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养夫(女尊)作者:肉书屋
姑息养夫(女尊)
作者:意忘言
圆规何解?鲁迅在《故乡》里说无赖的杨二嫂是这样的“圆规”: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站着──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裴宁第一眼看到舒景悦的时候,被他气势凌人的“圆规”模样惊得回神,才相信她真的到了陌生的世界。跟舒景悦做了一年“同事”,却甘心用三年时光换了带他离开的权力。一轮四季换过,终是把心放进他手里。
才去想,圆规又有什么不好的?定一个点,宁折不移,画一段弧,至柔至刚。走完一程,不漫不溢。他在感情里步履蹒跚、姿态笨拙也都不要紧,她不要他学相敬如宾,不要他效举案齐眉。她可以,成为让他扎根的圆心。
且让她姑息纵容,养出他一片欢喜、半生无忧。
第一章卖身为仆
卖身为仆
世人都说,三分明月夜,二分在扬州。
然而即使是精致繁华如扬州,街头巷尾,总也有一些衣衫褴褛的行乞者。趁着一年一度的浴佛节,聪明一些的便会聚集在达官贵人们上香拜佛的途中,以求这些人看在佛祖的面上“大发慈悲”。
也正是因此,光着小臂坐在墙角边的女子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明明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却偏偏面容清秀,丝毫不像一般乞儿那样蓬头垢面。对着路人偶尔的指指点点,也完全不以为然,面上沉静如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哟,你魏紫是小姐面前的大红人,要做好人行善,我小小的火夫哪里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白说一句,叫你不要借花献佛过了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虚掩着的门内传来争执的声音,一直怔怔立着的女子这才稍稍动了神色,站起身来往身后的巷子里走。换了片听不到争执的地方坐下来。
她想寻清静,奈何清静却似乎很不待见她,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个人的声音竟然又渐渐近了。
被叫做“魏紫”的男子左顾右盼地朝巷子里看了看,似乎对昏暗的巷子有些恐惧,立住了步子朝里面看了看。
“喂,你在那里么?我给你拿了点吃的…”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还带着一点畏惧,抱膝坐着的女子并不动弹,听到他的声音更是索性闭上了眼。
巷口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走进来,只把油纸包着的两个馒头放在了巷口:“哝,我给你放这里,你饿了就拿去吃啊。”
“我不是乞丐,你不用施舍我。”
清冷的声音从昏暗的巷中传出来,魏紫莫名地心里一惊,退开了步子,惊叫着一脚踩上了身边的人。
“哎,叫什么叫,你见鬼啦!”
相比起他,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要高出许多,一边斥了一句一边往巷子里走:“不就是个穿着奇怪点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景、景青…”魏紫扯了扯他的衣摆,虽然吓得不轻,却还是跟了过来,看清楚坐着的人,才算松了口气。
“我早就不是什么景青了,”男人的注意力移到了他的称呼上,很是不悦地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你最好别再乱叫。”
魏紫轻轻“哦”了一声,才又抓住他:“喏,阿景,你拿过去给她吧…”
“给什么给?她好手好脚的,难道不会自己来拿么?”男人瞪了同伴一眼,一边拖着他往回走,还不忘训斥他:“堂堂一个女儿家,倒要叫我们男人来可怜,也太没个人样了。就你喜欢多管闲事。”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女子这才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纸,干脆利落地撕成碎片,随手丢进一边的杂物堆。
跟着,便取下了别在胸口的名牌,目光在“裴宁”两个金质的小字上扫过一遍,一抬手抛了出去。
丢完东西,才将两边耳上的珍珠耳饰和颈上的细链子取下,收进了口袋。勾起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走回原先的那扇门边敲门。
那扇门虽然颇富丽堂皇,但似乎也只是偏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年长的女子出来应门,问她有什么事。
“如果府上缺奴仆,可不可以让我试试?”
听了她的问话,女子又向她看了一眼,这一次,多了一些怀疑,见她一脸坦然相对,才吩咐她等着,自己大约是去寻管事的人了。
“你是何方人氏?为何穿着如此怪异?”
不过一会儿功夫,年长的女子便跟在一个中年女子身后回来了,想来走在前面的就是管着这府中买卖仆人事宜的。
听到那女子倨傲的问话,裴宁低头看了看自己,中袖衬衫配着宽松的休闲裤,虽然不算太出格,但毕竟与四周女子宽袍广袖的打扮有太大的差别。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是在去法院的路上“遭遇”连环车祸,才会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除了随身携带的证件和一点零钱外,根本就是一无所有,自然也没有办法给自己换一套“正常”的衣物。
说起来,她现在是应该咒骂老天不公的,作假帐洗黑钱的不是她,选承包商谈工程拿回扣更是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等到结果法院一纸传票下来,她才知道那些“大老”们,竟然选了她来做这个替死鬼。这不过是因为,她在事务所待了五年多,经常在忙碌时被临时调派到各部门帮忙。是除了他们外,唯一一个对公司的各项程序都有了解的人。
而他们甚至根本不给她到法院的机会,就直接为她安排了这一场畏罪潜逃却遇上连环车祸而身亡的“意外”。
“我们唐家是规规矩矩的大门大家,我看姑娘你还是另寻出路吧。”那女子见她一直沉默着不回话,大约是不耐烦与她纠缠,退后一步就要关门。
裴宁伸手挡了一下,一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诡异”的行头。虽说这个时空看上去很像是唐宋时期,对户籍的管理并非太严密,但从她在街边坐着的半日里看到的情形来看,走在街上和沿街吆喝贩卖的大多是女子,男子反是唯唯诺诺跟在女子身后,可见这绝不会是普通的古代社会。自己知道的那些古地名自然也不能随意套用。
而她对这里的地名则是根本一无所知,要临时说出自己是“何方人氏”,还真是有些为难了。
“王管事,我看到过她,好像是流落到咱们这儿的,要不您就留下她吧…”
随着细声细气的话,中年女子身后出现的,正是方才在门外把她当做乞丐的少年,裴宁依稀记得他是叫“魏紫”。
管事回头看了一眼,脸上便有些不好看,却还是堆起了笑:“原来是魏侍人啊,今朝是浴佛节,怎么没跟着小姐去进香?”
“小姐说今天不用我跟着,让我留下来把书房整理好,”魏紫倒是这只是一句纯粹的寒暄,一本正经地回了话,视线才转回裴宁身上:“管事大人,咱们就当是行善积德,小姐今天早上也还说要开门布施的。”
裴宁愣了愣,对这个少年几次三番的好意有些不解,不懂他为何要对自己这样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表现出善意,直听到最后一句才有几分了然的意思,面上却只是不变。向堵在门口的管事躬身一揖:“鄙人姓裴单名一个宁字,的确不是本地人氏。只因寻亲到此,谁料亲人早已亡故,还请管事大人…”
这番台词好像是最常见的吧,裴宁心里苦笑了一下,幸好上天没给她另外安一个身子,要不然大概她就只好用上“失忆”的借口了。
想起表妹每每看完小说总是要对她发一番花痴,幻想自己是穿越时空的女主角,不由更是哭笑不得。怎么想穿的人没穿,一心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她倒被这天降的“好事”砸中了?
“魏侍人这么说,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只不过咱们这唐府可不比一般人家,要是有什么疏失,小姐定是要怪罪我的,”王管事特意将裴宁从头到脚看了两遍,其中的暗示之意已经很明显,见魏紫还是咬着唇看着她,一脸毫无知觉的模样,不由气结,索性把话挑明了:“你要留下那就留下吧,不过她若是手脚不干净,小姐面前我可不去担这糟引狼入室的罪过。”
见惯了事务所里的勾心斗角,对这种管事和得宠的小侍之间的明争暗斗裴宁并不关心,就算这小侍看起来天真柔弱,一副菩萨样。
第二章姚黄魏紫
姚黄魏紫
若不是正在亲身经历着,她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古时候的厨房里有这么多事可做。裴宁一边将提回来的水往水缸里倒一边想着,赶着空隙擦了把汗。
“小裴啊,灶头边上没稻草了——”
才刚放下水桶,张叔的声音已经从另一头过来,裴宁只得“哎”了一声,转身又去搬捆好的稻草垛。
“小炉子那里也没有炭了,顺便去边柴房那里搬点来——”
张叔话音刚落,就又有一个声音追了过来,听起来比张叔的要年轻一些。裴宁一只脚已经跨到门外,也就没有特意停下来答话,只在脑中暗自回忆起唐府后院里曲曲回回的地形和草垛、柴房的位置。
唐府很有些规模,她到这里已经有三天了,也才刚能摸得清后院供仆从使用的各个地方。前院却是不能踏足的。
张叔因为被那王管事吩咐带着她,也就把她当做是自己要“管束”的人,告诉了她一些主人家的情况,免得她惹出祸事来。
唐家的主人是大小姐唐洛书,上头有个父亲,虽不是她生父,她倒也是很尊敬的。
此外只有一个收了房的夫侍,唤作水云。虽说因为出身不好一直没有名分,但毕竟是从小跟在唐洛书身边的,而今又是小姐唯一的枕边人,所以下边人也一直是把他是半个主子来伺候的。
“她本来就是负责这些粗活的,我怎么就不能让他搬点炭?”
“平常我不说,现在我大灶这里等着要用,误了饭点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裴宁抱着炭和稻草,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争吵声,张叔似乎很不高兴,见她真的拿来了炭,板起脸来教训她:“我看着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么分不清轻重?以后再有这种事我就把你赶出厨房去。”
裴宁看了一眼,张叔虽说是瞪着她斥骂,那怒气和威胁倒大多是对着另一边的男人去的,因此也只是低下头说了句:“知道了。”
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厨房里的几个人都听出来了,一边正在烧水的小厮甚至忍笑低咳了一声,站在张叔面前的男人涨红了脸,甚至忘了伸手把她手里的炭接去。
裴宁以为他定是要跳起来大骂,她在街上做“乞丐”时就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坏脾气。谁知他立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却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搬点炭能误得了什么?”
这样的口气显然就是示弱了,张叔涨了面子,却还是不肯放过:“你还敢顶嘴,那小炉子是你求着要管的,要拿炭拿柴你也就别来支使别人!小裴,以后阿景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做,晓得了?”
男人面上的颜色已经白了下去,裴宁咳了一声,一边把炭递给他一边转身:“晓得了,张叔,天好像已经大亮了,我们快点起灶头吧…”
张叔对她的“听话”很满意,三两步回到自己的大灶头,高声吩咐着裴宁烧火,男人还站在原地,攥着手很久,才一言不发地搬了炭蹲下去侍弄小炉子,不一会儿,就能听到他被烟呛得不停咳嗽,混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回响在厨房里。
“张叔,张叔——”
“哎,这里…”
裴宁看着灶台前面张叔忙不迭挥手,一下子把趾高气昂换成了一团欢喜的模样,不由对这个新加入的声音好奇起来。能叫张叔这般模样的想来是在府中有一点地位的。
走进来的少年穿着鹅黄衫子,环顾了一下,就笑着走过来:“张叔,小姐说她今天约了人谈生意,不在家里用饭。”
“啊,是是,那厨下要不要准备晚饭?”张叔搓着手笑道:“姚侍人和魏侍人也是要跟去的吧?”
听到这里,裴宁才知道少年就是唐家小姐身边最得宠的两个小厮之一,因为之前已经见过魏紫,此刻便有些好奇地对眼前这个叫做“姚黄”的少年多看了一眼,以这个世界对男子相貌的品评标准来看,少年的确是很漂亮的,与魏紫清丽的秀气不同,他的脸更显得柔雅。
“晚饭也不用备,只给老爷和水公子送一份就好,”少年左右看了看,见蹲在小炉子边上的男人一直没有抬头,便笑道:“哎,这是怎么了?景青、啊,不对,是景悦哥哥又惹张叔生气了?”
他说了一半又忽地改了口,边上站着的几人面上的神情却都精彩起来,裴宁只记得前天在街上,这个男人也曾让魏紫不要叫他“景青”,却并不了解其中的缘由,只是下意识地往小炉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人还是蹲着,仿佛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炉子上,对他的问话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少年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舒景悦,你能留在唐家已经是小姐开恩了,别摆脸色给别人看,好像谁都欠了你一样。”
“哎,姚侍人,你别管他,小姐那里可少不得你,”这个当口,张叔倒是没有火上浇油,反倒是好声好气地把姚黄哄走了。
既然正主都不在府中,厨房的事自然就少了很多,包括张叔等几个负责饭菜的厨子只做好了唐父要的粥点,就纷纷歇下手来去休息,有些还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剩余的事都交给了几个学徒去做。只有舒景悦还守着小炉子,拿着扇子往里面送风。
“阿景,你也别气,姚黄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得他,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吧,”偌大的厨房里只剩下一些小厮和两三粗使女仆,凑在舒景悦身边的男子小声劝着:“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帮你看炉子,你先回去照顾舒老爹吧。”
“有什么好气的,他要是能把我赶走,还何必说话来气我,他要我走,我就偏偏要在这里碍他的眼,”大概是咳得猛了,舒景悦的声音有点沙,一手推开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你帮我看着点,晚点我再回来。”
小凡应了一声,舒景悦伸手捶了捶腰,往外去的步子绊了一下,边上便有人轻笑,舒景悦只回过头来瞪了一眼,那笑声就消失了,等他离开后,才又有人不屑地呸了一声:“小凡你对他好有什么用?还真以为魏紫可以爬上大小姐的床,来提拔你们么?”
“方雨姐,阿景也不容易,他家老爹又病着…”小凡细声辩了一句:“再说他凶归凶,也从没害过我们啊。”
“傻小子,你帮他看着炉子,他一会儿倒回来捡现成便宜,”小凡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谁都可以使唤,方雨对他还不错,只说了他几句就算了,转头叮嘱:“小裴,灶里的火可以小点了,下次添柴的时候少添点。”
裴宁面上不由一红,她是孤儿院长大的,虽说受的苦也不少,但也只是生活上贫穷些,一路读书工作都在食堂吃饭,就算是毕业工作后在公寓里开伙,也有天然气可用,从没见过土灶,因此连怎么生火,何时加柴添草都是现学的。
“方雨丫头,今天的菜送来了,你去点收一下…”
“没见我正忙着呢,小裴,你识字么?”方雨脱不开手,只好扭头叫裴宁:“你去帮我点收,跟张叔留下来的单子比对一下。”
“好。”
她不以为意,边上几人却都有点惊讶,虽说女子读书识字是理所当然,但他们都以为裴宁是家中贫穷才卖身为仆的,没有料到她竟然是识字的。
“阿宁姐,你都没有说你读过书呢。”
“嗯?”裴宁拍了拍袖子上沾着的菜叶,稍微呆了一下:“哦,也没读过什么,只不过小时候学过几天字。”
昨天晚上她看到管事传下来的菜谱就发现这里的字跟她所知道的繁体字的并没有太大区别,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仅仅是“识字”,就会让厨房里一干小厮使女露出艳羡的神情。
不过想来,这里的男子与古代的女子一样,是崇尚“无才便是德”的,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只教儿子一些简单的诗书,何况是一般穷苦人家。
厨下众人说笑着,方雨却只是道:“小裴,既然你识字,那以后点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明天我就跟张叔回报。”
点收的差事在厨房中算是一门美差,就算是再没有私心,至少也能得些菜贩的答谢钱,裴宁不清楚方雨为何要把这个差使“让”给自己,但听到她说明天跟张叔“回报”,也能猜到十有八九是她与张叔之间有嫌隙。
“方姐,点收的事情紧要,我初来乍到怕做不好,不敢答应,”裴宁打了一瓢水洗了手,低声道:“方姐还是吩咐我做些粗活吧。”
“一回生两回熟,张叔不也夸你心细么?”方雨似是不打算放弃:“就这么说定了,好好干。”
看着方雨出去时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裴宁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向帮他举着水瓢的小凡道了谢,一边道:“采买的事都是张叔办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