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不管选中了哪一个,都比自己现在的几个身边人强。再看一眼卫氏,眼眸愈发有神,活脱脱一对灵动的黑宝石。
卫氏无意中去看沈居安,眼角的余光就可以看得到沈居安随了自己看。她专心地听了玉妙在与夫人们对答,进退有据,卫氏就微笑了,这株大树可以靠。
如何靠,卫氏心里已经有数了。
夜宴结束后,已经是近深夜,卫氏对玉妙悄声道:“我陪了您去房里再说一会儿话。”
玉妙就答应了,想来是要紧的话。不禁抿了嘴儿一笑,父亲也许是相中了卫氏。夜下的卫氏实在太耀眼,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回到了房里,玉妙屏退了众人,只和卫氏坐在了房里。
卫氏轻声的开了口,面容严肃,声音甚至有些轻颤:“。。。。。。。不得不来这一趟,族里逼了要么就来给沈老爷相看,要么就立即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免得老无所养,家产落入别人手里。”
不想是说这个,玉妙听了有些动容,正合了她这几天的心思,女人就是这么弱势可怜吗?
“说是过继孩子,又不让我过继年纪小的,领过来的都是十二岁以上的孩子,也都依从了父母之命订过了亲,这样的过继我要他何用,只是等了我出钱为他娶亲为他养孩子为他捐官去,哪里会和我心贴心,老了卧病在床,还不知道会不会看顾我。
因为夜夜痛哭,不得不来这么一遭,没有想到与姑娘这么亲厚,平时多有进言也都听了进去。这也是我的福气。“卫氏拭了泪。
玉妙温和地劝她:“你不要太过于伤心了,不是还劝我不要一点儿事情就放在心上的。”人都是遇局都迷,有钱难道不会走吗?
“也曾想过卖了房子地,走到别处去。可惜了薄有才名,到了哪里恐怕都安生不得的。再者卖房子地,族中亲友有优权先买,怕他们死压了价去,才只能忍耐着住着。都是一群狼。”
卫氏就痛哭了,不过几声又压抑住了。继续说自己的话:
“有一句心腹话对姑娘进言,请不要见怪。王爷是极爱重的,只是现在没有成亲还看不出来深厚到哪里。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正是姑娘受宠之时,也正是因为了没有成亲,是娇客。姑娘是个聪明人,王爷那样才华的人物,打了灯笼也难寻去。您母夫人为您选了一门好亲事。凡事姑娘只是平和一些,万事可以得过,再有什么风波,不嫌弃我没有主张,尽可以问我来。”
玉妙心神荡漾,自从穿越过来,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心腹话,她站起来,轻施一礼:“事事还请赐教。”
卫氏还了礼,两人又双双坐下来,卫氏才收了泪,换了笑容对玉妙笑道:“看我,只是招姑娘哭。我还有件事情要求到姑娘呢。”
玉妙亲切地对她笑了:“有事但说无妨。”
卫氏这才含羞道:“令尊人品是相得过的,只是相看的人多了,众花迷眼,只怕不能中选。既然来了,回去再受那种气去是万万不能。现今想请姑娘帮一个忙,我少读诗书,托了这点才名,如果能入宫中为女官,以后姑娘做了王妃,有用到我的地方,敢不报答大恩?”
玉妙莞尔,今天晚上人人都想着让沈居安相中自己,只有卫氏没有白来。想想她说的也对,那么有才气的人,因为亲族不良,虽然有钱也没有立足之地,送她去宫中,只怕是卫氏见了自己和气以后,想好了的托身之计吧。
当然得救她!不能还看了她回去过以前的日子。玉妙一口答应了下来:“我明天就对表哥说。”
卫氏站起来大礼参拜:“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第一百五十一章,送行(一)
头天虽然玩得晚,玉妙第二天还去上学去。徐从安一点儿放假的意思都没有,他等着教一个才女出来呢。
上午的时候,沈居安也来书房里听徐从安讲书,虽然只是简单的诗经,沈居安听了以后心里佩服得很,难怪自己不中举,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先生。。。。。。
再看了妙姐儿听完了课正在写字,把沈居安不中举的辛酸心事给勾了出来,过去看了一看玉妙写字,有心想指点一下,都没有资格了。
一个南平王,文武双全,不然就能用计千端了;一位徐先生,军前第一幕僚,就是南平王也是退让的。
沈居安大为唏嘘,更为感激徐从安这几天对自己的指点。妙姐儿得宠与否,真的是关乎到沈家的家运了。
想想四少爷大了以后,能托了这一点关系也拜到徐先生门下,那是一件心事了结。沈居安只想着能不能高中,有没有好的先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却忘了徐从安也是屡次不第,今年春闱才高中了。中举有时还是需要一点运气的。
徐从安让玉妙写字,就约了沈居安出去游玩去了,约了中午在外面吃饭,他要利用沈居安在的这几天里好好开导开导他。
玉妙写完了字,就到隔壁去,朱宣这一次没有坐在锦榻上,而是在书案前正在写什么,见玉妙过来头也没有抬。
玉妙从银瓶里倾了茶捧在手里端过去递给了朱宣。朱宣放下笔来接过茶来,随意地挥挥手腕:“写了一上午了。”
玉妙就好奇地伸头看了看,反正不是信就是别的什么。
朱宣喝完了茶,问她:“你放学了?”玉妙忙回答:“是的。表哥还没有忙完?”
朱宣站起来走动了两步道:“我也歇一歇,和你说说话。”
玉妙就站着把卫氏昨天说的话对朱宣说了一遍。
朱宣听完了就笑了,昨天沈居安的目光随了卫氏不住流连,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卫氏多有才气,这一点会看不出来。
有点才气也不是玩花样的理由。朱宣轻晒了,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以进为退,难道还指望了沈居安会跑了去京里追你。
玉妙倒是没有看出来,她觉得沈居安看中了哪一个自己会说出来。一个酸文人,一个才女,两个人玩了个花样,玉妙压根儿就没有注意。
看了身后还等了自己说话的玉妙,朱宣就向锦榻上坐了,对玉妙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你请了徐先生,只是希望你明些道理,不要学卫氏,自高自傲,把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
见玉妙只是答应了,还不明白。朱宣又说了一句:“记住了。”
玉妙这倒有些明白了,忙回话:“玉妙再学十年,也不及表哥的万分之一,只有听从表哥的教导的。”
房内响起了朱宣的哈哈笑声,看了站在面前的玉妙,朱宣向后斜倚了锦榻上的迎枕,笑意盎然的眼睛上下看了玉妙。
徐从安怎么给我教了一个小马屁精出来。将来床帏之中,难道也说表哥文韬武略,无人能及吗?这倒有趣。
玉妙就无辜的看了朱宣,眼睛里都是问号,又在笑什么?
看他高兴,忙追上去问:“卫氏要去宫中,表哥一定是要帮忙的吧。”
朱宣还没有笑完,呵呵道:“好,我送她去皇中做个女官,她有出息了,再也不用受宗族的气。”
这样的人才,沈居安也配不上。当初只是尽选了年龄相当,合适的女子,现在想想,卫氏对上沈家的三个姨娘,还不把三个姨娘都收拾得没处站。
宗族相逼日久,卫氏还能一直周旋至今,寸步儿也没有让。这样的人物,让她去宫中好好发挥去吧。
看了玉妙听了自己的话,就亲自去捧了笔砚来,放在锦榻上的小桌子上,又亲手研了墨,恭敬地把笔递给了朱宣。
朱宣不接,只是笑看着她。玉妙有些尴尬,又怎么了,不是说了好,夜长梦多,这会儿不写推荐信,过会儿还不知道同不同意。都说了卫氏不识抬举,难道卫氏的命运就一定是要嫁给沈从安,或者就是回去过继别人。
玉妙不甘心,红拂绿珠,一个丫头,一个宠妾,都是看上去受人摆布,居于人下,差不多的身份,活出了不一样的命运,并不仅仅是时也运也命也。
她脑子一闪,闪过了当垆的李英华,不就活得很自在,不用靠人也一样好。
朱宣还是斜倚在迎枕上,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写了一上午,手都酸了。”
玉妙恍然大悟,红了脸放下了笔,捧了那只手腕为他轻轻的揉,脸上一阵一阵的红。
朱宣笑着看了玉妙,可惜明年才成亲,妙姐儿日益长大,都有些等不及了。
须臾,朱宣才笑道:“好了,你来执笔,我口述。”信是写给京中太夫人的。
玉妙就坐下来,听了朱宣口述写了,朱宣最后道:“再写上一句,此信是妙姐儿执笔。”
玉妙就笑一笑写了,朱宣看了玉妙垂首书写的俏脸,心里一笑,多了一个小书僮。
卫氏第二日就拿了信启程去了京中,临别时约了与玉妙通信,对了玉妙再三拜别。玉妙看了这样高傲的一个人,近两日来在自己面前总是大礼叩拜。
对了扬帆而去的卫氏的船,心里想,这算不算能屈能伸。
又停了两天,沈从安也走了,卫氏一走,玉妙才明白过来。原来卫氏并不是不知道她自己的希望最大。
难怪表哥要对了自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玉妙很是纳闷了一会儿,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念书。
玉妙也窃笑了,把卫氏去京中的事情告诉了沈居安后,看了沈居安有些失落的脸庞,玉妙独自一个人时很是笑了一会儿。
不想卫氏,还有这种聪明,对了生活努力抗争。身边的这些人越来越精彩了,好象在看一出古代女子生活风采记。
忽然想起了徐先生,也是能文会武的,为什么到今天还没有成亲,成日家只是带了一个小书僮,闲来无事时都做些什么。
徐从安觉得耳朵有些发烧,是谁在惦记着我呢。
(今天一天两更,最后两更老时间不变)
第一百五十二章,送行(二)
玉妙在十里长亭送了父亲,薛夫人事先打听了哪一天回去,也约了尹夫人带了程仪来送,又送了几样路菜。
这一次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再是诰封正装。
沈居安看了薛夫人,尹夫人,脸上只是笑容。妙姐儿在王府里住着的确是比在家里好。
“我们回去了。”尹夫人喊了玉妙,沈伯父的车都已经走得只有一个影子,妙姐儿还是在看着,眉目间是怅然的。
玉妙从薛夫人,尹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眉头轻锁,就松展了眉头,对了她们笑一笑,自己并没有理由怅然。
朱宣说到做到,果然在临走时赠送了沈居安一对妇人,却不是妙龄少女,都是严谨的管事妈妈,让她们在沈居安必姻之前为沈居安管一管家务。
三个姨娘临走时对了玉妙拜了又拜,不敢说什么了。
玉妙转过身来与薛夫人,尹夫人一起上了马车,朱禄带了人跟了车慢慢回来。
路过一家书店里,尹夫人忽然想了起来,笑道:“我有好东西给你。”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来。
薛夫人也笑了:“你还会看书啊。你又不认识字。”
尹夫人笑得不好意思:“我是给妙姐儿看的,她不是要看书的。这本书是丈夫这几天晚上,天天睡了床上还要看的,我想一定是好看的书,妙姐儿一定也喜欢看。”
玉妙接在手上,差点儿没有笑出来,居然是一本情爱话本,只差里面有插图了。她随手翻了一翻,几行字映入了眼帘。。。。。。。。
居然是一段三级描写。玉妙笑得捂了嘴,尹夫人还没有觉得什么,只是也看了她笑,问她:“难道是笑话?”
玉妙把书还给了尹夫人,带了笑道:“你还拿回去吧。千万别被尹将军知道了。”尹勇要是知道了,要挖个地缝钻进去了。
尹夫人看了玉妙笑得浑身乱颤,知道玉妙不是轻易笑话人的人,也微红了脸把书收了起来,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玉妙勉强忍了笑,其实心里真的很想看一看,金瓶梅都是看过的,不过这个朝代还没有出来。
往车外看了过去的书店,玉妙有心让停了车去看一看,再一想这样的书也带不进去。带了进去被发现了,又要有事情。
被人发现自己看黄|色小说,以后就低了头走路吧。
不过心里痒痒的,这个时代的情爱话本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大早起来送沈居安,三个人都有些疲倦,玉妙说要回去念书,徐先生还在等着。又问了余丽娟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就约了第二天晚上在李英华的酒店里见,三个人才分开。
徐从安看到玉妙送了人就回来了,高兴得很,他现在督课甚严,朱宣有一次笑他:“你教不成才女,教成个歪才,我可要找你了。”
徐从安也笑朱宣:“王爷放心,反正不会乱解诗经。”两人当时正在吃饭,相与拊掌大笑。
下午是京都左氏来辞行,不要说是沈居安,玉妙自己也挑花了眼,这么些的人,个个都是相貌容功都一流的,送给玉妙的都是自己手绣的东西。
见了卫氏的仪表,玉妙就觉得心神清醒,见了左氏恬淡的笑容,又觉得心里宁静。玉妙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换了自己也不知道选哪一个好。
左氏笑问了一句:“听说卫姐姐去了京中,是拿了王爷的推荐信要进宫?”
这些人消息真是灵通。玉妙笑道:“大老远的路奔了这里来,也没有结果,能为她做点事情我心里好受些。”
双眸看了左氏微笑,心想我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左氏今天来辞行,象是也有话要说。
左氏会意,笑了一笑道:“来了这一次,路费又有人出,看了南边儿的景致,比京里好得多。回去至少一年半载的还有新鲜话题说。”
玉妙就静静听她说话。
“。。。。。。卫姐姐是才女,还可以求王爷一封推荐信去宫里,我只有回去京里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来这里住了十几天,要走了只是舍不得姑娘。太夫人在京里,姑娘进京时还请给我个信儿,大家见一见。“
玉妙又微笑,怎么都舍不得我,没有人舍不得父亲。
“卫姐姐初来的时候,看见她脸上还带了生气的样子,后来才听说了她的事情。也难怪她会生气。
不过诸人诸事情,放在我身上就不会象那样爱动气。“左氏款款讲来。
“生母是老爷跟前的丫头,到老爷临死都是青衣,连个姨娘都没有当上。老爷当了一辈子穷京官,摆了一辈子的穷规矩,说什么嫡庶之分,那为什么还要动丫头。”
左氏并没有半分动气,但说出来让人惊心。
玉妙佩服地看了左氏,不认字的人也有这种见识。
“偶然一度就有了我,穷京官的规矩,家里人一般也叫我小姐,姑娘的。可是看了生母天天在老爷太太面前站着,侍候用水用饭,不高兴了和一般的家人一样挨骂。。。。”左氏象是说不下去的样子,眼里没有半点泪光,却轻抬了头往上看了看,才回过神来继续说:
“太太一辈子都没有儿女,老爷太太西去以后,家产不多都是我一个人的了。我才奉了自己的母亲为姨娘。母女才得以相认,不想这样的好日子也不多。。。。。。“
左氏的声音渐低了下去:“她一生过惯了丫头的日子,过了几天奉承的日子,就大笑而亡,临死前拉了我的手说,这房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了。。。。。。。就这么去了。”
玉妙颇为同情的看了左氏,都想不出来话来劝。熬到了头反而大笑而亡,忍在心里的屈辱又有多沉重呢。
左氏还是没有眼泪,声音也恢复了恬然:“又是穷京官的规矩,家里有几个堂兄弟,天天逼了我嫁人,要么就让我过继他们的孩子,和卫姐姐一样,天天被逼迫。
我约齐了他们,当了他们的面摔了最值钱的一个古董,又拿了刀对他们说,如果再来逼我,我就把家产都散尽了,抹了脖子去让他们谁也拿不到一分钱。
这样才得以清静的过日子。“
玉妙忍不住笑了笑,眼睛象弯月牙儿一样看了左氏。
左氏也对她笑笑,不无遗憾地道:“那个古董不是不值钱的。”两个人都轻声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送行(三)
左氏也有一番话要对玉妙说:“王爷现在宠爱姑娘,也许是出于恩亲,也许是出于姑娘还小,事事都要帮着你拿主意,请了先生念书,也许是因为怕姑娘大了以后遇事犯糊涂。
姑娘以后是要与官夫人们周旋的。有一句话请姑娘三思,再好的人不如自己手里的钱,就算王爷以后纳小星也好,外面风流去也好。姑娘只拿稳自己手中的一本帐,日子还是得过的。”
玉妙动容,站起来对左氏行礼,道:“我记住了。”这些人居然人人心里都有一本世途经济学问,左氏责问亲戚的激昂,又非卫氏的进退有据可比了。
玉妙拉了左氏的手,轻声道:“我去京中再与你相会。”左氏也大礼参拜了,站起来对玉妙笑道:“如果沈老爷改变了主意,还要请姑娘再为我作主一次。”
玉妙嫣然了,不了解不知道,左氏真是个可爱的人。她笑道:“一定。”
命若花进来送程仪,与卫氏一样多的银子,左氏接了又拜谢笑道:“这一次来,竟然是赚了钱的,姑娘去京中,一定是我作东。“
玉妙与她又笑了一回,才送了左氏出去。
然后去回了朱宣,左氏也走了。
朱宣见玉妙有些伤感,就道:“天天玩的人那么多,走一个,两个就难过了。”
玉妙怔怔的,自己也去送了左氏,在长亭外,左氏临走时也洒了几滴眼泪。对了自己诉说多年的悲苦都没有落泪,还感叹:“摔了的那个古董值不少钱。”
偏偏与自己分别时就落下了眼泪。玉妙对朱宣有些伤心地道:“她那眼泪挂在脸上,总是离人泪。”
朱宣一愣,这是元曲里的一句,妙姐儿从哪里看来的,从哪里学来的。现在陪了她的人都是不认字的。
见玉妙还在唏嘘,就先没有问她。玉妙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犹自对朱宣道:“表哥,难怪你不喜欢我哭,我看了左氏的眼泪,一想起来就不好过。”
朱宣拍拍她的手,心里虽然狐疑,口中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