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舜道:“那么你留着自吃吧,何必送我?我现在正要到那边去呢。”东邻伯伯哪里肯依,帝舜只得收了,别了众人上路。
伯夷问道:“如今往南岳去吗?”帝舜道:“现在时候还早。
朕闻瓯、闽二处之地本来都在海中,自伯禹治水之后,渐渐成为陆地,与大陆相接。所以橘柚这种果品渐渐输到内地,想系是交通便利之故。朕拟前往一游,以考察那沧海为陆的情形。
”说罢,就命众人再向南行。越过无数山岭,到了缙给云山,便是从前帝尧在此劝导百姓之地。从前前面尽是大海,此刻已经成为陆地,只有中间蜿蜿蜒蜒的几条大水。帝舜等再向南行,已到瓯、闽交界之处,但见万山重叠,枫树极多。所有人民,服式诡异,言语侏禽(亻离),出入于山岭之中,行步矫捷,往来如飞。帝舜要考察他们是什么人种,便叫侍卫去领他们几个来问问。哪知这些人民看见侍卫走到,都纷纷向山中逃去。
好容易找到一个,领来见帝。
这时正当初夏,南方天气炎热,那人又是l着上体,帝舜未及和他谈话,只觉他两腋下狐臭之气阵阵触鼻,非常难闻,只得忍住了。问他道:“你是什么人的子孙?”那人摇摇头不懂。帝舜又问道:“你的老祖宗是谁?”那人又摇摇头,嘴里叽哩咕噜说了好些话,帝舜亦不懂,只可听他自去。
过了一日,帝舜正在前行,忽然遇到十几个商人,却是中国人,帝舜就问他们:“那些土人的历史,可曾知道?”那些商人对道:“说来很奇怪,小人们往来瓯、闽等地,和他们做交易,懂他们的话。据他们自己说,是盘瓠的子孙,但不知道瓠部是什么人。他们在岁时祭祀的时候,所供奉的画像其状如狗,据他们自己说就是盘瓠。但不知他们何以将狗认作祖宗,亦不知道这只狗何以有人愿做他的子孙?据他们说,他们拿盘瓠做祖宗,和我们以盘古为祖宗是一样的,盘瓠就是盘古呢。
据他们说,盘瓠晚年出猎,坠崖而死,他们子孙用了极重的仪节葬在龙凤山,坟墓甚大,据说周围可三百里。龙凤山据说在南海地方。”帝舜听了恍然大悟,也不再问。那些商人辞别而去。帝舜向伯夷和夔道:“原来高辛氏时候的那只盘瓠有这许多蕃衍的子孙,竟想不到。”伯夷道:“臣听说那盘瓠之子一部分在衡山之西,一部分在苗山东南的海中。如今沧海为陆,或者此山之土人就是犬封氏之后呢。”帝舜道:“大约如此。
但是自此以西都是南山峰岭相接,爬山越岭,到处移植,亦是他们的长技,或者是从西方迁来亦未可知。”
君臣讨论了一会,翻过山岭便是闽境。只见那东南一带山岭之中沮洳颇多,其水质尚带盐性,想见沧海为陆,时间尚属不久。西南一带山势嵯峨,风景甚佳。帝舜便到西南山中望望,见一道泉流从山中下来,汩汩奔腾,极可赏玩。帝舜等就沿了那泉流而上,每遇一个曲折,风景一变,接连过了八个曲折,地势愈高,风景愈美。
帝舜君臣都觉有趣,都想直穷其源。到了第九个曲折处,忽然见有两间茅屋掩映在修竹之中。乐正夔道:“我们从山下来,一路并无人迹,此处忽有茅屋,想来不是野人,必是隐君子了。”帝舜亦以为然,遂一同过去。渐渐闻得丝竹之声,帝舜道:“一定是隐君子。”说罢,走到茅屋之前,只见里面,坐着两个少年,年纪都不过二十左右,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颇觉美秀。一个在那里鼓瑟,一个在那里吹竽,见帝舜等走来,就抛了乐器,站起来问道:“诸位长者,从何处来?”帝舜道:“请问二位贵姓大名,为何在此荒凉寂寞之区?”一少年答道:“某等姓彭,某名叫武。这是舍弟,名叫夷,志愿求仙,所以求此。空谷之中无足音久矣,不想今日遇见诸位,请问诸位长者贵姓大名,来此何事?”
当下伯夷一一告诉了,武、夷二人慌忙伏地,稽首行礼道:“原来是圣天子,适才失礼,请恕罪。”帝舜亦还礼答道:“公等是世外之人,何必拘此世俗礼节呢?”彭武道:“不是如此,臣父与圣天子从前是同朝之臣,所以论到名分,圣天子是君主;就是论到世谊,圣天子亦是父执。在君主之前,父执之前,岂可失礼呢!”帝舜忙问;“尊大人何名?”彭武道:“上一字海В下一字铿t谙鹊鄣氖焙颍受封于彭,所以臣兄弟就以彭为姓。”帝舜道:“原来如此!尊大人久不在朝了,现在何处?”彭夷道:“家父虽受封于彭,但志不在富贵,而在长生r虼说焦不久,就舍去了,到磚朴危访求道术f鸪跻蛭淮水之南产生云母,所以在淮水之滨讀硕嗄辍:罄丛谀厦嬗址11忠桓鍪洞,在那洞里又讀硕嗄辏如今到梁州去了。?br/
”
帝舜道:“那么二位应该随侍前往,何以抛却严父,独在此地?”彭武道:“家父子孙众多,不必某兄弟伺候,就是某兄弟得便,亦常往省视,并非弃而不顾。”帝舜道:“此刻尊大人究住在梁州何处?有何人随侍?”彭夷道:“在岷江中流一座山上,那山有两峤如阙,相去四十余步,家父看得那个形势好,就此往下。山下之人因为家父所居,就将那山取名叫作天彭山,那两娇之间叫作彭门,到那边一问,无人不知道的。
现在随侍之人除众兄弟多人外,有一个女孙,系某等长兄之女。
对于长生之术极有研究,家父最所钟爱,是以各处随着家父云游,从不相离。”帝舜听了,不觉幽然遇想,原来这时已动飞升的念头了。
当下就问彭武兄弟道:“朕与尊大人虽同朝日久,但因勤劳国事之故,刻无暇晷。而尊大人又性喜寂静,往往杜门不出,所以聚首畅谈的时候很少。偶然遇到,所谈者亦无非国家治术民生利病而已。朕那时对于神仙长生之术亦绝不注意,所以一向未曾谈起。现在听二位世兄说起尊大人修炼方法,竟是从服食云母人手。从前朕有一个朋友,叫方回,亦是服食云母的。
但是朕问他服食的方法,他说朕将来总须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不应该和山野人一样着这个长生的迷,所以决不肯明白告朕。此刻此人已不知何处去了。现在尊大人服食云母之法世兄可知道吗?”
彭武道:“向承家父指示,并与方先生服食之法相比较,亦略略知道一二。大概方先生服食云母的方法是用云母粉五升煎起来,等到它要干了,再加松脂三升和它相拌,又加崖蜜三升合并蒸起来,从早晨直到晚上,不管它天冷天热,它都会凝结。凝结之后,搓成弹子大,每日三服,服后别项东西都不能吃,但可饮水,或服大棘七枚,这就是方先生的方法了。家父服食方法是用赤松子的古方:用云母三斤,硝石一斤,先用顶好的醇酒将云母渍起来,三日之后,细细打破,放在竹筒中,再将硝石一并放进去,再用一升半最好的醇酒放进去,放在火上煎之。一面用筷不住的乱搅,过了多时,凝结如膏,然后拿出来,放在板上半日,待它冷却,再碎成细粉,每日平旦用井华水服之,七日服一次,百日之后,三尸虫俱下,其黑如泥,将这种粪用竹筒盛起,拿到塚上去埋葬,那就是有效的第一步了。不过这个时候,三尸虫即去,不免起一种反感,就是人身精神总觉惆怅不乐,忽忽如有所失。但是这个关头最为紧要,假使因此将云母停止服食,那就所谓功亏一篑了。倘再坚忍照眼下去,一月之后精神便可以恢复,身体转觉轻健,二百日之后,转老为少,颜色仿佛如童子。家父服云母粉的方法及效验如此。”
帝舜道:“三尸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彭夷道:“三尸虫名虽是虫,实则是个通灵的东西,所以亦可叫作三尸神。自人有生以来,即潜住在人体之中,专为人患,不为人利。人的容易老大半是他的原故。原来三尸神的心理专以使人夭死或得祸为快乐,所以他们的害人不但耗减人的精神气血而已,就是寻常做了种种过失或罪孽之事,他们亦会跑到天上去奏知上帝,请主降罚,岂不是有害于人,无利于人的东西吗?”
帝舜听了,更是骇然,忙问道:“他们既然会得直上天庭,奏知上帝,那么竟不是虫,一定是神了。”彭夷道:“是呀,他们都有名有姓呢。”帝舜更诧异,忙问道:“姓名叫什么。
”彭武道:“他们弟兄姊妹共有六个,但是男女分处,男的三个,住男子身上,女的三个,住女子身上,都是姓彭,与某兄弟同姓。男的三个,一个叫倔,一个叫质,一个叫矫。女的三个,一个叫青姑,一个叫白姑,一个叫血姑。”帝舜道:“他们住在人身中什么地方?”彭武道:“上尸住头中,中尸住腹中,下尸住足中,但有时亦共居于腹中,有时上尸居脑中,中尸居明堂,下尸居腹胃,亦不一定。”帝舜道:“他们既然居住在人之身体中,应该扶助人的长生,那么他们亦可以久居。
假使人的身体坏了,岂不是失了巢x,于他们有什么利益呢?
”彭夷道:“有原故的。原来他们以人的身体为食物,平日住人体中,食人之精神气血,总嫌不足,到人死了,他们就是尸虫,可以大嚼人之遗体,岂不爽快!因为这个原故,所以利人之死了。但是人虽已死,他们却有神通,能够飞到新生的人之身中去,而他们的巢x永不患没有,所以修炼长生的人,总以斩除三尸为第一要务。”
帝舜道:“他们上天报告过恶,是日日去的吗?”彭武道:“不是。他们六十日去一次。去的这日定是庚申日。所以修道的人逢到庚申日,往往一日一夜不睡,使他们不能出去,名叫守庚申。守过三个庚申,三尸服,守过七个庚申,三尸灭。但是守庚申之法,究竟不是个根本解决之法。因为三尸虫虽灭,他的遗质仍然留在人体中,难保不有复活之一日。所以不如用药将他打下,而且将他埋葬,可以使他不至复活,永斩根株。
而云母粉之功效最为明显了。”
帝舜道:“他们一定要庚申日出去,是什么原故?”彭武道:“庚申日是个尸鬼竞乱、精神蹂秽的日子,所以他们乘此出去。修炼的人遇到这一日,沐浴清斋,彻日彻夜自己警备,除一切可欲之事,以免为尸鬼所扰乱。便是自己夫妇不但不同席,而且不交言,不会面。因为六十花甲到此已将尽了;又逢着庚金、申金,克伐过甚,接连第二日又是辛酉,正是剥极的时候。庚申日的夜间尤为重要,所以要守祝”帝舜道:“三尸虫在日间不会出去吗?”彭夷道:“三尸神出去总是乘人熟睡之时。因为三尸虫是附着神魂上的,人当醒时,神魂凝固,他不能出去。但是这个人假使为酒色所迷,为货利所困,或者为各种嗜欲所中,那么虽则不睡,而终日昏昏,神不守舍,与睡梦无异,那三尸虫亦能出去。”帝舜听到这许多道家的话,真是闻所未闻。当下又谈了些神仙之事和服食导引的方法。武夷兄弟虽则年轻初学,但究系是彭祖的嫡传,所以帝舜得到的益处不少。这日就在山上住宿,次日方才下山。
后人将这座山取名武夷山,就因为彭氏兄弟隐居于此的原故。
前页封面后页
第一百四十六回巡审乐三到会稽修大道彭祖说法
第一百四十七回善卷逃舜入深山无择被迫跳涧渊
且说帝舜别了彭武、彭夷兄弟,随即下山,只见那山岩石罅之中时有粗劣陶器之类散布着。又见有独木舟横塞在断涯之上,沧桑为陆的证据,已的确明白。于是径向西行,越过几重山,到彭蠡大泽南岸,只见有许多百姓扶老携幼,向西北而来。
帝舜忙问他们何事。百姓道:“此去西北一座山上来了一位神仙,极其灵验,我们刚才去朝拜而来。”帝舜道:“这神仙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的?”百姓道:“他的道号叫元秀真人,从何处来却不知道。”帝舜道:“那么朕亦便道去访访他看。
”说罢,便叫从人依着百姓所指之路而去。
过了一日,到得一座山,风景非常幽秀。问山下的居民,他们都说道:“元秀真人正在山上呢。”帝舜要上山,只听得山上一派音乐之声,远远见许多羽士,衣冠整齐,向山下而来。
帝舜吩咐从人将车避住一旁,且不前进,看他们下来做什么。
不一时,那些羽士渐渐行近,有些执乐器,有些提香炉,中间簇拥着一个少年,星冠霓裳,眉目秀美,神气不凡。看看相近,那些羽士即站立两旁,少年翔步而前,向帝舜拱手道:“圣天子驾到,迎候来迟,有罪有罪。”帝舜听了,深为诧异,慌忙下车还礼,问道:“上仙可是元秀真人?何以知某来此?”那元秀真人道:“此处立谈不便,请山上会吧。”于是众人一齐上山,仍旧由音乐拥护着。
到了半山,只见一片平坦地上造着一间广厦,门外一个坛,竹木花草布置得极其幽雅,而房屋仿佛已是老旧。元秀真人邀帝舜、伯夷、爱等到后面一间精室中坐下。帝舜便问道:“上仙住在此地已长久了吗?”元秀真人道:“某浪迹萍踪,绝无定处。去岁偶然过此,爱其幽静,且此屋系浮邱公隐居的故宅,所以暂住的。”
帝舜道:“那么上仙栖鹤宝山,究在何处?”元秀真人道:“向在昆仑山,俗所称为西王母的就是家母。”帝舜听了,非常起敬,便道:“原来上仙就是西王母之子,真失敬了。云华夫人是令姊吗?”元秀真人道:“是舍妹。某等兄弟姊妹各自排行,舍妹瑶姬在姊妹中第二十二,某于兄弟中行第九。”
帝舜道:“令慈大人和令妹这次替世间治平水土,功在万世,真可感激。”元秀真人道:“这亦是天意。家母和舍妹不过代行天意,何功之有?所惭愧的,某忝为男子,如此大事,当时竟不能前来稍效微劳,殊觉歉然。”帝舜道:“想系另有公务。”元秀真人道:“并非另有公务,不过厌恶尘嚣耳。此次果然与圣天子相遇,亦是前缘。”
帝舜又问起西王母,元秀真人道:“家母极想来拜谒圣天子,只是不得机会。大约三年之后,一定来拜谒了。”帝舜连声道:“不敢不敢。”后来大家又闲谈了一阵。元秀真人劝帝舜最好不要到北岳去;就便要去,亦不宜久留。帝舜忙问何故,元秀真人道:“北方幽y之地,今年天气又未必佳,所以能不去最佳。”帝舜听了,不禁踌躇起来,暗想天气不佳,何至于不可前往?莫非什么危险吗?”待要细问,料想他未必肯明说,且到那时再看吧。当下帝舜又请教元秀真人服食导引及脱胎换骨之法,元秀真人详细说了一番,帝舜得益又不少。时已不早,遂与伯夷、舞起身告辞,元秀真人仍用音乐,亲送至山下,方才回转。帝舜径向南岳而来。
这时已是五月初旬,诸侯到者已有多国。柴望既毕,朝觐之时,帝舜问起三苗遗民的情形,才知道他们沾染恶习已深,一时未能改变,不胜大息,就叫各诸侯须用心的化导他们。一面又问起从前玄都氏的遗民现在如何,众诸侯道:“玄都氏遗民受三苗民众之压迫,颇觉可怜,现在散居各处,人数尚很多。
”帝舜道:“玄都氏亦是古时的大国,颇有历史上的位置,只为他是末代的君主,有谋臣而不用,惟龟筮之是从,忠臣无禄,神巫用事,遂致亡国,现在已经数百年了。既然他的遗民受苗民之压迫,可怜如此,朕拟再封他一个国土,兴灭继绝。本来是圣王的德政,汝等朝觐既毕,归国之后,可分头细查。假使他们遗民之中有才德可娶众望所归之人,会同奏闻,朕将加以封号,令其复建国号。”众诸侯听了,唯唯答应。
礼节既完,照例由西伯贡乐。夏伯所贡之乐,其舞叫“漫彧”,其歌声比中谣,名叫《初虑》。义伯所贡之乐,其舞叫“将阳”,其乐声比大谣,名叫《朱干》。贡乐既毕,乐正夔细细考正过了。一日,帝舜又大会诸侯奏《韶》乐给他们听。
众诸侯听了无不佩服,欢欣而去。
帝舜又向南行,先到有庳,考察一回政治。象那时不在国中,帝舜亦不多勾留。再越过苍梧山,看见那盘瓠之子孙攘往熙来,不计其数。帝舜见他们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