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捉着夏侯烨的臂,从肩膀上探出头来,冲邵惟明扮了个鬼脸。
巴图忍住笑,恭敬地道:“众将军已在偏帐集合完毕,王爷是现在过去,还是等会再过去?”
夏侯烨不答,看一眼舒沫,问:“有没有吃东西?”
“吃了半个馒头~”舒沫道。
“不过,都吐光了~”邵惟明一脸嫌恶地道:“隔几十丈远都能闻到酸臭气,你没闻到吗?”
夏侯烨不理他,走过去,揭开食盒看了眼碗上结的那层薄薄的油脂,皱起了好看的眉:“让伙夫重新做一锅热汤来,记得要清淡些~”
“是!”巴图应了一声,却并未即刻离开,拿眼睛看着舒沫。大文学
“我会照顾自己,你去开会吧~”舒沫会意,赶夏侯烨出门。
“手这么冷,帐篷里要添个碳盆才好~”夏侯烨握了她的手,心疼地念叨。
时序进入九月,已是西北的冬季,天气严寒。
偏她又不能吃东西,自然抵御不了寒冷。
“知道了,罗嗦~”舒沫有些好笑,心中又觉温暖。
现在是战时,又不是在睿王府。
能有个容身之处就不错了,难不成还要奴仆成群的伺候着?
“等下把汤送来,不管多难吃,一定要喝一点~”夏侯烨不放心地叮嘱一句,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形势很不利吗?”舒沫目送着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外,这才转过头,装做漫不经心地问。
按说过了木里河,离甘德城已经不过五百里,早就应该进城了。
不知何道理,夏侯烨一直带着部队,在草原上转悠,好象压根就不打算进去。
“放心,”邵惟明抬眸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就这么几个毛贼,烨还应付得了。”
“小宇呢,离甘德还有多远?”舒沫见问不出底细,换了个话题。
战事一起,夏侯烨就派了探子设法跟赫连骏骁取得联系。
两军结为盟军,即时通报战况,了解战场的形势。
“快了~”邵惟明含糊地答。
夏侯烨把孟洪这十几万人马牵制在这里,相应的,赫连骏骁那边的压力自然缓解了。
根据探子的消息,这几日狮部行军的速度很快。
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内就能退守甘德了。
现在的关键是,甘德城里的守将安迪的态度。
此人出了名的圆滑,赫边骏驰起兵造反后,西凉手中有兵权的纷纷划清了界限,旗帜鲜明地表明了各自的立场。
唯有他,始终保持沉默,摆明是要当墙头草。
他最担心的是狮军退到甘德时,会被拒在城门之外。
甘德是西凉的南部工业重镇,驻有五万兵马,城高墙厚,背靠天险,出了名的易守难攻。
若安迪铁了心闭城不出,赫连骏骁虽贵为国主,此
时亦无可奈何。
赫连骏驰深谙此理,早早地派人与安迪接洽,许以高官厚禄,请他隔岸观火。
与此同时,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集结了鹰虎二师,并西凉几个有实力的部落的兵马,号称八十万大军,形成三面合围之势,步步紧逼,迫使国主南逃。
显然,他是要在甘德与国主决一死战,把所有支持国主的力量连根拔起,以永绝后患。大文学
如果不是夏侯烨这一支队伍突然杀出来,打乱了赫连骏驰的布署,只怕现在赫连骏骁早已成了瓮中之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怎么,情况很糟糕吗?”舒沫见他神情是少有的严肃,不禁多问了一句。
俗话说,杀敌一万,自损三千。
这半个月来,大大小小,跟孟洪的部下已有过几场遭遇战,虽说每次都大败对手,自己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夏侯烨从不在她面前谈战事,她便也绝口不提。
可营中气氛日渐紧张,行军的速度更是明显在下降。
本想去军医处帮忙照顾伤患,无奈害喜严重,只差没把胆汁吐出来。
再说了,她也闻不得血腥味,去了,只怕还要别人照顾。
倒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帐篷和马车上,省得给别人造成负担。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可以利用所学知识,对现有的火器进行修改。
那几门咯秋莎火箭炮在她的建议下,被龚千均修改后,已经在实战中发挥出了威力。
邵惟明微笑:“倒也不是,再说,巴朗的十万人马,也很快就要到~”
夏侯烨带来的二万五千人,经过几场战斗,已折损过半,剩下不到一万五千人了。
虽说现在两军结盟,夏侯烨也不能越俎代庖,去指挥西凉的部队。
因此,急需新鲜血液的注入。
“巴朗也要到甘德来了?”舒沫吃了一惊。
“烨没跟你说吗?”邵惟明讶然看她一眼:“孟洪死了胞弟,就发了疯一样,边境的守军全被他调过来追击咱们。巴朗几乎没遇任何抵抗,直接进了察哈尔草原。”
换言之,如今的察哈尔草原,已沦为一片火海。
两国近一百万的军队,拉开架式,决一生死。
舒沫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别担心~”邵惟明只道她心中害怕,忙温言安抚:“赫连骏驰虽号称八十万人马,其实没有这么多。不说赫连骏骁,光咱们进察哈尔以来,就杀掉了七八万的西凉狗了。我估摸着,他现在手中,最多还有五十万兵力~”
舒沫不吱声,一脸茫然地摸着椅子缓缓坐了下去。
说得轻巧,几十万兵马围着,烨要怎么杀出重围,赶回京城去?
若,因此误了大事,岂非真要遗憾终身?
“沫沫?”邵惟明瞧她表情呆滞,不禁急了,提高了声音:“你怎么了,别吓我……”
“什么事?”夏侯烨挂着舒沫,匆匆布置了第二日的行军任务,便折返中军帐,刚好听到他大呼小叫,心一紧,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烨,”邵惟明见到他,长吁了一口气:“你快过来看看,她有些不对劲~”
“沫沫~”夏侯烨急步过去,伸手扶住了她的肩。
舒沫立刻反手牵住他的衣袖,一双大眼睛温润亮泽,隐隐有泪光闪烁:“对不起~”
若不是因为她,他此刻早已身在京城,搞不好面北称帝了~
夏侯烨疑惑地瞥一眼邵惟明。
邵惟明也是一脸诧异:“好好的,道什么歉?”
舒沫不语,只轻轻地握住他的衣袖,豆大的泪水滚出来。
夏侯烨伸手搂住她的腰,抬起下巴,示意邵惟明先出去。
“奇怪,”邵惟明一脸迷惘:“她平时胆子挺大的呀,竟会被几十万西凉狗吓哭了?难道,女人怀了孕,神经就变脆弱了?”
“女人,你永远别想弄明白~”巴欢闻言,深自感慨。
巴图“哧”地笑出声来,顺手赏了他一个暴栗,不客气地骂道:“臭小子,冬天才刚来,发草还早了些~”
“大哥!”巴欢抱着头,气得哇哇叫。
一众侍卫都忍俊不禁,轰地笑了开来。
“好了,”大帐内,夏侯烨抱了舒沫在怀里,低了头柔声诱哄:“别哭了,再哭下去变成花脸猫,儿子会笑话你的!”
舒沫含泪横了他一眼,嗔道:“你怎知道是儿子?”
哼,平日总对外宣称喜欢女儿,还说越长得象她越喜欢。
关键时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张口就是儿子,可见心里时刻惦着呢!
“也对,”夏侯烨退了一步,摸着下巴打量她:“这么爱哭,指定是个丫头片子~”
“去!”舒沫被他逗得笑出声来,粉拳捶过去:“你才爱哭呢!”
“瞧~”他托起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拭去泪痕:“笑起来多好看?”
“烨,对不起~”一句话,又勾起舒沫无限愧疚,眼眶一热,泪水又浮了起来。
他挤眉弄眼,笨拙地想逗她笑。
舒沫心中一酸,泪落得越发急了。
他长叹一声,拥她入怀:“到底做错什么了?最多,我不罚你,嗯?”
“怎么办?”舒沫好容易才止住哭,低了头,小声哽咽着,道:“我害你回不了京了~”
夏侯烨愣了一下:“谁说的?甘德就在百里之外,最迟后天我就能送你入城……”
“你还想瞒我?”舒沫含泪轻嚷:“我都知道了!赫连骏驰连边关都不守了,调了几十万大军来围追堵截。短时间里,你,不可能回京了。”
“惟明这张大嘴,什么话都说~”夏侯烨眉一蹙,冷声抱怨。
顿了顿,又道:“还当是什么事?是我错估了形势,与你无关。如果你非要觉得是你的错,不妨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偿还。”
“要不是惟明,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舒沫恼了,咬着唇。
“是~”他竟坦然直承。
舒沫气得牙痒痒:“为什么每次有事,你都不告诉我?”
“这是军国大事,你不必知道~”他不以为然。
“我是你老婆!”她冲口嚷道。
夏侯烨一怔,忽然间福至心灵,黑眸中精芒闪耀,嘴角微微上翘,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看,一副莫测高深状。
舒沫被他瞧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干,干嘛?”
“我记得,”他凝着她,不急不慢地道:“上回在小树林,你叫我老公来着?”
“咳咳~”舒沫全没料到,他的思维七跳八跳,跳了那么远。
一个不留神,竟没出息地被口水呛住了,咳到满眼都是泪花。
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咳,竟全不加以援手,反而愉悦地调侃:“如果猜得不错,老公跟老婆,应该是一对吧?”
时隔月余,她柔媚娇嗲的声音,还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清晰如昨呢!
“才不是!”舒沫矢口否认。
“沫沫,再叫几声听听?”他凑过去,露出森森白牙,在烛光下闪着邪魅的微光。
“咳咳咳~”舒沫脸红心跳,猛地偏过头去,假装咳嗽。
“沫沫~”他双手搂她入怀,干燥的嘴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朵与颈侧,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轻柔而细软,温热的气息直拂到她心里去:“再叫一声听听,就一声,嗯?”
舒沫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和声音说话,只觉心魂俱醉。
软软地偎在他怀中,一脸娇羞地仰望着他:“老公~”
“乖~”夏侯烨心中一悸,压抑许久的情潮喷涌而出,猛地攫住她的樱唇,碾转反复吮吻。
大掌摸索到她的衣襟下摆,灵活地伸进去,沿着光滑的曲线游走。
舒沫呻吟一声,很快在他的热情下丢盔弃甲,软成一滩水,瘫在他的身下。
她的紫裳松了,露出一痕雪肤,圆润的胸脯也快藏不住,濡湿的棉中衣透明地裹紧在柔软的曲线上,更显得媚惑人心,引人疯狂。
他低喘着,紧紧地凝着她,黑眸中闪着狂野的火花,大手扯落她的腰带。
“烨~”舒沫娇媚地仰望着他,逸出细细的娇喘。
“王爷~”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接近帐幕。
“烨~”舒沫豁然一醒,急忙抓了被子掩住近乎赤、裸的身体。
夏侯烨恍若未闻,执拗地拉开她白嫩的双腿,头也不抬地轻喝:“滚!”
巴图一愣,意识到坏了他的好事,窘得脖子都红了。
舒沫颤栗着,轻声哀求:“烨,求你,不要~”
夏侯烨低咒一声,按住她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直吻得她几乎窒息,这才放开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翻身坐起来,冷声地喝问:“什么事?”
、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文一溪明月
看一眼暗处矗立的那抹修长身影,巴图轻咳一声,道:“启禀王爷,西凉密使求见~”
“不见!”夏侯烨暴喝一声,将她重新捞回怀中,低头封住她的唇。
巴图狼狈地退到一旁。
舒沫急得不得了,双手握拳,挡在二人之间,试图阻止他的进攻。
温润的男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雅:“嗬,睿王好大的架子!竟连我也不见了?嵘”
舒沫一脸惊喜,蓦地抬起头来:“是熠!”
夏侯烨冷冷觑她一眼。
熠来就来了,有必要笑得象个花痴一样吗氙?
舒沫心虚地垂下头,闪到一边七手八脚地整理衣物。
乍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夏侯熠清俊的脸上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是,我来了~”
夏侯烨冷声道:“巴图带熠下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谈。”
“烨~”夏侯熠微怔。
夏侯烨截断他,淡淡地道:“巴图,惟明你都熟,本王就不招呼你了。”
“我还要连夜赶回方山口去~”夏侯熠解释。
“妈的!”夏侯烨低咒一声,满心不情愿地扒了扒额前的乱发,黑眸中残留着未褪的,面色铁青地出了帐篷。
“烨,别来无恙?”夏侯熠长身玉立于帐篷外,满天的星光精灵似地在他白色的长袍上跳跃,那若星辰般闪耀的黑眸,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不去出谋划策,倒干起信使的差事来了?”夏侯烨冷冷瞟他一眼,淡声讥诮:“赫连骏骁手下人才凋零,还是你江郎才尽,只堪此用?”
夏侯熠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深夜来访,失之唐突……”
“知道唐突,还要硬闯?”夏侯烨脸黑如墨。
未料他竟丝毫不避讳,夏侯熠错愕万分,俊颜浮起一丝红云,半晌竟不知如何是好。
舒沫在帐内听得几乎晕倒,捂着热得发烫的脸,缩在角落不敢见人。
死人,厚脸没皮,如今是什么话都敢说了,是吧?
“嘻~”一声轻笑,突兀响起。97
邵惟明摇着折扇,从暗处走了出来:“谁让你来得不巧,坏人性致?导至某人欲求不满,性格扭曲,被骂也是活该!”
“惟明,”夏侯熠循声回头,上下打量他一遍,笑:“你的伤全好了?”
“切!”邵惟明冷哼一声:“就凭这帮西凉狗,还没本事伤得本公子半根寒毛~”
舒沫撇嘴。97
上次也不知是谁,在咯尔达差点丢了半条命。若不是侥幸遇到夏侯烨,这会子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呆着呢!
伤口才好了几天呀,就吹上了!
“没事就好~”夏侯熠微微一笑,并不深究。
“不妨碍你们叙旧,再见~”夏侯烨大为不耐,转身欲走。
“烨,”夏侯熠略略迟疑,唤住他问:“小七还好吗?”
“她跟本王在一起,不知道多快活~”当然,如果你不来,她会更快活!
夏侯烨不客气地瞪着他。
邵惟明忍住笑,轻咳一声,引回夏侯熠的注意力,道:“快恭喜烨吧,他终于要当爹了~”
夏侯熠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朝帐篷里看了一眼,道:“会不会弄错了?”
“你什么意思?”夏侯烨脸一沉。
“你也不信,是吧?”邵惟明挤眉弄眼,开始插科打混:“我当初也是不信的!这家伙成亲十年,家里妻妾成群,连个屁都没整出来!怎么娶了沫沫,就有了后呢?想来呀,这是沫沫有本事,不是烨的能耐……”
舒沫听他胡说八道,忍不住掀了帘子走出来,俏眼一瞠,骂道:“你再瞎说,信不信我塞颗手雷炸烂你的嘴?”
“嘿嘿~”邵惟明神情诡异,邪邪一笑:“这么说,烨很有能耐了?”
“呸!”舒沫唰地一下,脸红如血,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懒得理你!”
“哈哈哈~”邵惟明得意之极,抚掌大乐:“被我说中了,脸红了,红了,红了……”
舒沫气得牙痒痒,偏又无可奈何,只得拉着夏侯烨的臂,嗔道:“烨,他欺侮我~”
夏侯烨反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冷冷一眼扫过去:“很好笑?”
邵惟明折扇一收,悻悻地道:“笑都不准,!”
“小七,”夏侯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声问:“你真的有了?”
“嗯~”舒沫眼含羞怯,轻轻颌首。9797
“什么时候的事?”夏侯熠温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声音几乎带着几分阴冷。
“啊?”舒沫愣住,明显有些措手不及。
一般人听到这个消息,不是都该先祝贺吗?
他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
“熠,别太过……”夏侯烨手一紧,黑暗中的轮廊显得十分僵硬。
“不久,”舒沫忙抢着说话:“才三个多月~”
夏侯熠听了,表情从狐疑转瞬变得冷漠:“三个月,这么说你早知道的?”
他直视着夏侯烨,总是带着笑意的温暖的眼神,倏然变为森冷,恨恨地,令人寒毛直竖。
夏侯烨丝毫不惧,微带嘲讽的唇角,甚至带含着一抹挑衅:“那又如何?”
“明知道她有了孩子,还是一头撞了进来,卷进了这场不该卷进的战争?”夏侯熠握着拳,一字一句地逼问。
他目光阴郁,仿佛手里若有刀,会毫不犹豫地砍过去。
舒沫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挡在二人中间:“你误会了,烨要送我回幽州,是我自己赖着不肯走……”
夏侯烨伸手,将她拉到怀中:“是我留她下来,那又如何?”
“她不懂得厉害,你也跟着糊涂?”夏侯熠气得脸发青,温润的眸子里燃着熊熊怒火:“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胡闹?弄到现在这步田地,打算如何收拾残局?”
“四个字,奉陪到底!”夏侯烨轻描淡写地道。
“放屁!”夏侯熠冷哧:“就凭你手里这一万多号人,有什么资格跟人家玩!”
“咳~”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