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班花不当干部2作者:肉书屋
,“请你帮我查一下图书管理的过期的报纸,2001年四月十日前后,有没有一起伤人案。受伤的可能是一名小学或是初中生……对,有可能是悬赏寻找目击证人之类。”
孙勇是在三天后给她的消息,“四月十九日下午五时左右,香城一小的五年级学生王某在放学途中遭人抢劫,抢走了身上仅有的三十几块钱并被击中脑部,请现场目击者提供线索……”
心里什么东西轰然倒下,她果然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电话突然响起,号码是家里的。
“小花,最近忙不忙?”小花妈妈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
“还好。”
“方便的话,买张票回来吧。”
小花妈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叫她回去的!她汗毛直竖,额上冷汗涔涔。
“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回来一趟吧。”小花妈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紧紧咬着嘴唇,从嗓子眼里挤出最后几个字:“我今天就回家。”
她疯了一样地找东西,把抽屉狠狠地拉出来,一样样往外掏。桌子上迅速放满了各种杂物。
“钥匙,存折,学生证……钥匙,存折,学生证……”她仿佛中了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她往桌子前的镜子里一看,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她又开始翻箱倒柜:“学生证呢?身份证……”
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她猛然坐在地上,才开始放声痛哭。
他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当年外公也是打了这样一个电话,然后等他们一家人到了老家,才知道外婆已经没了。怕孩子在路上慌慌张张失了魂,于是等到人没了,再打电话说病重的事……
也许情形还没那么坏!她安慰着自己,也许只是普通的小病,她不断地欺骗自己,手越发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于是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
微微的痛感传来,这才气息顺畅了些。
她迅速地收拾好东西,还记得给室友们留了张条子说家里有点事,回家几天。
一出门,她就看见了韩晓。
她脚下没停,直往前走去。
韩晓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背着包干什么去?怕了?想逃跑?班小花,你早想什么了?”
班小花往前走,他像毒蛇一样如影随形。
班小花突然停了步,猛地转回头,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毁掉我的生活你很快乐吧?那件事你难道就没有责任?韩晓,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现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若再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小心我把你也变成傻子!”
班小花眼睛里燃烧的火苗竟然让他感到了几分寒意,这妞当初那一记板砖可是货真价实的。那小孩当时死一样瘫在地上。他回去越想越害怕,伤者家属一连登报七天寻找目击证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他坐立难安。再加上本来就不想再念下去了,干脆跟着几个哥们一起去了北京。
谁知道这丫头片子居然不怕,一直就呆在学校里,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后来感觉到他要走,居然不声不响地跟着他上了火车。直到列车员检票时才一脸嘲讽地从下一节车厢过来叫他替她补票。
她坐在他对面,嘴角弯起没心没肺的笑,他在半路上终于爆发:“要不是你,我会往北京跑?班小花你厉害,你能作,我比不起。麻烦你快走吧,你跟着我,我就会倒霉一辈子!”
她纹丝不动,嘴角边的笑慢慢化成了嘲讽。好像在嘲笑他的胆怯和无能。他越发暴怒,一桩接一桩,竭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把她骂得一钱不值。
他终于忍不住了,小辣椒突然炸了:“没人稀罕跟你一起,韩晓,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说完就下了火车。
他的确从来没把她当回事,她蠢得无可救药,性子又强硬,他根本就看不上她。
她的好是他后来在北京闯荡时才慢慢觉出来的,那种年少时不顾一切,不计回报地对一个人好。那种紧张地盯着你的眼神,以你的喜乐为自己喜乐的好。后来的女孩同他在一起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瞎混,都是北漂的,生计还顾不上,不过是严寒中给彼此一点慰藉而已。
可是他依然恨她,要不是她,他怎么会在北京吃这些苦。凭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念她的书,考她的大学,甚至完全像个普通人一样地活着!
尽管有些心惊,他还是忍不住把怒意发泄出来:“我说只抢钱就算了,谁知那孩子手中有把铅笔刀,可是就是那根铅笔刀,你为什么一板砖把他拍晕了?要不是你,我现在会落入这步田地?”
班小花直直看着他:“真的只是这样么?责任全推给我了是么,要不是他划伤了你的脸,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班小花握紧拳头向前走了一步,韩晓不自觉地就退了一步。她看得出她猜对了,冷冷地直视他:“你真的见了那个孩子么?你敢回去见他?”
韩晓侧过头,鼻孔明显地一开一合,班小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班小花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韩晓,我希望这件事到此结束。再提这件事对谁都不好,其实你骨子里比我还怕。”
她转身离去,韩晓愣在原地。
好像刚刚经过一场战役,她出了一身的汗,走出几步,心里开始怦怦直跳。原来人在悲痛至极的时候就会有种豁出去的架势,这种架势谁见了都怕。
坐在回香城的列车上,她一直都在看着窗外。第一次见小花爸时他刚脱下油腻腻的工作手套,第一件事却是问她怎么样了;他偶尔高兴了喝喝小酒,她在旁边一粒粒地陪着他吃花生米;他对她很大方,对自己却很抠。从前的时候家里的毛巾一定是她用旧了小花妈接着用,小花妈用旧了他接着用没毛了的毛巾擦脸……
什么时候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爸爸了呢?
那样平凡简单的生活,好像活着都是为了别人,自己没享受过一点乐趣。
电话响了,是秦英杰,小心翼翼地:“小花,我去北京接你吧。”
就这一句话,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吸了吸鼻子:“不用了,我已经在火车上了。”
她想起暑假支教前的那个电话,那时候,小花爸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了吧,所以小花妈才会叫自己多回去看看。还是希望孩子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还有那次十一的时候,为什么坐车时老妈要把位置让给老爸,为什么老爸走走就要歇一歇!
她糊涂呵!
她记得他最后怎么也看不够的眼神,然后对她说:“小花,你要好好的,好好学习,将来好好找个男朋友,爸也就放心了。”
小花,你要好好的……
还有谁对她说过这话,怎么如此耳熟?对了,焦阳说过。在他被隔离的时候。小花爸来北京那几天。她正在和焦阳冷战,也没问焦阳借相机,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帮他们两个拍张照。
她突然觉得憋闷,连忙往车厢后面走,走到后面,猛喘了几口气,再一摸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像条离开水的鱼,她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突然一黑,险些跌倒。
爸说了,将来好好找个男朋友,他才会放心。她和焦阳在一起,他是不放心的!
焦阳的电话打进了,问她在哪里。
“家里有点事,回去再说。”她冷漠地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她知道这不是焦阳的错,但是她突然理解了韩晓的心情,当你无法面对自己的过错时,唯有恨别人才能获得解脱。
要不是他,爸不会最后都不放心她。最后的北京之行,只化成了爸的一声叹息:小花,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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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归来
香城的秋已然有了几分萧瑟,班小花下了火车,就看见秦英杰在大厅外候着她。
“是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不同意告诉你,怕耽误你学习。”
班小花默然,沉浸在一片自责中。
下车前秦英杰说了句,“我欠你爸的。”
“我也欠他的。”她关上车门,迅速地进了楼道里,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
“我想求你帮忙找一个人,2001年在香城一小念五年级……”
秦英杰点点头:“我有朋友在户籍科,找出这个人倒是不难,不过你要找他干什么?”
班小花不语。
秦英杰知道这个女儿脾气像头小牛,打定主意了决计不肯开口的,也就没再追问。
楼门口摆着花圈,她每往上抬一步,脚步就重了几分。等到了楼上,感觉自己好像失了灵魂。
她敲敲门,小花妈来开门,把她的书包接过来,眼眶红了红,强忍住泪水。
“过来给你爸磕个头。”
屋子中间摆着小花爸的遗像,还是他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浓眉大眼的,很是精神。
她双膝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这些年他对咱们娘俩可真是尽心尽力,小花,咱们都欠你爸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好人,一个人人都觉得自己欠着他的好人,就这样走了。她不能责怪小花妈没有早点告诉她真相,只能怪自己当时一门心思扑在焦阳身上,竟然连话都不曾好好说一说。
也许人生就是由很多悔恨堆积而成,一边遗憾一边学习一边遗忘。
那天晚上,她同妈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你爸在这屋没的。最后坚持不住院了,说没也要没在家里。我后来都慌了,甚至不知道怎么抬下去。小花你怕不怕?”
“怕什么,那是爸,我不怕。”
是夜小花妈同她聊了很多,他们年轻时如何经人介绍认识,又怎么确定了关系。讲到一个大雪天,他去给她送烙饼忘带了手套,后来手生了冻疮,两个人都默然不语了。
爸也年轻过,谁没有年轻过呢?后一辈人看上一辈人总觉得陈旧落后到根本不曾拥有过爱情,仿佛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自己。
母女俩几乎同时翻了个身,各怀心事,眼泪流成四行。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爸,妈一定比她更加难受吧!今后她要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找到一个能够互相照顾,相依为伴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梦一样,去火葬场,选骨灰盒,代替妈妈收捡骨灰。最后看见那个小小盒子上那张小小的照片,她突然泣不成声人太脆弱了,说没就这么没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她要笑,老爸也一定希望看见她的笑容。
小花妈受到打击,突然变得像个多愁善感的少女,班小花毅然挑起了她该负的责任。招待亲友,准备各种事宜。这期间她一直没有开过手机,也不知道焦阳到底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
处理完家里的各种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她给寝室打了个电话,沈玖告诉她法国文学的老教授对她的缺席很是恼火,甚至说她再不来就要取消她期末考试的资格。
“随便吧,大不了明年补考。”班小花语气淡淡的。
沈玖很吃惊:“小花,你怎么了?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爸去了。”
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小花,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了。”
除了这一句,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毕竟痛苦是别人的,自己无法体会。
“对了焦阳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你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怎么回事?我昨天在学校里碰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
“我知道了。”
沈玖也不好多说。只说了句:“早点回来吧。”
回到北京天一下子就冷了起来,回来那天正好是北京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走过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甬道,她有种感觉,好像大一时的夏天,她穿着棉布裙,抱着一摞书在前面走,他一叫她,她就回头朝他微笑。
时间过得真快,悄改变一切。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焦阳。
简单说了家里的事,焦阳又是震惊又是替她担心。
“焦阳,这段时间没有打给你,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焦阳的表情就僵在脸上。
“什么意思?”
“我有些倦了,爸这一去世,很多事我也看得更明白了。其实咱们有很多地方都不合适。家庭、个性、未来要走的路……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明白,只不过不愿去深究。爸的事——我悔极了他临终前希望我能好好的,将来找一个爱我的男友,可他说的不是你!”
“小花,我错了,那次的确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你给我个机会弥补一下行么?我一根筋,不懂人情世故,没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这些我都能改。”
分手触碰到焦阳的原则问题,因此说起话来就带着些妥协的意思。
她看到焦阳难得地服软,心里也是一酸,却强忍着不掉下泪来。她曾经说过,再不为他掉眼泪,无论喜忧。
“不仅仅是这件事,焦阳,其实我们的性格太像了。咱们这几年吵了太多次,原因只有一个,彼此都有强大的自尊心,都想把对方说服,却始终毫无办法。焦阳,我也许不是你想象中的女孩,也许过去我做过些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我们先都冷静一下好么。”
“小花,你心情不好,我体谅你,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记着,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分手!”
焦阳的情绪很低落,他没有想到当初的一件小事好像一根线,绕到最后变成这样一团乱麻。
到了最后,说不清是谁的错。班小花那种表情,淡淡的又带着倦意,不再像从前那样一看见他就笑,弯成两道月牙。
班小花不愿意原谅的其实是自己,她不想见焦阳,因为一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些不愿意想到的过往,所以她渴望时间能够淡化一切。
就在焦阳每日患得患失的时候,他拿到了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offer。
寝室里热闹极了,副院拍拍他肩:“哥们,你行啊!不声不语地拿了个全奖!什么时候走啊?”
焦阳的表情却镇静得过分:“我不想去。”
副院推了他一把:“你傻啊,每年拿全奖的有几个,这大学三年的实验白做啦?正好气气你们实验室那个二百五,偷走你的实验又怎么样?你还不是笑到最后?”
焦阳转个身,拿着单肩包去实验室。
副院给姜子婷打了个电话:“你说焦阳多怪,好不容易来了offer,现在居然不想去了。”
晚上,姜子婷问班小花:“听说焦阳来offer了。怎么又不想去了!”
班小花呆立半响,才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姜子婷看她神情颇为苦涩,就把下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他是为了她想留下的吧,一股热意慢慢涌上心头,焦阳要为了她放弃他的美国梦么?可是,她又怎么能让他这么做?
正在她心如乱絮的时候,她接到了焦阳妈妈的电话。
“我听说焦阳为了你不想去美国了,班小花,你们谈恋爱我不反对,可是年轻人在一起应该是往好的方向继续转变,相互促进。班小花,你们在一起,焦阳怎么反倒这么不求上进了呢!”
这一席话气得班小花面孔煞白,他立刻打断焦阳妈妈的话:“阿姨,这是焦阳自己的选择,我并不知道。您要是想让他去尽管去做您儿子的工作。”
这话说得很明显了,焦阳妈妈一听也气白了脸,不过一想到儿子前程要紧,立刻换了一种方式:“小花,阿姨给你打电话没别的意思,阿姨一直对你印象很好,这件事阿姨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这儿子太倔。谁也说不动他。我想放着好好的书不念,肯定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你说出来看看阿姨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班小花忍着气:“阿姨,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这事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还是问问焦阳自己吧。”
焦阳妈妈一下子挂断了电话,气得咬牙切齿:“肯定是这丫头捣得鬼,今后别想进咱们家门!”
焦阳爸爸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皱了一下眉:“孩子的事你少管,小心今后去儿子家吃饭,儿媳妇给你碗里撒一把盐。”
焦阳妈妈依然愤愤不平:“她休想!”
班小花和焦阳坐在学校的湖边的那张长椅上,本事平时坐惯了的位置,现在两个人却一人坐在长椅的一头,中间空着很大的一片距离。
是什么改变了一切,时间,经历还是两颗渐渐分化了的心?
“我拿到offer了。”
“我知道。”
除此之外竟没有别的话好说。
焦阳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连连叫着她的名字:“小花,小花,只要你一句话!”
他心里明白,可是这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