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平儿早已经听得心头即是酸软,也是凄惶,听凤姐吩咐她回避,简直是如蒙大赦,蹲福了一福,笑着道:“奶奶……那您和二姑娘在这里说话。外头还有宫女丫鬟要守岁,那火烛是要紧的……我去瞧瞧。廊下有小红她们伺候着……二奶奶有吩咐,叫一声便得?”
凤姐眉梢娇俏一挑,此刻她是玄机在握,竟是忍不住调笑一句:“你个蹄子……你不陪我睡了?陪了主子一次就只想着主子了……眼里哪里还有我?得了,得了……你去吧……今儿……让二姐姐在这里就是了……只是我也乏了,怕只能睡上两个时辰……明儿一早,辰时两刻叫我起来,要给主子去磕个头,这是要紧的,不能忘了……”
平儿应了,知道这尤二姐今儿即是有心来,凤姐如今又是大权在握,正当鼎盛,便是不好女风,只怕今夜这尤二姐也难逃奸辱淫玩……何况自从弘昼定下规矩,园中女儿家放开襟怀,总有些慰藉之事……她也不敢多看多想,逃也似的离了卧室。至于房中是旖旎是淫耻,是悲鸣是娇啼,是春恨是秋怨,是云雨是风月……也不可知了。
只平儿素来是个小心的,去后头守岁的小丫鬟这里查看了一圈,又细细叮嘱了几句,瞧那座钟却是丑时三刻,算起来其实已是新年一岁了……依着其时习俗,明儿一早,各房本该去弘昼顾恩殿外磕头拜年恭贺。只是这弘昼素来荒唐倦懒,不论在哪一房歇息,醒来时有时又不免要奸弄昨夜侍寝的女孩儿,真要去拜年恭贺,至少也该到巳时三刻才好。所以,便是小丫鬟们可以睡到卯时,小姐姑娘们可以睡到辰时,只是也不知明儿弘昼是否让会让进,怕只是“懒得见,外头磕头”众人也无可奈何。眼见自己还睡得几个时辰,她不陪凤姐睡时,在厢房东侧,还有个卧室,便可以去稍微睡一会子。
只是如今园中富贵更甚往日,便是边侧厢房,也有地龙暖榻,香薰软垫的。以平儿的“奴儿”身份,虽是伺候她人的人,但是一个人出来歇息,也有更下等的丫鬟服侍起居。洗漱完,宽了衣裳,只穿一件小睡裙,才钻到被窝里去躺一会子,瞑目养神,思绪渐是飘摇,一时想着自己素日里宽衣解带,含羞用心伺候凤姐儿时的场景;一时想着如今那尤二姐其实是“被迫求奸”,也不知在那卧房里,会被凤姐如何凌辱;一时却实在忍不住想起那日在顾恩殿里侍寝,和弘昼亲热,供弘昼奸玩身子的光景……她两只手儿,免不了偷偷在奶兜下抚弄几下,在内裤里摩挲一番……待到意头渐足,才沉沉睡去。
待到睁眼,却已是天光乍亮,瞧着外头雪色,想来已经是卯时将过了。平儿忙起来,换衣裳,草草洗漱,就要去凤姐寝室外头打听伺候,哪知才出自己厢房,便有小丫鬟俏俏来回话“主子昨夜不安,不在顾恩殿里,倒去天香楼里睡了……一早儿,鸳鸯姐姐便传主子的话来,各房倒不用去拜年打扰……主子要多睡一会子,午后有了空闲,再见园中姑娘们呢。”
平儿听了,倒是心里“咯噔”一下子,不由微微一皱眉,她虽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形,但是除夕夜宴,凤姐在缀锦楼里大摆酒宴,尽兴欢愉,饮酒品茶,猜枚行令,对诗唱曲、爆竹烟花……这主子居然去个鬼气森森的天香楼里独自过夜……虽有贴身奴儿陪着,但是怎么想来……都也是一份祭奠可卿之意。她心中其实常为此事忧惧,总觉着弘昼当初处置可卿,其实是个犹豫不决,只怕日久有变,深追其中盘根错节之事,未免要出乱子。只是自己位卑宠薄,也终究是无可奈何罢了。
……
却再说那弘昼,最近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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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心烦意乱,既不耐繁华热闹,连床笫上受用女奴都意兴阑珊……看官你道为何。
原来一则,那园中情妃可卿,自缢于天香楼上,虽其私通戏子,又荼毒性奴,引逗三姐,论起来是罪当其罚,许她自尽,已是十二分开恩。只是弘昼每每念及,这秦氏不同尤三姐,毕竟和自己几度春风,有那合体之缘,枕席上伺候自己多日;她又是个肯在那风月事上下功夫的,多少娇声软语、肌肤相亲、缠绵恩爱、云雨欢情乃至百般禁忌玩意儿,此刻想来,倒真正令人思念难舍、魂梦有系,心头不免郁郁,总觉着当真逼死可卿,也是一段憾事。
另一则上,却也是朝中之事袭扰。那内廷消息传来,只说雍正身子越发欠安,他听从门人冯紫英之计,有心自污避嫌,接那冷宫里头元春姐妹入园为奴,本想着让太监漏点风给天子,挨两句圣旨斥责,正好替自己趋小祸而避大祸,又有元春这等佳人入怀奸玩,却不是两全其美。哪知当真施行,竟隐隐有“弄巧成拙”之意,御史台、理藩院几个下九流的臭御史文人,也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胆,哪里得了消息,竟是明发弹章,以元春之事为引子,越发责他“荒唐可鄙,奸淫母妃,虚糜库银,骄横奢侈……”倒好似要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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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般。更有极个别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秘奏,措辞越发阴毒,乃至“于万岁欠安之时,偏行秽乱宫廷之事,意在试探中外,邀结内宦,颠倒君臣,所谋者大……乃宗室败类……”。以雍正对自己的疼爱,自然是一律留中不发,甚至都没有过问元春之事。如今执掌上书房管事阿哥是四阿哥弘历,更是友爱他,竟是不顾“言官无罪”的祖训,将几个妄言弹劾的御史,寻个由头,发配到天山去充军,朝野震撼,才断了这些言论。
只是弘昼隐隐觉着,竟是有什么人蓄谋多时,刻意暗算自己,只是自己是个荒唐阿哥,不问朝政,不管要务,不过是吃喝玩乐,如何有这等仇家?……想想似乎也怨不到冯紫英,只能自认倒霉。他是“病在园中修养”的,也不能进大内去,胡乱上了几个自劾的奏章,明知道雍正身子不好,这等小事也懒得去看。一来二去,更是心绪不安,摔锅砸盆的在园子里发脾气。便是荒唐如他,也隐隐有那“红颜多祸水、风流是孽根”的想头了。一连几日,除了在几个贴身奴儿这里泄欲,连园中性奴也懒得去奸玩。
其实昨儿除夕,弘昼告诉凤姐让她们“自己高乐”,还让金钏儿、玉钏儿也去赴宴,只留下鸳鸯、蕊官贴身伺候,本是要早早歇息的。只他在顾恩殿里胡乱用了几口晚饭,一时又兴起,叫鸳鸯、蕊官陪着也想去缀锦楼里瞧瞧……以他身份,自然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先头不想去后头又想去了也是平常事。只是到了缀锦楼外头,听里面仙乐琳琅、娇声雀音,竟不由的心头又是一烦一乱,只问鸳鸯:“如今天香楼里是什么情形?”
那鸳鸯最怕他问这个,也只得回道:“天香楼本来已经是封了……只是凤妃吩咐,还要日夜打扫……瑞珠、宝珠两个奴儿在里头。”弘昼却只转头说要去里头过夜消岁……那鸳鸯也不敢劝谏,只好叫小宫女去收拾里头床铺,伴着弘昼同去。她却是个可心的,怕弘昼睹物思人,便是发怒或者是惆怅,都是不好,竟顾不得,绵软了尚未开苞的身子就往弘昼身上靠,只盼能逗引的弘昼来奸,或者拼了自己身子受辱遭奸,弘昼就分开了精神也就是了。
哪知弘昼却是满心郁结,也不理会她,却也不在天香楼里闹腾祭奠,只是淡淡的在那后头小楼里命点一盏聚耀烛灯,看一会子书,也不叫陪着,就独自睡了……园中不过是女子,谁又敢来问这荒唐王爷在想些什么。
欲知大年初一,弘昼自天香楼里醒来,又当如何,且候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佳人曾辞幽梦去
小鬟抱膝守花床
繁华锦绣风流处
绰绰难慰旧时伤
爆竹焚尽人间秽
冥河依旧空渺茫
王孙独登西楼里
尚存一段可卿香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