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地底下传来更大的轰鸣声,原本平整的、稳稳当当的地面像浪潮一样剧烈的晃动起来,就连两边的厢房都在咯吱咯吱的断裂,倒塌!
“地震!”苏锦本来还在混沌迷糊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难怪日间那么热!难怪会有蝗灾一样的飞鸟蝶虫疯了一样的四散奔逃!
原来,是地震!
她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学校里发的《逃生手册》中关于地震的片段,一把拉住跟孩子们一起尖叫着四处逃奔的二妞:“别乱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从院门跑出去!”老三却在此时高叫了一声,随手拉着月娘和另外一个女孩子朝倒塌的院门狂奔而去,二妞心里更是发慌,边哭边喊道:“还躲什么啊,跟着三哥跑吧!”
有的孩子本来也想追过去,却害怕刚刚被砸在下面、恐怕已经变成肉酱的老十,哭喊着不敢动,反倒一步步的退后,只有几个胆大的咬牙窜了过去,却有一个被东厢房落下来的一大块土坯砸中,低哼了一声便瘫倒在地上,口鼻处立刻涔涔不穷的淌出刺眼的鲜血。
“苏锦,快逃啊!”二妞见来不及说服苏锦,便边喊边同其他孩子们惊叫着、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砖石土坯,不顾死活的朝院门冲了过去,任苏锦怎么叫都无人回应,苏锦不敢耽搁,只得自己咬牙钻进西厢房前面的木架底下,才钻进去蹲好,就见另一面围墙倒下,奔跑中的孩子又有两个被硬生生的砸在了底下!
“二妞!”苏锦忍不住哭叫起来,身子一动就冲动得想跑出去把二妞拉回来,谁知后腰一紧,一条干枯却很是有力的手臂结结实实的环抱住了她,耳边同时响起严厉的呵斥声:“别动!”
话音没落,头顶上就黑压压的砸下了什么东西,木架承受不住,噼噼啪啪的交架在一起,只余架子中心存留这一点小小的空隙。
苏锦来不及判断那人是谁,整个小院便轰隆隆的倒塌成残垣断壁,苏锦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惊叫了一声便缩进了背后那人的怀里。
瞬间的崩塌之后,周围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若不是头顶仍旧稀里哗啦往下掉的残砖碎瓦,苏锦甚至以为,刚刚只是个一闪即逝的噩梦。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噼噼啪啪的打在苏锦前面不远的空地上,被打中的尘土立刻跳出一股轻尘,打着旋儿汇成干燥的灰烟。
那灰烟轻轻一跃,还没来得及转个圈儿摇曳一下身姿,便被铺天盖地的大雨砸回地面上,汇成泥水,窝窝囊囊的朝低处流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暴雨才渐渐停住,潮湿的泥土气、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钻进苏锦的鼻翼里。
苏锦早就有些呆傻了,只因她仍旧不敢相信,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儿,是真的。
“钻出去。”身后再次传来毫无感情的、冷冷的童声——没错,是童声,是一个变声前的男孩子发出的、尚有些稚嫩的声音。
苏锦这才想起背后还有个人,那个人在关键时刻拉了自己一把,救了自己的命。
虽然——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谁也拿不准,是跑出去活的几率大,还是留在这架子底下活的几率大。
但自己的确活了下来,而且,应该毫发无损,至少身上没有哪儿觉得疼。
她没办法转头去看背后的人,只能翻动着眼球观察了一下周遭的形势。
那几根粗大的木桩架在一起,中间空出一个锥形的小小空间,自己和背后的那个男孩子,恰恰躲在这个空间里。
好在自己瘦小,那个男孩儿应该也不会壮多少,才使得两个孩子,都能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安然存活下来。
“好。”
苏锦答应了一声,便慎重的抬头看那架子,见它还算结实,只是架子上的土坯砖石摇摇欲坠,只怕若不及时爬出去,那砖石从缝隙里落下来,会把自己砸伤的。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转动身体,让自己瘦小的小身躯微微侧着,再全心全力的缩住头,一寸,又一寸的,从那木头架子底下爬了出来。
身后那孩子显然比他利索,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刨出来,出来还没喘口气儿,后面那男孩便紧跟着钻了出来。
竟是小狼。
苏锦想起地震前小狼还红着眼睛从她怀里抢牛肉和大饼,后背不由自主的紧了一紧,正张口结舌的努力把“谢谢”那两个字从嗓子眼儿里拿出来,就见小狼往地上一坐,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饼和一块已经挤扁了的牛肉,歪着头大吃特吃起来。
苏锦并不是爱笑的人,可是……看到这样喜感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自己死命要护住的吃食早不知掉在哪儿了,就算想找也找不着了——苏锦只记得老十和那几个孩子被砸死的位置,记不住大饼和牛肉。
她回头朝院门方向望了一眼——都是倒塌的或者倒塌了一半儿的残垣断壁,哪儿还有二妞的影子?
她正在这儿伤感,就见小狼把怀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也不管把一张小脸抹得更脏,转身就要离开。
“哎——”苏锦连忙伸手去抓他。
小狼躲了一躲,却终归还是因为一点点犹豫,被苏锦抓住了半条袖子。
他轻轻往回抽了一抽,苏锦却拉得更紧,只好板着脸问道:“干嘛?”
苏锦心里一冷。
自己和小狼本来就素昧平生,刚才下意识的拉住他,也只是因为突遭劫难,心里害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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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初遇贵人
更新时间201153122:36:46字数:2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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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苏锦犹豫了一会儿,终归还是把请他带着自己一起离开的话咽了下去,松开了手掌。
小狼在被人贩子拐来之前,也只是街头就要饿死的小乞丐,自己强跟着他,也只是害人害己。
小狼似乎也没想到苏锦只是为了跟他道谢,虽然满脸脏兮兮的看不清神色,那迈出去的脚却又收了回来。
他垂着头想了一瞬,便在这倒塌的小院里小心的登高眺望了一番,才爬下来边走边道:“你跟我走。”虽然并没有看苏锦一眼,但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显见着是跟她说的。
苏锦一愣,连忙跟了上去,踩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去哪儿?”
“西边有亮光,应该有人。”小狼头也不回。
这两个小小的身影相跟着走了很久,才到了小狼所说的光亮附近——那里地势比较开阔,就算有余震也不用害怕误伤,所以,村子里存活下来的人都赶到这里,临时在这儿用茅草搭起了一个个极简易的、低矮的窝棚,每个窝棚里都有人,还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哭声。
“……我知道你挂着他,可是总得等天亮了再去挖。”一个窝棚里传出来的声音,大概是丈夫在安慰妻子。
“娘——你忍着些,吴大夫正在一户户的给村里的人医治,很快就到咱家了……”另一个窝棚里,孝敬的儿子在安慰受伤的老娘。
每个窝棚里都有人,苏锦不敢踏进去,因为她自私,不愿目睹别人的悲伤,也没有勇气像小狼一样,扑过去争抢他们的吃食。
也抢不过。
小狼看苏锦停下来,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你不试试,就等着变成死人吧。”
苏锦正在犹豫,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忍不住停了下来。
小狼顺着她的目光一望,也瞧见了那马车,便说了声“等等”,偷偷走近那马车看了一遭,又装作无意中路过的样子在那马车旁边的窝棚边上遛了一圈,才转回苏锦身边说道:“这户人家并不是村里的人,只是刚好在这儿路过,主人家是个女的,有家仆丫头、带刀的护卫,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你现在偷偷钻进他们车里睡觉去,要是被发现了,就装得可怜点儿,多说好话,求他们收下你——你比那小男孩儿大不了几岁,想那主人家一定不忍拒绝的。”
苏锦犹豫了一瞬,也同意这似乎是此刻最好的出路,哪怕被暂时收留当了丫头,也暂时解决了温饱,能让自己活下去,长大。
“你呢?”苏锦朝那马车走了一步,见小狼非但不跟着,反而退了两步,连忙转头问他。
小狼皱眉道:“我还有事儿。”
还有事儿?
苏锦很想问问,什么事儿?安全吗?却问不出来——两人毕竟刚刚相识,说过的话也就那么几句,自己实在没有立场交浅言深,探问人家的私事儿。
更何况,他是男孩子,如果他独自一人,总比带着自己更容易想办法。
“小心点儿,别再让人贩子拐了。”苏锦想了半天,只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狼一直板着的脸忽然露出几分狡猾的笑,他四外看了看,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低笑道:“人贩子供我吃喝,还让我坐他们的马车,把我带到京城附近——我可没亏。”
“啊?!”苏锦见他到此刻才有几分孩子的摸样,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又回想起老三说过的小狼被拐的经历,才恍然大悟,“你……你是故意的?”
小狼仿佛十分得意,脸上的的笑容更盛了些,使得脏兮兮的小脸和白莹莹的牙齿一对比,显得更加有喜感:“咱后会有期吧。”说完,也不等苏锦回应,便猫着腰跑开,转眼便淹没在无尽的夜色里。
苏锦见他没影儿了,才打点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蜷缩着身子靠近那马车,透过门缝往里一看,马车里空空如也,竟然连靠垫脚垫都没了。
想是主人家住在那帐篷里不舒服,把车里的东西都拿进去了,难怪这车只用绳子往那儿一绑,车边只留了个青衣小厮在那儿打瞌睡,原来车里实在没什么好偷的。
这倒是给苏锦添了方便,她仗着自己人小,身子干瘦,蹑手蹑脚的钻进马车。
刚刚下过暴雨,苏锦的衣服又是湿的,所以虽然是夏季,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苏锦还是觉得很冷。
此刻钻进马车,车门和车窗都关着,苏锦冰冷的身体立刻觉得温暖了不少,有心脱了衣服晾干,又怕中间有男人进来看到——哪怕自己的身体还小,她心里也没办法接受自己在别人的、不安全的地方裸~体。
心里这样想着,饥饿和困倦便一股脑儿的席卷而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这一天只吃了一个麻麻渣渣的干馒头,晚上的大饼牛肉都不知道去哪儿了,鼻子便有些发酸。
又要哭?
她立刻警醒的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耳光,心里又暗骂了自己十遍八遍,才咬着牙把那眼泪咽下去,困倦的蜷缩在角落里,忍者饥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又在晃。
这是苏锦睁眼前的第一个感觉,她想睁眼看看,又觉得浑身无力,眼皮灼热,扯了半晌也扯不动。
又在晃!!!
难道是余震?!!!!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闪了一下,苏锦就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警戒的四外观看。
她这才发现,此刻自己坐在一辆宽敞通风的马车里,马车里坐着几个人,个个都在认认真真的打量她。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美貌女子,上身穿着件月白色的薄罗衫,外面罩着件青玉色半袖,下身则是一条浅蓝色长罗裙,青丝如缎,发髻着钗,莹白的脸颊上带着柔柔的笑,看起来温柔娴雅,像雨后的新茶,散发出袅袅清香。
她左侧坐着个慈眉善目的婆子,看上去已有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虽然坐在车里,又旅途劳顿,衣服上却连一丝褶儿都没有,显见着是个干净利落的好强女人。
美丽女子的右侧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头上梳着双螺髻,墨眼如漆,俏生生的含笑上下打量自己,一看就是个聪明稳重的主。
侧面的坐凳上还坐着个白白胖胖的和蔼妇人,胸~脯高耸,怀里歪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却已经睡着了,兴许是路上颠簸,这车又一路摇晃,再加上昨晚出了那样的天灾,不曾睡好,肯定一安稳下来便睡着了。
“你叫什么,怎么睡在这车上?”那看上去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率先问道。
苏锦明白,人家既然没把自己扔下车,主人家便定然是个心善的,若好言恳求几句,说不定真的会收留自己。
她想往前爬几步说几句好话,动了一动才想起自己浑身是泥,若再靠近恐怕弄脏了人家,惹人嫌恶,连忙停住低头一瞧,这才稍稍放了心——自己身上脸上的泥水竟然已经没了,还换了一身干净衣裤,可惜穿着太大,手臂和脚踝处都卷了好几折,更显得自己瘦小。
她放了些心,抬起头,悲切的说道:“我叫苏锦,被人牙子拐卖了,昨日是要送进京城卖掉。昨夜赶到石城,借居住于此,谁知半夜地震,眼看着砸死了几个伙伴……大家纷纷逃跑,便跟他们失散了。”
她故意用“苏锦”这个大名,盼着有一天这具身体的父母能来寻她,接她回家;她还想让自己表现得可怜些,偏偏倔强惯了,平日连哭都是不许的,此刻该哭了,却习惯性的哭不出来,再加上地震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灾难,偏偏对她来说是好事儿,想难受都难受不起来。
她只能这样硬邦邦的说完了,抬眼见那美貌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脊背便凉了一凉,心道,她要是不喜欢我,把我赶下车去,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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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暂且随行
更新时间20116120:58:59字数:2337
ps:鞠躬感谢月歌唱晚、o十三燕o、嘉木_、o南有嘉木、意千重、宋泠溪、冷苏2010、九十九重楼、偶在上面、前进的步伐、书友100824122900266投出宝贵的粉红票和pk票,超级大么么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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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不会装可怜,一直都不会。
如果她会……只怕也不会枉死,穿越到这个陌生的、连朝代都搞不清楚的地方来。
可是,如果她这辈子还学不会,那就只有再死一次的份儿了……
苏锦这样暗暗对自己说着,可惜,她什么都明白,却偏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能做的最大极限是把脊背弯下去示弱,谁知这么一动,方才就疼得不行的脑仁儿越发的绞痛起来,她微微眨了眨眼睛,觉得那眼皮像火一样灼热,偏偏自己身上却极冷,冷得好像置身于万年冰窟中一般。
“夫人,这孩子的脸色怎么煞白煞白的?”那小丫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锦灵机一动,索性双眼一闭,身子一歪,任由自己再次躺倒在地。
她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在她身边停下,少时便有一只腻滑冰凉的手掌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然后便是温柔的、年纪稍长的女声:“夫人,这孩子烧得厉害,想是昨夜下了雨,那湿衣裳沤的……您看……”
车厢里安静极了,苏锦闭着眼睛装昏,不知道那清雅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孩子来历不明,瞧那神色又对夫人不服不忿的,可不敢收留她,索性赶下车去,还免得给小少爷过了病气。”这次的声音稍稍年轻些,按着方位猜测,应该是那位抱着小男孩儿的白嫩女人。
苏锦心里生气,却因的确浑身无力,稍稍动一下,都会觉得被碰着的皮肤酸溜溜的疼,只得不说不动,只等着那女子发话再做定夺。
“长妈妈说得有理,可是这孩子发着烧,咱若是把她扔了,只怕白白毁了一条性命……”那声音琅琊悦耳,玉珠落盘,就连苏锦都觉得身上的疼痛仿佛减轻了几分,想来,定是那清雅美貌的年轻夫人了,“干脆暂且留着她,等她好了,再把她送还给人牙子不迟。”
送……送还?
若不是苏锦努力隐忍着,只怕要被雷得面抽了。
“夫人又说笑话,”仍旧在苏锦身边蹲着的温柔女声笑道,“买她过来的那个人牙子生死未卜,昨夜都没找她,说不定早就没了命了,夫人还送还谁去?”
“左右都是人牙子。”长妈妈不屑的说道。
左右都是人牙子?
在这位长妈妈的眼里,所有人牙子都是一样的,那么对于被卖的人呢?盖着官印的契约文书都在某一个人牙子手里,一旦失落,这个人便成了黑户——虽然苏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