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僵住了。
她突然记起,自己撞到吴袖与那人通j时,也是戌时后三刻!对了,那个吴袖的贴身刺客,是不是就是给通j的两人放风的?天啊,竟有两个放风的刺客,在自己离开的同时,被杀了。
真是好巧,好幸运啊。
上苍对她真是不错。
玉紫想到这里,忙不迭地点头,连连说道:“然,然,妾再也不敢了。”
公子出却是低低一笑,笑声中,他的右手,顺着她的唇瓣,缓缓向下摸去。
他冰冷粗糙的大手,慢慢地移到玉紫的颈项。
感觉到他大掌地移动,玉紫的小心肝,又不受控制的胡乱跳动起来。
那大掌停在了她的颈上。
突然间,他以掌当剑,在玉紫颈上轻轻一砍。
“啊!”猝不及防之下,玉紫惊叫一声,差点一蹦而起。
公子出笑了。
他眯着双眼,笑声很温柔,“玉姬,你可是我公子出的姬妾,若被他人胡乱给杀了,那会很不好玩的。”
岂止是不好玩?简直是非常非常的可怕!
玉紫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应着应着,她声音一哑: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昨天晚上,那两个放风的剑客,已发现自己了?他们还准备杀了自己?可就在这时,他们反而被杀了?
是公子出的人杀了那两个人,保护了自己?
玉紫嗖地一下,抬头看向公子出。
这时,公子出以起塌离开,他颀长俊挺的身影,仿佛是耸立寒风中的劲松。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目光温柔地看向玉紫。
对上玉紫的双眸,他嘲弄地一笑,说道:“刀币拿来了,姬不要么?”
玉紫这才发现,一个侍婢捧着一托盘的刀币,正站在自己身后。
刀币啊!满满一托盘的刀币啊!黄灿灿的刀币啊!终于,我有了自己的私产了。
玉紫伸手接过,她的心还处于强大地冲击中,脑中还是迷迷糊糊的,得到刀币的欢喜,便没有那么强烈。
玉紫把托盘放在一边,朝着公子出跪下,额头点地,感激涕零地说道:“谢公子相救之恩。”
公子出没有回答。
他越是不吭声,便越是坐实了玉紫的猜测。玉紫心惊肉乱了,她忍不住再次谢道:“公子之恩,妾没齿难忘!”是了,必是公子出的人杀了那两人,那是警告啊,他用这样的方式,警告吴袖和她的j夫,这是他公子出的地盘,她玉紫,是他的女人!
见公子出依然没有出声。玉紫抬起头来,她看到的,是公子出扬长而去的背影。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玉紫傻傻一笑。才笑了两下,她便伸手向自己的脸颊上一拍,嘀咕道:“云泥之别,河汉之远,你心跳个鬼?”
刚说到这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玉紫一回头,几个侍婢便都低下头,收起了笑容。
玉紫连忙站起,把托盘里的刀币倒入袖袋中,慢步向寝殿走回。
得到了五百刀币,玉紫睡得很香,很香。
她是被人摇醒的。
迷糊地睁开眼,玉紫对上了冷着脸瞪着她的公子出。
这时的公子出,仅着一袭白色的亵衣,襟口松松挽就,宽阔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他长发披在肩膀上,俊美的脸上,带着睡意残存的慵懒和红晕。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唇却有点嘟起。
总是微笑着的公子出,这时却是一脸孩子气地恼怒。
仅有的一盏牛油灯下,一个侍婢摇着玉紫的肩膀,她朝恼怒的公子出看了一眼后,转向玉紫问到:“玉姬,你刚才梦到甚么?”
我梦到什么?
玉紫傻乎乎地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咕囔道:“我没有做梦。”
另一个侍婢笑了,她声音清脆地说道:“姬刚才大叫大嚷,骂着公子呢。”说着,她朝公子出瞟了一眼,见他没有生气,便又补充道:“公子睡得好好的,都被你吵醒了。”
玉紫睁大了双眼,迷糊的大脑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那侍婢只笑了一下,便连忙收声,说道:“姬在梦中直是叫嚷,说公子偷了你藏下的黄金!”
“不可能!”玉紫果断地说道,“我还没有赚到私房钱呢;”
“哧”另一个侍婢忍不住也笑了,她连忙伸袖掩嘴,曼声回到:“姬叫得可大声呢,把我等也吵醒了。姬在梦中说,公子无所不知,很是糟糕,你的黄金藏在哪里,他一定也看到了。以后一定要小心了再小心,绝对不能让公子把你的黄金给偷了去。”
她说到这里,朝呆若木鸡的玉紫看了一眼,忍着笑续道:“姬唤得大声,连剑客也惊动了。而且,而且,姬后来一个劲地叫,公子偷了你的黄金,偷了你赚下的几百斤金!”
……
玉紫真不明白,她平时也不怎么说梦话的。就算,今天对公子出的无所不知深有体会了,胆战心惊了,就算当时,她是有过把黄金藏紧一点的念头,可是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怎么就如梦了呢?
如梦也就罢了,怎么能当着公子出说梦话呢?
玉紫对自己实在是气恼。
这时,衣摆转动的声音传来,却是公子出朝床榻走去。
只着玉白色亵衣的他,身姿挺立,墨发披垂,如诗如画。
玉紫发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连忙低着头,小步走到公子出的塌前,慢慢跪下,额头点地,喃喃说道:“妾又犯错了,求公子勿罪。”
悉悉索索卷起被塌的声音传来,公子出没有理她。
玉紫苦着脸,又说道:“妾,毛病多多,口无遮拦,求公子将妾另外安置,偏远之所亦可。”
见公子出还是不理,玉紫又说道:“妾……”
这次她才开口,公子便冷冷地命令道:“闭嘴!安睡!”
第九十八章我许你为夫人
这是命令,是对所有人的命令。众侍婢同时一福,慢慢退出。玉紫也抬起头,响亮地应了一声,“诺!”
公子真是大人大量啊,他已不打算计较她的梦中胡话了。
这一次,玉紫真的很郁闷。以前她犯了错,也还情有可原,可这一次的梦中胡话,着实太过离谱。
她深深的忏悔了,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公子出大人大量啊。
幸好,这是一个不以言论获罪的时代,幸好幸好!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玉紫一醒来,便向正在着衣的公子出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了公子出兀自有点恼怒的目光。这目光,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
更让玉紫郁闷的是,公子出走后,韩公主便蹦蹦跳跳地跑来,她一见到玉紫,便纵身一扑,紧紧抓着她双臂,格格笑个不休,“玉姬,玉姬,你可真是有趣,真是好玩呢。大家都在说你呢,格格。”
韩公主的格格欢笑中,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玉姬,公子令你随侍。”
“诺。”
玉紫连忙站起身,在韩公主撅起嘴,把玉紫的草枕一根根扯出,拧成几截,扔到地下时,快手快脚地换过姬妾的衣袍,走了出去。
公子出已上了马车。
玉紫轻手轻脚地爬上,她朝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悄悄地缩到一角,蹲下。
玉紫刚刚蹲下,公子出冷笑的声音传来,“玉姬,你本不惧我,何必做出这种种敬畏表情?”
玉紫低下头来,她绞着双手,想了想,才回道:“妾,实是畏的,敬的。奈何到得梦中,一切由神魂做主,妾……”
解释不下去了。
公子出盯了她一眼。
半响,他叹了一口气,道:“玉姬,”
“然。”
“过来!”
玉紫磨磨蹭蹭来到他腿边跪坐好。
公子出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
他的大手,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摩挲着,玉紫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开口,便悄悄抬头看去。
却见公子出剑眉紧锁,侧头看着外面,那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再次消逝了。
看着这样的他,玉紫反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她总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马车稳稳的前进。
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时间流逝中,玉紫开始走神了。她望着车板的纹路,又苦苦寻思起来:做个什么生意,能在三个月中取得十倍利呢?
寻思了一阵后,玉紫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在她头发上抚摩的动作一顿,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传来,“因何叹息?”
玉紫低着头,老实地说道:“妾正在想着,如何才能在三个月内把十金变成一百金。”
公子出沉默了。
就在玉紫以为他不会说话了的时候,他低低说道:“财利之事,小人之道。姬一妇人,何必如此?”
玉紫连连摇头。
她刚想反驳,公子出一句话,令得她惊住了。
他扶着她的头发,低而温柔地说道:“玉姬,回后苑吧,我许你为夫人。”
我许你为夫人!
我许你为夫人……
轰隆隆的震荡中,玉紫张了张小嘴,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公子出。
她看到的,是公子出的侧面。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外的风景,似乎刚才的话,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这样的他,反而让玉紫感觉到了他的真诚。
他,许我为夫人……
……
一抹说不清道不明地欢喜,涌出玉紫的心头。
他,是不是,对我有好感的?
玉紫的心,砰砰地乱跳起来。
她晕红着脸,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腿边。这个时候,被她忽略的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
那放在自己的头顶的大掌,是如此温热,温热得她仿佛听到了那手心血管搏动的声音。
他的心跳,也是那么强劲有力,咋这狭窄的马车空间中,竟是如此动听,如此清晰……
成为他的夫人哈。
从此后,不再风餐露宿,从此后,与他荣辱与共,从此后,不会有食客和游侠儿,轻易地把她诛杀。
从此后,可以为他生儿育女。
她所需要做到的,只是容忍别的女人与她一起拥有这个夫君,她只需要在他宠爱时,好好留着那份宠爱,尽快为他生一个儿子保住地位。她只需要在别的夫人,或是他的正妻要迫害她时,防上一防。她只需要在他的恩爱不再时,有一个儿子可以养老。她只需要担心他的地位不保,性命不保。只要他的地位在,性命在,她的荣华便在……
玉紫慢慢地闭上双眼:不,生命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活一生不容易,若只是为了活下去,人与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不,她要活得像她自己!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搏一搏,她只想着就算老了,丑了,病了,就算她没有生儿子,也可以养得活自己,可以不怕任何人迫害,可以不看任何人脸色。
青春不是用来挥霍一空的,而是用来拼搏的。拼一个心的自在,拼一个死而无悔。
“咯吱咯吱”的马车滚动声中,玉紫久久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便是回答了。
公子出微微转头,他朝玉紫盯了一眼,嘴唇一扬,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来。只是这次的笑容中,多多少少有点恼怒。
他转过头去,继续认真地看着风景。
马车越走越远,
玉紫感觉到公子出的气息越来越冷后,悄悄地向旁边退了退。
慢慢的,她退到了马车的另一边,掀开车窗,玉紫好奇地朝左右看去。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两队五十人左右的剑客。马车真正行走的,是一处处农田。现在田中一片荒芜,抬头看去,满山满野都是苍茫一片的空寂。
咦,马车怎么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了?
在玉紫的诧异中,马车停了。
看到公子出下了马车,玉紫连忙跟上。剑客们也下了马,簇拥着公子出,走过蜿蜒的田间小道,向山野中走去。
这山不高,一条踩出来的小路弯了几弯后,延伸到山的尽头。
玉紫每次跟公子出出门,走的都是石板路,去的豪奢华第,她还真弄不明白,公子出带着她,来这种荒山野岭间做甚么?
这山间小路上堆着厚厚的杂草,泥土地上沆沆洼洼,还堆积着昨晚所下的雨水。
不过,这一行人,穿的都是鹿皮和牛皮做成的鞋履,地面虽湿,却不会弄脏他们的脚。
特别是公子出,他明明一袭淡蓝色,几乎拖到地上的袍服,可不管他怎么走,那泥土雨渍,不会有半点沾上他的衣袍。
玉紫不知道,传统的贵族,对于走路,都有培养的。
如此走了一个时辰后,玉紫已有点气喘吁吁了。她朝公子出看了一眼,发现他俊美的脸上,依然是一派沉稳,难不成,他与这些剑客一样,也会功夫?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山顶上。
山顶上,无数竹子和四季常青的松树掩映下,几幢茅草屋出现在玉紫的眼前。
见到那茅草屋,公子出加快了脚步。
他来到了草屋外。
朝着里面深深一揖,公子出朗声说道:“赵公子出,求见虞公。”
一阵鸡叫声传来。
鸡叫声中,草屋的一扇木门‘吱呀’打开,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走了出来。
这童子,穿的是普通庶民常穿的葛布深衣。他径直走到草屋前的栏栅边,双手攀在栏上,他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朝公子出打量了一番后,朝身后叫道:“老师,这公子出好大的派头呢,不但带着一妇人,还带着几十个持剑的匹夫。”
童子的声音一落,公子出已经笑了起来,“此言差矣,虞公名扬天下,出当以国士之礼前来求见。我身边的妇人,身后剑客,皆非庸人。”
他的意思是说,他的派头大,身后的人都不凡,才能表现他对虞公的重视。
公子出在提到‘我身边妇人’几个字时,似是无意的顿了顿,无意中,便强调了玉紫的存在。
那少年转头看向玉紫。打量了几眼后,那少年诧异地问道:“这妇人,并无出众之处。”
公子出笑而不语。
那少年兀自盯着玉紫,突然,他转过头叫道:“老师,这妇人目光炯炯,举止雍雍,似与别的妇人不同。”
茅草屋中没有声音传来。
那少年又围着玉紫转了一圈,盯着她因劳作而较粗糙的小手一眼,转身朝草屋中走去。
不一会,他走出来了,盯着玉紫,少年说道:“兀那妇人,且上前来,我师有言询问。”
玉紫朝公子出看了一眼,见他低眉敛目,面无表情。只得上前走出几步,来到少年身侧。
她朝草屋中盈盈一福,脆声说道:“妾,见过虞公。”
茅草中,传来一个沙哑浑浊的老者声音,“你一妇人,也能得到公子出‘皆非庸人’的评语?”
玉紫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公子出是来招贤人的。而她自己,现在代表的是公子出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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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回答
玉紫盈盈一福,脆声回道:“妾不是庸人,公一问可知。”
草屋中老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一止,他哧哧连声,“嬴出,你带这妇人前来,是激我乎,激我乎?”
公子出微微躬身,应道:“出,不敢。”
“咄!”屋中老人重重的唾了一下后,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咳嗽过后,他向玉紫喝道:“那妇人,老夫问你,赵国所惧者,何国也?”
这人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等国家大事。
玉紫微一沉呤后,朗声应道:“妾,不知也。”
“哈哈哈……”在屋中老人放声大笑时,玉紫清脆地说道:“然而,妾以为,赵所畏者,必是赵之所邻诸国。”
老人的笑声一哑。他问道:“为何如此说来。”
玉紫恭敬地应道:“有所谓,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玉紫这话一出,公子出迅速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玉紫还在说道:“只有邻国,才可取对方之土地壮已,取对方的子民充已。土地子民,立国之根本,因此妾以为,赵所畏者,强邻也。”
茅草屋中,安静下来。这时,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传来,“玉姬,退后罢。”
“诺”玉紫刚刚退到公子出的身侧,草屋中老人疑惑的声音传来,“蠃出,这妇人出言不凡,师从何人?”
公子出微微一笑,他上前一步,躬身道:“禀虞公,妇人之师,自称砑山老叟,出逃亡时,叟离我而去,他曾有留言,天下之士,唯虞公还可入眼,余者碌碌,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茅草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片刻后,那老人嘶声说道:“砑山老叟,不曾过说过。”老人刚说到这里,叹自道:“天下如此之大,能人辈出,砑山公知道世上有老夫,老夫却不知道世上有砑山公,老夫见识鄙薄啊!”
他声音一提,问向玉紫“女娃子,老夫此生,还可也你师傅一见否。”
玉紫上前一步,清声回道:“妾一妇人,虽唤他为师,他去不肯认妾为徒,妾不能答。”
茅草屋中,又是一阵咳嗽。咳嗽声中,那老人喃喃说道:“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此言,是你师傅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