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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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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梁殿并不远,在翻月湖的湖心岛上,换了小舟荡了上两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只是除了船,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到达无梁殿了。

离船登岛,偌大的无梁殿是开国皇帝为皇后所筑的避暑凉殿,只是不见梁椽,唯有四周巨大的窗户,视野开阔,而所见之处,除了碧草宫墙,唯有茫茫湖水,碧波荡漾。

浣碧打量完四周内外,不无庆幸地叹息了一声,道:“虽然不能和宜芙馆相比,但所幸也不算太荒芜失修。”说着和槿汐、流朱、宝鹃和小允子一道动手,在寝殿安放好箱笼铺盖。

陵容进来,喜滋滋道:“我还以为无梁殿早已破败不堪,原来还算g净整洁。总算皇上虽然听信华妃,也不是一味苛待姐姐的。”

我听她所言,眉心一动,向送我们前来的李长道:“无梁殿虽然不能面君,但是收拾得清爽洁净,本宫知道公公费心了。在此谢过公公。”

李长会意,躬身道:“娘娘昔r对奴才颇为关怀照顾,今r娘娘遭难,奴才只是尽一尽心意罢了,只盼往后还有服侍娘娘的机会。”我心下好笑,这个老机灵,话转得那么见机顺畅。

陵容含笑道:“姐姐从前待人的心,今r有了回报了,连我也能跟着沾光不少。”

我微微一笑,李长忙道:“奴才不能多逗留,以后一应供应奴才都会派人送来,这些船只可要都遣去了。天s已晚,娘娘和小主先歇息吧。”

我神s一暗,道:“有劳公公了,请吧。”

见李长走了,陵容道:“姐姐别太灰心,皇上只是一时受了蒙蔽而已,心里还是很疼爱姐姐的。指不定就接姐姐出去了。”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没有事,难为你也受苦了。”我想一想道:“怎么你只带了宝鹃一人来,菊清呢?一个宫女够使唤么?”

陵容甜甜一笑,道:“宝鹃是我的家生丫头,粗手笨脚使唤惯了的。菊清是姐姐赠给我的宫女,我怎么忍心带她来这里,叫她看守玉润堂了。”她笑着抚着自己的手道:“姐姐放心,我也会些针线上的功夫,有什么自己动手就是了。”

我见她如此说,不免感慨,“真是难为你了。”

在无梁殿的r子过得平静而寂寞,每r只对着阔大的宫殿和几个宫女内监,所能做的,不过是绣绣花、看百~万\小!说,和陵容在一起说话解闷,偶尔高兴的时候,一起研制几味小菜和点心,或是对着古籍配制简单的香料,自己取乐。

这样的时光,就象是我和陵容尚未入宫前的景况,rr形影相随,更少了枯燥乏味的宫廷礼仪教习。貌似是没有争斗的平和r子了。而我的心中却是不安。这不安不是因为失宠幽闭的缘故,而是深深的担忧和关切。

玄凌他可好?哥哥他可好?

r子忽忽过去了十余r,天也要凉下来了。我每天总是在湖边独坐上一两个时辰,远远眺望翻月湖沿岸密集琳琅的宫殿,眺望水南薰殿里的玄凌,他可还顺心么?

在对政事的忧心里,偶尔思绪会有一分旁逸,满湖莲花盛开到将要颓败,叫我想起那年太y池的莲花也是如斯情景,他泛舟悄悄把我送回棠梨。也是他,在四月使得白莲盛开为我贺寿,那些用心。

而这次来太平行宫,我仿佛不再见到他的踪影,亦不愿问及。只恍惚听人说,玄凌遣他去了边关,名为赞襄事物,实则不过是寻个机会让他游山玩水去了,他在军中整r醉酒,汝南王只是置之不理。因而皇室中人言及他,多半是打个哈哈,笑着言说那是一位继承了父母好皮相的闲散王爷罢了,一味通文却手无缚j之力。

我却明晰地记得,那一支贯穿了一对海东青双眼的利箭,是出自他手。玄凌养兵千r,必有一时之用。

陵容每见我怔怔望着湖水出神,总是略带了忧愁道:“姐姐是在想谁吗?”

我清冷转首:“无人可想,只能想一想自身。”

陵容拂起裙角,在我身边坐下,岸风沁凉,吹皱了她单薄而清秀的容颜。陵容淡淡道:“皇上怕是已经忘了我们吧?”

八月初的时候,李长亲自来了一趟,送来的秋令的衣料和一些琐碎的东西,我便吩咐了下人去收好。

李长见我略清瘦了些许,道:“娘娘还好么?皇上很是记挂呢。”

我点头:“我好,请公公转告皇上放心。”

我假意漫步,走至临水处,见周遭无人,方才问道:“皇上好么?”

李长带了笑容道:“皇上好。”

我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一句:“一切都好吗?”

他低头垂目,道:“皇上那里一切顺遂,娘娘请放心。”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态也轻松了许多。

李长鞠身道:“奴才此次来是想告诉娘娘,皇上明r就要回銮了。”

我心下担忧他在京城会遇到的情形,口中却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道:“有劳公公好生服侍皇上。”

我仰首望天,苍穹无际,水天一s而接,叫人分不清尽头在何处。李长趋近我,小声道:“皇上的旨意,太后凤体尚未痊愈,今秋的秀女大挑延期举行。”

我的松快不动声s的蔓延到全身。

华妃得幸,汝南王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我自顾不暇,若再来一批新人兴风作浪,难免要顾此失彼。

玄凌亦是明白的,新进宫的嫔妃身后都有各自的势力,在这个节骨眼上,只会让局势更加错综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我轻拂衣上的尘灰,道:“宫中的事就请皇后多照拂了。”

李长点头:“是。就再委屈娘娘一段时r了。”他从身后翻出一个丝锦包袱,道:“这是沈婕妤j给奴婢的。她说天气渐冷了,皇上又不允许娘娘回宫。湖上风大,特意让奴才带了来。”

心中温热复酸楚,无论有如何的嫌隙,眉庄心里总是惦念我的。

李长临走时道:“奴才明r要走了,奴才的徒弟小尤还算机灵,以后就由他来为娘娘送东西了。”

他走了两步,我追上急道:“万一到了京城有什么不好,一定要派人来告诉我。”

李长劝解道:“皇上正是担心娘娘首当其冲,身受其害才要娘娘避开这阵子,娘娘安心要紧。”

我颔首,心中惟愿玄凌能顺遂平安。

玄凌和后妃离开后,太平行宫重又沉寂了下来。我从未在这样的季节静心观赏这座华美的皇家园林。原来一度喧嚣过后,它也是寂寞的。

远离京城和后宫的r子,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但尽管如此,京中前朝的消息,还是有一星半点秘密地借由小尤传到我的耳里。有时是欣喜,有时是焦急,更多的是担忧和关切。

满湖荷花谢了,秋雨萧萧,枯残的荷叶被雨击打的声音让我辗转难眠。

枫叶红了,菊花开了,大雁南飞了。渐渐秋风也变得冷洌,肃杀之意独浓。待到霜落时,转眼两个多月已经过去了。期间最大的喜事,便是嫂嫂在薛府生下了一个白胖健康的男孩。甄门有后,我亦可放心不少。

那一r深夜,我和陵容同在窗下,她低着头在缝一件冬r要穿的棉袄,我则对着烛火翻看史书。流朱倦极了,在一旁打着盹儿,呼吸略有些沉重,惟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沙沙,夹在湖水拍岸的声音中,像是下着小雨。

书籍发黄的纸页间有墨迹的清香,一字一句皆是前人的事,皆隐没在此间了。史书大多是男人的历史,且不说春秋战国南北对峙的乱世时兄弟睨墙、父子成仇,单在治世,就有汉景帝的“七国之乱”,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诸子夺位、宋太宗的“斧声烛影”。一部史书,皆是刀光剑影、血泪写成。

兄弟之争!兄弟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死皆是一瞬间。我的心颤颤地害怕,心一软,书便跌在了地上。

陵容抬起头,面带惊异地询问:“姐姐怎么了?”

我怕被她看出了心事,忙掩饰着笑道:“没什么,捧着书手也酸了。”

陵容“扑哧”一笑,“我总是想不明白,姐姐怎么那么爱百~万\小!说呢,我见了那一个个蚂蚁似的字就头疼。”

我俯身拾起书,笑笑道:“不过是解闷儿罢了。”

我依旧翻开书页,人却是怔怔的了。不管我在不在玄凌身边,他本就是我的一切,我的荣辱、生死、尊卑皆是由他给的,无论我是否全心爱他,是否心甘情愿陪伴在他身边,我们都是一体的。他荣耀时我未必荣耀,而他卑辱时我却一定是卑辱的了。

而他费心筹谋许久,是一定不能输的。万一,我不敢去想这万一,他若不在了。

这一点念头一动,自己就心慌意乱了,胸腔一闷,直想哭出来。原来,我是这样害怕他死去;原来,我对他还有这一分真心。

于此,我才知晓我与玄凌是怎样的一种心系和牵念,利益之外,亦是有真情的吧。

正出神,陵容推一推我,关切道:“姐姐近r老是心神不定,可是有心事么?”

我摇一摇头,正要说话,桌上的红蜡烛从烛芯里毕毕剥剥地一连爆出几朵火花,在寂静中听来分外撩人。

陵容却先笑了:“灯花爆,喜事到。凭姐姐有什么心事,也尽能了了。”

我明知此事虚无不可靠,然而话却是说到我心头的,不由得唇角便含了笑。

正说着话,槿汐捧了一盆炭火进来,唤醒了流朱,笑道:“天一冷,朱姑娘越发贪睡了。”槿汐上前渥一渥我的手,道:“娘娘的手有些冷了。”说着取了手炉煨在我怀里,兴致勃勃道:“奴婢在炭盆里煨了几个芋头,等下便可吃了。”

她这一说,流朱的瞌睡也醒了,陵容喜滋滋道:“从前在家还常吃,如今隔了几年没尝了,闻着觉得特别香呢。”于是围着炭盆,说说笑笑吃了起来。我恍惚地听他们说笑着,心却远远飞去了紫奥城。

好消息的传来是在真正入冬的前几r,那r的y光特别好,我看着流朱和浣碧把被褥都搬了出去放在太y底下曝晒,时不时拿大拍子拍一拍,便有尘灰蓬勃而起,迷迷茫茫如金s飞舞,有些微的呛人味道。

我眯着眼躲避r光的强烈。我的r子过得这样琐碎而平凡,而玄凌,他可成功了吗?汝南王也确实不好相与啊。

正想着,遥遥见湖上有船队驶来,彩旗飘扬,心口一紧,端不知这一来是福是祸。手便下意识伸到襟中,牢牢蜷握住一把小小的匕首。

临被叱责的前一晚,玄凌与我在庭院中,他的虎口有些粗糙,抚摸过我的面颊,将一把小小的匕首放在我手中,语气沉沉道:“存亡之事,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有不测,你……可防身。”

我郑重贴身收下:“皇上是天命之子,必当顺遂如意。”我的唇齿瞬时凌厉决绝,“若真是邪而侵正,臣妾绝不苟活。”

玄凌拉着我的手,沉默一如天际星子。

我回神,玄凌若真一败涂地,没有了权位生命,那么我亦不能自保了。与其到了汝南王和华妃手中备受凌辱和折磨,我情愿一死。

死亡的恐惧很快近我,那么近,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还能否无恙呼吸。万一那艘船队是汝南王所遣。我陡然生了锐意,横一横心,若是自戕,亦要轰轰烈烈。若玄凌真绝于他手,我亦要拼力手刃几人,不能白白去了。

这样一想,心思也镇定了不少。这已是最坏的打算,事情再坏亦不能更坏了,反而没有了畏惧。

而迎来的正是小尤,他满面喜s,只说了两个字:“成了。”

心头大喜,身体一软,匕首“当”地落在了地上,“皇上可是一切无恙吗?”

小尤忙磕了个头,道:“皇上万无一失,龙体康健。”

眼泪潸潸而下,原来是喜极而泣,心腹大患的汝南王就这么除了。小尤忙欢喜道:“娘娘别哭啊,大喜的事。皇上口谕让奴才迎娘娘和安嫔小主回宫,赶紧着吧。”

我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用力点一点头。

回宫的第一晚,玄凌宿在我的棠梨宫中,只捧了我的脸瞧个不住,他怜惜道:“一别近百r,嬛嬛你可清瘦了。”

我抚着脸颊道:“无梁殿与外隔绝,臣妾r夜为四郎悬心。”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温和道:“安嫔当真与你情重,知你囚禁无梁殿,便哭着来求朕允她去和你做伴。同甘容易共苦难,雪中送炭之情难能可贵呵。”

他的语气中颇有激赏之意,我低低道:“安妹妹果如皇上所说,但臣妾不敢把真相告之,少一人知道总是好的。”见他颔首,我凝望着他:“皇上可还好吗?”

他将我拢在胸口,道:“自你回宫,这话已经问了好多次了?”

我一怔,轻轻道:“是么?臣妾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拍着我背,“没事,如今什么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我喃喃。

“是啊。”玄凌颇有感叹,“六弟的人夺了汝南王在各地的兵权,囚将领而折其兵。”

我轻轻地“啊?”了一声,心下一动,却是什么也不说。玄凌听我疑惑,遂笑道:“你以为与六弟一起厮混的真的只是些文人墨客么?六弟本人也不是手无缚j之力啊。”

我微笑:“原来四郎早有安排了,此前种种,不过是迷惑他们罢了。”我脸上笑着,内里却忧心忡忡了,玄清虽然为玄凌所用,但他此番介入政变,又让玄凌知道他有调兵之能,恐怕他的处境只会让玄凌忌惮了。有了汝南王这个前车之鉴,玄清生母为舒贵妃,又是先帝器重的儿子,玄凌的猜忌怕会更多吧。

他笑:“你兄长也功不可没,若非他能借机得到汝南王党羽的名单,又率羽林军节制汝南王府邸,也不能如此迅速得成大事。”

我微有惊诧:“汝南王竟无反抗么?”

他颇有些自得:“此前毫无先兆,前一晚太后还邀了他的王妃世子至宫中探视帝姬,并留他们宿于宫中。”

我微微叹息:“他是顾忌妻儿啊。”

玄凌道:“不顾忌也不成,他手下已无可调之兵,只有王府中的家将可作一时的负隅顽抗。他是个明白人!”

我心下微微一动,哪怕汝南王有不臣之心,但对于妻儿,是无比珍重的。何况他对于权力的欲望,更多的是来自年少时的种种委屈和被漠视吧。于是问:“那汝南王此刻如何了?”

玄凌神s一沉,道:“拘于宗室禁府。朕已着六部共议其罪。”

我没有说话,这样的处置也在情理之中,只看这罪议成如何。玄凌舒缓了神s,向我道:“知道你嫂嫂生了个男孩儿吗?”

我笑:“原来四郎也知道了?”

他呵呵一笑:“事情已经了结,也可让你兄嫂夫妻团圆了。你兄长可是折堕了名声,连孩子落地也不能去看。”

我微笑道:“本是为了家国和皇上,这些委屈不算什么的。”

他舒心地笑了,棠梨宫红烛高照,暖炉薰香,自是不同于外间霜冷天气了。

第二r清早便去向皇后请安,华妃依旧还在其列,只是神气颓然,早已不同往r了。我亦不心急,前朝之事不便牵连后宫,昔年玉厄夫人的兄长博陵侯谋反,先帝也并未废黜她,只是冷落了而已。就算我不说话,皇后也不肯放过了她。依礼见过之后,絮絮几句也就散了。

众人散去,皇后独留了我,温言道:“贵嫔辛苦了。”

我忙含笑道:“皇后娘娘陪伴在皇上身边照料更是辛苦。臣妾多谢娘娘。”

她眸中含了深深的笑意:“本宫与你都是为皇上分忧,怎能不尽心尽力呢。”

她独留下我,自然不是为了闲话家常。皇后慢慢抚弄着护甲,道:“华妃的地位迟早不保,她身边的人怕是也要受牵连,再除去殁了疯了的,皇上宫中的妃嫔不多了。”

我心下微凉,依旧笑道:“娘娘是要为皇上选秀么?那本是应当的,本来就说是推迟了的。”

皇后端然坐着,道:“秀女是一定要选的,但不是现在。眼下诸事繁多,也费不起那个心力劲儿。皇上的意思是……”她微眯了眼,望着窗外满地浅浅的y光,道:“此次平息汝南王之事,有不少有功之臣。”

皇后没有再说下去,只的平静望着我,眸中波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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