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莞娴身子僵了僵,连忙抽出手作含羞状。她垂首微笑,心里却在暗暗腹诽:你当你儿子镶金啊,想娶谁就娶谁!
“那么这几个姑娘呢?”她的眼神又在召香几个女孩儿身上飘过,“啧啧,瞧着一个个像画儿里出来似的……你们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啊?”
“她们是我和三姑娘的丫头。”周氏微笑回答。
“哎,亲家的丫环都比外头的小姐强呢。”裴太太感叹。
几个女人拉了一会儿家常,莞娴对周氏使了个眼色。
“亲家太太,您看您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又有贵恙,不如就让我这妹妹帮您搭把手可好?”周氏会意,将话题转移到掌家的问题上来,“我这妹妹呀,虽然鲁钝些,但心眼儿实,一是一二是二的……您就等着享儿媳妇的福吧。”
“……那也好。”裴太太见这么一群装扮雅致的年轻女子围着自己,一个个嘴里调了蜜似的,也甚是高兴,吩咐小丫头给她取了钥匙,当着她们的面,郑重的将一串钥匙交到容娴手里,“媳妇啊,这是这院子的钥匙,就交给你了啊。银子我儿那里尽有,你问他取。只是,咱们虽然如今阔气了,家大业大的,可也不能忘了当初的苦日子……”
这就叫“家大业大”?
召玉听了,差一点笑出声来,莞娴瞅了她一眼,她连忙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遮掩。
“谢谢娘。”想不到这么轻松的就拿到了,容娴赶紧接过钥匙。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容娴大大松了口气,对她们笑道,“多谢大嫂子和三妹妹了……呼,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我婆婆呢。”
“这不就好了……我瞧她呀,不是坏人。”周氏说着,还瞧了莞娴一眼。
“是……”莞娴微微欠身,笑道,“我小人之心了。”
裴家太太这么轻易的交出钥匙,莞娴开始还以为她是想趁机撂挑子,把这群破亲戚交给容娴去处理,等到容娴搞不定之后来求她,她再顺理成章的将钥匙拿回来,顺便还能压一压媳妇。
可瞧她言行举止,却不像是十分有心计的人啊……而且,听她的口气,好像以为她儿子做了官,就等于发了大财似的。
莫非……裴道元是对她这么说的?
若是如此,那可有好戏看了。
莞娴不厚道的偷笑,等着过些日子看姐夫出丑。
“还是多谢你们啦。”容娴抿嘴笑笑,“这院子后边还有块空地,我买了些花儿种上,虽然比不上咱家的园子,可也能看一眼……嫂子、妹妹,要去瞧瞧么?”
“好啊。”两人欣然应承了。
院子后边路窄,大嫂和容娴便走在前头,莞娴和楚承瑛落在后边。
他也不说话,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舅舅有何高见?”莞娴瞥了他一眼。
“我?”他摸摸下巴,微笑道:“我能有什么高见?方才听你们俩唧唧呱呱的,满口都是银子银子,就想起书上有句话说,女孩儿未出嫁时,是颗无价宝珠,纯净剔透;可出了嫁,不知怎的,就变成鱼眼睛了。”
“您说的是二姐姐么?”莞娴轻叹一声,“这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吧。”
“也不完全是。”他摇摇头,“只是二姑爷不善齐家罢了。”
“哦?”她放缓了脚步,“如果您是裴姐夫,那会如何呢?”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言简意赅的回答,“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强求让所有人满意。善待父母妻儿,是男人的责任。他让妻子背地里如此忧心,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清贫并不可耻……暂时不能给她富裕生活不打紧,但至少要让她安逸无忧吧?”
“嗯……”她望着他,觉得自己心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似的,柔柔软软。她相信,即便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农夫猎人,他也会一声不吭的承担下所有养家的责任,每天都给妻子宠爱的笑容……
“或许因为是武官的关系吧,就我个人来说,不大瞧得起这种文人。”他微微皱眉,抿了抿唇,又说道,“男子成年了,便应当承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让年迈的母亲辛苦劳作供养自己读书,这就是不孝,即使以后位极人臣,能够让母亲过的富足安逸,可那要是多久之后呢?子欲养而亲不待……难道不能一边读书、一边赡养母亲么?古人有耕读传家的,其中也不乏大儒。”
“这话我同意。”莞娴点头。她也不怎么瞧得起那些死读书的书呆子。裴道元运气才气好,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也算对得起他母亲,可这世间还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一辈子却名落孙山……他们不事生产,苦的就是他们的母亲妻儿了,怀着成为诰命夫人的梦想辛勤劳作,却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梦圆。
她在心里为这些女人感到惋惜,觉得自己这么现实势利,反倒比那些有梦想的女子要好些。
不知他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她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柔声说道:“我没有嫁人,可也不纯净剔透,还满身铜臭味儿,算计起银钱来,比二姐姐要刻薄多了……那我又是什么呢?”
“你是……”他低头望了她一眼,笑着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不说,她也没追问,转而又闲聊:“您也喜欢书啊……我以为您只是习武呢。”
“楚家虽然武将出身,但我这辈的子弟,也是要三岁入学塾的,学文习武都不耽误。”他淡笑颔首,“况且,给皇子伴读几年,书也念了不少。”
“杂书?”她坏笑。
“……没那回事。”他不自在别过脸去。
“虽然我没念全四书五经,可也知道宝珠鱼眼睛什么的话,肯定不是出自那里。”这样的语句,她以前貌似也听过,好像是市井话本里的。说不定看似很正经的楚五爷,会关起门来看艳/情小说喔……
想到那场景,她差点笑出声来。
“好笑吗?”他轻咳两声,板起脸来。
“是呀。”她眨着眼,“上回你在我爹书房里,也是这么笑话我的。”
“多久以前的事儿了,这么记仇。”他有点窘。
“嘻嘻……”她凑到他面前,“借两本给我看看行么?”
“……不行!”他皱眉。
“呐呐,承认了吧?是‘不行’而不是‘没有’哦!”她伸出笋尖似的小指头,指着他咯咯直笑。
“……”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抽,如果看不到请等待……郁闷啊
52、救美记
52、救美记
“三姑娘。”周氏转头,见楚承瑛不自在的模样,连忙笑着解围,“虽然楚舅舅随和,可你也不能没大没小的。”
“嘿……”她吐吐舌,冲他挤眉弄眼。
裴家这小园子实在是小,除了容娴新种的几盆花儿,其余地方种的都是蔬菜,没啥特别之处。毫无疑问,这些菜自然都是裴太太种的了。
在菜园里绕了一圈,回到院子里,正巧遇到裴道元上前来打招呼。
“不知楚大人和大奶奶、姑娘们驾临寒舍,道元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他中规中矩的拱了拱手。
“姑爷客气了。”楚承瑛听他对他们的称呼颇为疏远,便也只是欠欠身,淡淡的问候了一声。
“听闻亲家太太抱恙,母亲吩咐我和三姑娘来探望,如今见她身子大好了,咱们也是十分欢喜。”大奶奶笑道。
“有劳太太奶奶们记挂,道元真是感激不尽。”裴道元又躬了躬身,“在下正巧备了些薄馔,还请各位赏个脸?”
和那些吵吵嚷嚷的人坐一起吃饭?——她才不干!
莞娴皱皱眉,瞧了大嫂子一眼。
周氏显然也不愿意。
她一个年轻小媳妇,与陌生男子同席也是万万不可的,更别提莞娴还未出阁,闺誉那是顶顶重要的。裴道元这邀请,实在是强人所难……难道他连这点礼数他都不懂么?
碍于小姑的面子,她又不好直说,只得微笑婉拒道,“多谢姑爷好意……母亲还在家等我回禀呢,就不多留了。”
“如此……那改日再宴请各位。”被回绝了,裴道元反而似乎松了口气,他对容娴点点头,“娘子,你送送他们吧。”
“怎么着?怎么着?!”
东厢里忽然窜出几个脸色潮红的汉子,其中一个喷着酒气说道:“一起吃个酒怎么了?嫌弃咱们是不?!”
“这位爷误会了。”周氏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礼数周全的福了福身,浅笑道:“时候也不早,我们确实得回去了。况且俗语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
“什么同席不同席!”那汉子打断她的话,“那么多穷讲究!……咱们村里,到了冬天,还一条裤子一家人轮着穿呢!来来来,这位奶奶,陪大哥喝两盅!咱大老远来到京城容易么……不喝就是看不起咱!”
他说着,便伸出油乎乎的粗手,想去拉周氏。
楚承瑛见状,伸手一拦,瞥了裴道元一眼,沉声说道:“我陪你们喝两杯。”
周氏感激的瞧了他一眼,连忙拉着莞娴和容娴走开,在大槐树下站着等他。
“都是我不好。”容娴又生气又委屈,眼圈儿都红了,“我不该让你们来的……明知道那些亲戚粗鄙,我还……”
“姐姐……”莞娴握起她的手,轻叹了一声。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容娴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再难回头了。
“好妹妹,别难过。”周氏也拍拍她的手背,微笑说,“你有空,便多回娘家走走罢。”
“嗯……”容娴眼泪汪汪,“我真后悔当初没听娘的劝,执意要嫁给他……我自己受苦也就罢了,还连累嫂子和妹妹受委屈……”
“哎……谁家没有几户穷亲戚呢?”周氏宽慰道:“嫁了人,就不能再当自己是万事不管的姑娘家了,要担起当家媳妇的责任来……当一个家不容易,琐碎烦心的事儿多着呢,可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
“我知道了……”容娴咬咬唇,含泪点头。
“对了,听你婆婆说,银子在姐夫那儿……”大嫂子的话倒是提醒了莞娴,她想起方才裴太太的话,便在容娴耳边轻声说道:“你只拿了钥匙也不算什么,要将银钱掌握到手上,才算真正的当了家……不单只俸禄,他另外还有那些产业、各项收支多少,你务必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手握财政大权,说话才有分量。
还有,他若是真的将自己别的收入瞒着容娴,却要容娴拿嫁妆出来应付日常花用,那肯定有问题……但这话她不好说,还是下回与容娴单独相处再提吧。
“嗯,我晚上跟你姐夫说。”容娴乖乖的答应。
周氏打趣道:“瞧瞧咱们三姑娘,这么灵秀乖巧的一个千金小姐,怎么眼里就只有银子呢?”
“才不是呢……”莞娴作一本正经状:“除了银子,还有金子。”
容娴听了,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
姑嫂三人正笑着闲聊,又听见有人在唱:“哈……咱哥是太子妃的妹夫,那不就是皇亲国戚?!想不到还有今日,这京城里咱们可以横着走!当儿里的当……”
扭头一看,见一个醉汉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周氏不禁皱起眉。
什么太子妃、皇亲国戚、横着走?……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不仅苏裴两家都没好果子吃,大姑娘在宫中也会受牵连的!
“二妹妹,这宴席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咱们先走了,你待会跟楚舅舅说一声,代我们陪个礼吧。”
说罢,她拉起莞娴欲走。
“嗯……好。”容娴不舍的瞧着她们,脸色又黯淡下来。
她往东厢那边瞥了一眼,见楚承瑛脸上还是带着那疏离的微笑,却极少持盏,知道他是看在苏家的面子上才跟那些山野村夫应酬的,不禁又觉得有些难堪。这回丢人都丢到庆侯府去了……她心里对这门亲事愈加懊悔。
“哎呀,姑娘,你真好看!”唱歌的醉汉迎上来,色迷迷的瞧着莞娴,还吸了吸口水,“你是我嫂的妹子?嘿嘿,那正好嫁我吧,咱们亲上加亲……”
他说着,就伸手去拉莞娴。
“唉,你想做啥?……别过来!”召玉她们连忙挡在自家姑娘前面。
“哟,这俩丫头也是水灵灵的……”醉汉涎着脸,目光轮流在召香和召玉身上打转,口中乱七八糟的唱道:“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们叠被铺床……”
“……放肆!”听了这些荒唐话语,连一向好脾气的周氏也变了脸色。她对嬷嬷丫环们使个眼色,拉起莞娴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丫环们会意,让两位主子先走,她们挡在后边不让这登徒子靠近。
“走那么快干嘛……别走啊!好妹妹,哥给你唱个小曲儿吧……”醉汉力气甚大,他轻易的撞开丫环们的围堵,伸手就去扯莞娴的衣袖。
“……!”衣袖一角冷不丁被这人扯住,莞娴还没反应过来,就直直的朝那人身上倒去。
周氏和容娴呆住了,愣愣的站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好妹妹,到哥这儿来吧……”醉汉笑着。
莞娴只觉得那阵阵酒气朝自己喷过来,让她恶心欲呕。……该死的家伙,居然想占她便宜!
可偏偏她还未及笄,头上只戴了珠花,没有簪钗,不然的话,她拔根簪子就能插死丫的!
叮——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酒杯从东厢里飞出来,直直的打到那人手背上。他痛呼了一声,揪住莞娴衣袖的手就松开了。
她见机连忙跑开,躲到周氏身后去。
“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打老子!”醉汉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
“是我。”楚承瑛缓缓走过来,脸色阴沉。瞥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的莞娴,他一双眸子里蒙上一层寒冰。
“我呸,你是谁啊?敢管老子的事!”醉汉叫嚣,“我哥是太子妃她妹夫、我也算是皇亲国戚……”
他还没说完,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冷冰冰的剑刃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吓得他立马就噤了声。
“冒认皇亲,是死罪。”楚承瑛手握剑鞘,手指轻弹,露出一半的长剑又朝他逼近了寸许,缓缓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丢到乱葬岗里喂狗,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这……那、那……”被这一吓,醉汉惊出一身冷汗,酒意终于醒了七八分,他求助的目光望向裴道元,“哥、哥……”
“楚大人。”裴道元乌着脸上前,对楚承瑛拱拱手,“真对不住,我这堂弟喝多了,他不是有意的,还请您饶恕他这回……”
“饶了他?”楚承瑛冷哼一声,直盯盯的望着他。
“呃……反正三姑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