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朱宣这个标准的封建统治阶级的贵族,沈玉妙当然是早就知道了。看了桌子上一大堆公事,忙从朱宣怀里站了起来:“表哥,你忙吧,我在那边坐一会儿看看书去。”
习惯于拿自己当成诱饵的南平王好好的想了一会儿,才唤了朱寿进来了,吩咐了:“今天亲家老爷来了,晚上要家宴不得闲儿。明儿让铁将军上午进来,有事情要对他说。”
看了朱寿出去了,朱宣这才负了手慢慢走到了窗前的榻旁,看了榻上的妙姐儿,听到了自己过来了,只是仰了头笑了一下,榻前又是一个大火盆,翻滚的茶水不停冒着水气,沈玉妙嫣然了,看了朱宣身上的单衣笑了一下:“表哥。”
有我的地方,冬天表哥只能穿了单衣了。朱宣在对面坐了下来,问了妙姐儿:“不要太难过了,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这不是最要紧的。”
这一会儿沈玉妙也早就明白过来了,笑道:“我知道呢。”房里温暖,却不觉得干热。火盆上翻滚的茶水贡献了不少水蒸汽。
妙姐儿微笑了,看了朱宣:“表哥,听说梅花上的雪烹了茶能够解酒。”表哥虽然不喜欢申大人,可是冲了是亲家,晚上还是约集了宗亲家宴,想来人数儿不少。
朱宣听了则笑了道:“解酒又怎么样,难道妙姐儿会烹茶?”会不会烹茶,会不会瑶琴,是不是琴棋书画都会都没有关系,只要表哥喜欢就行了。
看了对面坐着的这个孩子,生了四个孩子,过了年也才二十二岁,与自己生活时也是诸多可爱之处,朱宣微笑了。
妙姐儿听了这样的话,又要抗议了:“人家忙着呢。”虽然事情安排得不是打了脚跟走,可是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窗外传来了一声轻响,夫妻两个人往窗外看了,却是梧桐树上的雪落了一篷下来,摔落了地上,就是一片残雪了。
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在妙姐儿头上摩了,笑道:“累了就回去。”可怜哪一个女人也没有象妙姐儿这样辛苦过,跟在后面逼着走。
借了势把朱宣的手握在了手里,放在脸上贴了一贴,妙姐儿才嫣然笑道:“已经来了,当然是陪了表哥,难道不要我陪?”然后小嘴儿又是高高的噘了起来。
锦榻前,朱宣伏了身子,咬住了那高高噘起的小嘴,半天才松开了,两个人相对一笑。朱宣用手指在小桌子轻轻敲了,道:“在这里陪了表哥吧。”然后往外面说了话:“请徐先生来。”这一封信还是要给徐从安的。
负了手站在小桌子前一面看了妙姐儿在看书,一面等了徐从安。夫妻两个人刚说了几句话,外面传来了回话声:“徐先生到了。”
朱宣这才走回到书案前,妙姐儿从榻上下了来,看了一身冬天衣服的徐先生揭帘进来了,对了王爷王妃行了礼,一旁站着的妙姐儿这才款款对了徐先生还了半礼,然后走回到了榻上去坐了。
徐从安一进来眼睛就看到了书案上那一封信了,心里不由得一阵跳,看了王爷嘴角边带了一丝笑容。徐从安更能确定这封信是自己的了,三个月里这才又收到了一封信,不顾了上下,一步就到了书案前,伸手就去拿信。
坐在锦榻上的妙姐儿探了头看了表哥与徐先生一个站在书案里,一个站在书案外就这么动上了手,不由得微笑了,那信刚才没有看,一定是徐先生的意中人写来的,早知道刚才看一看了。
一闪念间的空,信已经到了徐从安手里,笑着说了一句:“多谢王爷。”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只要看看那信上熟悉的笔迹也可以解一解相思之苦。看完了信,徐从安思索了一下,对了朱宣笑道:“王爷是什么打算?”按信的日子来算,这位双木郡主应该是已经到了京里。
朱宣也是这样想的,想来是与伊丹错开了,围堵伊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位双木郡主,他嘴角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这才说了一句:“我候着她。”
徐从安也笑了,吐蕃的细作来报,这几年里达玛府上没有一天安静的日子过,新封的左贤王与北平王今年开战的时候,借口兵力不足,小小的瓜分了一部分达玛的精兵走,虽然人数不多,可是足以让达玛的几个儿子乱的了。
想想王爷说的老子英雄儿却不是好汉,徐从安更觉得看了世子的责任重大。把信郑重揣在了怀里,徐从安也说了一句:“没有的东西咱们无法给她。”然后躬身一礼出去了。
作为朱宣肚子里蛔虫的徐从安这句话又说到了朱宣的心里了,兵符应该给的是南诏公主,南诏公主疲于奔命的在家里家斗。来的这些人呼律川与伊丹都不是朱宣应该给的人。朱宣站在了书案前想了一会儿,本来想了今年应该会有人来找自己报父仇,战场上当了双方士兵的面,还了达玛的这个心愿。哼,难道要我自己跑去还给她们不成。朱宣决定再等一等。。。。。。
这样想了,抬头看了妙姐儿看了自己只是笑,问了一句:“只是笑什么?”沈玉妙这才继续看了自己的书,过了一会儿才又笑道:“表哥和徐先生都是好身手。”表哥也就罢了,名声在外了,没有想到徐先生也是这样的身手,这才抢了那封信走。
再不喜欢了申大人,也是父亲老侯爷的旧幕僚,又成了亲家。朱宣不得不为了申大人大张旗鼓的请了客。而且这也是老侯爷与太夫人的意思。
申大人很是激动了一下,南平王府的正厅里,卸了几扇平时不怎么卸的厅门,里外间全部打通了。
一百多位宗亲都到齐了,听说了晚上有戏可以看,有家宴,都是下午就早早地来了。太夫人可以得以休息了一下,让几位年高的宗亲女眷们陪了申夫人。
近傍晚的时候,才约了申夫人一直往前面来了。知道晚上客人多的申夫人也是郑重打扮了,尽量打扮得让人看了,不丢了申氏的人。
一件深紫色绣了花的锦衣,年纪过了四十的申夫人很少象今天这样也是满头插戴了,太夫人和宗亲们陪了一起往前面正厅上来。
到了正厅下面,太夫人先笑了看对面搭起来的戏台子,红布蒙了下面的黄土堆,上面戏台板
上也正在收拾了。
“这太过意不去了。”受宠若惊的申夫人笑道。太夫人则是随意的笑了,看了戏台边的柳树在北风中飞扬了笑道:“亲家上了门,当然是要好好招待了。”
只是一个下午,觉得太夫人很是好说话,当了宗亲的面,申夫人觉得自己再要是客套了,象是自己没有见过世面一样。只是含笑说了一声:“太客气了。”就随了太夫人上了大厅上。
老侯爷与申大人已经在了,亲家太太到了,厅上的男女们都站了起来,候了太夫人陪了亲家太太走到了里面去。
方氏和申氏都已经到了,申夫人看了她们,两个人一式一样的衣服,桃红色的百花如意刻丝衣服,因为是晚上,头上都戴了卧兔儿,一样的簪子,迎面头发上都是一朵金的牡丹花。就是申夫人也要多看了申氏两眼,在家里时没有看到申氏这样漂亮过。
朱宣与妙姐儿都不在,小王爷们和小郡主也不在。太夫人看了左右人笑问了一句:“王爷与王妃怎么还不见?”
跟的人没有回话,老侯爷在外面厅上听到了,提高了声音说了一句:“说是在书房里有事情。”太夫人无话了,六房里的人心最虚,出了三奶奶梁氏那一件事情,女眷们忙接上了话对了太夫人笑道:“王爷辛苦,王妃平时也是辛苦的。天天坐书房帮了王爷。”
申氏不由得看了申夫人,这样的话她又听不懂了,只是睁了眼睛听,大嫂坐书房做什么去,想来她也不知道,不由得解气地自顾自磕了瓜子,象申夫人在家里那样的生活,每天柴米油盐,还不如自己在王府里。
中午觉得丢尽了人,晚上这一会儿申氏觉得解气了。
朱宣没有再应酬申大人的心情了,所以不会来早。直到凉菜已经在摆了,才听到有人来回了一句:“王爷王妃和小王爷们,小郡主到了。”太夫人一听就呵呵笑了道:“这一家子到了一起去了,让我们久等了他们。”
一个厅上面,除了太夫人和老候爷满面笑容地坐了以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坐了一个下午的申夫人离开了申大人,渐渐忘了自己是在朱宣的治下,要先行国礼,起来时犹豫了一下,看了白发苍苍的族长太太也站了起来,这才跟了站了起来。
离了有一百步之遥的路上,朱宣携了妙姐儿这才慢慢过来了,一面走一面在看戏台上已经在翻跟斗的戏子们,夫妻们犹在说话。
“表哥,这戏子演来演去,就这几出,都听够了。那一年带了我去看小蜀王,集市上有人敲了大鼓唱杂戏,听着也比这个新鲜。”妙姐儿一面走一面笑道。
朱宣膝下一旁走的是小郡主,正在欢天喜地的拿了一架风车看了在夜风中吹动了。小王爷们跟在了身后。
“过年的时候,外面叫一班来听好了。”朱宣也早听够了,他出门的时候多,外面听的更多。看了大厅上已经有宗亲迎了出来了,还有幕僚。
今天晚上,请了宗亲也请了在京里侍候的幕僚们,徐从安也到了,正在看小戏子们翻跟斗,看了有一些宗亲们先迎了出去,笑了一下,继续听自己的,直到王爷王妃到了厅下了,这才跟了站了起来。
下了大门板,虽然分了里外,只是蒙了一道纱橱。申夫人看了王爷携了王妃的手带了她走了进来。端慧郡主早就跑了进来,跟的人在后面轻声笑了追:“小郡主不要跑,小心摔了。”
看了端慧郡主上了厅上,在众人含笑的眼光中这才放慢了脚步,走到了太夫人面前,把手里的风车给了太夫人,笑道:“这个给祖母。”
太夫人把端慧郡主搂到了怀里,抱了就亲了一口笑道:“我的端慧最疼祖母。”里面女眷们已经行下了礼来:“王爷。”
朱宣携了妙姐儿走了进来,两个人对旁边行礼的人只是抬了抬手,一起对了太夫人行了礼。众人看了王爷送了王妃到了座位上,先没有出去,先回身看了管家说了一句:“过年了,倒是外面叫一班儿小戏子去,王妃不想听了,我也不想听家戏了。”
“你这个好”就是搂了小端慧的太夫人也笑着手指了儿子道:“我也听够了,正想对了妙姐儿说,过年可不能再给我听这个,要么这家里戏子要学几出了。”
申夫人看了沈王妃,也是一身与方氏、申氏一样的衣服装扮,细看了一下,是不是头上迎面的牡丹花会比方氏、申氏大一些儿,烛光明亮的厅上也没有看出来。
又心里疑惑了,会不会王妃头上的金牡丹花是实心的,而妯娌们是空心的,这个就更不是看能看得出来的。但是看了一样的装扮,一样的首饰却衬出了不一样的人。这位沈王妃气度更大方,随着王爷大方的牵了手而来,这一会儿先不坐,听了太夫人的话笑道:“母亲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
然后从容告了座,这才坐了下来。坐下来犹看了朱宣笑了道:“表哥请外面去吧,不然大家都站着。”长身的朱宣淡淡应了一声:“哦。”带了给太夫人行过礼的小王爷们出去了。
外面重新打响了鼓点,菜一道接一道的上来了,不是人人都会说话,却是人人都会吃。招待了亲家,但是高兴的却是太夫人。太夫人膝下所出的三个女儿都带了孩子来,文锦书锦的孩子也下了地,厅上厅下的跑了玩,太夫人看着眼睛眯得只是一条缝了。
“舅母,过年了你给我什么?”蝉云的长女最是爱说话的秀姐儿跑来问了沈玉妙。沈玉妙笑道:“上次你说那翡翠珠子好,我给你们镶了钏子,给你这个好吗?”
桃红色锦袄的秀姐儿笑道:“再要一个你亲手绣的荷包。”蝉云听了笑道:“舅母哪里有这许多时间,知足了吧。”说得秀姐儿跑走了重新去找端慧玩去了。
宝云看了妙姐儿、方氏、申氏的衣服笑着对太夫人道:“几时做的新衣服,却没有我们的。”绿云附合了笑着说了一句道:“我们是那泼出去的水了。”大家一起哈哈笑起来。
偏偏绿云还没有说完,下面又是一句笑道:“要人多的时候就回来充个人数罢了。”太夫人笑得眼泪也出来了,笑道:“象是说我多偏心一样。这次你们说不赢了,妙姐儿给你们也做了,昨儿是要让人送去的,后来一打岔我忘了。今儿亲家太太来了,请了你们来,正好自己带回去,免得我们再让人跑了一趟。”
然后太夫人笑道:“你们这泼了出去的水,还要我花着钱呢。”几个女儿的亲家都在京里,也都请了来,听了太夫人说笑话,一起都笑了起来道:“你疼的是我们的,我们疼的是我们的。”
申夫人看了这几位亲家互相笑谑了,心里有些羡慕了,想说几句话来,又插不上去。
太夫人最后笑着说了一句:“几位亲家来吃一杯,我们妙姐儿没成亲的时候来京里,也是有劳你们做了衣服。”
里面女眷们一片欢笑声,外面男客们坐在了一起。今天主要是请亲家老爷,朱宣中午听了一顿奇谈怪论,晚上坐了下来也不会有太高兴的样子。好在家里的亲戚们早就看惯了。
听了旁边的申大人又要开始说他的政绩了,朱宣淡淡说了一句:“今天晚上是家宴,亲家老爷多吃一杯才是,学里的事情不说也罢。”眼睛看看徐从安,徐从安已经是听明白了,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王爷。
又坐了一会儿,朱寿走到了王爷身后,对了朱宣低语了几句,朱宣就跟了朱寿出去了。徐从安微微一笑,继续听自己的戏,在王府里闷了这些天,难得眼前能乐上一回。
朱宣只带了朱寿一个人出来了,一应跟的人都留在了厅上。就是申大人看了,也只觉得王爷小解或是偶尔出去了一下。
正厅上热闹喧天了,别的地方相应来说就没有那么热闹了。化雪的天气冷丝丝的,夹了梅香又香氛氲氤了,一心里有事的朱宣也想了,妙姐儿说回封地去也这样着,让她好好种来表哥来赏。
前面是书房的院子,黑灯瞎火的,看了象是没有一个人。朱宣负了手与朱寿悄无声息的进了院子,在房里坐了下来,后院子里进了人,值暗哨的人立即报了朱寿,朱寿立即报了王爷。这王府里看了没人的地方反而更为安稳些。
朱寿在外间黑乎乎的房里坐了,手边放了长剑。朱宣在里间黑乎乎的地方坐了,长剑就挂在他一侧的墙上,月光从明窗上透进来,照得榻上那一片儿白乎乎的有月光。
这个时候,外面有了动静,主仆两个屏气凝神的候了,看了只有一个人就悄无声息的进了来。在黑暗里呆久了的朱寿眼睛适应了这黑暗,看了进来的这个人进了来并没有停留就直接进了里间,里面是王爷在,朱寿坐在了外面静静的候了。
朱宣一听到了脚步声就避到了书柜一侧的一个暗格处,看了进来的这个人胆子是不小,一声轻响,硫磺味淡淡在房间里萦绕了,居然还敢在这漆黑的院子里亮火折子,这人不是积年作贼的,外面漆黑一片,这里有了火光,也不怕巡夜的的人看到。
看了她一身黑衣,一只手举了火折子,一只拿了刀的手遮护了一点儿火光,这进来的是个女人。浓眉大眼睛,鼻子挺直了,只是看了面相,草原上骠悍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了。想来这就是那位双木郡主了。
双木郡主举了火折子,坐在了书案后,拿了火折子对了两边抽屉一阵乱翻乱撬,正在看了她的朱宣在她用力撬了一个带锁的抽屉时才缓步走了出来,朗声说了一句:“客自远方来,是为客之道,还是梁上君子呢?”再让她撬下去,可惜了那抽屉上面多了不少刀痕。
闻言一惊的双木郡主立即就跳了起来,起纵之间身子轻盈灵巧,火折子并没有熄灭,刀光一闪已经出了鞘。朱宣长剑已经在手,刀剑相击“叮当”一声,双木郡主被逼回了书案后,自己刚才坐的位置。
身边听了一声浑厚低沉的男声:“慢慢看,不着急。”外面帘子打了起来,火光也亮了起来,笑嘻嘻进了来的朱寿手捧了火烛,把里间的火烛一一点亮了,这才站住了脚看了这个女子。
锦帘高打了,可以看到外面突然多了几位面无表情,冷峻阴沉的人出来,象一堵墙堵在了那里。
书房里一下子火烛通明了,双木郡主不用费力气就可以看清楚了这里。面色惨白的她看了对面站着的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气宇轩昂,面如冠玉。书房里来了刺客不仅他不慌张,看起来象是迎宾客的样子,一件青色暗纹的长衫一角被外面吹拂进来的冷风拂动了,明明应该是斯文,看了他有或渊亭的气势却象是草原上的雄鹰。
“不知双木郡主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了。”听了他彬彬有礼的说了话,朱寿在后面呱啦呱啦的跟了翻译。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双木郡主说的却是汉语,不算流利却也不怎么生硬。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南平王,难怪父亲有时对了手下将领们说起来,只说汉人的那个“面首”。虽然语多侵辱之意,可是心里从没有小看过他,必竟是次次达玛是败在了南平王手下。
朱宣把手里的长剑归了鞘,随手抛给了朱寿。烛光下淡淡一笑:“郡主与达玛王爷还是有几分相似的。”知道双木郡主来以前,朱宣还在心里寻思了一下,长的什么样,要是象达玛,一个女孩子不如去死了算了。粗红的脸庞跟个屠夫似的,就是看了苏南都觉得比达玛要生的好。
这一次见到了,她点亮了火折子,照亮了她自己的那一瞬间,朱宣先心里暗笑了一下,是有几分相似可以看得出来,幸好却是长得不一样,这位郡主结实健壮的样子,一股英武的气息。草原上的人大多如此。
就象小端慧一样,脸庞象妙姐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