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异乡,原来是可以痛苦到这样的地步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你身处险境,任何的担心都不会起作用。
想起初中时读过的一本小说,作者对于爱尔兰的骄傲yes,几乎是尊敬到把他和爱丁堡的burns相提并论。她读他的《whenre
old》,心里确实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温馨感觉——仿佛这世上,真的是有人,只因为这样单纯的目的而生一般。
轻轻在嘴里含着这些诗句,穿梭在寒冷的都柏林街角,2月初的都柏林,苍白无力,其实仍然是美丽的,只是她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生气。
眼前人群中闪过大哥的影象,他焦急快步走着,仿佛在找寻什么似的。
她慌不择路地躲闪着,直到自己被黑暗侵袭,坠入森冷的y暗之中……
26
黑暗中不断地听到《ephemer》;《heroseheworld》;《hesorrowlove》;当然还有《when
old》。这些都是yes的作品。
其中有我最喜欢的两段,一段是《ephemer》的最后:
〃h;domourn;〃hesd;
〃hrered;foroherloves;
hendlhunrepnnghours。
beforeleseerny;oursoulsy
relove;nonnulfrewell。〃
一段是《whenold》的中间部分:
howmnylldgrce;
ndlovedrbeuyloveflserue;
buonelovedplgrmsoul;
ndlngfce。
当我从黑暗中挣扎出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片白色然而意外地让我感到温馨的医院里。一位护士正拿着几本诗集对着我朗诵,这正是我在昏睡时听到的。
她微笑着看着我,将我扶起来。
我全然不记得怎么回事,只记得自己是在躲大哥,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过去了。
用英语问她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微笑说是一位头发灰白了的老人,似乎并不认识我的样子。
哀叹着还白夜的钱的机会貌似已经遥遥无期,只好问她我的身体怎么了,是不是肺炎还没有好透。
护士微笑着摇头:“不是的,您的身体还可以,不过就一位孕妇来说,还是稍嫌虚弱。”
等等,她说什么?!
“孕妇?!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了,我们看您在昏迷时不断地在说yes,所以才在您床前读他的诗的。不是孕妇的女士,根本得不到这样的待遇喔!”她继续和蔼微笑。
这个孩子,会是谁的?大哥,还是二哥?
“那么我怀孕多久了?”
“6周左右,实在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恭喜你喔!不过,你最好提供给我们孩子父亲的电话,可以早做联系。”护士放下诗集。
6周,平安夜?!
这孩子……会不幸的啊!
忍住一切负面想法,平和地问她:“我可以选择堕胎吗?”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仁慈的主在上,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孩子是多么的可怜啊,你怎么忍心剥夺他来到世上的权利!”
摇头,无法跟她辩解,大脑都已经全部停工,只知道肚子里有了个不适合这个世界的孩子。
纵欲的下场,我的报应,哥哥们的罪证。
护士的语气立即严肃起来:“根据爱尔兰法律规定,你是没有堕胎的权利的,即使你是被强暴的。”
这才想起,爱尔兰,是无比严苛的天主教国家。
我微笑着朝她点头,但不能吐露比强暴更加不被人接受的事实。
这一刻,真的很想有人在我身边,哪怕是扶我去堕胎,或者拉着我的手,鼓励我把这个无辜的孩子生下来。
护士摸了摸我的头:“孩子,把他生下来吧,哪怕他是个残疾的孩子,不能看不能听,他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感知这个世界——这权利,你是绝对不能剥夺的。”
她顿了顿,又道:“请你不要去英国做堕胎手术。”
我瞪大眼睛,脑子根本只剩一团乱麻。
“很多我见到的女孩,因为不自爱而怀孕,却谎称是被强暴的。这样她的父母就会选择送她去英国,接受昂贵的手术,然后剥夺那些孩子感知世界的权利。我希望你别这么做。”
我细看了她胸前,才发现这原来是所教会医院。
“我现在很乱,可以下床走走吗?”我征求这位护士的意见。
她微笑了:“当然可以,需要我的陪同吗?”
我摇头,只想在周围逛逛,冷静一下。
此刻我什么也不愿意想,哪怕手上的铃铛再度开始晃动,哪怕脑海里全是那句残缺不全的话。
我只想放空所有的知觉,专心体会一个与我紧密相连的生命,正在我肚子里和我一起呼吸的事实。
走出这座不高的建筑,在青草和低矮树木中穿梭。
前方是一个教堂,土黄色调,如同征服者威廉或者稍迟强大的亨利2世那个时代的宗教建筑一般,庄严简洁而肃穆。
走进去,内部是宽广的,然而白色内壁并没有给我明亮的感觉,反而更显出我的y郁。
木质十字架上没有任何东西,排排空旷的坐椅显示这里的人迹罕至。
左侧有一扇门,打开着,微微一望,却是一个忏悔室——是为了我而设的吗?
干脆就坐在了黑色幕帘前面,微笑着向神倾诉。
我不相信你的存在,然而我忏悔。
我不忏悔我的罪孽——我没有罪孽,我忏悔我的天真愚蠢。
我是如何被大哥强迫,又是如何掉入二哥的陷阱;我曾经如何无知地以为自己陷入爱情,又曾经怎样毫无力量地怨恨着他们。
我忏悔我现在极端矛盾的情感,忏悔只显现脆弱的逃离。
微笑着对着无人的地方,说出一切。
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倾诉——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习惯。
“你信上帝吗,我的忏悔神父?”对一片空气自问。
“我信有天堂地狱,信你会在天堂,而我会在炼狱。”黑色之后忽然传出声音。
我是用中文在忏悔,而这个回应也是中文,难道——
“不要担心,我不是你的兄长,”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微微顿了顿,“我只是个恶魔。”
难道他要对我忏悔?!
其实我并不明了忏悔的真意,然而这个我所不知道的男子,也公平地要将他的不幸昭示在我眼前。
“我的母亲是位非常高贵美丽的女性,然而她生错了家庭,她的父亲把出卖给了另一个家族。她是个天真无暇的少女,不知道世界的险恶,于是被有心人恶意地玩弄了,最后婚约因为她怀孕而解除了,她在轻蔑和敌意中生下了我,很快就因为疾病和贫穷死去了——我相信她会进入天堂,那是我唯一的安慰。我没有父母,在一国首都的贫民窟里长大,扒窃抢劫什么都做,只要能活下去。8岁的时候,我偷了一位中国老人的钱,可他是位功夫高手,于是我被抓到了。他没有报警,而是把我当成孙子一样对待我,帮我摆脱了大混混的控制,给了我武功,教会了我做人。可是在我15岁的时候,老人因为救助的一个人的背叛死去了,为了替他报仇,我加入了外祖父所在的黑帮,我不断地用老人教给我只为防身健体的功夫杀人,直到杀死背叛了老人的那个混帐。那时侯我已经18岁了,得到了第一杀手应有的佣金,我用那些钱开始了我的投资,在22岁的时候建立了一个商业帝国——所有人都在猜测我如何进行我的资本积累,但是他们都不会知道,我的帝国,是用我的血和罪孽换回来的。”
他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有钱,你可以捐助很多很多需要的人啊,我想,你的母亲和那位老人,会感到很高兴的。”我尽力开导他,他应该有满身罪孽,然而我却并不恐惧——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说自己用老人教给的武功在杀人时那种剜心的痛。
他懂得爱,并且因为这种爱而满身罪孽。如果神真的存在,会不会宽恕他?
他在帘幕之后微笑,轻轻的气流萦绕在我们周围:“你说,我应该生下这个孩子吗?也许我会生下一个该隐。”我最害怕的,并不是这个孩子的残疾,我只怕他因为残疾而心理扭曲。
“不把他生下来,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生下的,究竟是该隐还是亚伯。我相信你的爱,会让他感受到最幸福的世界。”这个忏悔者和聆听者如是说,低沉语调拥有一种无匹的说服力。
27
湘灵总觉得幕后人说的那个故事、那位老人是在劝戒她,她沉浸于个人的情感纷扰中,然而那位无名却伟大的老人,却在努力使不相干的人走入正道。
可是何谓正道?善良老人的结局是被背叛,这个人懂得了爱却选择了毁灭,她明明知道与哥哥们的一切是场禁忌,却在不知不觉中接受。
这世间矛盾已经太多,她抚了抚毫无存在感的孩子,微笑起身:“那我该走了。”
“请等一下,”一只修长苍白如大理石的手从黑幕中伸出,“我想见见你——你是我真正见过的,第3个中国人。”
湘灵同意了他,瞬间这个男子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是你?!”两人同时叫了起来。
湘灵却没有特别的激动,反而近乎神经质地问了起来:“你不是杀手吗?为什么对一个人的声音这样不敏感?”
“看来你倒是很能接受现实,”drn苦笑了一下,“你不知道的,一旦不在那个世界,身体的本能就会迅速退化。现在的我,也只是反s神经比其他人稍微敏感一点,功夫天天锻炼而已。”
湘灵沉默着微微靠近了他:“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我有爱尔兰血统,并且在这里有房产。其实你是chrs送过来的——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迟才醒来。”他做了解释。
湘灵想,如果是从前的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他了吧,可是现在她畏惧了:“那你是意大利人吗?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仍然将眼睛笼罩在墨镜之后,然而这次的墨镜已经换成了浅褐色,drn笑了笑:“我母亲是,但我不是。我是法国人,名字也许会让你感到厌烦,drn。rsn。lessndrulno——其实最后3个才是我的真名,只是我的母亲希望我用前两个。”
gulno?!难道——湘灵瞪大的了眼睛,莫非他母亲,就是那个婚约的女主人公?!
她近乎嗫嚅地问:“那……你怨恨家族撕毁婚约吗?”而且一种担心油然而生,她很害怕大叔会因为这件事情被卷入两个家族的权力斗争,她担心大叔之前的伤是哥哥造成的。
“不恨,那没什么意思。我不是意大利人,他们的事情也与我无关。”drn微笑。
大叔果然比较成熟,这样想着的湘灵却听到他在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霍湘灵,也许你不知道意思,不过这个名字来源于楚辞。”湘灵可没有希望他能够明白她的名字。
“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他喃喃念出屈原《远游》中的一句,那恰恰真的是她名字的来源。
面对眼前少女的疑惑,他只是淡淡笑了下:“那7年我并不是白过的,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外国人说你们中文很奇怪?”
很难不奇怪吧?其实这个名字的意思,连母亲都不是很懂。这样想来,父亲也许还是寂寞的,因为不会有人懂得他心目中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空灵。
“我们回去吧,我想你的护士该着急了。”他微笑着伸出手臂,湘灵挽上,一边偷偷打量起镇定自若的他。
当湘灵面对着种种冲击的时候,她的两个哥哥并没有很悠闲。
霍楚风得到消息说黑狐狸在都柏林出现时,他几乎是立即抛下了手边工作,赶赴爱尔兰。然而日以继夜的搜寻并没有结果,他甚至怀疑在街角出现的湘灵的侧影只是他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当他准备最后搜索一下当地时,突然接到了教父rfel的电话:“我的vn;我想你得尽快回来了。frno那老头派去的‘斧子’给伤了。”
“‘斧子’?那个人不是已经因为吸毒过量死了吗?明明我们的人亲眼看他下葬的啊。”他不能接受。
rfel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你们还太嫩,gulno家族靠什么复兴的你们都忘记了吗?只是因为他最近3年都在意大利活动,不需要遮掩了而已。”
霍楚风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gulno家族在纽约时,经常被警察盯梢,所以他们的教父就发明了一种装死来逃避警方的“双层棺材”,家族要保护的人可以通过装死躲过警察的追捕,然后转换身份重新开始他的犯罪生涯。
这种棺材,哪怕是亲眼看到那人死了下葬了,他也可以逃出生天。
“你别忘了,你们的大舅舅nono是怎么死的,今天幸亏你弟弟准备骑duc戴了头盔,否则我根本没办法和glor交代。”教父提醒他,其实他也知道家族的前任教父,现任教父和他们母亲的大哥是在横扫意大利黑帮之后,某天出门时被人扫s而死。
“我明白,我会立刻回来的,请您不要担心。我会干净彻底地解决‘斧子’。”霍楚风平静,然而有些恼怒地说。
“gulno家族,看来不解决就要影响我的计划了。”
他立刻拨了个电话,嘴角牵出俊美而冰冷的笑意。
“您回来了?这位就是孩子的父亲吗?请好好照顾她。”热心的护士让湘灵躺上床,微笑着看向一边的drn。
湘灵正欲解释,但他却朝她摇头微笑道:“是的,我会的,请您放心。”
护士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透过浅褐色墨镜看到了他没有刻意遮掩的眼睛,异色的瞳仁让她感到诧异。
“请问她可以回家去休养吗?”
“当然可以,如果是空气清新美好的环境,我相信这对母亲和宝宝都是非常有利的。”护士回答。
drn冲她微笑,用中文说道:“我感觉中国人很多都不太喜欢去医院,是这样吧?”
湘灵点头:“不知道别人怎样,就我自己来说,我确实不喜欢医院。”她想到让她心有余悸的重症病房。
“那就出院吧,到我那边去,空气很不错,我想那有利于你的休息。我在lmerck(爱尔兰第3大城市,著名港口)有座房子,我想那很适合你散心。”
然后是近乎霸道地为她办了出院手续。湘灵没有反抗,是因为她觉得大叔年纪虽然比大哥还小,却稳健胜过任何人。他的意见是值得被尊重的。
chrs从意大利过来了,他负责drn和湘灵在lmerck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也因为她帮助他进行多国语言翻译而感到勉强不算吃了白食——尽管光是这座具有明显爱尔兰风情的庄园的居住费,就不是湘灵能付的了。
她也不知道国内把lmerck怎么翻译,干脆根据发音自己翻了个利默里克,结果发现还真有这种版本的,不觉好笑。这座城市因为香侬河(shnnon)的经过而鲜活,绵延起伏的bllyhour山脉使它稳重,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石头建筑让它充满了历史感——但截然不同于都柏林和科克(爱尔兰第2大城,南部重镇,海港)的浓重,是轻松随意的,有一种流淌着的生动——正如它的名字,一种类似笑话谜语的诗体。
这是一座虔诚庄重但也生动的城市,依然是灰色与绿色的交织,但是山水与中古时代的茅屋和教堂,为它增添了更多近似北欧的感觉。香侬河流到利默里克,已经显得很宽大,流速有些缓慢,然而微微潮湿的河风却使她的心宁静。平铺的草地和连绵的山脉丘陵,更如同梦幻。
在这里,每一日,她会将翻译好的资料交给drn,然后他们一起穿梭过城市,来到香侬河畔看夕阳,或者在早上去附近的丘陵散步。
要去大学学习吗?
她在心里把drn问自己的问题再度重复了一遍,觉得似乎已经没有必要。跟在他身边,她已经开始逐渐懂得如何去学习,如何去工作,如何去享受生活。
她甚至经手了一大笔被捐助到中国和南部非洲的资金——是为了那里的孩子,她觉得在中国西部和南部非洲的很多地方生活的人,都太辛苦。
那些钱,其实是drn对她并不必要的感谢,因为他们对彼此的帮助在现在看来,实在是他帮助她比较多。
肚子里的孩子在教会她更加成熟地思考,在还是孩子的年纪,就更加懂得包容他人。
chrs和仆人们其实是好奇她和他的关系的吧,但是——永远不会比对彼此忏悔更多了吧?
我和你,就是两个相互倾诉和聆听的人而已。湘灵面对着河边中古世纪的教堂,微微抚摸未凸出的肚子,含笑看着眼前帮她把头发撩到耳后的温柔男子。
28
snprck’s
dy是爱尔兰的国庆日,是每年的3月17日,也是今年我y历的生日。孩子已经快3个月了,但仍然很安静,肚子也没多少凸出来的趋势。
利默里克在这一天有一个舞会,纪念他们的英雄prck,但事实上他不是因为战功而成为英雄,而是因为他把文化和教育带到了爱尔兰。如此可见,爱尔兰人是如何的虔诚和富有智慧。
drn没有去那个舞会,他一向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他现在似乎比较想要我叫他的中文名字——薛墨染,那是那位老人给他取的。
但我始终不适应对着一个非中国人叫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