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依照老爷吩咐,不分日夜皆有人守在公事厅外,公孙赏之前曾因私审出过几桩命案,现下朝廷里有人觊觎他的官位,他应当不敢再乱来才是。”
“最好是。”南宫啸天合上眼,在心里估计着太守抵达时间。
他去年因为开仓赈粮救济水灾,而与掌管此地五处州县的朱太守,有着不错交情。这回特别快马向朱太守喊冤,希望能一举救回金映儿。
“老爷,属下还有一事相报。”
南宫啸天茫然地睁开眼,看向此时一脸难过的洪管事,心脏又紧揪成一团。还有比失去她更糟的消息吗
“快说。”
“属下方才派人至石娘子那里,通知夫人被坏人掳走,不能同她学习一事。石娘子马上询问夫人身体,她说她说”看惯了大风大浪的洪管事,此时却别开眼吞吞吐吐了起来。
“她说什么”南宫啸天蓦站起身,粗声逼问道。
洪管事看着老爷苍白面孔,红着眼眶说道:“她说夫人已有身孕。”
南宫啸天的身子先是定在原地,继而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最后竟不支地倒坐在长榻上。
他面无血色地像具被抽出魂魄的躯壳,可心脏却狠狠地绞住,痛得他整个人只得蜷曲着身子,困难地粗喘着。
光是想到映儿被关在地窖,他便要发狂,况且是知道她已怀有身孕他应该把她带在身边的,她不该白白受这些折磨的
南宫啸天不停地拚命发抖,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
“老爷”洪管事担心地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南宫啸天双手紧握成拳,只差没几分力气便要捏碎手掌。
“悬赏重金找出最好的高手,夜袭公孙府,救出夫人者,赏金百两。”南宫啸天看向管事,哑声说道。
“私劫罪犯是造反重罪。”洪管事脸色苍白地说道。
“我还顾得了那么多吗”南宫啸天拿起一只花瓶,狠狠往墙面一摔。
花瓶碎成百千碎片。
他瞪着那些碎片,巴不得那些碎屑便是公孙赏的骨肉
“小的马上去办。”洪管事几时看过老爷如此失控,马上转身离开办事。
南宫啸天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要为了映儿而冷静。
他之前还想着要等到太守现身,再一并供上那些他所查缉出来的真相,与公孙赏正面交手,光明正大地带回映儿,以免后患无穷。然则,他现下却要克制自己派人宰掉公孙赏的冲动。
南宫啸天似冰凤眸冷冷地望着前方,他慢慢起身走出屋外,再次找来洪管事,又交代了一些事,务必要人把公孙赏所做过的不堪之事一笔一笔全都给挖掘出来
他发誓会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公孙赏。让公孙赏因为动到他南宫啸天的女人,一辈子痛不欲生。
第8章1
长清县县令居处这几日总是不得安宁,夜夜都有蒙面客夜袭,意欲劫囚。
衙门里的衙役、捕快,根本不是这些江湖高手的对手。
他们能用的只有人海攻势,便是勉强靠着百余人的胡追乱打,拖延高手的攻势。
两日过去,地窖里的囚犯虽没被劫走,可长清县里没受伤、可用的衙役和捕快也剩不到几个。这些伤兵们怨声四起,全都不知道县令为何不交出囚犯,或者是快点让她受审。
公孙赏面对着人心的失去,只是一迳用严法办人,不料却是落得衙役们开始逃窜的下场。
“这该怎么办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办她每晚都这么闹哄哄,那丫头一定知道南宫啸天派人在衙门外盯着。到时一升堂,她铁定会反咬我一口”公孙赏急得在书房里踱步,不时地看着站在一旁的乞丐头蔡利。
在他异母妹妹与一名书生私奔逃婚之后,他经由媒婆找到了蔡利。当初认为这个乞丐头蔡利帮了大忙,不但帮他策谋了找人代嫁,就连妹妹找回之后该有的策略也一并替他想好了。
原本如意算盘打的是他们诬赖媒婆和金映儿在迎亲途中将新娘子掉包,而他们则以正义身分把正宫夫人迎入到南宫府内。之后再伺机对南宫啸天下毒,让他妹妹顺理成章掌管南宫府,所有家产便会尽入他们手里。
没想到,事情全然不照计划来
“不用担心,明日便可以升堂了。”蔡利说道。
“可那丫头似乎还有精神。”公孙赏说道。
“从这里坐牢车一路折腾至县衙门,拉车拉得慢一些,再折腾她一会儿,包准她上一堂,就啥事也做不了了。”蔡利嘿嘿笑着说道,一对贼眼眯得只剩一条缝。
“妥当吗”公孙赏说道。
“绝对妥当。”蔡利拍胸脯保证道。
公孙赏喝了一杯茶,眉头却仍然深锁着。“你最好是有把握,否则所有人全都吃不完兜着走。”
“老爷,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您那妹子不就是我让乞丐们去寻回来的吗我不过是不小心让那个书生落海,找不到尸体而已。况且,要不是我通知您南宫啸天有远行,您能这么快捉到金映儿这贱人吗”蔡利得意地说道。
“老爷失火了失火了”外头突然响起师爷的吼叫声。
公孙赏惊跳起身,打翻了杯子。
“那还不快救火啊”公孙赏大叫着。
“人都走光了”师爷推开门而入,大吼大叫着。“请老爷快点离开啊”
“快点去收拾我柜子里那些黄金,顺便把家里人全带出去。”公孙赏急出一脸汗,拚命催促着师爷。
“是”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一定是有人要救金映儿。”蔡利说道。
“还不快点派人去拦着”
“请老爷带着金映儿一块逃亡,若她认不了罪,也万万不可让她回到南宫啸天身边,否则老爷也是死路一条。”师爷低声说道。
公孙赏忙点头拿起钥匙,快步走出房间。
蔡利一路跟随着走到地牢,拉出金映儿和她爹,狠狠往前一拽。“还不快点走。”
金映儿被摔在地上,前额撞上地,撞出一道血口子,却已无力伸手擦拭。
“朱太守驾到长清县令公孙赏出门迎接”
朱太守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公孙赏当下愣住,后背立刻冒出冷汗。
邻近几个县都归朱太守巡管,万一对方一记奏章上呈,说他私藏人犯,他这顶乌纱帽还戴得住吗
“你带着人快走”公孙赏催促着蔡利,马脸顿时胀成通红。
“走到哪里”
十多名衙役将公孙赏一票人团团围住,一脸正气的朱太守居中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孙赏。
“太守大人,此处火灾,请您务必小心,别受伤了。”公孙赏挤出讨好笑容,眼巴巴地上前说道。
“我的人已经将火势给扑灭。”朱太守往前一步,目光停在后方那个不成丨人形的女囚身上。“外头传言你私藏人犯,暗加私刑,想不到是真的。”
“大人冤枉啊”公孙赏下跪,磕头连连。
“冤枉那么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是什么”朱太守方脸一凛,粗声喝道:“来人,到衙门大厅里升堂,我今天倒要审审你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县令。”
这一阵吵杂让金映儿清醒了一会儿,她勉强抬眸看了公孙赏一眼。
然后,金映儿勾唇一笑,唇角缓缓地流出一道鲜血,而她眼眸一闭,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无论南宫啸天预期会看到多悲惨的金映儿,当他一眼看到她趴在衙门厅堂地上,浑身都是干涸的血及结痂的伤口时,他的心还是痛得就像被人千刀万剐一般。
南宫啸天痴痴望着金映儿,全身弥漫着滔天怒气,完全不是平时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玉人。
若非为了要维持表面公正,他得面无表情地演完这出戏,他早就上前掐死公孙赏了。
金映儿意识模糊、眼眸半睁地趴在地上,连睁开眼睛都没法子。
她听见周遭有人在哭的声音,却不知道谁这么大胆。这里最有资格哭的人,不是她吗
“公孙赏,你窝藏人犯、处以私刑,你可认罪”朱太守将惊堂木往桌子一拍,跪在地上的公孙赏吓得跳起身来。
“回禀大人,我这也是为了办案。”公孙赏说道。
“此话怎说”
公孙赏回头看了南宫啸天的冷面一眼,鼓起勇气说道:“这个女嫌犯与南宫啸天关系匪浅,南宫家三番两次来找我要人,我只好将她藏于地窖内,以免他劫囚。”
“我只向你要过一次人。”南宫啸天沈声说道。
金映儿听到南宫啸天的声音,身子一震。她蓦地睁开眼,用尽最大力气勉强回头,只见他
玉容消瘦,面色焦急,黑眸紧盯着她。
她心头一酸,盈眶的泪落了下来。
能够再见他一面,死也无憾了
金映儿唇边浮出笑意后,无力地闭上眼睛。
“映儿”南宫啸天狂喊出声,一个箭步冲向前,却被层层衙役们拦住了路。
“女儿”跪在一旁的金佑宁,扑向女儿,握住她的手。
“我没事。”金映儿卧在地上,低头猛咳两声,却很快地用袖子擦去呕出口的黑血。
公孙赏逮到机会,大声地说道:“大人,这南宫啸天对这女骗子的执着,你也看到了。打从南宫啸天跟我要人不成之后,我府内每日都有高手来劫狱,除了他,谁有这般大手笔”
“除非你能找人证明,那些高手全是南宫啸天所聘,否则你的话本官无法采信,而这事也与你对犯人擅用私刑,毫不相干。”朱太守严厉地看着公孙赏。
“属下只是想尽快查出真相。”
“还敢狡辩我东春国仁义治国,本官管辖之下的五县明文规定,若需用刑,需要邻里三名公证人在场,你可曾做到”
“在下一时心急”公孙赏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这长清县审案已出过五条人命,你却一犯再犯,该当何罪”朱太守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
“大人冤枉啊”公孙赏不停地发抖着,只能勉强说出几个字。
南宫啸天耳里听着他们的话,却是心急如焚地看着金映儿,怕她连这场审判都熬不过。
“小人也是一时心急,因为这妖女的事一日不解决,南宫老爷便不肯迎我妹子入门。我妹子一日不嫁入南宫府里,南宫老爷纾困长清县粮食之事便要一日后延,吃苦的都是百姓啊”公孙赏哭哭啼啼地说道,摆出一脸清廉爱民的表情。
“我让人告诉过你,若交出金映儿、或者是直接公审,我便能先供给长清县一个月米粮度过粮荒,可惜公孙县令不听。”南宫啸天冷冷说道。
“你这话可用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吗”公孙赏眼里闪过一丝狡狯。
“总之,这来龙去脉,我已派人调查清楚,一会儿便会水落石出。”朱太守看了南宫啸天一眼,眼神似乎是要他放心。“金映儿父女两人可先退至一旁。”
太守声未落地,南宫啸天与几名奴婢立刻奔到金映儿身边。
南宫啸天抱起她,让她冰冷身子整个偎进他怀里,却不舍地蓦打了好几个冷哆嗦。
金映儿被这般的温暖包围着,却是一时难以承受,喉间一口腥羶血气又要呕上来,她咬紧牙关,使劲地吞咽下去,不想他担心。
“很疼吗”南宫啸天见她咬紧牙关,只得更加拥紧她。
“我很臭”金映儿十来日不曾沐浴,蓬头垢面、气味腥腻,连她自己都受不了。
“你别说话。”南宫啸天看向春花、秋月。“送水让夫人喝。”
“夫人”春花、秋月一看到金映儿体无完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送上水后便转身啜泣道:“太守大人,我们夫人是冤枉的,她平素待下人很好,有好的东西一定跟我们分享,她绝对不是恶人”
“谷仓火烧时,夫人奋不顾身地救出我的孩子。”不远处的厨娘也大声哭着喊冤。
“他帮我娘治好了病”车夫跳出来说道。
“她还帮老爷做生意,这季粮行收益比去年还多两成。”洪管事也上来,恭敬地说道。
一时之间,衙厅里头尽是对金映儿的赞美之声,一旁前来凑热闹的民众,无不听得啧啧称奇,只当这“假夫人”是个神仙下凡一般的好人。
金映儿倒卧在南宫啸天怀里,连气都喘不过来,但她微笑着。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有什么大不了,她只知道大家都对她好,她也只是想帮忙大家而已。
“大人,你莫听这些鬼话连篇,那只是妖妇笼络人心手段。她与许媒婆在花轿上路后,贪图荣华富贵,并将我妹妹送上船只外放。许媒婆已认罪,此地乞丐头子蔡利亦曾经看见她们两人交易,可传他为证。”公孙赏说道。
“是吗”朱太守一挑眉说道。“怎么许媒婆和蔡利两人说的都不是这回事”
朱太守将两张状子丢到公孙赏面前,上头说他对许媒婆及蔡利屈打成招,逼他们掩饰公孙赏因为妹妹逃婚,且强行胁迫良家妇女金映儿上花轿顶嫁的行径。
公孙赏一看状子,脸色一沈,心下暗骂蔡利,一看情势不对便反咬人一口。
“他们如今为了想脱罪,什么话也说得出。大人冤枉,替我那可怜妹子作主啊”公孙赏大声喊冤。
第8章2
金映儿躺在南宫啸天怀里,也不看厅堂上一切,只小口啜着他递到唇边的清水,弱声问道:“我们何时回家”
“待得太守将公孙赏定罪之后,我们便能回去了。”南宫啸天说道。
金映儿搂着南宫啸天的手,小脸往他心窝里偎去,呼吸已经出息多入息少。
几日下来,吐血如呕水,她知道自己应当是被下了毒,也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只想好好更衣、一身干净地躺在他怀里。
“传温文智。”朱太守说道。
公孙赏一听这名字,脸色一白。
门口一名拄着拐杖,头系青色儒巾的书生,一拐一拐地走了进来。
“温文智,你当日可是与公孙姑娘一起私奔”朱太守问道。
“是公孙姑娘与我情投意合,在她爹娘生前并已指腹为婚与我,是她异母兄长,嫌我清贫,硬是要将她强嫁给南宫啸天,我们只好出此下策。”温文智朗声说道。
“胡说”公孙赏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与公孙姑娘搭了船,原欲到异国求生活。无奈是才下船,便被县令派来的人给抓住。公孙姑娘被捉了回来,我则被推落海里,幸而南宫老爷派来的人马救了我一命。”温文智说道。
公孙赏一呆,完全没预料到南宫啸天竟也追到了他妹子的行踪,那岂不表示南宫啸天从一开始便知道了新娘是假的。
那他这一切的机关算计岂不全落在南宫啸天的眼里公孙赏突然冷汗直冒地低下头。
“映儿,他的报应到了。”南宫啸天低头看着金映儿,抚着她脸庞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
金映儿下腹闪过一阵剧痛,心里只有回家念头,可她对着他微笑,费尽力气,却只能更偎入他的怀里一丁点。
他说什么都好,有他在身边,她什么也不多求。
“公孙赏,你还有什么话说”朱太守问道。
“他们联合起来要诬陷于我。”公孙赏无力地说道。
“他们诬陷你有何好处你有南宫家的财势或者是你有新科探花温文智的资格”朱太守问道。
“探花”公孙赏瞪着穷书生,身子摇晃了几下。
“没错。昨日皇榜已揭,他正是本朝新进探花,或者日后可望接你这县令一职。”朱太守冷笑说道。
公孙赏一看情势不对,马上连连磕头磕得咚咚咚咚响。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人一时糊涂,被蔡利所迷惑,才顺了他的这等计谋。想趁着南宫老爷不在时,先擒住金映儿,逼她认罪,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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