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龙宸宇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瞧着她,道:“那你还叫她去跟你的六卫求证?”
乔安笑道:“你还不知道?无名谷向来以谷主为尊。别说只是圆个谎,就算我说太阳今个是打西边出来的,他们也会跟着道,可不似乎吗?今儿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的,谁说是从东边升起的?”
龙宸宇被她惟妙惟肖的模仿声逗得笑了,随即收敛起笑意,眼神渐渐温软起来,满脸柔情,低低道:“安,我也会的!”
乔安怔了怔,随口问道:“什么?”
龙宸宇笑道:“我也会说,可不是吗?今儿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的,谁说是从东边升起的?”
他学者乔安方才的声音,逗得乔安也撑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就这样信我?”
龙宸宇柔声道:“你说的,我都信!”乔安心中感动,无话可说。而在这样美丽幽静的月色下,这样温馨甜蜜的气氛中,似乎任何话语也都是多余的,此时无声缺胜有声。龙宸宇凝视着她盈盈如水的眼波,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着。乔安闭上眼睛,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稳定游离的心跳,心头只觉着平安喜乐,再无他求。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渐渐的,渐渐的,合在一起,形同一人。
君氏篇第三十一章急转直下(6)
有朝廷跟无名谷的双重势力,天刚蒙蒙亮,钱文展的家人就被解放出来乔安前自带钱文展去跟他们相会,也放下件心事只可惜,看守钱文展家人的那些人见势不妙就纷纷服毒自尽,没来得及留下活口。而且那些人都是生面孔,无人识得,因此,即便乔安跟龙宸宇都认定是龙宸锐所为,苦于没有证据,也只得作罢。同时,龙宸宇也将对外声称皇后病重,缠绵病榻。
趁着龙宸宇上朝的时候,乔安离开皇宫,却并不回君氏,反走向京城中闻名的烟花巷道,向云烟阁而去,此时尚早,云烟阁尚未开业,但闻得君氏少主的名号,也不敢怠慢,忙为她通报。青怡乔安来访,也是吃了一惊,将乔安迎进自己独立的院落绣楼,奉上茶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静坐桌边,瞧着她默然不语,乔安把玩着手中的白釉瓷杯,忽然笑道:“青怡见到我应该很惊讶吧?”
青怡看着她,勉强笑道:“姐姐怎么这样说?”
“姐姐?”乔安苦笑着,咬咬唇,轻笑道,“青怡姑娘曾经问我,在乎之人跟想保护的人冲突,究竟是从恩理,不是从情心,现在姑娘想必是做出决断了吧?”
青怡贝齿咬唇,有些惊疑不定地瞧着乔安,缓缓道:“这些事情,哪有这样容易便做出决断的?”
乔安轻笑,低语道:“还没有做出决断吗?所以才来算计我这个第三者,是不是?”
青怡霍地站起身来,带洒手边的茶杯,濺湿洁白如雪的绫裙,绽放出朵朵茶黄的花朵。她恍若不觉,只怔怔瞧着乔安,眼神变幻不定,复杂难测。乔安努力地想要分辨那些情绪,惊愕,伤痛,无奈,似乎还有着深深的遗憾但更多的是难以辨明的模糊,一同湮没在如同深井般的双眸中。这样眼神,乔安太熟悉太熟悉,以至于在瞬间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误解她了。
青怡却突兀的仰天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动听。她憋过脸,盈盈而座,拿起茶壶,重为自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有些许茶水自嘴角溢出,她用衣袖擦净,转向乔安,笑声盈盈:“这样看来,昨晚的行动该是失败了,是不?方才瞧着你温淡如常的摸样,我还以为他没有动手。”也以为那短暂的姐妹之情还能持续上一段时间,原来她仰天长长的舒了口气,对自己道:“这样也好的,省的再纠缠不清!”
尽管早知如此,乔安还是感到悲哀,低声道:“原来真的是你!”
“都到了这时候了,何必再说这样的话呢?”青怡淡淡道,“昨晚被算计了吧?那是你就该知道。”
乔安苦笑声,低低道:“我宁愿你跟我说,你不知道荷包里有满圆春的花粉。”
青怡毫不在意的道:“何必再自欺欺人呢?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君氏主。不过,话说回来,我自认时间算的精准,我离去时正好是皇宫来人召你,你居然还能平安回来,真不愧是隐谋乔安!或者他在庇护你?”
乔安深吸口气,淡淡笑道:“如果一切都如你你们所愿地发展,即使宇想要护着我,只怕也有着难处呢!”意料之中的,她看见青怡眼中闪过丝丝伤感,神色微黯。
青怡讶然道:“这样说来,你竟是清白回来的?乔姑娘,布置的那样精密的局,你居然也挣的出来?我不得不服气,想要请教一下!”
乔安淡淡道:“你还记的历阳郡的事情么?”
青怡闭目思索了会儿,缓缓的睁开眼睛,神色沉静如水,叹道:“是我疏忽了!在历阳的时候,曹元敬想要算计你,在酒中下了合欢散,你一闻便知,偷梁换柱,反叫他当众出丑不过,这血罗曼中原罕见,跟满圆春等混合生毒,更是少有人知,没想到你居然也清楚。”
乔安黯然不语,她自幼中了万毒之首,为了解毒,曾经下苦功钻研毒药方面,甚至亲自尝了不少毒药,因此知之甚详也亏的如此,在觉出血罗蔓时候,她便想到荷包中的满圆春等花粉,在为龙宸宇诊脉时顺手牵羊,李代桃僵,这才逃过一劫,她淡淡道:“你可知道,当我察觉血罗蔓时,我心里有多难受?我原以为,就算你我立场不同,你也真当我是姐妹,是朋友,不会忍心伤害我谁知道,我竟然是又看错人了!”
青怡眼中掠过一抹诧异:“听你的口气,昨夜之前,你就知道我跟龙宸锐关系非凡?我倒是很好奇,不知道我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乔安平静地道:“你并没有露出破绽,是龙宸锐!他曾在宫中散步谣言,诋毁我名声,其中说到孟权佑归来不久便跟我见面之事当日他赴约时虽然声势浩大,但知道他是邀约而来的却并不多而且,”她淡淡地扫了眼青怡,继续道,“没有人知道,早在2年前,天然居早就被君氏盘下,成为君氏的产业因此天然居的人虽然知道的很清楚,却并不会外传。”
青怡听得懵懂,疑惑地问道:“可是我不懂,这跟我的身份有关吗?当时我也不知道孟大将军跟你有约。甚至,后来我是听别人说,才知道孟大竟军到过天然居的。”
乔安淡笑到:“你慢慢听就明白了既然不可能通过别的途径得知,那只有可能当时在场的人透露出去的四姝六卫绝不会这样做,逸凡虽小,却很聪明,不会轻易被人骗了,那只有可能是薰然!而薰然早就知道我是君氏少主,也早就知道我跟宇关系密切非凡所以,当时的龙宸锐该是知道我已经是宇的人,因该知道自己是无望的,没有必要那样给我面子或者是心存侥幸,或者他只是想要创造个契机,好叫你我能够相识,相交,好利于他以后的行动。”
青怡沉默良久,叹息道:“我是该说你多疑呢,还是该说你敏锐呢?你难道都没想过或者你想错了,或者那只是巧合,是意外?”
乔安淡淡笑道:“猜错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不会只凭者猜测就下定论的!只是心里有这样的怀疑,我自然会叫人去查清楚先前只把注意力集中在龙宸锐身上,范围太大,不好下结论现在圈定你的身上,自然就容易许多。”
“所以说,你其实一直都在防着我?”青怡看她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小看你了!”
乔安饮尽杯中香茗,只觉的满口苦涩看来,不过多好的茶叶茶水,等到凉却后,都一样的苦不堪言!突然间,她有些后悔今日到访,将一切挑明若是她肯再忍忍,以情动之,会不会有意想之外的转机呢?她幽幽道:“青怡姑娘,看着你的住所,布置精雅,处处透着清雅孤傲,出尘脱俗之气,可见其主人也自不凡这样的你,威吓跟龙宸锐那样的人搅在一起,为他做事呢?”
青怡盈盈而立,移往窗边,瞧着外面有些阴沉的苍穹,缓缓的垂下头去,低声道:“滴水之恩当得咏泉相报?何况,他救的不止是我的命,我的苦难,还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君姑娘你能否明白,在你落魄潦倒,无人理睬时,别人哪怕只给你颗馒头,说句贴心的话,对你而言,都是莫大的恩赐,都会勾起你对生活新的希望,都会叫你铭记终身。”
乔安轻轻的叹息,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也曾经流浪街头,举目无亲啊!她常常想,如果那时有人肯对她伸出援手,那如今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局面呢?如果那样的话,她或许也不会拜师入无名谷,或许就不会中万毒之首,或许就不会经历那么多苦难,日夜徘徊与生死边缘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或许她也就不会遇见龙宸宇了,她摇摇头丢开那“如果”和“或许”,这世上只有“现实”而已,多想无益她淡淡开口:“所以说,为了报恩,你不在乎怎么样去伤害别人?不在乎你所伤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青怡转过身,冷笑道:“为什么要去在乎?别人既然不在乎我。我为什么又要去在乎他们?也许他们是好人可那又怎样?我在受苦难时,对我伸出援手的不是他们!对我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我为什么要在乎?我以为你是明白,怎么也变的迂腐去来?满口仁义道德,慈善为怀!”
乔安也起身走到她身边,瞧瞧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叹道:“你说的不错,对你而言,那些确只是陌生人若是我不曾得慕容锦儿,不曾跟她有牵绊纠葛,我也是会在乎的!轻轻吐口气,望着茫无边际的苍穹,她眼神迷茫,轻轻道,〃那你喜欢的人?你也不在乎伤他么?”
青怡猛然转头,双手抓住乔安的肩膀,将她扳过身爱,急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他也受伤了吗?”
乔安微微侧身,瞧着她眼中的焦虑急热,神情平淡,并不说话。渐渐的,青怡眼中的灼热跟光芒渐渐消退,手也缓缓放开乔安,转过身去,不敢对着乔安清亮平静的眼睛,苦涩而笑,地道:“是我傻了,若他真有事,你哪会在这里跟我说话,早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了!”
乔安淡淡地瞧着她的侧脸:“你就这样肯定?难道你就没想到或许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在乎他?或许我并不喜欢他呢!”
青怡笑了,容光淡淡:“哪儿女子会不喜欢他呢?身份尊贵,容貌俊逸,又精通琴棋书画,多才多艺,还吹得一手好笛,根本就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她说着,微侧螓首,瞧着乔安,眼神微黯,低声道:“最重要的是,他还很痴情,很专情!”
这次,换了乔安别过脸,躲开她的目光。
青怡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道:“我是云烟阁的舞姬,虽说什么卖艺不卖身,纵然京城王公贵族对我趋之若鹜,百般逢迎讨好,可在京城几年,我还看不透那些人的心思吗?好比有件物品,人人争抢,那最后夺得之人便是赢家,对着那些得不到的人便可趾高气昂,似乎高人一等,而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件东西。我青怡也一样,他们在乎的不是我青怡这个人,而是我冷漠的名声!若是有谁能得亲芳泽,甚至夺得我青怡的心,便可大肆夸耀,抬高自己身份能耐。其实在他们心中,我青怡也就是一介风尘女子,身份低贱,若不是有人追捧,哪入得了那些达官贵人的法眼?”
“可他不一样!我第一眼瞧见他,便知道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瞧我的眼神没有那些寻芳客的色欲横流,没有那些故作清高人士的鄙视轻贱,甚至也没有同情怜悯,只有着淡淡的欣赏,淡淡的赞誉。后来我们的接触也证明此点!他跟我说话总是淡淡的,淡淡的笑,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言辞,云淡风轻如朦胧的月光,可就是能叫人感觉出他的尊重,似乎将我看做与他相等的朋友般。”
青怡说着,轻轻地瞟了眼乔安,见她依旧眼望窗外,神色温淡,微微一笑,却似乎含着些许的苦涩,继续道:“我没见过他那样的人,尤其我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他那样尊贵如天上日月的人物,居然还肯这样待我这个风尘女子,低贱的舞姬,我没有法子不感动,不在乎!我想要靠近他,五王爷也一再要求我亲近他,尽管我两的心思全然不同。然而,我却发现,他待我虽好,但永远都是淡淡的,像是有层屏障,硬是将我隔在他的心外,欲近不能,欲远不舍。”
乔安静静听着,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起慕容锦儿的容颜,浮现出她在绿幽苑对自己倾诉情怀的情景,她临终前讲述往事的模样。很久很久之前,她看小说,曾见过一句话叫做“一见杨过误终生”;而如今,这些女子,算不算的上是见龙宸宇便误终身呢?
青怡自顾说着,似乎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泥沼中,难以自拔:“我渐渐发觉,他对我,不,或者说,他对任何人都有着极强的戒备,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用。也许偶尔一瞬间他会流露情感,偶尔他看我的眼神也会炽热迷茫,但转瞬即逝,很快就有恢复那淡淡冷静的模样,快得叫我看不清楚。我虽然难受,却觉得这样也好!五王爷对我恩逾山海,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背叛,可我也不愿意伤害宇公子。这样一来,至少我有借口欺骗自己,我不是要背叛五王爷,只是做不到而已!”
乔安睁开眼睛,却仍不看青怡,轻叹道:“你夹在龙宸锐跟宇之间,两厢为难,所以只要是不关宇的事情,你都可以去做,是不是?即使你要害的人是我?我跟你认识不久,言谈不多,可自认跟你是交心的。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之间有许多相通之处,有些话语,有些情绪,有些心境,别人都不明白,可我们都能明白彼此。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青怡听出她话语中的淡淡惆怅,淡淡道:“怎么?觉得受伤了?或者你觉得身为隐谋乔安,君氏少主,就该万事都在你掌控中?你觉得对我用了心,我就非得报以同样的感情,是不是?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低估人性了!”她冷笑着,神色冷冽,语调却如水轻柔,“君千羽,你忘了么?我也是个女人,也会嫉妒的!”
乔安瞧着她,眼中有着些许讶然,随即又神态平淡,目光如水之静。青怡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却,也毫无掩饰,冷冷道:“君千羽,我不喜欢你!从第一眼瞧见你看是,我就讨厌你!你身上有着太多跟他一样的东西,就连对人那淡淡的笑容都如出一辙,因此,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只要他见到你,就绝对会喜欢你!果然不出所料。”
乔安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淡淡地瞧着青怡。双方的目光在空中渐渐陷入胶着,也都渐渐地暗淡平静,却是谁也不肯先移开眼神。青怡突然问道:“君千羽,你会弹琴吗?”
乔安神色不变,只眼中闪过一抹疑问。
青怡继续道:“你喜欢素色的衣衫,喜欢翠竹梅花,喜欢下雪日赏梅,喜欢清晨日出,喜欢暗夜独立,喜欢在黑夜里仰天观看星月,喜欢淡淡静素的曲子,是不是?”
乔安已经猜出她的用意,轻叹不语。
青怡忽然长笑出声,凄然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早在得知你是乔安时,我就猜出是你,可心里仍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你跟我一样,跟旁人一样,都只是替身!原来我们都是你的替身!原来他肯那样待我只是因为我们相似!”她摇着头,语气逐渐变冷,忽然转过身,摇杆挺得笔直,绝然道,“好了,话已至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君千羽你请回吧!你要去告诉他,要拿我治罪都敬随君便,不过我不会指证五王爷的,你死了这份心吧!”
乔安轻轻转身,缓缓下了绣楼。跨出门槛,刚好天降细雨,飘飘洒洒,乔安静立园中,任由细雨轻轻落身上,晕开淡淡的水迹,还有几丝细雨飘落在她如玉般的绝美脸庞上,轻轻地自面庞划过,犹如泪渍。她一向喜欢雨天雪天,喜欢淋浴淋雪,只因为雨雪落在脸上,悠然滑落时那冰冷的感觉如同流泪。而此时这场细雨下的正及时!
乔安默然站着,看着雨势越来越大,看着地上渐渐积起的水洼,终于缓缓转身,面向二楼的窗户,道:“青怡,我们之间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窗户处空无一人,院落里也寂然无声,只有雨滴敲打的沙沙声响。许久许久之后,青怡淡淡的生意终于轻轻飘出:“还有什么好说的?各为其主吧!”
乔安静静道:“我没有跟宇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