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没有好奇心,只是随着在这个世界里的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对这个故事的回忆也慢慢找了回来。虽还说不上事无巨细,单关键的事件却已一个不落地都回到了脑海中,每当有熟悉的场景发生,总能联想起许多曾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所以,她现在正处于百般聊赖的状态中,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过也不错。不需要工作,也没人会来查她的户口,身边又有三大高手保护,什么事也用不着她去操心,这种小女人的日子,她简直有种不想回去的感觉了。
尤其是在波光嶙峋的河边,春日暖阳的照射下,一切都显得如此惬意……
“我饿了。”
头顶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林佳夕正拨弄着水花的手一顿,脚下一滑,差点就跌进河里去。
(一百五十七)西门夫人
衣领被毫不怜惜地揪住,林佳夕恼怒地脚尖点地,双脚一个用力,身子猛地向后撞去,一下子就撞进一个生硬结识的怀抱。
身后的人没有丝毫摇晃,她倒是被撞得七荤八素,肩胛骨一阵生疼。瘪了瘪嘴,林佳夕转身怒视那个罪魁祸首:“人吓人,吓死人,这个道理你不懂?”
“我饿了,我杀人后总是会饿的。”西门吹雪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慢慢地重复着,顺带还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你……”林佳夕被噎得一阵无语,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一个大白眼扔过去,“饿了就去吃饭,跟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妈!”说完,就绕开他径自向花满楼他们的方向走去。
林佳夕对成年的冰山一向是高傲或者挑衅居多,对稚嫩的正太却是疼爱怜惜居多。原本以为自己会屈服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超级大冰山,没想到却在越来越熟识后,发现冰山下竟埋藏着一颗稚嫩的正太心?!
这让林佳夕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加暗自恼怒,说他这是撒娇吧,那张脸却一点表情都没有。说他是在耍酷吧,可说出来的话却连三岁孩子都及不上……真是叫人险些抓狂。
“你是西门夫人。”平淡无波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一般。言下之意,你是我老婆,我饿了不找你找谁?
林佳夕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又摔成一个狗吃屎。堪堪稳住脚步,一抬头就对上花满楼一张惨白失神的脸,而原本站在一旁看戏的陆小凤,此刻正毫无形象地抱住一棵大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佳夕只觉得顿时五雷轰顶,脑中只留下了一个想法:她堂堂两位数后宫的女王,竟然被调戏了!还是被一个常年冰封,动不动就拔剑刺人家喉咙的剑神调戏了!关键问题在于,调戏也就调戏了吧,她不是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小女生,可她该死的为什么要脸红?!
恼羞成怒的感觉刹那间涌上大脑,一张脸更是涨的通红欲滴,刚要作足了气势反呛回去,突然眼珠一转,心下想到:就你会语不惊人死不休?别忘了她可是从没答应过他什么,就算他是西门大人,也不带这么强买强卖的吧?
别以为他是西门吹雪,她就真怕了他。
“啧啧啧……这话可不对哟~”
陆小凤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眼泪都咳出来了,这个西门吹雪也太惊人了,从没想过那个冰冷的外表下竟也会有这么“火热”的一颗心啊!他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地向林佳夕望去,想看看这个同时被他两个朋友看上的女人,此刻会作何反应。
刚抬头,就见到林佳夕老神在在地转身看着西门吹雪笑,还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摇晃着:“我不是西门夫人。”
看来花满楼还是有希望的,陆小凤暗自点头,正要露出笑容就瞥到西门吹雪刹那间冰冻起来的一张俊脸,一时又颇为同情地想到,西门吹雪也是他的朋友啊,他不该这么厚此薄彼的。
“不过——”林佳夕故意拖长了音,刻意忽视西门吹雪已经冰冻三尺的脸,挑起嘴角笑了起来,“你想要做林家相公的话,我倒是不怎么介意。”
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同时愣在原地,一脸震惊加莫名地看着那个已经沿着来路飘然离去的人影。
“说笑而已。”远去的那个身影突然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独自哈哈大笑着继续向前走去。
“咳咳……”陆小凤再度弯腰、捂嘴,巨咳起来。
林家相公?这是什么称呼?
这是家本来已该关门了的小酒店,在一片林叶浓密的桑树林外。
桑林里有几户人家,桑林外也有几户人家,大多是养蚕的小户。
这家人的屋子距离大路较近些,所以就在前面搭了间四面有窗户的小木屋,卖些简单的酒菜给过路的客人,峨嵋四秀找到这里来的时候,主人本已快睡了,可是又有谁能拒绝这么样四个美丽的女孩子呢?
酒店里只有三张木桌,却收拾得很干净,下酒的小菜简单而清爽,淡淡的酒也正合女孩子们的口味,她们吃得很开心。
女孩子们开心的时候,话总是特别多的。她们吱吱喳喳的说着、笑着,就像一群快乐的小母鸡。
孙秀青忽然道:“你那个姓花的说话,好像有点江南口音,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花家的人。”
石秀雪问:“哪个花家?”
孙秀青道:“就是江南那个花家,听说你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
马秀真道:“我也知道这家人,但我想花满楼却不会是他们家的。”
孙秀青道:“为什么?”
马秀真道:“听说这家人生活最奢华,饮食衣着都考究得很,连他们家的马夫,走出来都像是阔少,那花满楼看起来很朴素,而且,我也没听说他们的子弟中有个瞎子。”
石秀雪立刻冷笑道:“瞎子又怎么样?他虽然是个瞎子,可是他能看见的,却比我们这些有眼睛的加起来还多。”
马秀真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该说的,改口笑道:“他武功倒的确不错,连我都想不到他随随便便伸手一夹,就能夹着你的剑。”
孙秀青笑道:“那也许只因为这丫头已经被他迷住了。”
石秀雪瞪了她一眼:“你若不服气,下次你自己不妨去试试,我不是替他吹牛,就凭他那一着,天下已没有人能比得上。”
孙秀青不服地扬起头来,道:“西门吹雪呢?他那一剑难道就差了?”
石秀雪不说话了,她也不能不承认,西门吹雪那一剑的确可怕。
马秀真赞许地点头:“听说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无双,家世也很好,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也绝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孙秀青眼睛里闪着光,道:“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世,就算他只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还是一样喜欢他的。”
石秀雪淡淡道:“我却看不出他的人从头到脚,有哪点可爱的地方。”
孙秀青不以为然地冲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道:“他有哪点可爱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你看出来,只要我……”
她声音突然停顿,一张脸忽然变得通红,直红到耳根子。因为这时正有一个人从外走进来,一身白衣如雪,正是西门吹雪。
石秀雪也说不出话了,四个吱吱喳喳的女孩子,突然全都闭上了嘴,她们不但看见了西门吹雪,也看见了花满楼、陆小凤和林佳夕。
西门吹雪原本一路都的盯着林佳夕眼睛,在见到四位少女时,突然就变得像一双刀锋般锐利了,突然就脱开另外三人,向她们走过来,冷冷道:“我不但杀了苏少英,现在又杀了独孤一鹤。”
四个女孩子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孙秀青的脸上,更已苍白得全无一点血色。
在少女的心里,仇恨总是很容易就被爱赶走的,何况,苏少英风流自赏,总以为这四个师妹都应该抢着喜欢他,所以她们全都不喜欢他。但杀师的仇恨,就完全不同了。
孙秀青“腾”地站起,身形摇晃了两下,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西门吹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我杀了独孤一鹤。”
石秀雪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我二师姐这么喜欢你,你……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谁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连西门吹雪都似已怔住。
除了林佳夕。
林佳夕一脸纠结地看着眼前那个明媚动人,纤细妖娆的女孩,原本该是光彩夺目的脸上,此刻却又只剩下悲伤和恨意,或许还夹杂了一些心痛罢。
她的目光从孙秀青的脸上开始,逐个扫过峨眉四秀每一个人。她们是敢爱敢恨的四个女孩,也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新起之秀,每一个都该活得多姿多彩,仿佛死亡从不会笼罩在她们头上。
可就是这样一群可爱的女孩子,偏偏即将就要面临死亡和分离。
林佳夕的目光和神色中都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她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陆小凤的一双火眼金睛。
此刻,孙秀青的脸上已是阵红阵青,突然咬了咬牙,双剑已出鞘,剑光闪动,狠狠的刺向西门吹雪胸膛。
西门吹雪居然未出手,轻轻一拂袖,身子已向后滑出,退后了七八尺。
林佳夕眼光闪动,眼神追随着西门吹雪而去,已经开始不忍心了吗?
孙秀青眼圈已红了,嘶声道:“你杀了我师父,我跟你拼了。”
她展动双剑,咬着牙向西门吹雪扑过去,剑器的招式本就以轻灵变化为主,只见剑光闪动,如花雨缤纷,刹那间已攻出七招。
眼见师姐双剑已出鞘,石秀雪大声道:“这是我们跟西门吹雪的事,别人最好不要管。”
她这话当然是说给花满楼听的,事实上,花满楼也不能插手。
可是他又怎么能让这四个无辜的女孩子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响,西门吹雪突然伸手在孙秀青肘上一托,她左手的剑,就打在自己右手的剑上。
双剑相击,孙秀青只觉手肘发麻,两柄剑竟已忽然到了西门吹雪手里。
(一百五十八)预知的能力
西门吹雪冷冷地道:“退下去,莫要逼我拔剑!”
他的声音虽冷,但目光却不冷,所以孙秀青还活着。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林佳夕却就是看出了这点。
他毕竟是个人,是个男人,又怎么能忍心对一个喜欢自己的美丽少女下得了毒手?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孩。
前一刻还说着她是“西门夫人”,后一刻对上“官配”竟就柔和了下来。
这算是移情别恋吗?
林佳夕有些闷闷的,随即摇了摇头,警告自己不要瞎想,人家毕竟是原著中的“官配”,她跟着瞎掺和什么。
孙秀青脸色更苍白,目中已有了泪光,咬着牙道:“我说过,我们今天全都跟你拼了,若是杀不了你,就……就死在你面前!”
即使面对着一心想要杀了他的“仇人”,西门吹雪还是分心留意到了林佳夕的动作,眼见她一会儿专注地看着孙秀青,一会儿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而摇头叹气,忽而又思考着什么,最后竟是一副满眼清明的坚定样,心头莫名就起了一股焦躁的感觉。
他一直就弄不明白女人的想法,也不屑于弄明白。可自从遇上了林佳夕,他总有种想要去了解的欲|望,可偏偏就是参不透。现在也同样如此,他不明白她为何要用这种眼光来看他和面前这个女孩,可在看到她脸上最后露出的神情时,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顿时,西门吹雪的眼底再度浮上了冷意,声音更似结了冰一般,冷笑道:“死也没有用,你们若要复仇,不如快回去叫青衣一百零八楼的人全都出来。”
孙秀青却好像很吃惊,失声道:“你在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独孤一鹤既然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青衣楼……”
孙秀青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怒目嗔道:“你说我师父是青衣楼的人?你是不是疯了?他老人家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得到这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忽然间,后面的窗子外“铮”的一响,一道细如牛毛般的乌光破窗而入,打在孙秀青背上。
孙秀青的脸突然扭曲,人已向西门吹雪倒了过去。石秀雪距离后窗最近,怒喝着翻身,扑过去,但这时窗外又有道乌光一闪而入,来势之急,竟使她根本无法闪避。
她大叫着,手里的剑脱手飞出,她的人却已倒了下去。
这时孙秀青的人已倒在西门吹雪身上,西门吹雪用一只手抱起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已反腕拔剑,既要破窗而出,却又碍于怀里的人而不敢动弹。
陆小凤一个闪身,挡在了林佳夕跟前,将她周遭护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破绽。
马秀真、叶秀珠已怒喝着,从另一扇窗子里掠出,紧追而去。
花满楼俯□,轻轻的抱起了石秀雪,石秀雪的心还在跳,却已跳得很微弱。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可林佳夕还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直到屋里已经倒下的两个女孩脸上都呈现出了一种可怕的死灰色,她才回过神来,顿时大叫一声:“快抱起她们跑!”
陆小凤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什么?”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也是皱着眉看住她,中了毒的人最忌讳受到移动,一旦毒气攻心,就算华佗再世也就不了了。
“此毒非比寻常,必须抱着她们不断跑动,让毒散发出来才有可能一救!”林佳夕见没人相信她的话,不由地着急起来。她原本以为西门吹雪会不顾一切地抱着孙秀青就跑,可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此时,她已管不了会不会被他们当做是可疑人物或者j细来看待了,只知道一定要救下这个正牌的“西门夫人”才行!
危急关头,林佳夕的大脑反倒是冷静下来了:“相信我,凶手一击得手就立刻逃跑,想必是认定她们已必死无疑。既然留在这也没用,为何不试试让毒性散发出来?”
陆小凤眼中精光一闪,大叫一声道:“有道理!”
他话音刚落,只见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已经抱着人倏地跃出窗外。
林佳夕这才松了口气,举目望去,夜色已是深沉,晚风吹着窗后的菜园,两人的身影顷刻间已没入树林。
酒店的主人躲在屋角,面上已无人色。
陆小凤走过去,笑着道:“莫怕,此处已安全了。”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来,交到主人手中,“这是赔偿你的损失,我们还会在此借宿几晚,等我们的朋友回来。”
见他们不像有恶意的样子,酒店主人这才战战兢兢地收起银子,连声应道:“是,是!没问题!二位请跟我来。”
借住的地方是主人家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原本的闺房,因为只有一间,所以林佳夕不得不和陆小凤挤在了一起。
”主人替他们打完热水,房门刚一关上,陆小凤就开始了审问。
“你为何会对那种毒如此了解?
林佳夕沉默了一下,道:“我有一些预知的能力。”
话一出口,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陆小凤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脸上写满了不信。
林佳夕抽了抽嘴角,也难怪人家不信,这说辞怎么听怎么像是江湖算命的,可没办法,如果说这里是一本书里的世界,她从头到尾全部都知道,岂不是更容易让人以为她疯了?
说这是预知,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林佳夕悄悄地替自己打了打气,不等陆小凤追问,就自动“坦白”道:“你见过我那位凭空来去的朋友,也该听西门吹雪说过我这根项链的事了吧?”
陆小凤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眼里望进心里去,良久过后,才点头道:“那有如何?”
“我的朋友是外域人士,会一些奇门异术,我的项链是一位高人所赠,能逢凶化吉,而我也从他那里学了一招半式,会一些小小的预知术。”林佳夕一边漫天吹起大牛来,一边有意地散发出一些灵魂气息。
“你早知道她们会被偷袭?”陆小凤皱起了眉毛,神色里有了几分不悦。
林佳夕淡然地点了点头,道:“我只知道会有一劫,却不知道是什么,我的能力有时只能在事情发生前几秒才有感应,有时也能突然就感知到一些事情。”
“就像你今天丝毫没有担心西门吹雪会出事一样?”陆小凤马上联想到今早林佳夕知道西门吹雪去找孤独一鹤后,始终不慌不忙的表现。
林佳夕心里一愣,脸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歪打正着,早上的表现反倒是为现在的说辞加了几分可信度。
陆小凤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继续追问道:“关于毒的破解方法也是你刚刚得知的?”
“是,只是一刹那的感觉,其实我并不懂毒。”
陆小凤点了点头,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说辞:“你该知道,我……”
林佳夕截断了他的话,扬起一朵信任的笑容,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陆小凤的目光,感激中带了一丝歉意,直到此时,他才完全放下心来,至少知道林佳夕并没有站他们的对立面上,因为——她不会置西门吹雪于不顾,也没有置两个女孩生死于不理。
陆小凤已经睡着了,就趴在桌子上,仿佛天塌下来也叫不醒他一样,就这么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
可林佳夕就睡不着了,她在想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也在想石秀雪和孙秀青。
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