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大喜道:“计将安出?”
虚行之拈须微笑道:“让我先来分析形势,首要论及的当然是王世充、杨侗和李密
这三角关系,他们虽似与和氏璧没有直接关系,但若知道师妃暄得到和氏璧之后,将会
把它赠与李渊的次子李世民,那他们定情愿和氏璧落在别人手上,也不愿让李世民检得
便宜。”
跋锋寒思索道:“虚先生的话很有道理。现时这三方面的人最忌惮的就是声势日盛、
稳居关中观虎斗的李渊,而李阀最杰出的就是李世民,在这样的情势下,若任由师妃暄
取得和氏璧交予李世民,当是他们绝不容许发生的事。”
顿了顿续道:“但问题是三方面正在互相牵制,僵持不下的局面中,谁敢冒开罪慈
航静斋之险,阻挠师妃暄取回和氏璧?别忘了师妃暄背后尚有宁道奇这无人敢惹的武学
大宗师。”
虚行之胸有成竹的道:“他们或者不敢直接介入这纷争,但却会发动自己的手下和
与他们有关系的派系帮会作间接的牵制,又或以虚张声势的手段来阻挠师妃暄的行动,
在这情况下,我们便不须面对那么多不同的战线?”
寇仲点头道:“这在理论上确是可资利用之法,但最大的难题是我们既不肯承认和
氏璧到了我们手上,却又要令别人相信师妃暄可从我们处追回这鬼东西,这两种情况不
是互相矛盾吗?”
虚行之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三位爷们有否想过;上官龙是个大有利用价值的人物?”
三人此时对这留着五绺长须,颇有几分仙气、书卷味极重的智士已信心大增,闻言
都露出倾听神情。
虚行之对他们的反应大感满意,油然道:“要解决寇爷刚才提出的困难乃毕手之劳。
只要我们分别发放出两条消息,便可收疑兵之效,教人真伪难辨。”
三人均是才智高绝之士,只因身在局中,不若虚行之的旁观者清,闻言已有点明白。
虚行之双目亮起,淡然自若道:“第一道消息,就是要使人相信你们之所以知道和氏璧
藏在净念禅院中,是从上官龙身上迫出来的,如此便可把y癸派直接卷入此是非圈内了!”
三人均不禁拍案叫绝。
要知昨夜他们公开在数百人眼前掳走上官龙,而事后立即摸到净念禅院盗宝,虽事
实两件事本身全无关系,但外人却是无从知晓。
至于上官龙迅即被祝玉妍救走,就算有人知晓,但谁敢肯定他们不能在这段时间内
已迫问出一些秘密来。
最妙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不当场杀死上官龙,却要费功夫把他掳走,为的只是探听傅
君瑜的行踪。
所以若能发出这么一段消息,保证能令任何一方都会疑神疑鬼,因为y癸派一向都
以故布疑阵,嫁祸陷害别人而臭名远播的。
上官龙若知道和氏璧所在,自然代表y癸派也是有资格盗宝的人。
魔教能人众多,要找个人扮徐子陵应是大有可能的事。
所以放出这道消息后,定可触发所有人的联想力。
那便可将集中在三人身上的注意力分化,变成三人和y癸派都有嫌疑。
跋锋寒赞叹道:“虚先生的智计,纵使诸葛亮复生,也不外如是。另一道消息不知
是否为师妃暄已挑选了李世民为和氏璧的得主,好令所有落选者都对此生出不满的情绪
呢?”
徐子陵皱眉道:“但这似乎有点太不择手段哩!”
虚行之好整以暇道:“徐爷既有此顾虑,我们可稍作调整,只须放出师妃暄已择定
和氏璧的得主,却不指明是谁,便已足够。”
寇仲拍案道:“此招更妙,但怎样才能把这两种消息在子时前传得整个洛阳街知巷
闻?”
虚行之正要答话。
“笃!笃!笃!”
似是木杖触地的声音。
第一下来自遥不可及的远处,第二下似乎在后院墙外的某处,到第三下时,清晰无
误在正门外响起。
四人色变时,“砰”的一声,院门碎裂的声音直刺到四人耳内去。
只是其声势,便足可夺人心魄。
难道是宁道奇大驾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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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卷)第八章披风杖法
大唐双龙传。。经典文学(第14卷)
第八章披风杖法——
“啪!”门闩折断。
四人身处厅堂那扇门无风自动地往外张开。
以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三人的身经百战,会尽天下好手,也不由心中懔然。
他们自问隔空运劲,虽有本事以“前冲”的劲道把门震开,但却绝不能像来人般以
“吸啜”的劲力拉门和断闩。
只此一手,已知来人确达到宁道奇那种级数。
四道目光,毫无阻隔地透过敞开的门,投往变成一地碎屑的院门处。
红颜白发,入目的情景对比强烈,令他们生出一见难忘的印象。
玲珑娇美的独孤凤,正掺扶着一位白发斑斑,一对眼睛被眼皮半掩着,像是已经失
明,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但却贵族派头十足的佝偻老妇人,步进院子里。
这老妇身穿黑袍,外被白绸罩衫,前额耸突,两颊深陷,而奇怪地肤色却在苍白中
透出一种不属于她那年纪的粉红色。
这怕足有一百岁的老妇人身量极高,即使佝偻起来亦比娇俏的独孤凤高上半个头,
如若腰背挺直的话,高度会与寇仲等相差无几。
眼帘内两颗眸珠像只朝地上看,但四人却感到她冷酷的目光正默默地审视着他们。
那种感觉教人心生寒意。
独孤凤那张生气勃勃的脸庞仍是那么迷人,却赌气似地撇着小嘴,一脸不屑的神气,
首先傲然道:“以为这样就可以撇下人家吗?你们的道行差远了。”
寇仲低呼道:“是尤楚红!”
他已尽量压低声音,但并瞒不过这外表老态龙钟的婆婆,她两道眼神箭矢似的投到
寇仲处,以尖细y柔的声音喝骂道:“竟敢直呼老身之名,讨打!”
四人目光自然落到她右手一下一下撑在地面、浑体通莹、以碧玉制成、长约五尺、
仿竹枝形状的拐杖去。
这一刻尤楚红已甩开独孤凤,跨入屋内,身法之快,可令任何年青力壮,身手敏捷
的小子瞠乎其后。
“锵!锵!”
跋锋寒和寇仲一剑一刀,同时出鞘。
来人乃独孤阀宗师级的第一高手,若给她那根看来只可供赏玩的碧玉杖敲上一记,
保证寇仲他们那里也不用去。
尤楚红佝偻的身体近乎奇迹的倏地挺直,满头浓密的白发无风拂扬,脸上每道皱纹
都似会放s粉红的异芒,眼帘半盖下的眸珠s出箭状的锐芒,形态诡异至极点。
四人中,徐子陵坐的位置对着正门,低喝一声“避开”,双掌拍在桌沿处,人已迅
速退开。
寇仲和跋锋寒亦左右弹开时,桌子旋转起来,像个大车轮般往尤楚红撞去。
最奇怪是桌面上的酒壶酒杯,全随桌子旋转,但杯内的酒没有半滴溅出,当然更不
会翻侧倾跌。
尤楚红双目闪过讶异之色,幽灵般电速升起,当桌子来到脚下时,黑袍底探出右足,
足尖迅疾无伦的点在桌面上。
四人这才见到她右足穿的是红色的绣花鞋,而左足的鞋子却是录色的。
“啪勒!”
木桌坚实的四条腿寸寸碎裂,桌面却安然无恙,降往地面,也是没有半滴酒从桌面
上的杯子洒出,就像给人小心翼翼安放到地面似的。
这一手当然胜过徐子陵。
寇仲心知若给她抢得先手,必是乖乖不得了。长笑声中,井中月像电光迅闪般,随
着标前的脚步,往身仍凌空的尤楚红横扫过去。
强烈的劲气,立时活漫全厅。
虚行之虽勉强可算是个好手,但比之三人自是相差甚远。
当寇仲行动时,他感到在寇仲四周处生出一股爆炸性的气旋,割体生痛,骇然下知
机往后退开。
尤楚红显是预估不到三人如此强横,但却夷然不惧,发出一阵夜枭般的难听笑声,
在空中闪了一闪,不但避过了寇仲凌厉的一剑,还来到三人之间。
尖长的指甲令她乾枯的手宛若老鹰的爪子般往前一挥,登时爆起漫厅碧光莹莹的杖
影,把三人笼罩其中。
无论速度劲度,均达至驾世骇俗的地步。
最厉害是每挥一杖都生出像利刃般的割体劲气,使人难以防堵。
一时“嗤嗤”之声,有如珠落玉盘,不绝于耳。
虚行之功力大逊,只是她碧玉杖带起的风声骤响,已令他耳鼓生痛,无奈下只得退
至后门外。
跋锋寒凝立不动,冷喝道:“披风杖法,果然名不虚传。”
手中斩玄剑幻起一片剑网,守得密不透风。
以他一向的悍勇,又功力大进,亦只采守势,不敢冒然进击,可知尤楚红的威势。
寇仲却是杀得兴起,展开近身拚搏的招式,硬是撞入尤楚红的杖影里,一派以命博
命的格局。
徐子陵一指点出,刺正尤楚红挥来的杖尖,只觉一股尖锐若利刃,又是沛然不可抗
御的真气透指而入,触电似的硬被震退两步,心下骇然。
要知现在尤楚红同时应付他们三大高手,若单凭内劲,怎都胜不过三人加起来的力
量。可是她却能以一套玄妙之极的步法,绝世的轻功,使她每一刻都能移往教人意想不
到的位置,甚么奕剑术亦不能在她身上派上用场。
若非功力因强化了经脉而大有长进,只是这一杖便足可教他吐血受伤。
“叮叮叮”之声不绝如缕,更添此战风云险恶之势。
徐子陵再次冲前,加入战圈之内。
刀光剑影和徐子陵变化无边的拳脚招式从四方八面往尤楚红攻去,跋锋寒在守稳阵
脚后,亦改守为攻。
这老婆子竟招招硬架,恃着强绝的内功外功,粉碎了三人一波接一波的凌厉攻势,
还碧光打闪,以手上的绿玉杖把三人全卷于其内。
杖声倏止。
尤楚红连闪三下,脱出战圈,退到入门处,不住急剧喘气。
独孤凤则来到她身旁,探手为她搓揉背心,杏目圆瞪道:“都是你们不好,若累得
姥姥病发,我就宰了你们。”
三人正在发呆,既是啼笑皆非,更是心中骇然。
这派头十足的老太婆的“披风杖法”已臻达出神入化、超凡入圣的阶段。
那枝碧玉杖到了她那对乾枯得像鹰爪的手上,已转化成无以名之的武器。不但可刚
可柔,软硬兼备,还可发挥出鞭、剑、刀、g、矛等各类兵器的特色,确是变化无方,
层出不穷,教三人完全没法掌握。
如此厉害的招数,比之祝玉妍亦毫不逊色。
她的内功更是深不可测,以三人强化后的功力,也丝毫奈何她不得。
若非她“名闻天下”的哮喘病发作,他们三人多多少少也会受点伤。
但现下却是获益匪浅。
尤楚红如此对他们全力施为,等若助他们完成了由和氏璧开始的整个经脉强化的过
程。
在生死相搏的极端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竭尽所能,把力量发挥至极限,
使全身经脉进一步贯连透通,达致完满的阶段。
三人同感震孩之下,却不知尤楚红心中的震骇比他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她的披风杖法不惧群战,敌手愈多,愈能发挥借力击敌的妙用。加上她玄奥的
步法,即使面对一个以上的敌手,但也像单打独斗般,不会有难以兼顾的问题。
所以表面看以三人联手之力,都只能与她平分秋色,若她面对的只是其中一人,对
方必败无疑的推论,绝不适用于这情况下。
换句话说,以尤楚红的目中无人,亦没有办法在哮喘病发前,收拾他们任何一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同时应付三人,功力上的消耗自是倍增,哮喘发作的时间更随
之加速,所以只对付一人时,仍是以她的嬴面大得多。
尤楚红忽然深吸一口气,老脸红晕一现即逝,然后停止喘气。
寇仲向尤楚红行了个晚辈之礼,微笑道:“不如坐下先喝口热茶,有事慢慢商议,
若小子们有甚么做得不对的,随便教训好了。”
虚行之等自是心知肚明,寇仲是想借她们之口,把刚拟好的消息传递出去。
独孤凤不悦道:“少说废话,就看在你们尚有点道行份上,饶你四人一命,交出和
氏璧便可以走!”
四人中,只有虚行之大惑不解,不明白为何在尤楚红无功而退后,独孤凤仍大言不
惭的以如此口气说出这番话来。
但寇仲等人自不会当她在乱吹大气。
跋锋寒曾被她折断佩刀,更深悉她的厉害。
寇仲和徐子陵则是从尤楚红的高明推测出独孤凤的本领非同小可。
当日侯希白曾推崇独孤凤为独孤阀尤楚红以外最厉害的人,只要她的成就接近尤楚
红,又没患哮喘病,就不是可说笑的事。
寇仲故作惊讶的道:“假若我们真有和氏璧,保证立即奉上,好免去成为众矢之的
那种苦不堪言的处境。真不明白两位为何要沾手这不祥之物?”
虚行之踏前数步,来到徐子陵处,正容道:“我敢代表他们以项上人头立下毒誓,
和氏璧的而且确不在他们身上,所以根本无从交出。”
尤楚红和独孤凤交换了个眼色,均感愕然。
尤楚红冷哼道:“你是谁?那轮得到你代他们说话。”
虚行之捻须微笑道:“晚辈虚行之,曾在竟陵方泽滔手下办事。”
独孤凤目光转到跋锋寒脸上,出奇的客气地道:“跋兄敢否亲口立誓?”
跋锋寒皱眉道:“跋某人生平从不立誓,皆因觉得这种行事无聊兼可笑,不过和氏
璧确不在我们手上,你们若不信就算。”
寇仲等心中叫妙,他以自己的独特方法说出这种话来,比甚么誓言更有说服力。
尤楚红冷笑道:“那为何了空秃驴却认定是你们偷的?”
寇仲苦笑道:“因为我们走正大霉运,先一步摸到禅院盗宝,连和氏璧的影子都摸
不着,便给人迫走了,后脚才离开,就有人成功盗宝。我们只好哑子吃黄连,代人背了
这黑锅。哼!兵来将挡,我们才不怕呢。”
尤楚红的眸珠在只剩下一隙的眼帘后s出骇人的精芒,紧盯着寇仲,声音俱厉地道:
“是否王世充指使你们到那里去的?”
寇仲等有点明白过来。
两人来此的目的,志不在和氏璧,而是针对王世充的一个行动。
假设她们能取回和氏璧,便可公开把宝物交还净念禅院,如此独孤阀必可声威大振,
又可争取师妃暄方面的好感和支持。
但更重要是她们深悉寇仲和王世充的关系,希望凭此一事实指证王世充乃幕后主使
者。
此实各大势力斗争中,最能起关键作用的环节。
寇仲抓头道:“这事与尚书大人有何关系呢?”
尤楚红踏前一步,凌厉的杀气立时紧罩四人,厉叱道:“还要装蒜,若非王世充,
你们这几个初来甫到的人,怎猜到和氏璧藏在了空那里?”
虚行之首先受不住她庞大的气势,连退两步,徐子陵忙移到他身前,为他挡着。
一时杀气漫厅。
寇仲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道:“误会!告诉我们和氏璧所在的人,是y癸派的上官
龙而非王世充,当时还以为他为保命才以此作交换,岂知竟是这坏家伙布下害我们的陷
阱。这趟真是y沟里翻船,栽了他娘的一个筋斗。”
尤楚红呆了一呆,杀气立减。
此时一阵长笑在院墙外远方瓦顶响起,道:“既是如此,为何要躲起来不敢见我王
薄呢?”
听得王薄之名,包括尤楚红在内,各人无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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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卷)第九章久别重逢
大唐双龙传。。经典文学(第14卷)
第九章久别重逢——
在众人期待下,一人现身窗外,含笑瞧往厅子内来。
这人年在五十许问,身材修长,腰板笔直,唇上蓄着一把刷子似的短髭,清俊的脸
上有种曾经历过长期艰苦岁月磨练出来的风霜感觉,这或者是由于他下眼脸出现一条条
忧郁的皱纹致加强了感染力。双目则精光烁烁,深邃严肃得令人害怕,与他挂着的笑意
显得格格不入,形成极其怪异的特别风格。
以擅于作曲而名闻全国,被誉为辽东第一高手的王薄,竟大驾亲临。
寇仲等心中叫苦,不但感到他完全不相信他们的话,更是个绝不易被骗的人。
他的眼神就像能看破任何谎言。
尤楚红冷哼道:“你滚来洛阳干吗?”
王薄微一颔首道:“王薄先向红姊请安。少弟这次到洛阳来,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为
了红姊。”
众人才知两人不但是素识,还关系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