人听。
太夫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等完全明白了,眼里就蓄了眼泪,哽咽道:“也难为这孩子了。”说着又说起大太太来,“早前灶神庙的事情,我也觉得不对劲,也想过她心太狠。不过好歹心里还存着一丝疑虑,那个时候问你,你不也说没有真的查到什么。我想着总归是咱们母子两的揣测。哪知道人家真是一步步棋都算好了。”
听见太夫人说岳母两个字,李建安就不情愿的皱着眉。
太夫人没注意到,“也怪我。你那时候说要给你媳妇送药过去。我一时欢喜的忘了。大大咧咧给送过去了,也没想过会生出是非来。还是年纪大了,脑子就不清楚。陈家那个十二丫头,我虽说不喜欢,好歹也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还这么小,就阴错阳差被配去了周家。”言语中很自责。
李建安看太夫人郁郁寡欢,知道太夫人放下对纯歌的心结,又开始了内疚,有些不以为然。
女人家,总是这样。
娘这一辈子,杀伐决断的事情也干过不少,可惜到头来还是少不了心软的毛病。
这些年还越来越喜欢佛学,信菩萨,说杀孽。
要真是有神,这个世道也不会如此了。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李建安不好直接说太夫人自寻烦恼,就劝道:“娘也不用担心。皇上私下答应了和容长公主,等周家事情查清楚之后,不管罪名如何,都下旨让周炎他们合离。”
“合离又如何?”太夫人睃了一眼李建安,惋惜道:“论起来,陈家书香门第,那孩子一个庶女,要想正正经经寻个妻室位子坐,也不难。可惜这回是合离,又是周家落难之后才出来的。外头闲言碎话还不知道如何呢。就算今后能够再找到一门亲事,只怕稍微有些门户的人家都不会要她做正妻或是继室,恐怕只能是妾了。”
陈纯瑶跟李建安没有干系。
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李建安自然不放在心上,就随口嗯了一声。
太夫人见他泱泱的,也觉得没趣,就抱怨道:“罢了罢了,女子的可怜,你们哪懂。我也是对牛弹琴,还是等你媳妇过来时候我再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只要太夫人愿意跟纯歌像以往那样好好相处,而不是彼此生出嫌隙,李建安就觉得很高兴。
听见太夫人说要找纯歌说话,李建安脸上就露出一丝喜色。
太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酸涩。
儿子长大了,遇到知心的人,也会在自己这个当娘的面前使心眼来护着心上的人了。
不过太夫人终究是个想得开的人,只是怅怅然了片刻,马上就跟李建安商量起其余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