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春去春又来,无情岁月笑我痴狂。
心如钢铁任世界荒芜,思念永相随。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合)悲欢岁月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谁都没有遗忘古老古老的誓言,
你的泪水化为漫天飞舞的彩蝶,
爱是翼下之风两心相随自在飞……”
一曲不长,却让涟汐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移到凳前坐下,便再也无心想任何事情,呆怔着不发一言。
“涟汐,你怎么了,很累吗?”问话的是坐在对面的刚扶收好琴过来的雯洛坐下的十三,虽然还有一个人也早已注意到了。
“我没事。”涟汐勉强笑笑,心里愈发混乱。这首歌,真的好像勾起了丝丝遥远的记忆。破碎的片段在脑中闪过,却什么也抓不住。前世,前世,自己真的有前世吗?
“我喜欢你。”一句算是比较劲爆的话从十四口中说出。但除了伊晴,其他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十三和四阿哥是早已猜到了,涟汐也知道,只是心中甚乱,无心顾及。雯洛则默默看着,眸中有一丝笑意。
伊晴惊讶之余直直看着十四,不似喜悦,也不似迟疑。她不发一言,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逃开。
十四深深凝视着她,眼中的情义都要溢了出来。他缓缓举起右手,声音低沉而庄重。“我,爱新觉罗?胤祯对天发誓,会尽最大的努力给博尔济吉特?伊晴一生的幸福,无论未来如何,都会对她不离不弃,相濡以沫,至死不渝,如若有违,碧落黄泉,永无安宁。”
一切都仿佛消失了,只有那深情的眼神,不住扩大。她的心,瞬间被一种叫甜蜜的东西充满,她再也逃不了了,她,愿意沉浸在这份爱中,一生一世。
伊晴灿烂的笑了,扑到十四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早已熟悉的味道。十四紧紧拥住伊晴,再也不愿也不会放手,幸福,原来是如此简单。
几个不相干的人识趣地离开了,把这片天地留给这两个要互诉衷肠的人。十三抢着要送雯洛回去,私人便很自然地分成了两组。
目送十三雯洛远去,涟汐转过身,与四阿哥对视片刻,一起迈步向开阔处走去。
涟汐穿的仍是跳舞的纱裙,长长的肩披拖在地上,几次踩住差点摔倒。又一次踩到时,涟汐伸手想把拖到地上的白纱挽起,四阿哥已先一步做好了。
终是没有说出“谢谢”两个字,涟汐好想和他说说那混乱而遥远的飘渺,可是,他会相信这比天方夜谭还要无稽之谈的话吗?
“你到底是谁?”不是疑问,不是质问,只是悠远的迷惑。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极淡极淡,却不容忽视,可是,他如何去解释,如何去相信?
刹那间,涟汐有些明白了,却又不是太明白。但是,她笑了,自然而清澈的笑容,仿佛在一瞬间带走了两人迷茫。“就算真的有,又有什么关系?那只是一个故事,我们又何须烦恼?”从明确自己的感情的那一刻起,心就停留了下来,而刚才的那些,是要证实命中注定吗?或许这一切,真的是一种必然。
四阿哥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很疑惑,他很不解,面前的女子,他真的看透了吗?
对上那一双一直没有暖意的黑眸,涟汐心中一紧,笑容慢慢从脸上褪下。那个不顾自己而保护她,那个把她拥在怀中好似珍宝,那个会对她温柔地笑的他,在哪?原来自己也不免一介俗人,说什么只要明确感情就够了,现在却这般难受,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在眼泪涌出来之前俯下身,尽量让声音冷而平静,“奴婢又是,先行告退。”然后转身离开,有些毅然,有些愤怒,也有许多忧伤。
“汐儿……”他向前迈了一步,手也抬了起来,那个身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他终是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握紧手上的佛珠,抑住心中的痛。
过几日就要回京了,晚上设宴招待众王爷。席间大家相谈甚欢,又聊到了儿女的婚事上,博尔济吉特王爷正笑着说要给伊晴找个好郡马,只见十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席前冲康熙行了礼。
涟汐暗叫不好,十三刚才没来得及拉住他,也不由拧起了眉。其他人不明就里,纷纷停止了交谈,一时间,大帐内格外安静,目光全聚在一脸决然的十四皇子身上。
“皇阿玛,儿臣想娶伊晴格格,还请皇阿玛成全。”一语如惊雷。谁都知道皇十四子早已有妻妾,而这蒙古格格又岂能做小?
“退下!”康熙的脸色有些阴沉,命令的口气不容丝毫的迟疑。十四却跪了下来,像是嫌事情不够大似的又说了句“请皇阿玛成全”。
气氛愈加凝滞,康熙微眯着冷眸,看着忤逆了自己的儿子,一场风雨已在酝酿中。
“十四弟,你没喝几杯,怎么醉了呢?”十三上前打着围场,想拉起十四,“还不快向皇阿玛认错!”
十四挣脱了十三的拉扯,认真地磕了个头,一字一顿清晰可闻地说:“皇阿玛,儿臣是真心喜欢伊晴,不能没有她,请皇阿玛念在儿臣一片真情,成全儿臣。”
说着,又深深地磕了下去,头抵在地上不再抬起。而伊晴也走了出来,在十四身边跪下,也说着“请皇上成全”。
“晴晴!”博尔济吉特王爷并无气怒,只是担忧而无奈。
“阿玛,我的心意早已清楚,还请阿玛成全女儿吧。”
“哎。”想必也是为了此事费了很多神,博尔济吉特王爷叹了一声,看向康熙,“皇上,晴晴对十四阿哥怕是难以回头了,十四阿哥也是真情一片,还请皇上斟酌定夺。”
“都退下吧。”康熙不提此事,也没人敢再提。宴后,十四被叫到了御帐。涟汐不能进去,只得远远听着动静。
父子俩似乎吵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却很快静了下来。不多时,十四走了出来,眼眶微微泛红,看到涟汐,什么都没说便匆匆走了。
端着茶碗进帐伺候,见康熙时有叹息,涟汐不由忧伤也无奈,明明是相爱的两人,却被所谓的地位、身份束缚了。这本不是一件大事,却弄成这样,他们两个真的就没有未来吗?
“皇上,夜深了,喝点莲子汤安安神吧。”天下有哪个父亲不希望子女幸福?涟汐知道康熙虽是帝王,却也有他自己的难处,只希望一切都能如各人所愿。
“怎么做最好?”涟汐正准备退下,康熙却突然说话了。涟汐捏不准这话是否需要回答,只是停下动作,静候一旁。
“涟汐,你说说看。”目光扫了过来,看不出什么情绪,也让人猜不出任何意思。
“奴婢斗胆说一句,真情难觅,而规矩也并不是死的。”
睿智的黑眸霎时变得犀利,却又渐为柔和。康熙没再说什么,让涟汐退下了。
刚出账,涟汐就看到四阿哥从不远处走过,忙一闪身避开了。不是不愿见他,只是见而无语,徒添伤愁,让心情更加复杂而已。
夜已深,也不能去看看涟汐到底是大闹而求还是对月忧思。回到帐中,筱烟早已睡下,涟汐却睁着眼久久无眠。幸福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当自己伸手去抓时,却只得清风一缕,再无其他。
“脸色怎么这么差?”来找涟汐的十三一见到涟汐就皱起了眉,责备的语气掩不住浓浓的关心。十三伸手探探涟汐的额头,见没有发烧,才略略放心。
“没睡好吗?”十三拉涟汐坐下,自己起身倒了茶放到两人面前。“在为十四弟和晴格格担心吗?你放心,皇阿玛没有说不行,也没有再罚十四弟,这事还是有转机的。”
“嗯。”涟汐淡淡应着。十四与伊晴的事确实还有变数,她经常在御前待着,也知道康熙的矛盾、而她真正忧的,还是她自己的事。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甚至连自己在想什么都弄不清楚。只知道,心好难受,因为一个人。就好像在心里揣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住了冲动,也压住了所有的情绪。
原来这就是情动,原来自己也会情动。涟汐突然记起一句好遥远的台词:“都说了不要心动,心动好麻烦,一会担心这个,一会又担心那个,一会高兴得要死,一会又愁得要命。”清淡几度,就以为自己是仙人了,无情无欲,却终是一介凡人。超脱数载,便认定自己是旁观者,默对历史,却仍不免早已卷入其中。
“你和四哥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怎么两个人都怪怪的。”一句话拉回了涟汐的思绪,见十三脸上只有疑问,并无其他,涟汐摇摇头,否认了。
“四哥现在都不怎么说话了,心情也不太好,总是握着半块芙蓉独玉出神。”十三似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拧着眉描述着这令人吃惊费解的举动。
涟汐手上一顿,一滴热茶溅了出来。“四爷或许是在为政事烦忧吧。”
十三摇摇头,不知可否,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涟汐的手。
“你喜欢四哥吗?”心头盘桓许久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了,是轻松,还是,……心痛?
“我……”这份犹豫,便没有回答的必要了。十三眸中一黯,闪过一丝从灵魂深处逃逸的伤痛,却很快恢复清亮,快得好似刚才的只是幻觉。
“那就跟了四哥吧。”话中没有其他的情绪,只是建议,只是真心的建议。
“我不能。”涟汐不敢看十三的脸,或许也是不忍。即使有了喜欢,有了爱,她还是不会改变她的初衷,不会嫁给任何人。她不愿被关在一个精致的金丝笼里,日日梳尾啄羽,等着他的回眸,主人偶尔的回眸。而且,一份要被分享的爱,她能接受吗?皇宫也是一个囚笼,但至少,她还是她,她还能看到自己的心。“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但现在,我一如当初。”
“我明白。”十三笑了,极淡而又不带忧伤地笑了。他轻轻握住涟汐柔软的双手,合在掌中,宛如捧着一件珍宝。“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涟汐,还是那个与我把酒言欢的涟汐。”
“可是,你真的一辈子都不嫁吗?以后你出了宫,还是不嫁吗?”
涟汐微微一怔,既而笑了,却笑得有些无奈。这些她早已想到了,只是,没什么主意。如果到那是心无情爱,她就可以如她一开始所想那样隐于天地间,可是,若有了情爱,她该如何?弃了自己的心去寻一个桃源,还是随了自己的心去尝尽甜苦?“我不知道,或许到那是我会改变,或许永远都不会。”
“你这脑袋里啊,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十三笑着敲敲涟汐的头,宠溺却也无奈,“你这样的女子,一个就够了,不过,”十三顿了顿,把话中的一丝艰难咽了下去,“就算不嫁通个心意也是好的,省得折磨了自己,让人心疼。”说到最后一句,已几近无声。
心头涌上浓浓的歉意,涟汐注视着眼前待自己比谁都好的男子,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份情债,今生怕是欠定了。她要如何做,才能报答?才能弥补?一切真的好似早已注定,明明先遇到的是他,明明两人感情甚好,可是,自己喜欢的,终究不是他。
“别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对如此潇洒英俊的我有意思的哦。”十三调侃着避开涟汐的眼神,把她搂在怀中,笑声弥漫在两人周围。到底还是因为我啊,不过能这样,我也就很开心了。
涟汐被他压在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心中一阵剧痛。两人是何等的交心,她很清楚,他是不愿让她看到,他脸上的伤痛,破碎,还有泪水。
眼眶湿了重了,十三大笑着硬逼了回去。眼神飘向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喊也没有说。四哥,就让我再放纵一回,就一回,便够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涟汐只觉得好沉重,倒在床上伴着杂乱的思绪昏睡过去。筱烟何曾见过这样的涟汐?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擦干她的泪痕,摇摇头又叹叹气。
涟汐的事筱烟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把被子掖好,筱烟坐了一会,起身出去了。涟汐,比自己还要苦些吧。
眼看就要回京,却又闹出了事。伊晴开始绝食,不吃不喝,之前还大吵大闹,但被博尔济吉特王爷扇了一巴掌后,连话也不说了。连着两人坐在那,宛如雕塑。
多尔济和涟汐两个不知说了多少话,伊晴仍是那样。博尔济吉特王爷急得团团转,伊晴身子本来就弱,这哪受得住?几次冲到康熙那想成全了这件事,却总没有结果。
康熙也正恼着,甚至都不让十四前去看望。涟汐好不容易将十四的口信带给伊晴,却只换回她的一句话——若不能和他在一起,此生又有什么意思?
是太爱还是太没出息?涟汐也几乎两日没合眼了,为这一对苦命人辛苦着。
正烦恼时,帘子被掀开,雯洛走了进来。冲涟汐和多尔济一笑,将琴在伊晴面前放好,坐下弹了起来。
好像是一首相思曲,悠远而怅然,让人不由想到了那飘零的落花,潺潺的流水。伊晴的脸上渐渐有了松动,嵌上一抹迷惘,一抹疲惫。
“皇阿玛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呢,”阳光透过帘上的缝隙投在雯洛的身上,好似一道七彩流光,环住了这个瓷娃娃般的精灵。雯洛手上未听,合着舒缓的曲调用春风一般的声音慢慢吹进伊晴的心,“这是一件好事,皇阿玛又如何忍心破坏呢?可是,这样一闹压了他的面子,就算有心也会变成无意吧。”
对啊,怎么就没想到呢?康熙这几天根本是在气,早已没了忧,想必是有了主意却被压了下来。而伊晴这样的威胁,只会让事情更糟。
调子一扬,划了终止。伊晴脸上变了几度,终于破了那层死寂。众人等着她大彻大悟的话语,可她嘴一张,只吐出这么一句——“我要吃饭,白饿这么久,快饿死了。”
多尔济随着雯洛出了帐,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雯洛一直微笑不语,两人对视良久,突然都红了脸。多尔济暗骂自己几句,送雯洛走了。两人早已熟识,却从未如此尴尬。
安顿伊晴吃完说完睡下,月已高挂。涟汐头重脚轻地往住处走着,两旁不时有侍卫走过,耳边也不乏人声低语,可涟汐却觉得好孤独,孤独到无力。脚下一绊,涟汐腿一软,摔倒在地,却久久没有爬起,只是半跪在那,抑不住浑身的轻颤。
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似乎只有挨着这凉凉的地面,才不会感到虚无,才会感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力气呢?自己的勇气呢?自己呢?
一双手把她从地上拉起,又抱入怀中,那么紧,那么坚定,仿佛是在表明一种决心,一种再也不放手的决心。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来?……”想推开,却如何也伸不出手,只有喃喃近乎自语,“胤禛,胤禛……”
“我,不会再放开你。”看着眼神还迷离着凄寂着的涟汐,他的心好痛。冲动地跑出来找她,冲动地把她拥在怀中,才发现,这已不是冲动,而是最真实的想法。这样一个控着他的心的女子,他放不开,从来都放不开。
蓦然睁大的双眸,却只一瞬,便于平静。涟汐半晌无语,终是摇了摇头。“放不开又如何?又能怎么做?”
“我放不开,也不想放开,你是我的,汐儿。”还是如此强硬的表意,却含着无尽的温柔。他轻轻伸出手,拂开她额前的乱发,也拂去她眼角的泪痕,“别哭了,乖,别哭了啊。”
听着他笨拙的安慰,涟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擦干脸上的泪,涟汐的表情又凝重起来。“不行,十三爷他……”
话还未说完,四阿哥手臂一紧,将她更紧地拥在怀中,差点都喘不过气来。他什么都没说,但她感觉到了他的轻颤,他的心痛,如她一样。
十三啊,你为了我们两个,甘愿承担所有苦痛,可是我们又怎能弃你不顾,又怎能安心?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十三篇——殇
“四哥,你们既然是互相喜欢,又何苦这样呢?”
“四哥,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时,我就放弃了,我对她只有兄妹之谊,你们真的不用顾虑。”
“四哥,你们开心幸福,我才安心啊,我放弃的才有价值啊。”
“所以,四哥,不要再犹豫,不要再退却了,这样会伤了你们两个,也会伤了我的。”
知道身后自己所敬重的那个人已将话完完整整地听去了,他没有回头,整整衣衫走了。
其实心中还有还有很多话,可他永远都不会说。等有朝一日烂在了心里,也就够了。
心痛?不,他不心痛。多少时候痛到泪痕满面,不能成眠,今天这般,倒感觉不到什么了,或许是已经麻木了吧。
天边一道闪电划破夜幕,接着是“隆隆”的雷声。脚下一顿,他差点就奔向她的那个方向,可是,他停住了,摇摇头,继续走着。四哥应该会去吧,自己还是……
在杯中斟满冰凉的醇酒,然后一饮而尽。一样的酒,却没有一样的滋味,是景不同,还是人不对?只清晰记得那一次不尽兴而又十分尽兴的喝酒,结识了一个女子,一个十分特别十分重要的女子。
十四弟很喜欢她,八哥也看上了她,她真的很美很好,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一颗心,也开始随着她而沉浮?是第一次的把酒言欢?是为她不一般的想法的惊讶?是次次品茗的闲谈?是秋千上的相靠?还是,从前世就开始了?
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腰间的香囊上,轻轻抚摸着。这是她缝的,专为他缝制的,上面还有与她的纤手极不相称的貌似野草的风荷。