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沉默片刻,说:“算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吧。货到哪里了?”
周遭只有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技侦还在紧张地计算三角定位。吕局、魏副局等人都不由上半身前倾,却只听手机那边黑桃K竟然在这时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不问我在哪里?”
江停怔住了。
不仅是他,连严峫和吕局等人,也都同时一愣。
“你在哪里?”江停反应很快,立刻语气迟疑地回答道。
“我在工厂里,离寨子几个小时车程。离你的话,就大概得有好一段距离了。”
“……”
江停心头微微一突,与严峫对视了一眼。
“行吧,”江停压下越来越强烈的异样感,问:“那你是来跟我一起接货?还是有其他打算?”
“我不过去了,山路不方便,你带着他们来云中寨吧——所谓的货就是王鹏飞那一行人,忘了告诉你,我刚改变主意让他们提前到今天上山来交易了。”
满房间人呼吸齐齐一顿。
“……今天?”
“是的,他们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到达棋局峰,你领他们上来云中寨,然后我会把工厂具体路线发给秦川,让他带王鹏飞从村寨出发到工厂来跟我汇合看货。这次还是采用钱货分离的方式来办,交易完成后我们先趁夜下山,王鹏飞他们明天再说。”
江停猛地扭头望向吕局,后者正飞快给省公安厅发消息,同时严厉地做出三个字口型:“来、不、及!”
“来得及么?”江停对着电话问,“等交易完成怎么说也得深夜了,你再从工厂那边来找我,再摸黑下山……”
黑桃K笑了起来。
“来得及,”他就这么笑着说,“验货这种事,其实很快的。”
几名技侦满头大汗,黄兴急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疯狂冲江停打手势:别挂!再等会!再拖一拖!
江停道:“但是……”
一言未尽,电话竟然被黑桃K轻轻松松地挂断了。
“操!”黄兴大骂出声,吕局立刻问:“定位怎么样了?范围能确定多少?”
追踪机器咯吱咯吱吐出几张纸,黄兴食指用力点着给吕局看:“这深山老林的根本圈不出具体地点来!最后只能跟到这个半径范围内!妈的,那孙子反侦察经验也太丰富了,能掐着点儿在我们抓到信号前一刻挂断电话,在缅甸没少被条子追吧?!”
吕局眯着老眼研究半天,冷哼一声:“想多了,在缅甸是他追条子。”
黄兴一个劲抹他那光光大脑门上的冷汗,吕局招手叫来江停,问:“江队有什么想法?”
江停犹豫片刻,“……我不知道黑桃K为什么突然提前交易,但阵前变卦,不是个好兆头。你们有多少警力可以布在棋局峰和云中寨?”
吕局扶着老花镜,从镜片缝隙中望向省公安厅下来的那几个人。
“这个,这个事发真是太突然了……”开口那名处长有些眼熟,严峫打量他两眼,认出了这位是在五零二制毒案里打过交道的老相识,好像是姓陈。
陈处长脸上挡不住的为难,说:“这几天我们摸不到毒贩的大本营在哪,省厅警力基本都分散在整座瑶山各个重点怀疑地区了。如果毒贩按计划在明天进行交易的话,我们可以连夜调集特警防爆大队围剿云中寨——但现在王鹏飞突然提前到一个小时以后上山,哪怕现在立刻召集人手,恐怕都很难计划周全哪。”
吕局沉吟半晌,缓缓道:“江队。”
在场建宁市局的人都很熟悉这位老局长了,严峫原本屁股坐在桌子上,一听这话的口气,就突然从桌沿滑下地面,拧着浓密的眉头要走上前。
然而紧接着江停抬手拦住了他,说:“我明白。”
严峫脸色阴沉地站住了脚步。
“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从天上变出一个团的武警部队去强攻村寨吧——且不说擒贼先擒王,就算能把云中寨打下来,抓不到闻劭也是白搭。”吕局摘下老花镜,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软布来擦拭,一边沉声道:“依我看,目前最快的办法是将计就计,江队按闻劭的安排去棋局峰接上买家王鹏飞,我们的人暗地里紧随其后,跟你们一道上云中寨。江队跟秦川交接完后,争取拿到闻劭发出的地下工厂路线图,然后向指挥中心发出信号;只要能确定交易地址,我就跟老魏、老余亲自带特警赶过去,拿他一个现场。”
省厅那位陈处没吱声,看表情明显是默许了。
吕局呼了口气,又道:“严峫。”
“……是。”
“你负责带人送江队去棋局峰,就地埋伏等待王鹏飞,然后后暗中护送江队上云中寨,没问题吧?”
严峫喉结剧烈耸动一下,才低沉道:“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