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迟疑的慢慢靠近68,盘算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钱定然则在内心指责着喀秋莎城堡未免太小气了一点,这些小事明明仆人就可以解决,何苦打着“理解底层人民的疾苦”这样的幌子来要求入学的未来贵族们来做,又不是没有钱。他才不信这么简单就能达到教育的效果。
钱定然从旁边清理蔬菜的水池中清晰地看见了27的犹豫纠结,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小跟踪狂他早就注意到了,自己也给了足够的暗示,努力的表达了自己的无害,怎么还在天人交战,自己难道是洪水猛兽吗?!
27最后还是豁了出去,要是与这次机会失之交臂又不知要等多久呢,大不了丢次脸罢了。他冲到68的面前,面红耳赤的说:“呃,你,你好。我是27号,我观察你很久了。我想,我想我们能不能做个朋友。”
这番开场白及其失败,27从小接受的礼仪全部倒退为负值,可能街上的小商贩都比他说的滑溜。什么我观察你很久了,这不是自打巴掌么……
钱定然停下了手中的事务,他掏出白色手巾胡乱的擦净湿漉漉的手,慵懒的斜睨着手忙脚乱的27:“朋友?我想我没有听错吧,在喀秋莎城堡里也会有这样的词语吗?是不是太奢侈了。”
“不!我和他们想的不一样的!”27着急的想要解释自己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怎么说自己这样很唐突,或许自己了解对方,可是68可能压根就不知晓有自己这号人物的存在,正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反而有些语无伦次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钱定然笑嘻嘻的看着慌乱得同手同脚的27,接下他的话:“那你是怎么想的,不急,说来我听听。”他双手托腮做洗耳恭听状。
27一下有了底气,他抬起了头,迅速的整理了自己的思路,恢复成了标准的贵族。他用合适的语速陈述自己的观点:“我以为朋友是分很多种的,不可一概而论。仅仅凭借对方的身份地位作为结识的唯一标准是很肤浅的举措,真正的挚友不会在乎彼此身份的悬殊甚至对立,而是在乎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着灵魂的碰撞和吸引。就算是为了培养羽翼增添筹码所要的朋友,仅仅因为未来不确定的很小因素,就放弃了大好的机会,真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钱定然挑眉哦了一声,没表示赞同和反对。他只有有些意外,这个看上去很容易就淹没在人海中不起眼的27居然有这么独到的见解,人不可相貌啊~他沉吟了一会,点着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这和要跟我做朋友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家族能够传承到今天的辉煌只有一个诀窍,那就是依附和全身心的支持能够成为强者成就一番伟业的人。我想你正是这样的人物。”27真挚的说。
“呵呵,你的目的并不单纯呢~还有凭着自己直觉去下注是不是太随便了?”钱定然别开了眼,低低的说。
“我相信自己,这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冲动。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你成为朋友。不,如果可以,我想代表我的家族追随你,请成全我吧!”27没有预兆的突然抓住钱定然的手,将它小心翼翼的托在手心,然后单膝跪地,坦荡荡的仰视着钱定然。
即使事先知道大陆有向他人效忠的习俗,可是亲身体验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种郑重其事的姿势,感觉好像被人求婚了,还是一厢情愿的逼婚。视觉的强烈冲击,让钱定然下意识的抽回手,一副吞了苍蝇的郁闷表情。
看到27像被抛弃的小狗湿了眼眶委屈的咂嘴,他醒悟自己的举动会造成的误会,于是赶紧偷偷擦了下手,高傲的说:“看你一片赤诚,我认可你这个朋友了~”
“咦,你答应了?”经历了大起大落的27惊讶的问道。钱定然肯定的点点头,然后黑线的发现27好像是一条大狗围着他欢欣的摇尾讨好。
27得到钱定然的承认后,更是沦为了一个本分尽职的小弟,他周到的替钱定然做这做那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这怪异的互动引发了其他孩子的嘲弄和非议,他们在背后戏称27其实是个跟随68学礼仪的仆人,而不是什么贵族。
27这个人有些笨拙,但他对笨鸟先飞的论调深信不疑,总是拼命的刻苦练习,可是先天的不足还是让他吃了很多的亏,多次受到老师的体罚,他经常揉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难过的哼哼,羡慕的对钱定然说:“68,你真是厉害,也没看见你怎么用功,却做的那么出色。还有最让我佩服的是,你对于老师的谩骂,总是充耳不闻从不气恼。我要是有你一半超脱就好了,每次我都想灭了那可恶的老师呢。”
钱定然微微一笑:“你怎知我不气愤,你要知道你所看见的只是表面,并非真实。”
“那你是怎么压抑住那种不满的情绪的?”27迷惑不解。
钱定然淡笑不语,他一言不发的拿过旁边的茶具,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的说:“你看,我们的心呢,其实就像这个杯子,而各种各样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情绪就如同这茶水。心的容量是有限的,当超过了他的承载量就会溢出。”
“所以,”钱定然顿了顿,他干脆的泼洒出全部的茶水,“我们要学会在未满的时候及时清空,只要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就没有问题。”
“我明白了,可是怎么驱除那些情绪呢?”27继续孜孜不倦的询问。
“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听音乐。我这有个灌录的曲子,你拿去试试吧,如果不行再来找我。”钱定然从衣包里摸出一颗黑色的种子拿给27。
这是一种奇特的魔法花卉,名为百利德。对着这种花演奏的音乐,它都可以无误的记录,只要将其在土壤里播种浇水,只需一分钟的时间,就会生长出美丽娇艳的花朵,哼唱着你所演奏的乐曲。
百利德十分珍贵,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得到,27感激的接过,马上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要尝试。他没有看见背后钱定然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27紧张的等待着音乐响起,当黑色淡雅的花卉绽放之时,激昂奔放的音乐随即响起,27只觉得全身血液上冲心跳加速,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这种紧凑的节奏戛然而止,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整个旋律变得压抑低沉,缓慢的琴声仿佛欲言又止,来来回回重复着那几个单音,使人焦虑烦闷。
音乐完毕后并没有起到68所说的作用,27总觉得少了什么,他好像拥有使不完的力气却不清楚应该用在什么上,这种烦躁的感觉令27坐立不安,他终于还是忍受不住的奔出房间向68求助。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早早的入睡,只有昏黄魔法灯光的城堡走廊安静异常,连一个鬼影都没有,也只有在这一刻,才能隐约的听见城堡底下澎湃的海浪,记起自己是身处悬崖。汹涌的波浪凶狠的拍打着坚硬的岩石,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的冲刺奋进,企图开拓出新的道路。
整个走廊除了依稀的海浪声就是27自己的脚步声和鼓动的心跳,他不由自主的回想孩子们胡编的关于古堡的恐怖故事,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堡曾经发生过很多意外事件,在这些阴暗的墙角说不定蛰伏着含冤的鬼魂。
68的寝室在三楼的最深处,还有一段距离,可27打起了退堂鼓,暗骂自己着急什么又不差那么一天。快到目的地时,27发现68房间的门没有合上,里面的灯光从半掩的门缝里透出来,他瞬间平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
这时,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推门而出,他艰难的朝屋里的人鞠躬行礼,步幅蹒跚歪斜的走着,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虚弱着扶住墙才勉强稳住。有什么液体从他的身体滴下,浸在地面上,27吸了吸鼻子判断出这是血液的腥味。
不可避免的与那个狼狈的人错身而过,27闪过一丝讶然,这个人不是68形影不离的仆人么,这是怎么一回事?没有来的一阵寒意,27转过头,瞧见68正好整以暇的靠在门扉上,目光冷冽没有温度,27打了个寒战,低下了头不敢和68对视。
68轻哼了一声,肯定的说:“你看到了。”这句话没有疑问,带着不可辩驳的确定。27猛地抬头,扫了68一眼,微乎其微的点头承认。
68并没生气,他反而轻笑出声上前了几步,朝27伸出了手:“呐,既然看见了也没办法了呢~”刚才的冷若冰霜全部消失殆尽,取代的是亲切暖人的笑容,他温柔的询问:“那么,你想不想知道呢?”
27吞了吞唾沫,这时的68像是个诱人的陷阱,散发着让人上瘾的香氛,那若有若无的味道彻底将他缠绕在劫难逃,他只能怀着飞蛾扑火的决绝,义无反顾的堕落其中。27听见自己颤抖但坚决的声音:“请告诉我。”
68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的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意,声音也十分欢快:“其实很简单呢~27,你在听音乐的时候就有感觉吧,好像还少了什么意犹未尽的。这种方法根本是治标不治本,最好还是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最好了。所以不妨把所有的不满委屈怨恨都化作怒火喷洒在你的仆人身上吧,让他们物尽其用。”
随着少年微微扬起的尾音,27好像看见了黑色的羽毛从天而降,粘连在他们的身上,可是这个提议是这么的动人,他附和道:“是的。”
二十三
看着被洗脑成功,全盘颠覆了本来价值观的27昏昏沉沉地离开了房间,钱定然打了个响指,神清气爽衣饰整洁的谢尔德凭空出现在钱定然的身后,哪里还有半分狼狈不堪的样子。
钱定然望着他,好奇的问道:“你找的什么动物的血,黏糊糊的真恶心。”
“这个不重要。”谢尔德假装擦拭着干涩的眼角,故作悲伤地说:“我为喀秋莎小贵族们贴身仆人未来的悲惨生活表示惋惜,他们真可怜啊~”
“27一直都是乐于分享的人,对于认定的事会坚持到底,哪怕碰壁也在所不辞,我们就拭目以待这个减压的方法风靡这个老旧的古堡吧。”钱定然胸有成竹地说。
很快,喀秋莎古堡的老师们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孩子们一个个从百折不饶和他们斗智斗勇的老虎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在这个年纪所特有的反抗期都不复存在。
每次鞭打他们眼眸深处的狂热凶狠倔强全都不在了,现在的他们平静如水,就算批评的语言再怎么难以入耳都毫无反应,对于所有的意见都乐于接受,没有半分反驳和怨言。
老师们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将其归结为教育的成功,孩子们终于能够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明白了与其花时间和老师争执孰是孰非还不如将心思用在课业上,提高自己的修养才是王道。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孩子们贴身仆人的伤痕和憔悴的面庞。在一开始或许还有些排斥可是心智没有成熟的孩子们尤其容易受到大环境的影响,他们不愿被排斥在整体之外,会不自觉的强迫自己配合大众的审美要求、流行趋势以及认可的文化。看着身边的人都再折磨自己的仆人减压,也不甘示弱的照做。
本来大陆身份高低有别,这些仆人的生命并不值钱,三条腿的兔子不好找两条腿的下人满街跑。从一生下就被灌输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注定这些小主人们不会正视平等的看待仆从,多年来伺候的情谊是如此的脆弱经不起考验,比起仆人的痛苦小主人们都会没有犹豫地选择自己舒坦。
价值观的不同造成了结果的不同,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没有错误,他们永远学不会正视身边这些默默奉献的人。这些钱定然不会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在什么地方就必须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像个圣母指望通过自己去感化他们那是不现实的事情,再多的不适也只能压在心底,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对待自己的部下们就好。
老实憨厚的人向他们传播思想的时候总是能受到更多的信任,大家也不多问27这样的方法究竟来自何处,只在乎办法好用与否。可不要小看这些孩子们的残忍和创造力,在十多天后,某个孩子的仆人就死在了主人的摧残下。
那天,钱定然正好路过,那个作俑者的孩子被吓坏了,毕竟这是他亲手抹杀的第一个鲜活的生命,孩子泣不成声地抱着老师,不断重复着没有意义的话语,总之就是要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是无辜的。
年轻的仆人衣不蔽体凄凉的倒在凝固的血泊中,双眼大睁死不瞑目。他苍白的身体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而凶犯现在却反而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心安理得躲在老师的怀中享受着温柔地安慰,不会受到任何的责罚。在未来,这个现在还难过的孩子就会对生命麻木,不介意自己的双手沾染多少人命。
钱定然沉默不语的穿过围观的人群,缓慢而庄重的为那个仆人合上了双眼。仆人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低下的身份和这个畸形的世界。如果这些罪恶不被点明,大家仍然会掩耳盗铃一片歌舞升平,他们不知道这样是错误的。一旦这层薄纸被捅破,那些所谓的代表光明的家伙必定会凶神恶煞的扑过来消灭这些肮脏吧。
可是在犯罪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呢,事后英雄的行为真是可笑而讽刺。这样的世界竟然被时空管理员说是没有恶的世界,为何自己所看见的所体会的全是污秽的黑暗。钱定然在这个时候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自己所做的也许真的是在拯救这个世界,让人们重筑基本的是非观,黑白分明不再暧昧不清。
死亡的事件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孩子们都没有在意,这也是个暗号,预示着未来这里还会迎接更多无力的死亡,喀秋莎城堡将承载着众多生灵的怨恨屹立在着巍峨的悬崖上。钱定然没有了继续呆在城堡的必要,暴怒的部下已经破蛹而出,这些表面气质高贵的孩子在人后是丑陋龌龊的,如同歇斯底里症的患者只有仆人温热的血液和沙哑悲凉的呻吟才能医治,换取片刻的安宁。
钱定然走的时候特意与27单独告别,这个最初接受理念的孩子与众不同,还残留着一丝理智,能够克制自己的行为,他只是偶尔才会在言语上骂自己的仆人几句或象征性的踢打几下,他也不晓得自己好心告诉他人的方法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但这样的他依然对钱定然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27对钱定然依依不舍拉住他的手不愿放开。
钱定然微笑着一字一句的说:“27,请你牢记的誓言。”
“是的。我,米尼亚姆,将忠贞不渝的追随你的脚步,奉上我的一切。”27郑重其事的再次宣布自己的立场,并对着钱定然行了从远古流传而来的效忠仪式大礼。
钱定然拉他起来,认真的告诉他:“钱定然,我的名字,请你谨记。这只是暂时的分别,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前来找你和我一起成就大业。”
“好。”米尼亚姆点头牢记住了钱定然的话语,他将耐心等候两人的再次重逢。在回魔王宫殿的路上,谢尔德询问钱定然这样做的意义所在。
“我自有打算,我们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全依赖七大部下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需要一些其他的重要因素,而米尼亚姆就是不错的人选,我发现他在蛊惑人心上有很大的优势呢~”
“主人,你真有远见。”谢尔德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喂喂,你这句话怎么酸溜溜的。”
由暴怒滋生的恶魔是个文雅的温柔男人,光看他的外表根本无法联想到相对应的罪恶,不过钱定然的部下哪一个是可以通过外貌猜得出的呢。钱定然意气风发,想到离七大部下凑齐只剩最后一个,于是决定干脆一鼓作气,这次所有人都来参与。
钱定然兴致勃勃的与魔镜讨论合适的人选,并且亲自制作合适的计划安排。谢尔德瞥了眼他这次所选的人选,问了个困扰了许久的问题:“主人,你看这大陆的种族这么多,你为什么每次都单选人类这边呢?”
“因为比起与世无争没有什么欲望的精灵、直来直去遵从原始欲望指引的兽人、除了酷爱美酒外一门心思都扑在工艺制作上的矮人和生性多疑爱好珠宝的龙族,只有人类的心灵才会这么复杂,他们的思想更容易诱发和催化出罪恶。”钱定然爽快的答道。
谢尔德用手指点着人选的名字,点头微笑:“这次的人选很有意思,看来我们要与老朋友见面了~这么久了希望他不要无情地忘记了主人您。”
教会的钟声准时的在清晨响起,昭示城市的所有居民新的一天又来临了,安德丽亚公主伸着懒腰,睡眼朦胧的握着拳头朝教会的方向挥舞了几下,然后不情不愿的起身。等候一旁的侍女立即蜂拥而至,熟练的为她换衣梳洗,整个过程公主都萎靡不振,好几次差点又坠入美好的梦境中。
等清脆的早餐铃响起,公主精神一振使劲拍打着自己的小脸,接过侍女手中的日程表,研究今天需要处理的事项。在国民的眼中,公主是幸福的小天使,总是洋溢着可爱迷人的笑颜,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国王陛下的呵护中。
可是谁知道她的艰辛,从很小的年龄起,安德丽亚就没有了玩乐的时间,每天都要接受严格的训练和学习。她就像是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渴望着自由的世界,天知道,她是多么羡慕那些贫民家的女儿,可以不顾他人的眼光在阳光下尽情的歌唱。
安德丽亚注意到今天的日程表下午一栏是空着的,她用眼神示意女仆解释原因。女仆掩唇轻笑:“公主,这是特别留给您的私人时间。您的专属骑士德里克要带你去游玩踏青呢~”
“才不是什么专属骑士!”公主娇滴滴的瞪了女仆一眼,美滋滋的想既然有时间,就让德里克哥哥陪自己去看那个传的沸沸扬扬在帝国引起轰动的梦幻马戏团的表演吧~
二十四
梦幻马戏团的演出票千金难求,这周已经是因为观众的热情和疯狂而特别加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