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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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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我两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到是元佑冷冷的面对李君岳:“要知道,朕和母后还有三弟等这日已经等了很久了。”

“原来皇帝早已长大了。”李君岳不无讥诮:“很早以前,你就惦着想要一剑杀了我。”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清儿不惧地迎视着李君岳,声音还是清朗镇定:“你弑杀了父皇,又把刚好撞见的沈贵妃灭了口,你当我们不知道吗?”

“乱臣贼子?”李君岳轻笑:“他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为什么他做得皇帝,我就是乱臣贼子?我偏要将这天下争到手里来,我就要让死去的父皇也看着——我哪点不如他!”

我慢慢直起了身子,声音清冷如雪:“王爷,你并非不如先皇,只可惜生不逢时,时不与我,这九五至尊不是你能坐的。”

李君岳一愕,旋即大笑:“我一直以诚相待你母子,结果换来的却是乱臣贼子的骂名,可笑,可笑!”

我转过身来直视他,紫晶碎瑛的步摇,在鬓畔漱漱作响,眸光流转,竟似有说不出的妩媚:“王爷难道不觉得,信亲王的一切都太顺当了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皇帝根本还有一着绝杀。”我一字一句慢慢道出:“信王一向忠诚,他压根就没想谋反,华凛是先帝亲信,怎么会临阵倒戈,云中郡王见我母子被困,怎么会袖手旁观?信王只是率着大队人马,将这京师慢慢围成铁桶,不管是你的京畿卫,还是能调遣的羽林军,最后都是瓮中之鳖。皇帝忍常人所不能忍,甘冒奇险,等的就是这一天把你手中的军队斩草除根。”

李君岳突觉胸中绞痛,他一手捂住胸口,踉跄了几步,才在亲信扶持下站住脚,他的脸色骤然雪白如纸,一面怒视着元清:“酒中……有毒!”他唇角有淡淡一缕血丝,分明是中了巨毒前兆。

“四皇叔的王妃是药王的传人,可制天下奇毒,无色无嗅,银针也检验不出。”元清冷笑,小小年纪,已经在皇族争斗中茁壮成长起来,言语之间已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面对血型杀戮已是面不改色。

厅中人顿时剑拔弩张,李君岳身后的亲信纷纷护着他,大呼道:“摄政王!”

我把元清、元佑拉到身后,冷冷开言道:“统统将兵刃放下,哀家饶你们不死!”

仿佛是验证我的话,朱雀门外忽然响起潮水般的呐喊声,号角的声音响彻长天,夜空似乎都被这清洌的声音震动,然后是更沉闷更遥远的声音——那是信亲王的大军在用巨木撞击朱雀门。

李君岳眼中闪烁着莫测的神光,仿佛在骤然间明白了什么,看着靳汨道:“靳汨,孤王一向信任你,你也背叛我?”

靳汨不动声色道:“本官蒙受太后恩典,得娶亚兰为妻,要效忠也是效忠皇上。”

“呵呵,女人,原来你也是为了女人!”李君岳腾得站起来,凝住了身形。最后,他狠狠的问我:“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我恬静的立在那里:“我为了我的儿子。你呢?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我从不知道你有这样深的心思。”他直直地看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只是不能。”

李君岳突然仰面大笑,笑了好一会儿,一口血喷涌而出,慢慢倒在地上,紧闭双眸,气息渐渐微弱,道:“皇位?女人?……死在太后手上也不算冤枉。”一抹笑意,在他的唇角渐渐凝固。

我怔怔地看着静静合眸的他,泪水无声滑落,温润湿凉。至死,他始终没有对我表露半分对毒害自己的人的怨恨和不甘,有的只有迷茫。

这个东西一切却隐忍于心的皇长子,这个曾经在朝堂上呼云唤雨的摄政王,竟是如此与我永别。

靳汨环视殿中诸人,冷冷道:“愿意追随太后与皇上的,向前走一步。”

他说此言,果然有人试着向前了一步:“奴才家中尚有高堂父母,愿意追随太后与皇上。”

李君岳身后数名侍从面带愤恨之色,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扑向前倒撞向侍卫手中的刀剑,血溅当场。

“不!”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扑在李君岳身上号啕大哭,我仔细一看正是钗环散乱的德妃,她丝毫没有昔日的端庄仪态,只如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妇人一般,仿佛要哭尽一世的辛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爱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我不要你死,活过来,活过来!”她疯狂地摇动着李君岳的身体。

“太妃,请自重!”靳汨派人上前将她脱开。

“疯子,我们都是疯子,我们,”德妃笑着遥遥一指龙椅:“为了这个位置,我们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舍得。他费尽心思,但他没有那个命坐得一时半刻,今时今日这一切,都是报应!报应!”

德妃尖利的笑声回荡在殿中,旋即被轰然的巨响湮灭,朱雀门终于被撞开来,潮水般的声音直深处涌过来,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德妃站在大殿正中,娉婷而立,仿佛弱不禁风,她漠漠含情地看着死去的李君岳,喃喃地道:“你那么爱她,为了她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宁愿当个有实无名的摄政王……可是你忘记了,她不只是个女人,还是皇帝的娘……”殿堂的光稳和得几近透明,透过鲜艳的喜色,纵然是时光如白句过隙,纵然世事全非……德妃的眼眸依旧如当年初见时一样,让她恍如缠绵在一个极温柔的梦境里。她一瞬不瞬地望住李君岳:“你曾经答应过我,会随时随地来看我,但是现在你就这么走了,我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下去?……当一个人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时,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她心里面已经再无情意……”

我第一次正视这个女人,而她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仿佛激流中的一方青石,怒澜狂涛之后,仍旧岿然不动。

我站起身来,飘落,望着德妃,道:“其他的本宫就不说了,只有最后一条,摄政王谋乱,最后一条就是德太妃与皇长子广阳郡王李元熙就戮。”

德妃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水光,道:“最后了,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除了自己,你谁都不信了,哈哈哈哈……”

我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闭上眼眸,良久,才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两声钝响。

《天朝史。惠帝本记》

惠帝天驭五年五月,平卢节度使兼营州刺史信亲王以“清君侧”为名挥军南下进京师,诛杀权臣原摄政王李君岳及其亲党。九月初一日大朝,信亲王上表自请前往驻防营州。太后当庭允之,此后信亲王一生守卫边疆,未再踏足京师半步。

天驭七年三月,左相宇文方小事获罪,后下令褫夺官爵,准其告老还乡,以翰林院大学士俞放舟为左相。

四月,惠帝大婚,以建武大将军辛梓孙女辛仪为后。

九月,云中郡王宇文毓暴病而亡,后大痛,帝下旨追封宇文毓为太子太保,临江王,加谥,曰“忠肃”。

……

天驭八年五月,太后还政于惠帝,重修普济寺,并前往归隐。

惠帝幼年被歼人所害,身负重伤,虽经太医救治,然旧患难除,于天驭九年三月驾崩于祥麒宫,无嗣。

之后,群臣拥戴太后另一嫡子礼亲王李元清继位,改元青龙,即为后世文帝。

※※※※※※※※※※※※※※※※※※※※※※※※※※※※※

营州,信亲王府。

天气愈加寒冷,连空气中的时光都似被冻结住,栅格窗外的新雪也飘得格外缓慢起来。有细小的雪花擦在窗纱上,摩挲出“咝咝”的响声,因积雪反s着晌午的光线,颇有些明亮刺眼。李君信目光却落在院子里的一树红梅上,王妃俞氏柔声问道:“今年的蜜心腊梅开的不错,骨朵也很精神,让人折几枝进来放着可好?”

隔着千山万水,她孤单吗?寂寞吗?自己与她的距离已经是永远无法逾越了。

正在出神的当儿,李君信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拽住,低头一看,原来是三岁的小女儿,微微带着嗔怪的目光:“爹爹总是心不在焉,娘在问爹爹话呢。爹爹过几天是不是又要到关外巡视啊?”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是他当年离开京师时,她赠他的一句诗。

李君信笑了起来,也许,他已经忽略的娇妻爱女太久了。

“爹爹这趟就不去了,留在府中陪陪你们母女。”李君信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和蔼地说道。

听了他的话,王妃俞氏笑了起来,眼光中有泪光闪烁,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纵然他心底深处仍然对她念念不忘又怎么样?能够常伴他左右的始终是自己母女二人。

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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