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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应当只是她多心吧。他若知道她不是公孙姑娘,何必留她在府里呢

金映儿一甩头,硬是将那些恼人想法全甩到脑后。

她应当只是作贼心虚罢了。毕竟,这可是她头一回上花轿,头一回要经历“洞房花烛夜”啊

稍后,金映儿在婢女的服侍下走到新房,只觉得沿路廊间彩花珠灯成排、描金宫灯不时点缀其间,映得夜似白昼。

一进屋内,入目所见之沈木香柜、碧纱长榻、华丽拔步床皆非寻常,便连莲花几上的白玉香烛,亦是宫廷气派。

金映儿看得傻眼,脸上却是寻常姿态。

她端坐于床榻上,听见婢女询问着老爷怎么不曾回房喝交卺酒,也不曾完成和髻结发步骤。

只是,婢女们说了半天,仍然没人敢去找南宫啸天。

好不容易请了管事去催促,回来的答覆却是

“老爷交代,琐事杂习可免,伺候夫人沐浴更衣即可。”

于是,金映儿便乐得在婢女的服侍下,摘下头上那顶堆满华丽珍宝的凤冠,以及臂膀颈间那些黄金珠翠首饰。

金映儿用眼尾余光寻找到她的绿包袱正搁在桌上后,稍稍安下了心。今晚要过关,便得靠里头法宝

“帮夫人除去珍珠珥饰。”圆脸婢女春花说道。

“不用了,我这珥饰不离身的。”好用来提醒自己,救人也是能有收获的。

“夫人,这边请。”

第2章2

高瘦婢女秋月领着她走到屋内另一扇门边,门一推开

是一处以白石砌成的方正浴池。

两旁立灯映得池内水色如月,兼以热气氤氲,让金映儿以为自己走到仙境。

“奴婢们伺候夫人沐浴。”春花、秋月上前要替她褪去嫁裳。

金映儿摇头,紧揪住衣襟。

“夫人害羞呢”春花圆脸笑得红通通,为她卸去那件攒金绣凤的红嫁裳。

“我习惯自己沐浴,你们都退下去吧。”金映儿拉着身上白丝单衣前襟,努力表现出自在模样。

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些有钱人脑子在想什么,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需要别人帮忙沐浴

“夫人若有需要,摇摇旁边玉铃即可。”秋月说道。

待到所有人全退出之后,金映儿松了口气,这才褪去单衣,走进浴池里。

孚仭桨咨热水抚过她酸痛剪,她感动到险些掉下泪来brgt;

上一回这么痛快地泡澡,是五年前爹赢了一大笔钱,带着她到城里最贵客栈里过了几天好日子的那一次吧。

她闭上眼,什么也不想,只让热泉烘着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微笑着。

她不晓得躺了多久,但她知道她必须回过神来,好好想法子应付接下来的新婚之夜,于是她大声地告诉自己

“富贵荣华到头总是空快醒来”

“没想到你年纪虽然轻,却有如此深重感慨。娶得如此夫人,当真是我南宫之福。”

金映儿蓦睁开眼,对上南宫啸天面无表情的俊容。

他如鹰目光滑过她手臂上那几道浅浅伤痕,却没忽略那对美好裸肩,黑眸于是更显深幽。

她倏地往下一沈,圆眸凶光一现。

“这晚原是新婚之夜,夫人害臊什么。”南宫啸天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被热水温红的娇俏丰颊。

金映儿嘴角抽搐两下,努力装出羞人答答模样。

她害臊个大头鬼她是被他占了便宜,气到想杀人放火

她原本是打算在新婚之夜先用药迷昏南宫啸天,再给他一种妓院常用销魂散,让他以为已经和她有了鱼水之欢。之后的事,她还没想到,总之就是且战且走吧。

岂料,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杀得她措手不及。她听窑子姑娘说过,有些男子偏好在房间之外地方苟合,这南宫啸天该不会也是此道中人吧

金映儿勉强想挤出笑容,脸色却是益发苍白,心里紧张,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反应,总不能要她这个假的大家闺秀装出窑子姑娘老练姿态来掩饰害怕吧。

“侍候夫人穿衣。”南宫啸天朝着门边喊一声。

“我自个儿来便成”金映儿看了他一眼,希望他快点滚开。

“夫人乃是金枝玉叶之躯,应当早已习惯有人伺候。”他说。

金映儿觉得此话讽刺意味甚浓,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奴家只是不习惯让其他婢女侍候。”她柔声说着,泉水下的手掌紧握成拳。

“那又为何不带着婢女陪嫁”南宫啸天在一边木椅坐下,欣赏着她变化万千的神情。

“我怎么忍心让她们为了我离乡背井呢”说得真好,连她都想红眼眶了。

金映儿扬眸望向南宫啸天,只见他玉容淡然,黑玉杏眸像是要逼人招供似地直盯着她。

南宫啸天锁住她的眼,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原来他这些年不是不懂得笑,只不过没遇到让他微笑的人罢了。或者,他漠然的性子早已因为前阵子的经历而有了转变呢

“夫人果真好心肠,算我南宫啸天祖上积德。”他凤眸微扬,眼里带着一分笑意滑过她圆桃似红颜。

他祖上有没有积德,她不知道,但她铁定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要光溜溜地躺在浴池里,等着让人一览无遗金映儿瞪着他,嘴角抽搐两下,连忙咬住下唇,免得自己口吐恶言。

“奴婢帮夫人着装。”春花、秋月进门,恭敬地站在浴池边。

金映儿瞪他一眼,一动不动地泡在浴汤里,一副南宫啸天不走人,她就要与此池同生灭的壮烈模样。

南宫啸天嘴角一扬,转身离开。

他可不想逼人太甚,她若狗急跳墙,他便少了逗人乐趣。横竖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不差这一时。

“夫人刚才看见老爷笑了吗”秋月拿起一块大布巾,将起身的金映儿密密裹于其间。

“有吗”他不是从头到尾都摆张冷脸吗

“奴婢们还没见过老爷笑呢可见老爷心情大好,必定是很喜欢夫人哪”春花喳呼地说道。

哈想不到骗子到处都有。金映儿一挑眉,好笑地望着春花兴奋模样。

被南宫啸天那对冷眸一瞄,她后背冷汗直冒、心里发火直喷,真不知道她们是哪双眼睛坏掉了,居然说他对着她笑。

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随便一回眸,旁人便要惊艳。

南宫啸天若是真笑了,也是冷笑,笑她的手足无措吧

婢女们为金映儿穿上一件莲红交襟绸衣,系上一条四瓣金萝裙,腰缠金丝绣带,肩披薄纱披帛。

“这是什么衣料”金映儿对于身上柔软触感甚是好奇。

“这是三梭布,是现下最特别的棉织衣料。”春花好奇地看她一眼。

“我们府内女眷只许着丝衣,怕伤了肌肤。”金映儿眼也不眨地说谎。

春花点头,扶起她走向房里。

金映儿自忖身强体壮,实在不需要人家扶,不过一想到南宫啸天还在房里等她,便开始觉得有点腿软,也就任由春花扶着。

一入屋内,但见南宫啸天倚在靠窗长榻边。已换下新郎红袍的他,穿着一袭玄青色长衫,衬得他身形修长、杏眸璀亮,看得人

金映儿低头蹙起眉,不明白心脏为何猛跳。

“奴婢为夫人涂上茉莉香油。”秋月让她在梳妆镜前坐下,取出象牙梳栉梳理她的发丝。

金映儿望着铜花镜里一身华服,双眸氤氲、颊生桃花,发丝似云的女子。她瞪大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果然人要衣装啊她从没见过自己这般娇艳姿态。

南宫啸天弹了下指,婢女们送上一壶茶。

“这是老爷请人特别为夫人煮的兰香茶,孚仭街一斤加上好茶叶,再添蔗糖,熬煮一日,一滴水也不加,喝来特别香醇brgt;

金映儿喝了一口,圆眸顿时亮似天上月儿。

“乖不咙咚,这东西怎么这么香浓啊”只觉得口中尽是香气,久久不能散去。

“夫人说什么”春花噗地一声笑了出声。

金映儿斜眼瞄向南宫啸天,只见他那对井深眸子竟漾着笑意。

天啊他真的在对她笑。金映儿别开头,抚着微热耳朵,自顾自地说道:“乖不咙咚是我奶娘家乡话,她每回吃到好吃东西时,总要说上这么一句。”

“你奶娘还在世吗”南宫啸天看着她那对染了樱花红的耳朵,他自长榻起身走到她身后。

春花、秋月互看一眼,连忙无声地退下。

“她早已仙逝。”金映儿低头长叹一声,因为她根本没有奶娘。

下一刻,她的脸庞被挑起,迎上南宫啸天让人惊艳的美貌。

他的指尖拂过她小巧下颚,她感觉耳朵灼热,脸庞却变得苍白无比。

“要要开始洞房花烛夜了吗”她的迷香还没摆放就绪,难不成真要束手就缚、任他摆布吗

她很快瞄了一眼绿包袱,想着该如何走到那儿。

南宫啸天黑眸瞅着她,忽而低头

吻住她的唇。

金映儿睁大双眼,与他对峙。他的舌尖像火,肆虐过她的唇间,那过分亲密的唇齿相触让她头昏。

他身上的冷香味道随着两人的亲近而占领她的呼吸,她四肢无力,不得已只能勾住他的颈子,好支撑无力身子。

“啊”她被南宫啸天打横抱起,走向铺着大红刺绣的床榻。

金映儿头才一碰到玉石枕,全身便不自觉地摆出防备姿态。也许她可以趁他脱衣服时,先踢倒他、再给他两拳打昏他

南宫啸天倾身而下,双唇贴在她一对珍珠珥饰间,淡淡说道:“早早歇息。”

金映儿顾不得自己嘴巴合不拢模样铁定又呆又蠢,脱口说道:“你不是我们没有”

“娘子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圆房”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薄衫下,覆住她柔软左胸。

金映儿感觉到她的心跳撞击着他手掌,他的指尖在她肌肤抚爱地撩动着,让她心跳更剧。

她皱眉瞪他,贝齿紧咬着唇,在心里把他的手砍成一百零八段。

她日后如果不趁着迷昏他时,折了他的手,她就跟着他姓南宫

“娘子怎么一脸凶神恶煞”南宫啸天长指揉过她紧蹙眉心。

“奴家一切以夫君为主。”呸,她明天就下药迷死他。

金映儿努力摆出被自己夫君轻薄的开心姿态,无奈嘴角太僵硬,连假笑都抬不起来。

“夫人如此通情达理,即便是我日日宿于他房,你应当也无妨,对吗”

“那是自然。”她求之不得哩。

“那便如夫人所愿。”

南宫啸天指尖滑过她的樱唇,在听见她的磨牙声后,他大笑着走出房间。

金映儿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不和她洞房花烛夜,却是又亲又摸地什么都做足了,难不成是来验货吗

不管了,总之她今晚逃过一劫了。

快步走到包袱边,原本是想将药藏在身上,可想到南宫啸天方才肆无忌惮地胡乱碰触,她暂时打消了这个主意,暂且将药塞在床榻一处隐密角落。

至于蔡利给的那包毒药,她将它塞在包袱最下方。

她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从这里溜出去救她爹了,干么闹出人命

当下之计,便是好好了解一下环境,万一苗头不对,她才有法子逃之夭夭。

金映儿将长发扎起高束于肩后,吹熄屋内数十盏烛火。在确定没人会来干扰之后,她偷偷溜出房间,趁着四下无人时,撩起裙摆爬上一棵大树。

接着,她像只灵巧小猴地从树端溜上屋顶,居高临下地一望

乖不咙咚,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府邸连绵不绝的廊庑,简直像是皇帝的三宫六院。

夸张的是,府邸里头竟然还有个可以划船的水池,难怪公孙县令不敢得罪南宫啸天。

瞧瞧庭院间那些亮晃晃的巨炬灯台,她敢说皇宫也不过就是这般气势吧,一夜也不知道要用上几斛油呢

她踮着脚尖,沿着屋顶而行,时而俯身趴在上头,细听了一些府内仆役们的秘密。

远远传来敲更的声音,她打了个哈欠。这一天黎明即起,还真是累了。

她溜回房里,整个人倒回榻间,只觉得枕头松软,被褥软香,眼才一闭,便睡了个人事不醒。

沉睡的她完全没发现,南宫啸天曾经走回她床边,取起她的包袱,仔细地检视一番,并将里头药粉分别都取了些出来后,才又放了回去。

之后,南宫啸天站在床边,仔细地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又转身离开。

第3章1

金映儿这一觉睡得酣甜,醒来时就连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她伸了个懒腰,满足地睁开眼。

“夫人醒了。”春花及秋月正站在床榻边,微笑地望着她。

金映儿怔怔看着她们,半天时间还回不过神来,以为自己在作梦。

“夫人奔波数日,累坏了吧厨子已经替你准备了早膳。”春花端过一杯温水,笑嘻嘻地说道。“夫人喝点蜂蜜水润喉。”

“夫人请醒眼。”秋月递过一只温巾。

金映儿慢慢醒来,眼见推辞不了,干脆把自己当成皇后娘娘,由着两人伺候。

“现在是什么时辰”金映儿问道。

“巳时过了一刻。”

“都快午时了,怎么没叫我呢”她以后进棺材后,能睡的时间可长了,她才不想睡这么久

“老爷吩咐不许吵醒夫人。”

金映儿一跃起身,春花秋月甚至还没看清楚她是怎么下床的,就看到她走到梳妆镜前,很快地盥洗完毕。

“过来帮我梳妆吧,今天不是要拜见高堂之类”金映儿小手胡乱一挥。

“老爷双亲已逝,亦无手足。夫人忘了吗”秋月问道,马上走到她后方为她盘起发髻。

“我没忘,只是以为至少会有些亲戚之类的人来拜访。”

“老爷向来不爱与人攀亲引戚。”秋月一本正经地说道。

金映儿一扬眉,突然想起鬼屋地窖里的那个男人。这两个男人同样有钱,也同样孤孑一身,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那么老爷不在时,家中诸事由谁处理”金映儿好奇地问道。

“大事仍是得请示老爷,其余小事,洪管事会处理。”秋月俐落地在金映儿发间插入一支翠玉发簪。

金映儿瞪着镜中自己,一身刺绣华服、云鬓花颜生姿、金翡步摇娇艳,除了那对小巧耳朵之外,她怎么看都不认得梳妆镜里的女人。

“如果老爷在很远的地方呢”金映儿决定别开眼,好让自己自在一些。

“飞鸽传书、快马传讯,总是几日内便能到达。”南宫啸天走进屋内,目光直接对上金映儿。

“老爷。”婢女们马上站好。

金映儿一见她们紧张模样,也立刻扮演起贤妻角色,嫋嫋一福身。

“拜见夫君。”

南宫啸天走到她面前,玉眸不见喜怒地定定望着她。

金映儿瞧着他在白日里更显得光灿的妍丽容貌,心里不住叹息。

男人长成这副模样,已经够让人不痛快了,偏偏还是个事业有成的大商人,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他占尽了。

“夫人对于家中诸事处理,有何指教”南宫啸天凛声说道。

金映儿望他一眼,只觉得他今日眉宇荏厉,语气亦是咄咄逼人,与昨日神色全然不同。她不明究竟,只得摆出柔婉姿态。

“奴家只是想多了解夫君,为你分忧解劳。”金映儿浅浅一笑,自己倒先起了一臂鸡皮疙瘩。

“既然如此,我便先领你见过府里诸人,看看你能为我南宫府分忧解劳些什么。”

南宫啸天言毕,神色肃穆地转身便往外走。

金映儿见状,连忙疾步跟上。

她一边走,一边望着这处无径不梁、大到无法无天的宅院长廊。

她引颈而望地想找出她曾于屋顶上见过的绿柳垂岸池子,无奈是此地庭阁太多,根本无法一望无际。

金映儿经过一座拱门,看到的正是夏日花景茉莉、珍珠兰争相盛放、乌斯菊摇曳于两旁小径。再跨一座廊庑,荷花池中竟盖有水晶殿一座。

她看得开心,不免心急地想知道下一处景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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