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元琛见她说来绕去,竟在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打转,挨不到正题,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赶紧说正事。
李氏打起精神,含了笑问:“王爷呢,可怜惜你?”
舒沫含羞带怯,垂了头不言语。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凑了句趣:“夫人这话可问得多余了,七姑娘聪明伶俐,性子又乖巧柔顺,哪有人不喜欢的?”
李氏便含了笑道:“我这话可不是多余?若不喜欢,也不能扶了慧妃~”
能让阴狠暴戾的睿王看中,纳到府里做妾,又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一跃成为王府里唯一的侧妃,没有几分手段,可是不成的。
以前倒是小瞧了她。大文学
“全凭母亲教导有方。”舒沫依旧态度恭谨。
这话明知是假,听在耳中却很是受用。
“对了,”李氏满意地笑了:“上次托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了?”
“王爷从不把公事带回内宅,”舒沫还是那句话:“他也不喜欢女人干涉前朝之事。”
李氏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合着竟是白舍了林瑞家的?
“王爷说得对,女子是不该干政~”舒元琛额上渗出汗,嘴里笑着插话,眼里却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舒沫话锋一转:“不过……女儿有一事不明,还望父亲指点~”
“是什么?”李氏见还有希望,精神一振。
舒沫却望着舒元琛,似笑非笑,眸光犀利:“这里似乎有些不便,可否请父亲移步书房?”
“哟~”李氏听她的语气,竟是连她也要瞒着,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强笑道:“你们爷俩啥时这般亲厚,竟要背着我说私话不成?”
舒元琛听她话中有话,象是知道了什么,心中咯噔一响。
他忍不住再看一眼舒沫。
舒沫嘴角微翘,笑得意味深长。
舒元琛心脏打鼓一样咚咚乱跳,起身就走,因起势太急,竟带翻了凳子:“我们到书房谈~”
用舒沫的话说,她只是个内宅妇人,哪里懂前朝那些事?
必是王爷授意她来问的。
可见,王爷必是有所察觉了。
问题是,他知道多少呢?
他又该怎么办?是和盘托出,还是闭口不谈?
舒沫瞧了他的神色,已知所料不差,冲李氏微微一笑,福了一礼,在李氏惊讶的目光下从容离去。
到了书房,舒元琛摒退了左右,父女二人相对而坐,半晌无语。
“王爷,想知道什么?”良久,舒元琛轻声问。
“全部~”舒沫不动声色。
“那可太多了,一时半会怕说不完。”舒元琛苦笑:“而且,我也着实不知要从何说起?”
“不急,”舒沫淡淡地道:“若无头绪,父亲可以从头说起。”
“听说过枢密司吗?”舒元琛想了想,问。
舒沫摇头:“清吏司倒是常听说,职方,武选,营缮等等。”
“这是圣上十年前亲自创建的,不吏属六部中的任何一部,由圣上管理,所查事件也只对圣上一人禀报的秘密部门。”舒元琛轻轻地道。
舒沫面上不动声色,暗道:名字倒是好听,说穿了,就是锦衣卫嘛!
“枢密司主要的任务,是暗中考查各地官吏的德行品性,定时收集整理,汇报给皇上。”舒元琛看了舒沫一眼,慢慢地道。
舒沫笑了笑:“林青山林大人,就是枢密司的总负责人,你的顶头上司?”
这并不难猜,枢密司在十年前创建,他刚好在那时辞官归隐,时间上太过巧合。
且,这也可以解释,林青山为何要专程到河州造访之前关系并不亲厚的舒元琛。
“是~”舒元琛点头:“我负责考查岭南一带武官的职行操守。”
舒沫微笑,大胆揣测:“林大人负责对各皇子的考察,以确定其是否有做储君的资格。”
这是她综合太子被废之前,新太子册封之后,林青山的所作所为,得出的结论。
不幸的是,在这张长达十年的考卷上,前太子的分数明显低于新太子,于是就有了年前那场雷厉风行的杀戮和风云色变的打压。
、王爷的考绩如何?
舒元琛神色尴尬,低低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父亲回京之后,林大人可交待过你新的任务?”舒沫又问。大文学
“步军提督衙门所属大小官吏,皆在下官考察范围之中。”舒元琛犹豫一下,低低地道。
舒沫暗道:林青山果然狡猾,谁想得到,自己的命运竟会捏在一个小小的城门领手中?说话行事,自然毫无顾忌!懒
但有利必有弊,这样一来,难免有人挟私报复,捏造事实。
她心念电转,面上依旧带着笑,那种莫测高深的笑:“不知道,睿王是否也在考察之列?在林大人掌管的这本生死薄上,王爷的考绩如何?”
舒元琛浑身一颤,大汗漓淋:“下官官职低微,委实不知情~”
舒沫哧地一笑:“爹爹不必紧张,我开玩笑的啦~”
舒元琛抬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陪了笑脸:“嘿嘿~”
“这里只有咱们父女,”舒沫却又敛了笑,淡淡地道:“跟爹说句实话,我已暗中托巴将军打听过了,兵部武选清吏司刚好有个郎中的空缺。大文学爹若是不嫌弃,又能及早拿定主意的话,这个郎中之位多半是跑不掉的了。”
当初要他加入枢密司时,说得天花乱坠,许下锦绣前程。
如今林青山飞黄腾达,名利双收;舒元琛却被甩在一旁,遭人奚落,心里岂会没有怨言?虫
林青山声望再隆,权力再高,总也越不过君臣这道坎。
仅凭夏候烨生在帝王家这一条,林青山已终身无法企及。
更何况,他还手握重兵,深得皇上器重。即便将来新帝登基,也得尊他一声皇叔。
“下官自然是誓死追随王爷~”舒元琛只在顷刻之间已做了决定——或者说,在他要李氏向舒沫请托时,心里其实早已有了选择。
舒沫笑道:“今日所谈之事,还请爹爹拟份密折,我回去时好转交王爷。”
密折一递,再无退路。
舒元琛一凛,垂了眼轻声道:“是~”
“我不打扰爹爹办公,先行告退~”舒沫曲膝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书房。
刚一出门,见立夏在院子里跟个身着长衫的年轻男子说话,绿柳却崩着一张脸,远远地站在一旁。大文学
见舒沫出来,绿柳拔尖了嗓子喝道:“小姐出来了,还不快来侍候?”
立夏回过头,看到舒沫,小跑着走了过来:“谈完了?”
舒沫看一眼院子里恭敬地向她行礼的男子:“那是谁呀?”
立夏看绿柳一眼,并不回答,只把手中的纸伞撑开,遮到她头上:“是回雅歆园,还是先去见孙姨娘?”
“回院子吧~”舒沫心中一动,笑道:“姨娘这会怕是正歇午觉,省得搅了她。”
那人怕就是长贵了,春红千方百计嫁给他,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那行,”立夏扶着她往雅歆园走:“小姐也歇会,等日头没这么毒了,我去请姨娘过来陪小姐说会话。”
几个人回到雅歆园,里面早已布置得焕然一新,比她出嫁前还要舒适气派。
知道她喜欢花,还特地派人从芳菲阁搬了许多新鲜的盆花过来,把个小小的院落,装点得花团锦簇。
冬梅掐好了时间,正指挥着人往里搬冰盆。
见到舒沫进门,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赶过来:“参见慧妃娘娘~”
“好久不见,冬梅倒是越发能干了。”舒沫看着她,微微一笑。
“多谢娘娘夸奖,”冬梅蹲了礼,温声讨好:“时间仓促,怕是布置得不合娘娘心意,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绿柳气不顺,板着脸道:“小姐要休息,都下去吧~”
冬梅是李氏身边得力的大丫头,如今林瑞家的被赶走,越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她便越发地受了重用。
绿柳嘴里说得客气,实际却是赶人,冬梅笑得就几分僵硬。
想着之前在西府,别说绿柳,就连舒沫都不敢这么跟她说话,如今一人得道,她这鸡犬也跟着升了天,傲慢起来。
立夏瞧她面有不愉,笑着将她送到门边,往她手心里塞了块银子:“冬梅姐姐辛苦了,这是娘娘赏的,拿去买胭脂吧~”
冬梅忙堆了笑推辞:“给娘娘办事是应当的,怎么敢要娘娘的赏赐?”
立夏只是笑:“赏你就收下。”
“谢娘娘赏赐~”冬梅向舒沫蹲了礼,收了银子走了。
立夏正要回来,忽见院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定了睛一瞧,却是孙姨娘身边服侍的丫头,叫萱草的,忙唤道:“那边可是萱草姐姐?”
萱草见躲不掉,红着脸,慢慢地蹭了过来:“姨娘让我过来,瞧娘娘歇了没?若是歇了,便晚些再来。”
立夏手一拍,笑道:“这可巧了!小姐也说怕姨娘歇了,没敢打扰呢~”
萱草笑逐颜开,扭头就跑:“我这就去请姨娘~”
立夏进屋禀了舒沫,不多会孙姨娘果然来了。
银瓶在帘外禀道:“娘娘,孙姨娘来了。”
“快请~”舒沫快步走出来。
银瓶忙打起帘子,母女两个隔了帘子相望,不觉都红了眼眶。
“奴婢孙玲,给慧妃娘娘请安~”孙姨娘恭恭敬敬地曲膝,跪了下去。
“姨娘快起来~”当着众丫头的面,舒沫也不敢叫娘,只伸了手托着她,不许她跪。
“娘娘,礼不可废~”孙姨娘含着泪,轻声道。
“小姐是性情中人,”立夏红了眼眶帮着劝道:“这些虚礼,免了也罢~”
、帮手和刀
绿柳几个也都是个伶俐的,知道她们母女二人近半年未见,必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奉了茶点后全都退到外面走廊上去。
没了外人在场,舒沫这才过去拉了孙姨娘的手,两人并肩坐到炕上:“娘,你受苦了~”
孙姨娘脸上淌着泪,眼里却漾着笑:“我一点也不苦,倒是你,王府里处处陷阱,步步危机,要小心提防。”懒
“放心,”舒沫轻声道:“她们算计我不到。”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有心计的,”孙姨娘道:“可女人心海底针,能在王府的深宅大院里活下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千万不能小看了谁。”
“我有分寸~”舒沫不愿多谈。
孙姨娘哪里放得下心:“你如今又是睿王府唯一的娘娘,正所谓树大招风,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定哪天抽冷子给你一刀。”
“瞧你说的~”舒沫笑着宽慰她:“顶多也就是耍耍花样,争风吃醋罢了,翻不起大浪。”
“你可别小瞧了女人!”孙姨娘正色道:“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女人为了争宠,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么些年来,在西府里看得还不够?”
“我又没跟她们争。”舒沫撇嘴。
不但不争,还替她们争取侍寝的权力,力争做到雨露均沾,谁有她这么贤慧?
“说得轻巧!你坐到这个位置上已经碍了她们的眼!”孙姨娘道。虫
舒沫想不着痕迹地转变话题:“娘,咱们难得见面……”
“正因为难得见面,娘才要抓紧机会,把要交待的事,交待清楚。”
“娘说,我听着~”舒沫无奈,只好道。
孙姨娘见她温顺,很是高兴:“女人再得宠,也只有那么几年,唯有生下儿子,才是真的有了依恃,也才算在王府站稳了脚跟。”
舒沫滴汗:“我才十五……”
自己还没长大呢,生什么孩子?扯谈!
“五姑娘大你半岁,都当了娘了!”孙姨娘一句话,顶得她哑口无言。
好吧,她承认时代不同,有些时候必需入乡随俗。
但要她做个生育机器?no,免谈!
孙姨娘见她不吭声,很是满意,又问:“太妃对你可好?”
“还算好,没有刁难~”舒沫不想让她担心,可也知若说得太好,孙姨娘必也是不信的。
孙姨娘轻声叮嘱道:“自古婆媳是冤家,她若太过严厉,你也不必怕。只需多捧着她,哄着她就好。她若是实在软硬不吃,你敬而远之也就是了。好在王爷宠你,他常年打仗,掌惯了权的,不似昆山伯只知愚孝。有他护着,过两年有了孩子,更不必怕她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太妃近五十了,你才十五,还怕就熬不过她?”
她说得轻松,可一个“熬”字却道尽了辛酸。
二夫人也是十五岁就嫁进舒家,如今熬了二十几年,头上还有个婆婆压着呢!
这悠悠的几十年岁月,用“熬”来支撑,舒沫光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孙姨娘站起来,快步到窗边往瞧了一眼,见几个丫头没在外间,这才又回到炕边,声音压得越发地低:“千万防着点绿柳,这丫头是个心大的,王爷年轻俊俏,又有权势,整日在眼前晃悠,没有不动心的。”
想着绿柳对夏候烨畏如蛇蝎的模样,舒沫不禁哧地一笑:“她不敢~”
孙姨娘横她一眼:“贴身的丫头,本该是主子的心腹,也是最了解你的人。用得好了,她们是帮手,用得不好,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你可别不当一回事,没心机地让她做了通房!”
女儿是自己生的,她的性子还不清楚?
不知为啥愣是对王爷不上心,旁人恨不得贴在王爷身上才好,她却巴不得把人往外推。
她在旁边瞅得心急如焚,生怕哪天她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丫头推出去挡,那才是自掘坟墓!
“那也得王爷瞧得上她。”
据她观察,夏候烨从来没拿正眼瞧过绿柳,想来对相貌是不甚在意的。
不过,听说故去的睿王妃有绝世之姿,绿柳姿色再出众,怕也及不上王妃。
“这种事,怎么说得准?”孙姨娘不屑地撇撇嘴:“老爷也算是个正派的,还不是左一房,右一房地姨娘娶回来家?何况姑爷还是个王爷!”
舒沫不吭声了。
孙姨娘觑她一眼,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熠公子?”
熠公子温柔多情,清俊文雅,相比冷硬阴戾的睿王,确实更容易讨少女的欢心。
舒沫吓了一跳,叱道:“娘,你胡说什么呢?”
“这就好。”孙姨娘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重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记住了,丫头没嫁人之前,她为了自个的前程,必得尽心尽力替你谋划,一旦她做了通房,就要跟你抢同一个男人。不论她之前再忠心,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她的儿女,也必需跟你争,跟你斗。”
这些话,想必在孙姨娘的脑子里盘算了许久了,说起来竟是滔滔不绝,把舒沫听得目瞪口呆。
细细品味其中的道理,表情渐渐认真起来。
孙姨娘定定地看着她:“我在候府冷眼看了这么多年,总算明白一个道理!贴身的丫头,是绝不能做通房的!哪怕你再有把握,再拿捏得她住,亦绝不能松这个口!娘别的不担心,就怕你心高气傲,不屑与小人争,到最后,被自己贴身的人捅一刀,吃了哑巴亏做不得声!”
“我晓得了~”舒沫点头。
、迟到总比不到好
这一晚,舒沫久久不能入睡。
这个时代,很多有女儿的大房和官宦人家都会在女儿出嫁前,挑些美貌又性子乖巧的丫头陪嫁过去,准备日后给姑爷做通房。
想的就是主仆齐心,拢住了男主人的心,不给外人可乘之机。懒
绿柳的心气和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之所以一直放在身边,不能说完全没有在关键时刻把她推出去做通房,让自己脱身的想法。
这个心思,她自以为藏得很深,还是给孙姨娘瞧了出来。
今日这番肺腑之言,到底触动了舒沫。
厌恶也是一种情,虽然绿柳在她身边一直存了别样的心思。
相处了六年,彼此一起长大,见证了对方的成长和兑变,若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这个男人,还不被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喜欢,岂不是太可笑?
再想着,孙姨娘几乎句句不离孩子,而她如今也在为“怀孕”一事烦恼。
夏候烨与她闹翻之后,一直住在承运殿,没去任何一个姨娘的房中。
这显然,是要与她唱反调了。
明明是他有求于她,凭什么在她面前牛x轰轰的?
舒沫越想越觉烦燥,左右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下床。
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寻思着要怎么说服夏候烨,配合她的行动。
苦思不得法,越发地燥热。虫
低了头一看,床边的冰盆里,只水面上浮着几粒浮冰,大块的冰早已化了。
她不禁叹了口气,蹲下去,掬了一点凉水拍到脸上。
“不可~”清雅的男音清晰入耳。
舒沫一惊,半蹲着身子,扭过头去看。
窗边一抹修长的身影,尴尬地觑着她,不是夏候熠是谁?
谁晓得这厮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窗外偷窥了多久?
“熠公子?”舒沫心中咚地一跳,忙低了头检视自己身上衣着。
她怕热又贪凉,命立夏把亵衣和亵裤都裁了一截。
不敢太过惊世骇俗,袖子只改到肘部,裤腿勉强盖住小腿。
夏候烨初次见时,只略皱了眉头,斥了句:“成何体统~”便也未再说什么。
他好歹是她名义上的夫君,瞧见了自然不算什么。
落在外人眼里,却是风流浪荡,行为不检了!
“我,”夏候熠脸上微微一热,慌忙转过身去:“我刚来~”
得,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舒沫暗咒一句,胡乱把外裳套了起来,没好气地低叱:“你来做什么?”
给人撞见,就是现成的j夫银妇,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说,你挨了打?”夏候熠面上火一样地烧,低声嗫嚅。
他何尝不知道,不应该来看她。
可双脚自有自己的意愿,明明一再告诫自己不该来,等到发现时,已站到了她的窗外。
睿王府禁卫森严,错过今晚,再想会她一面,却是千难万难!
他告诉自己,只看一眼就走,绝不停留。
可当那抹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他却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看着她碾转反侧,听着她幽幽叹息,想着她在王府艰难度日,倍受折磨,如何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