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小花接的这项工作是随行翻译,某企业接待一批法国客人来访,她负责去机场接机,陪同游览,介绍名胜古迹等琐碎工作,一天二百,一共一星期。工作量倒不大,只是要求穿正装,穿高跟鞋,化淡妆。她特意去买了衬衫丝袜a字裙,当然都是在服装市场买的,一共花了不到一百块。
淡妆她也是不会画的,311倾尽整寝,也没凑出一套像样的化妆设备,最后还是问二人们借了几样,才勉强凑够。画了几次,她居然也有些得心应手了,人都说会画画的女人化妆也一定好,果然不错,化妆不就是在脸上作画么。画好了对镜自视,方信了一句话,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样打扮的班小花活脱一位职场美女。
班小花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大鼻子老头,笑起来有浓重的鼻音,人很和气,总是好奇地问这问那,还喜欢刨根问底儿。班小花也就耐心地一一解答,始终保持笑容。其实这机会不错,自己还跟着练练口语,顺便还能去玩一玩。不过一天下来其实也挺辛苦,高跟鞋多少有些穿不惯,脚上磨出了几个水泡。班小花恨不得再次使用军训期间的老法子,又怕走着走着不该出现的物体突然从脚底窜出,可就不好解释了。
她咬咬牙发下了誓言:“高跟鞋有什么了不起,不是鞋征服脚就是脚征服鞋,我倒要看看谁征服谁!”
到了第三天,情况真的好转多了,习惯了这双鞋子,脚下也不痛了。
第三天的内容简直算得上轻松,企业方单独请五名重要的客人吃饭,班小花这才知道,这个大鼻子法国老头居然职位不小她身为随身翻译也跟着吃了顿盛宴。
事后她听说,这顿七个人的晚餐花掉了两万多。
姜子婷听见直咂舌:“吃什么了,快说说。”
班小花努力滴回想:“好像有鱼翅鲍鱼之类,我都没怎么吃,光顾着翻诊来着。”
姜子婷不无遗憾:“早知道我也去了,真好。”
班小花大口吃面,含糊不清地说:“一点也不好,我都没吃饱……”
最后一天的会议上,有一个同声传译的环节,班小花还没见过法语的同传,很是期待。听说这位翻译是资深同传,曾经在很多大型国际会议上有过精彩表现,是京城排名前十的法语同传。
这一天班小花可轻松了,随着大鼻子开开会,有了同传她都省了翻译,干脆坐在旁边就好。她坐在底下看着台上,突然发现负责人有些慌乱,亮晶晶的额头上冒了汗,灯光一照,看得分明。接着几个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又匆匆跑下去忙碌。
负责人招手把所有翻译聚集在后台,简明扼要:“同传路上出了状况,来不了了,十分钟后开始,谁能救场?”
几个临时兼职的大学生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要是能干这个何苦穿着高跟鞋天天跑来跑去?
负责人又添了一句:“半个小时,报酬一千。”
还是无人敢应,尽管报酬丰厚,可是没那个精钢钻谁敢揽这个瓷器活?
负责人抬手看看表,急了:“我一会告诉我们老总语速慢点,中间多给时间,断句多点,不用同传,翻译了就行,合同都谈的差不多了,今天的会议翻好翻坏并不要紧。我现在就是需要有人顶上!谁来?”
班小花吸了口气,脑海里嗡嗡一片:“我试试,不过不要钱。”
负责人长舒了一口气:“就你了,叫什么?跟我来。”
班小花跟着他走出来,往台上走,脑子里乱成一片。刚才凭着一股傻乎乎的勇气想挑战试试,毕竟刚刚学了法语才一年,别说是翻译了就是助理翻译的水平都达不到。一会出了丑,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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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花为谁季落第一百三十四章临时救场
班小花往台上走,腿有些发软,脑子晕成一片,底下人不算多,一会出了丑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她暗暗指责自己,刚才那股冲劲上哪去了?孟小舟凡事怕丢脸,班小花要活得更坦荡些!年轻不怕丢脸,失败了又怎样?刚才说好是试试,她又不要钱,就算是救场帮忙,如果帮不上忙,又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都知道她只是个大一的学生。
想到这,她的底气足了些,脚步也轻快了些。她往台下看,大鼻子老头正冲她眨眼睛。
站在台上,她尽量使自己面带微笑,脸上稍稍有点僵,那就努力让自己眼睛里透出点笑意来。她悄悄地打量周围环境,只是一个小型的说明会,底下坐了几十人,法国人一共十多名,全是这几天接送的客户。这批客户很好说话,天天来来回回的也都打过照面,她心里定了些,笑容也放松了些。
这边的中国老总已经开始:“女生们,先生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首先我代表xx集团热烈欢迎各位的来临……”
班小花一听乐了,无非是这样的套话,立刻打起精神,翻了起来。
老总不易察觉地点点头,接下来的话就说得长了些。说到后面班小花已经忘记了前面他说了些什么,急得微微有些冒汗。
刚才那批随行翻译此刻全坐在底下,听着班小花翻译,听到她足足漏了一半的内容,脸上大多露出些不以为然,甚至有一名女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问谁能翻译的时候全不出头,可真有人出头了,又有一种枪打出头鸟的心态,坐在下面看笑话。
班小花稳了稳神,接着翻译,微扬下巴,不作理会。
老总喜欢用四字的并列词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比如:在介绍厂里员工时连用一串了艰苦朴素,吃苦耐劳之类富有中国特色的词组。
既不好翻译又不好理解,班小花干脆全部简化,直接翻成厂里的工人都很努力工作。
翻到一些生僻字眼,专有名词她也不禁傻了眼,还好这几天跟着大鼻子参观工厂时耳濡目染了学了些,照葫芦画瓢地用上,也不知道用的对是不对。翻到后来越来越得心应手,渐渐流利顺畅多了。
这半小时,好像格外漫长,她说过的每一个句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慌,译错了没关系,关键是接连不断地说下去,翻不出来的句子自己根据理解硬着头皮翻绎。作为一个口译员,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强大的自信心,站在台上所有人就必须听她的,怎么翻译,她来做主。
满室静极了,底下人渐渐收了面上的轻视神色,台上的班小花尽管声音里还拖着些娃娃音,却在努力地展现自己的气场。明知道她有些变位说错了,甚至有些阴阳性也弄反了,可是她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一打转,每个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认真去听那落在玉盘上一样的清脆日声音……
老总最后一句话结束,立刻有人鼓掌,也许不少是给老总的,她却觉得思面有她的一份,嘴角带了点笑意。
大鼻子在底下向她微笑点头,示意她翻得不错。她长出一口气,总算任务达成了!
最后结算的时候,负责人单独给她一只信封,她轻轻接过,很厚实的一叠,想来是把最后一次翻译的费用也给她了。正想拒绝,负责人立刻说:“给你就拿着吧,这些天也辛苦了。今天表现不错,张总刚才还夸了你几句。张总在办公室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说,让张秘书领你进去吧!”
班小花一愣,老总找她做什么?
进了办公室,她叫了声:“张总。”
“小姑娘翻得不错,外国语学院的?找工作了没?”
“我是华大的,开学大二。”
“才大二?”张总有些诧异,又点点头,“那真是不错。不过,就是有些偷工减料!”
班小花愣了:“张总您——”
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张总一定是会法语的,只不过自持身份非要找个翻译。想到这,她有些哑然失笑。
“以后毕了业,要是愿意的话就来我们公司吧。年纪小小大有可为啊。行,那就这样,先去吧。”
班小花回到办公室,偷偷问负责人:“张总会法语啊?”
“当然了,我们张总年轻时在法国读过书,回来才办的公司。”
这个张总真是奇怪,明明自法国留学归来,思维还是中国式的,说起话来倒像是领导讲话。还坚持要用法语翻译,班小花猜想这张总的学历八成也是跟方鸿渐一样从爱尔的克莱登羌学的文凭!
班小花还是有些汗颜,当时想着这些人都听不懂,有些地方根本就是自己发挥的,这次只是误打误撞碰了运气。
回去以后,她倒暗自下了决心,前世毕业当了高中老师,这一生怎么也要换个职业,白天往台上那么一站,立刻就知道她爱极了那种新鲜与刺激。只是目前她的水平,别说是同传,就是翻译还不够格,真的需要下一番苦工才好。第一件事就是去书店买了些口译方面的书来看,几本书就将近二百块,班小花小心翼翼地装在双肩包里,下定决心回去一定好好地学。
那个信封里一共是两千四百块,连带口译的钱一起给了她。班小花第一次赚了这么多钱,心情有点激动,姜子婷和宋岳已经回家了,她请沈玖和焦阳吃了顿饭,剩下的钱存了起来。
三天后她就要回香城了,她教的那个小孩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比赛进入了决赛让她给上几天课。班小花这次学会了拒绝,票已经买好了,最多只能上两天。小孩家长也同意了,只是希望她一次能多上几个小时。
她教的小孩九零年生人,是正宗的90后,o4年80后这一名字尚未流行,90后更只是14岁的小孩子。
不过90后更是有自己的思想,班小花教的这位就是个奇特的小孩。她叫王淼,引上初中。第一天上课她就给班小花讲她在小学时喜欢的一个男生。
“他特别帅,我们班的女孩都喜欢他!可他只跟我好,我叫他不要理别人,他就不敢!”
“谈恋爱?我们没谈恋爱,那多土啊!这年头谁还和一个人谈恋爱啊?大家一起玩呗,只是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我的男孩,我们两个都知道。”
后来她喜欢的男孩子居然转到了她们初中班上,王淼天天美得不行,不停地跟班小花讲那个男生如何如何。她把那个男生的照片放在钱夹里,每天都在自己房间里摆着看,然后边看边学效率才高。
班小花见过那张照片,很帅的一个男生,想来女生都会喜欢。
今天王淼居然告诉她一个令她吃惊的消息:“我们家明年要移民去加拿大了。这次比赛是我在国内最后一次比赛了,一定要取得一个好成绩。”
奇怪的是她既没吵也没闹。
王淼笑嘻嘻地说:“这也是没法子的呀,他要是说明天跟我结婚,那我就不去了。可是这能成么?不能呀,所以我就得接受现实呗。当然不是说我不喜欢他了,我还是一样地喜欢他。我还是看着他照片才能学习,睡觉……可是这和我出国没关。”
班小花对这孩子思想上的成熟疾刮目相看。
王淼接着说:“我想弄个gps放在他身上,他要是在那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天我就杀回来看看他同谁在一起。”
她侧着头想了一下:“不对,得是在某个地方一直移动……”
班小花彻底疯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恐怕还认为牵手接吻就要怀孕……
这孩子长大肯定是个妖精!
班小花干脆说:“行了,咱们开始说英语,我出题目,三分钟演讲时间,然后我问问题。”
王淼笑嘻嘻地看着她,用英语问道:“你觉得灵和肉可以分开么?”
王淼的妈妈切了一盘水果过来,看见女儿说了句漂亮的英语,点头微笑,放下水果轻轻掩上门。
班小花头痛。
回到寝室,宋岳从家里打来了电话:“我真傻,真的。”
班小花诧异:“你又怎么啦?”
宋岳叹了口气:“你说我怎么总是重复建设呀。刚开学咱们上微机课,我看大家都买了软盘,也跟着买了。谁知不久大家就都用u盘了,我就狠狠心花了二百多买了个128的u盘。后来看你们都有cd机,我想着这玩意不错,还能学英语,又狠狠心买了个六百多的cd机,谁知现在又有一种叫p3的了,又能当u盘使又能听歌……”
班小花笑了,是啊,谁不是从哪个时候过来的?只感觉科技进步飞快,自己赶不上发展的速度。
“没事,慢慢会掉价的,现在的p3还是稀罕货,小小一枚的价格快赶上电视机了,咱们等它便宜了再买。”
宋岳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颗枣子:“哎呀又忘了吃几枚了,我再从头吃一遍……”
什么都在发展,一旦你一拥有,它就开始贬值,永远追求最新的产品不如去寻找最合适自己的。班小花摊开口译书,吸了口气,从最基础的句子练起。或许她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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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秦浩然的悲剧
班小花临回香城的时候,收到了一张来自云南的明信片。是cu寄过来的,这小子居然去了丽江。
cleae,我在丽江,我很好,每天吃的很多。这里太美了,人都说在这里会碰上艳遇,我期待!中国太美了,我都不想离开了,每天只想着到处去玩。祝你也愉快!
班小花把明信片收在储物盒里,心里很快活,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路呢。
暑假回家,每个人似乎都有点变化。宋亚妮去参加了04年某个火热的选秀节目,并且叮嘱班小花一定要准时收看海选。班小花只好苦苦守着电视机半天,看见无数个怀着梦想的小女孩被毒舌程度堪比王平的评委打击得体无完肤。小花妈跟着看了几眼,居然看上了瘾,“这节目挺逗的,这评委一个个说话挺厉害,你看,这个小姑娘都给说哭了。”
这么大的女孩子都相信世界是自己的,挫折只属于别人。我来海选你就得让我进,如果我被淘汰,那只能证明这比赛太不公正。看着看着宋亚妮出来了,水晶甲,假睫毛,厚刘海,打扮得倒也很符合当时的潮流,唱了一曲蔡依林的歌,边唱边跳,有种年轻女孩的活力。评委当即给了张pass卡,宋亚妮立刻对着镜头飞吻。
班小花笑了,怪不得叫她准时收看。这妞还挺能沉住气的!给宋亚妮打了个电话,宋亚妮立刻又笑又叫:“小花我跟你说,我要当大明星了!趁着我还没红,赶紧讨好我,或许我会免费送你签名照几张。”
班小花清楚得记得当年的冠亚季军,其中一个红了好一阵子,满大街都是她酸酸甜甜的歌曲,然后是接连几年的沉寂,六年后再以新人姿态重返舞台,其中甘苦唯有自知。那场全民狂欢之后,有人一夜成名,更多人以为曾经无比接近梦想却又无法实现始终选择了在这条路上起起伏伏。有的人还在北漂,有的人在酒吧驻唱,甚至有人传出种种不幸的传闻……
她半开玩笑:“亚妮,这种比赛比比就算了,你可别太当真。”
宋亚妮一脑子的兴奋,哪里听得进去她的劝阻,“这是机会你懂不懂?我有种预感,我一定会借这个机会红透半边天的。评委单独和我聊了几句,说我潜力无限!你可别打击我,到时候下场我被淘汰了全怪你!”
班小花摇头,宋亚妮这个性啊还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或许她受了挫折,头脑就清醒了。
期末那笔翻译叫她小发一笔,她照例买了礼物送给小花爸妈,也给秦英杰和许静买了东西,秦英杰特意叫她过来一下。
她去秦家的时候,整个气氛很不对劲,许静在闹脾气,甚至没有看她的礼物就转身回房了。班小花有点诧异了,事前明明打过电话的,许静显然是刚刚发的脾气。如此不管不顾倒不像是她的作风。
秦英杰苦笑了一下,招手叫她过来,仔细打量一回,满意地点头:“黑了,胖了,但是更漂亮了。”
班小花笑着解释:“军训晒的。”她今天穿的是肖阿姨给她买的花连衣裙。她知道秦英杰一直希望她做个漂亮自信的女孩,来之前特意打扮了一下。
秦英杰看着那件花色纷繁绚丽的连衣裙裹着的纤细身影,突然脱口而出:“好看是好看,就是颜色有点太杂,我看着快要中暑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点愣了。这话好熟悉,他曾经对谁说过?
好像是快二十年前,他喜欢颜色素净的衣服裙子,她偏偏喜欢热烈绚烂的颜色。她曾经偏着头反驳:“年纪轻轻的谁穿藏蓝深灰?我就喜欢戏服,艳的好看!我恨不得天天穿着台上的服装!”她曾经大胆地偷拿了文工团里的一件舞台服装,改了改,穿着那件花裙子大摇大摆地去青年点找他。
他有点头痛,说这件衣服让他看着头晕,简直快要中暑了。
问她就不怕被人看见?她挑衅似的笑:“我就穿了,能把我怎么样?反正团里已经把我开除了一次,他还能把我开除第二次不成!”
她的招摇让他害怕,那个年代谁敢穿这样艳丽的颜色?他成分不好,再加上和她一起,回城更是遥遥无期了。
青年点有人暗地里叫她是戏子,他知晓了越发下定决心要同她断掉。他硬起心肠,甚至没给过她一个交代。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前程,完全没有想过在那个年代里一个年轻女孩子丢了工作,怀着个孩子要如何生存下去……
他的心蒙过多年的风尘早已斑驳,他想就是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从不曾后悔,到现在看见女儿了,不免生出些歉疚来。这歉疚一出,立刻像常春藤似的把他的心紧紧地裹起来。
班小花见他神色变幻,知他想起了过往,悄无声息地坐在茶几旁,乖巧地低头喝茶。
无论在哪个年代,山楂树只属于某些特定的人群,那种内心真正纯洁的人,才会为对方这样毫不计较地付出。秦英杰太现实,他的眼里见过了太多悲喜。
秦浩然匆匆从门外进来,踢了鞋直接光脚进了客厅,漆黑的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淋得胸前浅蓝的t恤变成了深蓝。一般男生这样或许会狼狈不堪,秦浩然却有种健康自然的帅气。
秦英杰皱了眉头:“又去哪疯了?不会下江摸鱼去了吧?”
秦浩然笑了:“我都多大了还摸鱼?刚才和几个哥们打篮球去了。顺便冲了一下头。”
“都快大二了还这么调皮,你姐姐来了,没看见啊?”
这一句姐姐出口,秦浩然和班小花都有些不自在。虽然两人都默认了这种关系的存在,却不愿以姐弟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