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断通讯,探身俯到黑桃K耳边,借着车辆行驶的轰鸣轻声说了几句,少顷黑桃K睁开眼睛“噢?”了一声:“招子说只有一个人?”
“对,身材不高很瘦,像个女人。‘招子’怕狙击手还在,不敢太靠近,但确定那女人行动并不敏捷,身上也没有带任何狙击枪一类的武器,扶起那姓严的就退回丛林了。”
黑桃K微微颔首。
阿杰皱眉道:“大哥,我们会不会被空城计给忽悠了?”
黑桃K默然不语,似乎也看不出喜怒。阿杰跟他很久了,知道这模样基本就是要大开杀戒的表示,一时不由心下发紧,右手略微抬了起来,随时准备打手势下令车队回头。
然而足足等了一分多钟,却见黑桃K呼了口气,笑着慢慢地重复道:“……空城计……”
他仿佛感觉非常有意思,突然他转身问:“江停?”
江停没有反应,他好像睡着了,光洁的眉心微微蹙着,似乎在睡梦中还很心事重重。
然而黑桃K却知道他不可能睡着,阿杰也能从呼吸频率、眼睫颤动和肌肉绷紧程度等最细微的差别中,看出他还清醒着这么一个事实。
只是醒着也很不舒服罢了。
他这种体质,落水、枪杀、剧烈情绪波动,能撑到现在还没作出病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下次见面时,你跟他就是生死仇敌了。”黑桃K含笑看着他,温声问道:“如果他带警察来抓你,我就帮你杀了他,好么?”
许久江停才略微挑起眼皮,密密实实的眼睫之下流露出一丝微光,随即又合上了,在几道锐利的视线中低声道:“……好,那你可千万别忘了。”
黑桃K微笑回答:“不会忘,我明白。”
山路两侧树林青黄,正是当午。
车尾后腾起的尘烟遮蔽了灰白天光,很快沿途远去,消失在了苍茫大山的尽头。
·
“……血压偏低,有轻微脑震荡,生命体征稳定……”
“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颅内血肿,护士把他脸上血擦擦……”
“严哥!我们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样了?!”
“严哥你快醒醒,严哥你醒醒啊!”
……
似乎有无数人簇拥着他往前奔跑,错落的脚步和激动的咆哮围绕周围,此起彼伏。渐渐地那些喧嚣都远去了,他好像来到一片安静的空间里,眼前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我这是怎么了?严峫迷迷糊糊地想。
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我是谁?
悉悉索索的动静就像涨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渐渐涌现而来,旋即变成了雷鸣般的掌声。白光化作灿烂的太阳,走廊尽头瑰丽斑斓的玻璃门轰然开启,大理石台阶下是一大片茵茵草坪;白玫瑰花铺成的地毯两侧,无数熟悉的面孔笑容满面,一边纷纷起身一边欢呼鼓掌。
吕局,魏副局,余队,方队,黄兴,苟利……秦川也穿着黑西服白衬衫,打着漂亮的领结坐在马翔和高盼青中间,笑着向他吹了个戏谑的口哨。
严峫站住了,望着大家,不知怎么突然有些腼腆。
“快去啊严队,愣着干什么!”韩小梅笑倒在杨媚怀里,双手比成喇叭大声喊道。
“这小子高兴傻了吗?”魏副局一个劲笑骂招手:“还不快过去?”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严峫往前看去。玫瑰花瓣从台阶下一路向前延伸,碧玉般的草坪尽头,严父严母分别站立在花毯左右两侧,曾翠翠女士还特意穿戴了她压箱底的好首饰,高兴得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而在严家父母中间,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礼服,缓缓回过头,向他露出了柔软的笑意。
那是江停。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后背,严峫一步步走上前。他脚下踩着云海般新鲜芬芳的花毯,耳朵里尽是称贺道喜的声音,脑海中一时清醒又一时恍惚;那么长的草坪转眼就到了尽头,严峫停下脚步,只见江停的笑容越来越深,眼底闪烁着钻石般璀璨的光亮。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严母笑着问:“拿出来啊,你的戒指呢?”
严父也问:“对呀儿子,你的戒指呢?”
严峫讷讷站着,只听台下大家都在催促:“戒指在哪里?快拿出来呀!”
“快呀,还在等什么?”
“戒指呢?你的戒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