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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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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昂然道:“既然贵嫔娘娘自己说了出来,臣也不用再掩饰了。当年娘娘一意孤行为臣选娶名门,却不顾臣与薛氏素未谋面就草草定下亲事,以致有今日之祸。臣忍耐至今,断断不能再和薛氏共处,也望皇后娘娘明鉴。”哥哥说了这番话出来,自己也平静了许多,只是目色y沉,似有乌云层迭。

这样冷寂而疏离的相对,只听见内堂有茶盏碎地之声,嫂嫂冷然而出,神色如冰,不似方才。她早已梳洗清爽,面色苍白如纸,拍手道:“好好好!今日你总算说了出来。原来咱们夫妻相处日久,你总是对我心有芥蒂。我薛茜桃自与你成婚以来一直恪守妇道、孝养尊长。今日你说得明白,心中从未有我,咱们再做夫妻也是无益,不用你一纸休书——甄珩!我与你恩断义绝便了。”

嫂嫂容色如纸,长身玉立,楚楚可怜之中更有不能抹去的坚毅。我唯觉得心酸不已,拉住嫂嫂道:“本宫可以没有不顾亲情的兄长,却不能没有情谊深厚的嫂嫂。哥哥有今日之言全在本宫,既然嫂嫂与他恩断义绝,本宫也不能再与这样的兄长相处了。”我抹一抹泪痕,指着殿门道:“甄大人如此总有一天会众叛亲离,本宫不愿再见你,兄妹之情至今日便了。大人走罢。”

众人见此情此景,吓的一声也不敢言语。皇后道:“甄大人糊涂了,贵嫔你也气糊涂了么,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天伦亲情,难道要为一区区女子而葬送么?”

哥哥沉静片刻,目中尽是沉重的冷淡与疏远,他扯直了袍袖,稳稳施了一礼道:“人人与臣绝离不要紧,臣只要佳仪一个。臣告辞。”说着再不回头,阔步走出了棠梨宫。

我伤心难抑,哭道:“皇后可听见他的话了,臣妾从此再无兄长了!”言罢凄然转首,与嫂嫂抱头恸哭。皇后与敬妃、欣贵嫔皆是唏嘘不已。陵容依依站立旁边,只一脸平静如水的沉默。

自哥哥一闹离去后,我受了气恼又着了风寒,加之春末夏初时候天气反复,这风寒也好得慢,许多的冰糖雪梨或是红糖炖枇杷叶吃下去也没个动静,到五月里换了单被,依旧总是咳嗽着不见大好。

温实初来为我把脉时只说:“娘娘身子不错,好好养着吧。”

我道:“就是有些头晕,温大人为我配制的那些汤药真是苦得难以下咽,还不如冰糖雪梨或是红糖炖枇杷叶吃着甜些,但又甜得发腻。”

他笑:“那就改吃药丸吧。”

我轻轻摇着纨扇,道:“也不知是否天气热起来的缘故,吃什么总觉得没有味道。”

温实初一哂:“娘娘向来有滞夏的毛病,又加之天天山珍海味,故而吃腻了胃口吧。”

我忍不住笑:“是啊。天天的肥j大鸭子、翅肚荤腻,偶尔想些素的,非要起个什么‘素j’、‘素鸭’的荤名字,一听便倒胃口。”

温实初道:“吃些开胃的凉菜吧。”他忍俊不禁:“娘娘要是不嫌酸,就吃人r做药引吧,保准什么病也好了。”

这话说的本是玩笑,却见湖绿纱软帘一动,陵容已经进来了,她笑吟吟道:“温太医在这里,姐姐的病就该好了。”

我招呼她坐下,又问温实初:“眉姐姐近来身子如何?”

温实初用软布擦拭着银针,道:“近来容华小主身子不错,微臣就没有时常去请脉。”

我看他一眼:“这便好,有劳温大人了。”

温实初一走,陵容方道:“听说姐姐病中胃口不大好,特意备了清淡的小菜,姐姐尝一尝吧。”说着从食盒中一一取出列开:一盘清炒芦蒿、一盘咸r汁浸过的嫩笋片、一盘马兰头豆腐丁拌香油和一碗荠菜馄饨,外加一碗玉田香米粥。

我不好推却她的一番功夫,又见她神色殷勤,便耐着性子每样尝了一口,果然清爽落胃,便道:“安妹妹的手艺真好。”

陵容仔细看着我吃每一样菜肴,见我满意微笑,方道:“这些都是江南三四月的时新蔬菜,这边天气冷些正当时令,妹妹想着姐姐得了风寒,必不爱吃油腻的,幸好这些姐姐还愿意吃,只要有胃口病就好的快了。”

我颇有意味地一笑:“果然味道是极好的,皇上必定也喜欢,自当不辜负妹妹的手艺。”

陵容仿佛听不懂一般,羞怯道:“姐姐这是笑话我么?这是我专门为姐姐准备的心意啊。”

我只是微笑着,絮絮扯了别的话说。

闲着无事的时候,便自己拨弄琴弦。“长相思”的琴声袅袅,瞬间浮上心头的,是那一日月下琴声与箫声,记忆里连月光亦是袅袅。

他说,清视贵嫔为知己;

他说,曲通人心,于你是,于我也是;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怅然和深深的关怀。

如此一沉思,这样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便似乎还是置身那秋意深浓里,桂花静静的,一朵一朵无声地落在衣襟上,连如丝七弦也荫生了松风竹霜之寒。

这般想着,自己也猝然心惊起来,冷不防浣碧进来,一脸担心无奈道:“府里来的消息,少夫人回娘家去了就再没回来,少爷更是日日混在外头不回府,老爷和夫人都气得不轻呢。”她顿一顿,道:“老爷已经扬言,不要少爷这个儿子了。”

我心下一动,愀然不乐,道:“浣碧你看看,两个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哥哥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还如此不争气,可要怎么好呢。我们两个在宫里,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

浣碧劝道:“小姐不要气恼,等老爷消了气转圜过来就好了。等有一日少爷想明白了,再去接回少夫人,不就一家和睦了么。”她面色有些惊惧,道:“回想那一日在咱们宫里,小姐和少夫人、少爷闹成那样,想想还是后怕。”

我摇头气烦不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哪里瞒得住,我听皇上说外面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满城风雨,都在看我们甄家的笑话呢。”

浣碧抿一抿嘴,低声道:“宫里头也传得很不堪呢,只怕华妃宫里得意的要死。”

我不动声色,只说:“我身上乏了。”转而目光凝滞在琴弦上,复又有些不着底的害怕,于是道:“这些日子我不爱弹琴,你把琴收起来就是。”

午睡一觉睡得香甜,醒来身上还是懒懒乏力,新换的撕帐重叠垂下,仿佛有一人立在床前。我蒙胧着,只闻到一股奇异的药香,药中微有血腥之气,和草药的苦涩辛香搅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奇妙。

我随口问:“在炖什么药?”

却是陵容的声音温温然响起,掀起了帐子道:“姐姐醒了?”

我微有诧异,问:“你在炖药么?”

陵容轻轻微笑道:“是妹妹在自己宫里熬的药,拿来姐姐这里温着。”她的笑有些勉强,“温太医给的方子,姐姐喝了就会很快痊愈了。”

我不解道:“温太医并没有开新的方子给我啊,妹妹哪里来的药呢。”

她起身端起紫砂药壶,倒出一盏浓黑的药汁,行至我身畔坐下,恳求道:“姐姐喝了罢。”

药端得近,那股腥气愈发重,我惊疑不定,道:“这是什么药?”

陵容小心翼翼捧着喝了一小口,道:“姐姐别怕,妹妹已经喝过了,没有事的。”

我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盯着她打量不止,陵容楚楚一笑,道:“姐姐难道不信我么?”她一抬手,手臂上一圈厚厚的雪白的纱布赫然在质料轻薄的衣袖下显现。

我顾不得喝药,握住她手臂道:“这是怎么了?”

陵容急急扯了衣袖裹住遮掩,道:“没什么,不小心伤到了。”

我不容分说,握住她手臂不放,那纱布缠地厚密,可依然有血迹隐然渗出。我心底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你的手……”我惊疑着,把目光投向那一碗浓黑的药汁。

陵容缓缓落下泪来:“是。那日我进来正巧听见温太医说以人r做药引姐姐的病可痊愈,所以才尽力一试。希望姐姐可以药到病除。”

我震惊之下唯余了感动,不觉湿了眼眶;“你疯了——那不过是温太医一句玩笑话罢了,怎么可以当真呢。况且我并不是什么大病,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陵容摇头道:“我不管,我只要姐姐好好的便可。”陵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裙上,化作一个一个湿润的圆晕。她道:“自姐姐再度得皇上爱幸后,我便觉出姐姐和我生分了不少,可是因为皇上也宠幸我的缘故么?”她的态度坚定而凛然:“妹妹在宫中无依无靠,唯有姐姐和皇上。若是因为皇上的宠幸而使姐姐生疏,妹妹我宁愿只要姐姐的。”

我叹息:“陵容,我并不是这样的意思,只是……”

陵容没有再让我说下去,她哀婉的声音阻挡我的:“姐姐,眉姐姐已经和咱们生疏了,难道你也要和我生分了么?咱们三个是一块儿进宫的,我虽然比不上眉姐姐和你一同长大的情谊,可是当日在甄府一同度过的日子,妹妹从没有一日忘怀。”

陵容的话字字挑动了我的心肠。甄府的日子,那是许久以前了吧。陵容寄居在我家中,一同起坐休息,片刻也不离开,连一支玉簪子也要轮换着带。那样亲密无间。宫中的岁月,消磨了那么多东西,连眉庄亦是生疏了。我所仅有的相识久远的,只剩了陵容一个。

我真是要与她生分了么?

我握住她的手,道:“傻妹妹,就算你一心为我,又何必割r做药自残身体呢?”

陵容面上带着笑,泪珠滑落的痕迹曲折而晶莹,令人看在眼中无比酸楚,她一字一句用力道:“因为你不仅是我在宫中唯一可依靠的姐姐,更是我朝思暮想的人的妹妹呵。”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心跳的声音蓬蓬地厉害。这许多日子以来的隐秘揣测和惊心,步步为营的提醒和阻止,这一刻她乍然告诉了我,恍如还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

我忙捂了她的嘴,环顾四周道:“你不要命了么——这话可是能随便说的?”

陵容笑得凄楚,那深重的忧伤仿若被露水沾湿了洁白羽毛的鸟翅,沉沉的抬不起来。她缓缓道:“一进了宫,我的命早不是我自己的了。”她凄然望着我:“原知是配不上担不起的,深宫寂寞,不过是我的一点痴心妄想而已。本来甄公子与少夫人门户相当,理当琴瑟和谐,我也为他们高兴。可是如今竟成了这样……”

她的话,重重撞在了我的心上,痴心妄想——我弹奏“长相思”时那一点记忆,算不算也是我的痴心妄想呢?可怕而又不应该的痴心妄想呵,除了玄凌之外,我是不该再想起任何一个男人的。

我怔怔出神一笑,片刻慨叹道:“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呵。生是皇上的,死也是皇上的。”

陵容喃喃自语:“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她痴痴举眸,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绢子:“那么我的心……是谁的?”

我惘然摇头:“心?也不是我们自己的。”

陵容看着我,静静道:“是啊。什么都是皇上的,心也是。那我就留出一点心,让我偶尔想想值得我想的人,想的事吧。”

她对哥哥竟是这样的真心,这些真心,一如她进宫前那一晚无声而孤寂的仰望。清冷月光下,她独自立于哥哥的窗下,凝望他的身影。我不忍再听,拉住了她,道:“把药倒了吧,我不能喝你的血r来治自己的病。”

陵容恍若未闻,目光只驻留在我身上,“姐姐,我是不会害你的。因为你是他的妹妹呵,也是唯一肯帮我的人。姐姐,你要相信我——这宫里,只有我们姐妹啊。”

诚然,我被打动了。那些曾经的疑惑和耿耿于怀的y影在她恳切的话语中渐渐消弭了不少。得宠如何?失宠又如何?我和陵容,都不过是这深宫里身不由已的女人中的一个。

我们没有身体,也不能完整保留自己的心。唯一残存的那一点,又牵挂着太多太多的情与事与人。该牵挂的,不该牵挂的,那样多。

我们能争取的,不过是帝王那一点微薄的轻易就能弥散的恩宠。为了活着,不能不争,不能不夺。我们所不同的,只是这一副很快就会老去的皮囊。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断,晚景或许会是一样的凄凉。到时围炉夜话,促膝并肩的,不只是年少的我们,更是老来无依的我们。

如此这般,我还能向她耿耿于怀么?算了罢!算了罢!

后宫-甄嬛传3第八十一章…霜冷匝地起

自端妃的雨花阁出来,我的手中多了一篮水红菱角,两角尖尖,r质水嫩。端妃的话犹在耳畔,“菱角r美,但必须先斩其两角、去其硬壳才能尝到果r,否则反容易被其尖角所伤,得不偿失。”

我微笑,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欲有所得必先避其害。

红日升起,兼之万里无云,平添了几分燥热之意。我最耐不得热,身上已生了几分津津汗意,便和流朱择了荫凉清静的小径回宜芙馆。

待到了“玉带桐荫”一带,路边梧桐夹道、浓荫匝地,自然蕴生清凉宁静。景色既佳,又不炎热,我扶了流朱的手慢慢边看了景色边走,冷不防抬头,却见华妃带了曹婕妤和乔采女,后头跟着一群宫女内监,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华妃本高谈阔论,谈笑风生,一见了我,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自她复位之后,我尽量避免和她的正面相对再起冲突。我因她而失子失宠,她因我而降位失宠,彼此的恨都是铭心刻骨,无计可消。

只是如此狭路相逢,我的位分又在她之下,是避无可避免的相见,而我曾应允玄凌,为了大局,必定相忍为谋。

于是摒一摒缭乱的心神,恭恭敬敬屈膝行下礼去,“华妃娘娘金安。”她身边的曹婕妤和乔采女亦向我福了一福。

华妃并不急着叫我起来,她的目光审视而疑虑。时间一点一点平静的流逝,那样静,鸦雀之声不闻,我念及当日在宓秀宫长跪一事,心下一紧不由砰然而恨,咬着唇极力克制着自己不露出憎恨的神情,屈膝保持着平和恬淡的神情。

良久,她道:“起来吧。”

她凝神望着我,目光中皆是复杂神色,憎恨、忌惮、厌恶、鄙夷、挑衅,一瞬间五味杂陈,华妃似笑非笑道:“本宫有今日复位之时,你可曾想到么?”

我维持着谦和的神色避于路旁,仪容恭顺,声调平稳:“娘娘后福无穷,岂是嫔妾可以揣测预知的。”我重又向她福一福,道:“还未来得及向娘娘恭贺复位之喜,在此贺过。”

她冷淡道:“免了。本宫不敢当莞贵嫔此礼。”她睨我一眼,难掩语气中厌恶之意,蹙起秀丽的入鬓长眉,道:“你越恭顺,本宫越觉得你可怕。”

我不以为忤,浅浅笑道:“华妃娘娘说笑了,难道娘娘是喜欢嫔妾对娘娘不恭不顺,直言犯上么。”我垂下眼睑,道:“嫔妾并不敢肆意冒犯娘娘。”

她轻蔑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尽数流露在眉梢眼角:“贵嫔客气。不敢冒犯也已经冒犯了。本宫绝不忘了昔日之事。”

她语气凌厉非常,周围一众人等在她的气势下个个噤声。

我只是不卑不亢,平板道:“娘娘教训的是。嫔妾愿意时时聆听娘娘教诲。”

华妃见我如此神气,亦无可挑剔之处,不由气结,道:“你愿意时时聆听,本宫却不愿意时时见你这副面孔。”

华妃正生气,忽然她身边一把女声越众道:“娘娘莫要生气,娘娘千金之体若为一介小小宫妃气伤了倒不值许多呢。世间尊卑有道,哪里有尊贵之身为卑贱之身生气之故呢,岂不太抬举了这卑贱之人。”

这话说得刻薄,句句锋芒直指向我。我心下纳罕,以曹婕妤的立场她绝不至于出此言语,那么……抬头果然见是一个宫嫔装束的女子,正是新进的乔采女。只见她身量小巧,容颜也颇清秀,因为是华妃近身侍女出身的缘故,玄凌对她也颇有几分宠爱。此时她正毕恭毕敬扶着华妃的手肘,满面奉承地笑,仿若还是侍女一般,十分听话乖巧。

流朱不忿,变了脸色便要替我驳了乔采女的话。我连忙把她按在身后,只是笑容可掬道:“这不是新得皇上宠爱的乔妹妹么。乔妹妹方才的话说的实在是正理,世间尊卑有道。妹妹这样振振有词,一定是出身名门,屈居末流的采女真是叫人惋惜,本宫一定为妹妹向皇上进言,非至‘嫔’位或是‘贵人’方能彰显妹妹的身份。”

她本是宫女出身,听我这样明褒暗讽于她,连华妃也反驳不得,不由涨红了脸,忿忿看我一眼。

我冷笑,我是要忍耐华妃。只是华妃亦晓得要避忌我几分,乔采女一味奉承华妃也就算了,却不知天高地厚对我出言不逊。

曹婕妤本是默默袖手旁观,见此情形,忙含笑上前道:“皇上请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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