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血!]小丫头突然呼出了声来。冰蓝听到,脚步顿了一顿,可是很快地又继续往外走去。
林无尘抬起脸,脸上展开了一个虚弱的笑道:[好象真的出事了。]
小丫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这可怎么办,王爷让我照顾姑娘来着,姑娘却流了这么多血。]
林无尘身体本就难受,而小丫头又一直在旁边咋呼,不禁心头更添烦闷。
手指快速地向小丫头的胸口一点,小丫头于是再不能吐出一个字,张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林无尘。
林无尘苦笑着道:[你太吵了。]话未说完,只觉得腹部疼得更加厉害。
身下有血液不断地流出。
林无尘看着身下流出的血,有一瞬间的木然,待她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泪水就缓缓地浸湿了她的脸。
在她还不知道上天何时赐给她一个小生命的时候,上天就已经将那个小生命悄然地带走了,是仁慈还是残忍。没有喜悦的准备失去了是否也不会痛苦?
这,对她来说,是什么?惩罚吗?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问话,林无尘抬起头。木然地笑了一下。
赵清看到,那个从来就镇定自若的女子竟然满面地无助的泪痕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样的女子,他的心中瞬间揪紧了一下。
当他的眼睛触及女子身下的鲜血时,神情是呆怔与愕然的。
那个女子的身下都是血,而她的脸上却有着木然的笑,那个笑没有色彩,苍白而黯淡,宛如秋季被霜打的花。
赵清快步地走上前去,弯腰抱起了女子,轻轻地放在床上。
他并没有发觉自己在做那些动作的时候是那样的小心,也没有发觉女子下体上的血沾染了他锦色的衣袍。仿佛突然触动了胸膛上的伤口,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是却很快地松弛。
林无尘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苍白的笑,苦涩无比。
赵清待要叫人去找大夫,回头,就看见一身蓝衣的男子站在门口,赵清于是自然地脱口道:[你去找大夫来。]
冰蓝答了声[是]后便退下去,然而他的背影却是萧瑟的。
赵清解开小丫头身上的|岤道交代:[你去打水,再叫几个人给姑娘请洗一下。]
小丫头下去,边走心里边嘀咕:那位姑娘跟王爷是什么关系呢?
赵清坐在林无尘的床边,眼睛看着女子苍白的脸。
就在昨夜,他们还是拔剑相向的敌人。
他原本打算杀了他,因为她的存在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可是最后的那一刻,当女子的生命即将随着响箭消逝落尽的刹那,他的心中突然一痛,鬼使神差地,他放过了她。
在她已经将死亡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胸膛之后,他竟然放过了她。
他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也从来不是个宽大的人。
可是因为这个女子,他的信念却一再地动摇,再三地破例。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真的会因为这个女子而发生什么不幸。
所以在刚才进来的时候他本来是下了狠心来解决这个祸害和隐患的。
然而在踏进门的那刻,在看到女子痛苦茫然的微笑和身下流出的鲜血时,他竟然什么都没想到,只是那样自然地走上前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想,这个女子,也许真的是他命中的克星。
终有一日,他也许会因为她而死。
他的手紧了又紧,却最终松开。
[大夫来了。]正在赵清心中挣扎不休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小厮领着一个须发斑白的大夫走了进来。
赵清见只有小厮进来,有些奇怪地问:[冰蓝呢?]
小厮道:[冰蓝公子领了大夫进门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赵清[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须发班白的老者在坐在床前,诊断了一会,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神情不断变换。
赵清忍不住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老者道:[这位夫人是滑胎了。]
赵清怔了一下,古怪道:[你是说她怀了身孕,而现在又没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照道理说是这样?]
赵清又问:[那么她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可有性命之虞。]
老者笑着道:[虽然滑胎,对母体有所损害,但并不会致命,只是……]
赵清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张,忙问道:[究竟如何?]
老者叹息了一声道:[滑胎的损害虽然不大,但是夫人身体上的毒,却无法可解。]
赵清震动了一下:[你是说她身上中了毒?]
老者沉痛点头:[依我行医二十年的经验,夫人的确中了毒,而且此毒实属罕见。老夫也是偶尔在医书上见过类似的记载,此毒每日晚间发作,痛苦难当口必须定时服解药,方可保证性命无忧?]
赵清听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无来由地抽痛:[究竟可有解治之法?]
老者摇头而叹道:[没有,依照夫人的情况,中毒已不是一两日了,但是过去一直都有服用解药,所以一直没有发作。目今老夫也只能开几剂药给夫人调理身体,至于那毒,老夫却无法。]
讲到这里,老者的眼中闪现过猜疑,赵清岂有不知。
然而赵清什么都没说,心里有一点失落,想到床上的女子竟然会死,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而这本来是他的目的不是吗?
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想让这个女子死。
老者开了药方,开口告辞。
[送大夫回去顺便抓药。]赵清叫来了门外领大夫进门的小厮,交代。
小厮答应着就领老者出了门。
赵清站在林无尘床畔问:[大夫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林无尘没有回答。
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
[你怎么不说话?]赵清又问。其实他知道自己并不合适问这么多话,毕竟他们之间一直敌对的关系的确很尴尬。
[……]
[你可有想出是谁下的毒?]赵清忍不住又问,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女子,他的心中怀着一份愧疚那种从来不可能存在他心里的情绪。
然而女子依旧不回答,赵清的心里有点烦乱,扳过女子的身体,女子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他突然震动了一下。
那个女子,竟然在流泪那样的无助,柔弱。
他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会流这么多的眼泪,连她流泪的样子,他都很难想象。
而这个女子此刻将自己的脆弱那样坦率地在她的眼前展现,他突然觉得手足都无措起来。
[下毒的人是冥儿。]陈在赵清以为床上的女子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时,女子却突然轻轻地开了口。
她开口的动作那样的艰难,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赵清震惊。
[你说的可是圣上?试探地问出了口,赵清满眼的焦急等待着女子的回答。
然床上的女子却闭了眼,不再开口,沉默在他们之中继续蔓延,可是赵清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在女子闭着的眼睛里,有泪水更加汹涌地流出来。
赵清想不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当今的圣上对自己最宠幸的贵妃下这样的手。
宫里不是一直传说皇帝是如何的爱护偏宠这个贵妃吗?难道都是假的?
床上的女子一直在无声地落泪。
突然得知所有的真相,然后又发觉自己怀孕,滑胎,再然后知道自己身中巨毒,猜出下毒之人竟然是自己曾经最爱护的和亲密的人。
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如何的发生,却又为什么发生。她已经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了。
冥儿,你想让我死?是吗?
眼泪,自她的眼角滑落,这一次,却再也不是假装,而是真真正正的痛苦的眼泪。如果能够选择,她希望自己的生命消逝在昨夜,消失在赵清的暗害里。那么她就不用醒来面对所有一切的丑陋和不堪。
[贤王,你昨日真应该让我去死。]轻轻地,床上的女子启口。那些话语那样的无力,在她的唇边一滑,便落了下去,没有踪迹。
赵清的身体一震,睁眼望着女子泪痕宛然的脸,那张脸上的痛苦如此明显,震惊了他的心。
此时女子哭泣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七年之前的那个夜里,自己的母亲伏在死去父亲怀里哭泣的样子同样的悲痛。
第九十六章无尘在哪?
[冥儿,你想让我死吗?]一个声音哀伤而无力地响起在耳畔,赵冥蓦然回首。
大殿的尽头,女子的一袭白衣无风自动,长发飘摇,与白袍纠结在一处,仿佛只要他一眨眼,那个女子便会乘风而去,不复存在。
[无尘。]当看到女子眼中不断滴落的珍珠般的眼泪,赵冥的心揪痛着,连喘气都觉得艰难。
[冥儿。]女子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你想让我死?是吗?]
尽管声音如此绝望,眼中也不断地有泪滴落,然而女子的脸却始终是微笑的,只是那个微笑却是凄凉而哀怨的。
赵冥急急踏步上前,想去拥抱女子单薄的身影,可惜那个女子却在不断地后退,不断地笑:[你想让我死。为什么?]
赵冥煞住脚,怔怔地望着女子,大声地道:[没有,朕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想。无尘。]
[可是你却对我下药,只有你知道我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只有你能据此找出相应的毒药。你想让我死。]女子继续地微笑,声音很轻。
赵冥摇头:[朕没有,朕不会,朕只是怕你离开。你不要走,就永远也不会出事。]
女子脸上却是眼泪,眸子却被泪水洗得更加清亮:[你又再骗人了。你真的很会骗人。冥儿。]
叹息如同一根长长的细细的绳子将赵冥捆缚,他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
[可是,这次,我是一定要走的了。]女子扔下这句话,转身,背影决绝。
身后的赵冥突然大叫:[来人,抓住她,抓住她。]
可是没有人。
那个背影在他的眼前逐渐地淡化,缓缓地消逝,他抓不住。
[无尘!]赵冥大喊着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圣上。]一个女子细长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就要摸上年轻皇帝额头上的湿汗,赵冥却将头一偏,那双细长的手抓了个空,手的主人美丽细致的脸上露出了诧然的神色。
赵冥却全不顾及,只是将锦被一掀,长身而起,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厌恶。
女子的手顿时一僵,就在昨夜,这个皇帝对她的态度还很温和,可是为何只是一觉醒来,却变了模样。果然皇帝喜怒无常。
然,她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并不会同其他女子一般向这个尊贵的皇帝索要些什么。
原本进宫来,她就没有成为帝王宠妃的打算,只是她的父兄时她的冀望过高,以为凭她的无双美貌,定然能虏获君心。对此,她虽然不认同,但是却改变不了自己被送进宫来的命运,这其中还有太后的愿望。
当今太后是她姑妈。她乃太后的兄长玉顺的幼女玉瑚蝶。
从去年被送进宫来,她就一直很小心地隐藏自己,可是就在昨夜,因为闲来无事,她吹起玉箫,由此与当今圣上邂逅,近而被天子宠幸。
她一直以为皇帝应该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庸碌之徒,却不想他竟是如此的英俊。
只是可惜,不是她心中的那个身影。
但是她在昨夜已然成为了皇帝的女人,为此,她会学会顺从,以其达到父兄及姑妈的要求。
皇帝一直不曾回头,否则他会看到锦被中女子沉思的眼神。
宫女被叫进来服伺皇帝穿衣洗漱。赵冥却早已不耐,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将衣领挽起,出得门去,他的目的地正是锦德宫。
徒步而去的皇帝所经的一路之上,大小奴才跪了满地。
皇帝的足下却一直不停,走得飞快,只因心中焦急。
到了锦德宫门口,就见那些宫女正各司其职地忙碌着,见到皇帝疾步而来,都忙不迭地跪倒。
[无尘可在里面?]赵冥见到跪下的人之中有一个小宫女的面貌颇为眼熟,于是便问道,那个被问的小宫女正是晓蝉。
晓蝉一向惧怕皇帝,声音颤颤巍巍道:[还在睡着,未曾起床。]
赵冥的眉头皱起来,眼露迷惑:无尘素日是最勤快的,今怎么也懒床了?嘴里道:[朕
去看看。]
说罢抬脚欲进。晓蝉忙不迭走上前去引导,打起了暖阁的帘子,赵冥走进去,但见床铺上的被子叠得齐整,心下一慌,不禁厉声喝道:[人呢?!]
晓蝉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也诧异非常,惊得[咚]一声跪下来,口齿不请地道:[娘娘可能出去散步了。娘娘一向都有早晨散步的习情。]只是平时这个时辰娘娘早就散步回来了,而今日却……
赵冥听到下丫头的解释,心中宽了一宽,但是仍有余怒道:[既然如此,刚才为何说无尘在里面。]
那是因为根本没看到娘娘出门呀。可是小宫女如何敢说,只吱唔以对,口不成言。赵冥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要再问,却听到一串若银铃的笑声。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女子一路畅通无阻,掀帘而入,站在门槛,盈盈笑着,自然而优雅,但是赵冥却隐隐觉得有不妥的地方。
但见那女子举止大方,并无什么不自然之处,赵冥的心终自放下来,暗叹自己太过多疑。可能因为那个梦境的关系,让他今日变得疑神疑鬼了。
女子上前拜下,皇帝扶起,眼中更添迷惑。无尘从不在自己面前下跪的,为何今日却如此的古怪。
[圣上在想什么呢?]那女子笑着问。
皇帝盯着女子的脸,看了又看,明明就是无尘的脸呀。看来今日自己是太多疑了。无尘这样的人,如何还会再有第二个?
这样想着,他心内稍安,口里道:[朕是来提醒你该吃药了。]
女子脱口而问:[什么药?]
赵冥不甚在意道:[无尘忘了,你师父留下的可助你恢复武功的药,必要朕每日提醒才记得吃,今日竟连是什么药也给忘了。]
女子眼神闪烁不定,忙笑了一笑,抚着头道:[瞧我这记性,当真给忘了。]
赵冥听罢,不在意道:[没事儿,有朕提醒着呢。]
女子听后,又是一笑,但是那笑,却有点古怪。
赵冥却并不留心在意,在做了那样一个无尘离开的噩梦之后,如今却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因此他心中此刻是安定且愉悦的。
[你下去吧。]赵冥指着地上的小宫女道。
晓蝉立刻站起,快速退下,只心中有一丝疑惑:为什么今日的娘娘与平日似乎有着不同?
暖阁之中,赵冥突然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女子,那么紧,那么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休一般。
女子有一瞬间的错愕,不知所措爬上了她的眼,可是很快地那些无措消逝怠尽,剩下的只有阴狠,然而怀抱她的皇帝却并没有看到。
[无尘,你不要再生朕的气了。朕错了,会改的。]皇帝的话,充满了恳求,再次让怀中的女子呆住。连她眼中阴冷的神色也被那些惊讶冲刷而去。
[无尘,朕答应你,再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再不会了,只要你留下。]皇帝的口中继续吐出软弱的言语,透过他箍紧女子腰的手臂传递着他心中的无力。
然而她怀中的女子却并没有感动的迹象,眼中只是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她的嘴巴紧紧地抿着,显示出她不易妥协的决心。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原谅你。
女子无声地说。
这个空爵的皇帝,她不会原谅!决不!
女子挣开皇帝的怀抱,开口:[圣上弄得我有点疼了。]
白玉无暇的肌肤之上,女子的双颊有着可疑的红晕,然而皇帝心中却微微有些茫然:无尘似乎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圣上在想什么?]女子微笑着问。
她,竟然叫他圣上,以前她从来不对自己用尊称,可今日却开口闭口地叫。
[无尘。]皇帝轻轻启口,[你怎么了?]
女子有点不自然地道:[没怎么呀]
皇帝心中虽有疑问,但是却不愿意再追问,毕竟无尘好不容易不和他赌气了,自己若再意味地逼问,也许会惹她恼怒的。
[无尘该吃药了。]这样说着,皇帝便叫来了人去取药。
过了一会,取药的人来了,将药呈上,皇帝接过,对着女子道:[无尘,吃药吧。]
皇帝拿着丸药和碗,就要将药放进女子的嘴巴里,然而女子却突然将头一撇,嘴里解释道:[圣上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